“为春瘦”三句,点明为“春情”而瘦矣。此言词人因春至而牵动相思情,并且被这“春情”缠绵得瘦弱不堪甚至比初春时,光零零的瘦削的梅花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词人说:不知道我的这份相思情,伊人(即“花”)知道不知道?“任枕函”两句,写孤寂状。言词人哀伤离别,独饮闷酒已至半醉,恰遇信使至。拿到这信函,想拆又怕看到里面的离别之言,所以更添一层愁绪,复又饮酒,不禁大醉。于是他就散乱着束发,枕着尚未打开的信函睡着了。“否声”四句,今别离昔欢聚适成对比。词人说:言在这初春的寒夜里,否声淅沥更使睡在小楼中的词人觉得寂寞难受,又想起我俩从前艳春时节,外出斗草、探花的欢娱时刻,真不啻天壤之别矣。上片重在描述词人自己的“春情”。
“娇懒”三句,转而述爱人的“春情”,这也是词人推己及人的想当然耳。言她白天时一定闲得无聊,勉强拿起绣针刺绣,不一会又走了神,背地里又惹起了无限相思。“玉合”四句,女人相思中的细节描绘。言伊人细心地用兰花膏浸渍起相思豆珍藏在玉合中,并将玉合放置在彩色绣花囊里;又因为两情分离,令她无心歌舞,所以将舞衣叠好藏起来,即使因此而损坏了舞衣上的泥金凤凰饰品,也顾不上了;她独自倚栏而呆思,忽见栏干边的柳枝已经发芽,心知春已来临,更激起她的妒春心情,所以恨恨地折断柳枝泄愤。这真有“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王昌龄《闺怨》)的意境,离别之苦,由此可见。“几多愁”一句,总合两地愁绪。词人说:我们俩的离愁别恨,就是因为被这眼前的春否,绵绵的远山分隔成天各一方啊!下片重在描述爱人的“春情”。
秦观和苏轼这对师生在落难中相会,却没有一丝相逢的喜悦。相向无言,愁容满面,两鬓苍苍。他们或许已经预感到“后会不知何处是”,也许今生无望!所以只有一再劝酒:“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词中弥漫着一股凄凉的气氛。
起句“南来飞燕北归鸿”,套用古诗句式,作为比兴,似乎有点喜,但接下去说:“偶相逢,惨愁容。”可见二人相见之初,即愁容满面。他们远谪南荒,历尽艰辛,自然容颜憔悴,十分愁苦。此刻贬所逐步内徙,虽是好事,但并未带来欢悦,他们仍有重重顾虑,甚至都自作了挽词和墓志文,准备一死。“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涵盖面极广,从青年时代,一直写到老年。此时,政治上的无情打击,已断送了他们的前途,断送了他们的青春,所以他们觉得老了,成了“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三句,尤其沉痛。在别后的六年中,二人罪名一再增加,贬所不断迁徙。这中间,该有多少苦楚,然而作者仅用“无限事,不言中”六字概括,非不言也,是不能也。北宋森严的党禁,于此可见一斑。
词的下阕,乃写饯别。当时雷州,地处蛮荒,经济十分落后,在迁谪中的秦观能够备酒为乃师饯行,已属不易。“小槽春酒滴珠红”虽然用典,但出语自然,形象逼真,更兼词人殷勤劝酒,倍觉感人。“莫匆匆,满金钟”六字,写出了当时迁臣所处的环境,一边有部使者(犹后世的监差)在旁,王命不可延迟,苏轼要匆匆上路;一边是秦观借酒挽留,哪怕是多留一会儿也是好的,师生情谊,何其深永。“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一句用比喻,化用李煜、柳永词成句,非常恰切,给人以无穷的想象。“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三句,以景结情,蕴含深远。苏轼西去廉州,关山远隔,前途未卜,秦观不由地担起心来。此刻他望着烟雾腾腾的江面和重重叠叠的暮云,怅然出神。虽未言情,而无限深情,自寓景中。
《雪赋》是一篇清新婉丽的赋作,采用汉人假设主客陈说事物的方式,以梁王为主,司马相如、邹阳、枚乘为宾,引出作赋的设辞,描绘雪这一大自然的奇观。开篇写下雪之前寒云四起,气氛冷肃的场景。中间写雪景的一节。最后以几支咏雪之歌作为结束,引发出人生无常之感。此赋沿用了汉赋中假设主客的形式,从酝酿降雪写到雪霁天晴,展现了素净而奇丽的画面。全篇文采飞扬,用典繁雅,创造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在艺术方面,全篇气势磅礴,语言清丽,境界开阔,充分展示了骈赋华丽铺排的艺术技巧。虽然写景时采用铺张描写的手法,但因为有顺序,冲淡了咏物赋常有的那种臃肿、板滞的弊病。此赋也有典故堆砌太多的缺点,略显生硬,这是因为时代风气影响而带来的艺术瑕疵。
开篇先写了降雪前的天气,“寒风积,愁云繁”,又写了雪花逐渐落下,从“微霰零”到“密雪下”的过程。作者假设主客,分别是梁王和他的臣子司马相如、邹阳、枚乘等人,这几位皆是辞赋大家。梁王命令司马相如以雪作赋,由此开启下文,多方面地描写雪这一自然奇观。
作者先借司马相如之口写雪之“义”。司马相如引用一系列与雪有关的典故,以说明雪历来都能得到人们的关注,将古人对雪吟诗作赋的雅事一一道来。多个典故均以“雪”为媒介,或隐喻先贤与民同乐的喜悦,或表达厌战思乡的情感,或解释君臣相处之道,或抒发哀民寒冻之苦,说明在不同情境和心境影响下,人们面对同样的降雪会生出不同的感触,就如司马相如所言:“雪之时义远矣哉!”下雪可谓一件意义深远的事,能让人生出无限感慨,而本文主旨,也是对雪发表各种议论。
其后,司马相如又分别描绘雪落前的情况和落雪时的胜状。天气已经非常寒冷,“焦溪涸,汤谷凝。火井灭,温泉冰”,江河溪流大都已经结冰,天空中阴霾密布,暗淡无光。这阴冷灰暗的情景,预兆着一场大雪的到来。果然,没过多久,“霰淅沥而先集,雪粉糅而遂多”。从“其为状也,散漫交错”到“剖蚌列明珠”,把下雪时的场景描绘得如同仙境一般。雪花最初“蔼蔼浮浮”,呈星星点点的零散之态,然后渐渐变大, “联翩飞洒,徘徊委积”,四处飞扬,后来“始缘甍而冒栋,终开帘而入隙”,渐渐堆积,最后大雪纷飞,洒落到大地山川的所有角度,顷刻间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到极致,晴雪耀目,冻雪垂冰,更是美轮美奂。
在这段描写中,雪之貌美、仪稚、妖娆、奇特尽数体现于字里行间。雪景如此优美,自然引人入胜。接下来,作者又借司马相如之口,罗列了多种赏雪的方式,以及由此触发的不同情感:有人在幽静的夜里赏雪,有人在飒飒的风中赏雪,有人在皎洁的月光下赏雪,还有人赏雪时饮着美酒,穿着皮衣,也有人在鹃鸟和孤雁的悲鸣声中赏雪。不同的场景,不免触发赏雪人的不同心情:“践霜雪之交积,怜枝叶之相违。驰遥思于千里,愿接手而同归”。触景生情,将浓厚的情感融入美丽的雪景,使文章更显得血肉丰满,情深意切。
文章首段已提到,陪同梁王宴饮赏雪的,除了司马相如,还“召邹生,延枚叟”。邹阳继司马相如之后,发表了自己的赏雪之感,创作了《积雪之歌》和《白雪之歌》,描写了诸多赏心悦目之物,如佳人、重幄、绮衾、明烛等能给人带来视觉美感,义如芳褥、熏香能带来嗅觉享受,又如对绕梁乐曲的描写,则是听觉的盛宴。但是,对这一番良辰美景的赞美中,还寄托着“怨年岁之易暮,伤后会之无因”的感慨。“君宁见阶上之白雪,岂鲜耀于阳春”一句道出对生命的感悟和体验:就像阶上的白雪,不管多么晶莹剔透,在温暖的阳春时节终会融化。从赏雪引申出生活感悟,并表达出对生命的敬畏和珍惜,令人震撼。
最后概括全篇的乱语部分,文中的另一人物枚乘登场。枚乘将白雪与白羽、白玉作比较:白羽虽白却轻薄,白玉虽白却不融,都不能与“因时兴灭”的白雪相媲美。月亮隐藏起来,不能掩盖白雪的皎洁;日光照耀下,白雪依然不改气节。枚乘盛赞白雪的品质:不在乎虚无缥缈的声誉,不追求矫饰浮夸的品格,随云升降,伴风飘零,遇到什么事物就能依附它化作什么形象,遇到干净的东西就保持洁白,遇到污秽的事物就变得浑浊。在枚乘的描述下,白雪拥有了生命和灵性,被赋予人格化的特征。
从司马相如客观描摹雪景,到邹阳赏雪抒情,再到枚乘借雪说理,谢惠连通过历史人物代言,并赋予每个人不同任务,多方面多层次地展现出了雪的特点。此赋语言接近诗化,在内涵方面又折射出佛玄观点,可谓文质兼备。在此赋之后,咏物小赋的涉及领域得以扩展,小赋的诗化倾向越来越明显,对古代文学体裁的发展意义深远。
“为问杜鹃,抵死催归,汝胡不归。”从杜鹃叫声的谐音“不如归去”展开联想,把杜鹃人格化,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单刀直入地责问杜鹃不以身作则——拼死叫别人回去而自己言“归”却不归。围绕归与不归的问题,下文几句分三层从正面加以评述,劝杜鹃带头先归。
第一层“似辽东白鹤,尚寻华表;海中玄鸟,犹记乌衣”四句以鹤燕尚知重返故地的事例与杜鹃作比较,表明:同属卵生羽化的禽鸟,鹤燕不言“归”而归,杜鹃口言“归”却不归,指出“归”的必要。
第二层“吴蜀非遥,羽毛自好,合趁东风飞向西”三句指出吴蜀相去不远,杜鹃自身完全有力量能飞回去。另外,杜鹃还有外力条件作帮助,正是回去的大好时机。
第三层歇拍三句“何为者,却身羁荒树,血洒芳枝”又从杜鹃眼前凄凉悲苦的处境来分析,更有必要趁早回去,不必要“血洒芳枝”自己去折磨自己,更充实了第一层的理由。这里,词人对杜鹃应当归去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作了形象的描述,使杜鹃无言以对,杜鹃似亦吐尽詈辞。指责杜鹃对别人“抵死催归”,而自己该归、能归却不归的无理,从而反衬词人自己催其归而暂不归的合理性,为下文点题埋下伏笔。此片抓住杜鹃的言行矛盾,一路严责,本有难以为继之势,但至“血洒芳枝”句,却于“汝胡不归”的质问中,隐隐牵入“杜鹃之‘不归’盖伤心人别有怀抱”的新内容,从而引出下片训诫之词来。
“兴亡常事休悲。算人世荣华都几时。”承接上文杜鹃“血洒芳枝”的断肠思故园而对杜鹃加以劝诫:不要因国家的兴亡而悲伤。借此引出词人对人生的看法:国家兴亡是常事,富贵不久长也是常事,因此绝对不能为国家的衰败,人人失去富贵荣华而忧伤。
为使自己的见解有根有据,“看锦江好在,卧龙已矣;玉山无恙,跃马何之”四句中,词人还把一度称雄于蜀地并作出了贡献的诸葛亮、公孙述与蜀地的锦江、玉山相比较,阐明江山永存,人生却是短暂的。即客观事物的发展有着它自己的内在规律,这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凡事都应该从积极方面去考虑,具体来说应着眼于为国家多作贡献。这就是词人借告诫杜鹃而对人生所持的积极态度,表现词人乐观、进取的精神。如此广阔胸襟,处于凄苦心境的杜鹃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因此,“不解自宽,徒然相劝,我辈行藏君岂知”三句中,词人以自豪的口吻嘲弄杜鹃太不自爱,不理解词人的“行藏”却要一个劲地“催归”,可笑而白费心血,同时暗示词人坚决不归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最后词人遂乘势就个人进退行藏这一严肃的政治问题,引出结拍三句,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不肯退隐,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为国建功立业后才回乡。从而呼应开头,点明题旨,词人在人生道路上的积极进取精神在对杜鹃“抵死催归”的批判中展示无遗,含蓄而令人寻味。
此词上片一开头就对杜鹃提出责问,问它何不归去。接下去以白鹤和玄鸟知返的故事为据,说明杜鹃应该归去的道理,问它因何“身羁荒树,血洒芳枝”。下片又转出新的内容:原来杜鹃之“不归”,是因为它故乡中像诸葛亮、公孙述那样的风云人物如今早已去世,即使回去也无益。于是,词人从中得到启示,决心等打败敌人,立功封侯之后才回福建老家。
全词构思新颖,词句流畅,用典贴切,言情自然,意境深远,围绕杜鹃的叫声及有关传说典故展开联想、进行议论,最后归结到抒写个人的怀抱,从而生发出一个富有积极意义的主题,从侧面表达了词人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和力求建功立业的理想,可谓构思新颖而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