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详细描述了宦官一步步把持朝政、危害政权的具体过程,从而警告后世君王不要渐积养祸。当然,作者把“乱国”的根源归咎于宦官、女祸,这种观点也不是全面的。全文首尾照应,结构清晰,分析细密,说理层层递进,体现了作者写作的深厚功力。
宦祸的形成,从宦者的工作性质说,他接近皇帝,熟悉皇帝的生活习惯与思想志趣;从宦者本人说,不过是皇帝的家奴,又因为是阉者,无亲属羽翼,无道德、学术素养与从政经验,本来势孤力单,难得众心。但一旦弄权,为确立威望,就特别专横残忍,排除异己,不遗余力。文章在总括宦者的特质之后,即随之层层铺衍。这类人也极其机灵,见风使舵。他们先以“小善”、“小信”来固人主之心,求得君主的信赖;一遇君主信任之后,即时进谗言,用祸福之事吓唬君主,离间重臣,以达到把持君主之目的。这样一来,就必然形成君主对终日侍奉左右的宦者“日益亲”,对朝中的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也就“日益孤”了。出现了这种不正常的政治局面,君主对朝中重臣就难以信任,他自己的惧祸之心就“日益切”,宦者对君主的把持也就“日益牢”了。于是,国家的安危就取决于宦者的喜怒,亡国的祸患就潜伏在廷帷之间。往日君主所依靠的重臣,现在反而变成将要为患的对象。正所谓是于颠倒,黑白莫辨。等到皇帝清醒过来,发觉养祸已深,想与已被疏远的朝臣一道清除为于乱政的宦者,但如果进行缓慢,则养祸日深,难以铲除;若操之过急,谋划不周,那宦者就要先行一步,挟持君主作为人质,使得君主与朝臣无法共图义举。即使付诸实施,也必然是两败俱伤,甚至弄得“亡国”、“亡身”,使奸豪得以借口乘机而起,尽诛宦者而取代国政。这就是汉唐宦者乱人之国的惨痛历史教训。
篇末,作者再从人主角度宕开一笔,引入深层思考。作为君王,主观上总想使国家长治久安,至于亲左右,疏贤臣,也原于其本意。但为什么终于出现宦祸这一现象呢?这就是前面所提到的宦者处于近侍的有利条件,若人主稍不警觉,那渐集之势就会酿成大祸。这样一提,就更加引起后世君主的警惕了。文章的结尾,又重提女祸之害,再一次与宦者之害作对照,以强调宦者之祸“深于女祸”的论点,并与开篇相呼应。
全文就前代宦者乱国的史实,条分缕析,层层演进,从中得出宦官得以乱国的根本原因。文中又采用一宾一主的衬照手法,事显而意明,情深而理切,足为后世当国者戒。连同传文在内,堪称卓荦千古之文。
全诗可分为四段,前两段各八句,后两段各六句。从开头到“名垂万古知何用”这八句是第一段。
第一段前四句用“诸公”的显达地位和奢靡生活来和郑虔的位卑穷窘对比。“衮衮”,相继不绝之意。“台省”,指中枢显要之职。“诸公”未必都是英才,却一个个相继飞黄腾达,而广文先生,“才名四十年,坐客寒无毡。”那些侯门显贵之家,精粮美肉已觉厌腻了,而广文先生连饭也吃不饱。这四句,一正一衬,排比式的对比鲜明而强烈,突出了“官独冷”和“饭不足”。后四句诗人以无限惋惜的心情为广文先生鸣不平。论道德,广文先生远出羲皇。论才学,广文先生抗行屈宋。然而,道德被举世推尊,仕途却总是坎坷;辞采虽能流芳百世,也解决不了生前的饥寒。
第二段从“广文先生”转到“杜陵野客”,写诗人和郑广文的忘年之交,二人像涸泉里的鱼,相濡以沫,交往频繁。“时赴郑老同襟期”和“得钱即相觅”,仇兆鳌注说,前句是杜甫去,后句是郑虔来。他们推心置腹、共叙怀抱,开怀畅饮,聊以解愁。
第三段六句是这首诗的高潮,前四句樽前放歌,悲慨突起,是神来之笔。后二句似宽慰,实愤激。司马相如是一代逸才,却曾亲自卖酒、洗涤食器;才气横溢的扬雄就更倒霉了,因刘棻获罪而被株连,逼得跳楼自杀。诗人似乎是用才士薄命的事例来安慰朋友,然而读者只要把才士的蹭蹬饥寒和首句“诸公衮衮登台省”连起来看,就可以感到诗笔的针砭力量。
末段六句,愤激中含有无可奈何之情。既然仕路坎坷,怀才不遇,那么儒术拿来也没有用了,孔丘和盗跖也可以等量齐观了。诗人像这样说,既是在评儒术,暗讽时政,又好像是在茫茫世路中的自解自慰,一笔而两面俱到。末联以“痛饮”作结,孔丘非师,聊依杜康,以旷达为愤激。
诸家评论这首诗,或者说悲壮,或者说豪宕,其实悲慨与豪放是兼而有之的,而以悲慨为主。普通的诗,要么是豪放易尽(一滚而下,没有含蓄),要么是悲慨不广(流于偏激)。杜甫的诗豪放而不失蕴藉,悲慨而无伤雅正,这首诗就是一个例子。
首段以对比起句,不但挠直为曲,而且造成排句气势,运笔如风。后四句两句一转,愈转感情愈烈,“浩歌弥激烈”。第二段接以缓调。前四句为七言诗句,后四句突然转为五言诗句,免去了板滞之感。而且短句促调,渐变轩昂,把诗情推向高潮。第三段先用四句描写痛饮情的场景,韵脚换为促、沉的入声字,所谓“弦急知柱促”,“慷慨有余哀”。而诗中杂有豪放的语句,所以没有衰飒气味。诗评家对这首诗推崇备至,说“清夜以下,神来气来,千古独绝。”“清夜四句,惊天动地。”(见《唐宋诗举要》引)但他们忽略了“相如逸才”、“子云识字”一联的警策、广大。这一联妙在以对句锁住奔流之势,而承上启下,连环双绾,过到下段使读者不觉。这一联与首段联系起来,便显得“衮衮诸公”可耻。实际上就是说“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所以说这首赠诗不是一般的叹老嗟卑、牢骚怨谤,而是伤时钦贤之作,诗人将激烈的郁结情绪用蕴藉的手法表现了出来。
末段又换平声韵,除“不须”一句外,句句用韵,慷慨高歌,显示出放逸傲岸的风度,使读者读起来,能沉浸其中而精神振荡。
这是一组有人物、有环境、有情节的具有叙事因素的民间抒情词,内容是常见的爱情中的离愁别绪。这组词运用的丰富多彩的艺术手法,刻画出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妇形象。
“一张机”写织锦女子在陌上采桑的情景,抒发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情意;“两张机”写行人踟蹰、女子回头一笑的别情,表现了女子对即将远离的恋人的深情;“三张机”写初夏蚕老时女子开始紧张的织锦劳动;“四张机”表现女子对心上人饱含深情的思恋之苦,心乱如丝;“五张机”写女子因思念心上人而织诗锦上以寄托相思;“六张机”写锦上蝴蝶双飞和女子窗前停梭独看,表现了女子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七张机”写女子因鸳鸯戏水的图案遭到“轻裁剪”而担心,表现女子对前途和命运的隐忧;“八张机”写女子读遍回文诗所产生的苦闷心情,表达其无穷幽怨;“九张机”写女子对美好生活的执著追求,以及对薄情男子的深切指责。
这组词就像一个发展缓慢的故事,娓娓道来,亲切感人;像一组以女主人公为中心的连环画,幅幅相续,色彩斑斓;像一组以春愁离恨为主旋律的乐章,每一曲都凄美婉转,动人心魄。时间、次序、脉络比较清晰,运用典故,讲究辞藻,既有民歌的特色,又有文人加工的印记。
“一张机”通过采桑少女美的感受和心的陶醉,来抒发自己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美好情意。第一句“一张机”是民歌中惯用的比兴手法,次句的“采桑陌上试春衣”点明了劳动的对象、地点和季节,“风晴日暖慵无力”表现了一个少女陶醉在大自然中的情态。“桃花枝上”三句写她被黄莺儿的美妙歌声迷住了,都舍不得归去。作者运用以景写情、寄情于景的手法,极力渲染宜人的盎然春色和大地的勃勃生机,使人物融于诗情画意之中,又借诗情画意映衬人物和故事,为以下的描叙创设了氛围。
“两张机”则是通过行人踟蹰、女子回头一笑的离别情意,表现了她对即将远去的恋人的深情。“行人立马意迟迟”是从女主人公的眼里看到行人的迟疑不决,欲行又止,真实地描绘出那种依依不舍的矛盾心情。“深心未忍轻分付”是写女主人公的内心活动,刻画出正在初恋的少女隐藏着自己深情蜜意的娇羞心理和矜持态度。“回头一笑”三句既是她向对方表示“深心”的一种特有的默契,又是她掩盖内心秘密的艺术反映。“只恐被花知”,表现出女子初恋时略带几分神秘而又紧张的心境。
“三张机”则借古代吴王宫女要更换舞衣,写出初夏蚕老时,少女开始紧张的织锦劳动。“吴蚕已老燕雏飞”,形象显示时序的推移和季节更变。“东风宴罢”以下,写深宫闱门的宴游酣乐,为了馆娃宫女换舞衣而催逼寒女们赶紧织锦。这里表面上似乎没有写爱情,但整体上看并没有中断爱情的线索。在结构上上承采桑,下启织锦,为下文作铺垫。在意境上,丰富了词的社会内容,同时进一步交待了女主人公的身份和地位。
“四张机”是运用乐府民歌中谐音双关的艺术手法,表现女主人公饱含深情的思恋之苦。女子一边纺织一边忧思,她并未因相思之苦而停下机杼,却把相思之意织入了丝锦,所以有下句“回梭织朵垂莲子”,这里的“垂莲子”是谐音双关,即“垂怜于子”也就是“爱你”的意思。“盘花易绾,愁心难整”,是说要曲折回环地织成美丽的花朵是容易的,而要清理心头的离情别绪则是困难的,反差强烈。“脉脉乱如丝”,描绘思念情深,无法平静,即“剪不断理还乱”的精神状态。
“五张机”是通过织诗锦上,寄托相思的描写,表达了女主人公对她心上人的无限深情。她默默地把相思的诗句织在横的花纹里,却又担心诗中的命意不被情人所理解。词中说织在锦上的诗意是:“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在这里,她重复着两个“不言”,表明她不愿向对方倾诉别后的内心愁苦,也不愿透露形容的憔悴,而只是在诗句中寄托着自己的寸寸柔肠,缕缕情丝。这样写使词意显得较为婉曲。
“六张机”是通过锦上的蝴蝶双飞,窗前的停梭独看,表现了女主人公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复杂的相思情愫。这象征着青春幸福的双飞蝴蝶,对于初恋中的少女来说自然是特别敏感的,所以她情不自禁地“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独自”与“双蝴蝶”相对照,意味深长。无情之蝶,尚可双飞;友情人却难以双宿双飞。相比之下,独守机旁的一种难以言状的相思之苦,隐而不露,却又见景可知。
“七张机”是通过鸳鸯戏水的图案遭到“轻裁剪”而担心,突出青春幸福生活的被毁灭而疑虑,表现女主人公对未来命运的无限担忧。织成了鸳鸯戏水的图案,应该是高兴的,她反而“迟疑”起来,这是由于她“只恐被人轻裁剪”,从而引起一场难以排遣的离恨。她感到自己像那鸳鸯一样,命运掌握杂别人手里,因此她切盼与自己心爱的人儿彼此相随,重新欢聚。这种托物寓意所蕴含的丰富想象,表达了织锦女子对爱情自由的向往。
“八张机”是通过读遍回文所产生的苦闷心情,表达了女主人公的无穷幽怨。明明知道回文诗是苏蕙寄给她丈夫的,却偏偏要发出“阿谁诗”的疑问,这是因为她的思恋之情、凄凉之意跟苏氏的回文诗熔铸在一起了。苏氏的回文诗表达了她的思想感情,她的思想感情寄托在苏氏的回文诗中,合二而一,浑然一体,是难以分辨的。“行行读遍”写反复阅读,“厌厌无日”写读后的苦闷心情,叠字连用,加强了日言的感情色彩,也深化了意境的幽怨成分。
“九张机”通过并蒂花,连理枝的比喻,表现了女主人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对薄情负心男子的深切指责。“薄情郎”,“多离别”,是“自古”皆然;然而“多情女”却要“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就是要用一根饱含甜情密意的丝线,把红花、绿叶、柔枝都紧紧地串连在一起。这“心”,与其说是花心,无宁说是情侣之心;这“一条丝”,也就是指结同心的相思。日意双关,意味深长,突出了少女真的感情,善的性格,美的愿望,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作为一组完整的作品,《九张机》是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共同表达了织锦女子丰富的感情生活和复杂的心理活动以及对美好前景的热切向生。从描述的层次看,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前三首,着重写初恋;中间三首,着重写相思;最后三首,着重写愿望。各首之间互为联系,互为连贯,也各有所重,各有中心。九首既可以独立成篇,又是一气贯通的整体,即可以看作青年男女的闲愁,又可以看作老成忧国的哀叹,发射出多方面的信息,具有丰富的艺术含蕴,是一组优美的词章。全词感情缠绵悱恻,节奏婉转回环;既有民歌之清新自然,富有生活气息,又文彩俊逸,格律精工;民间性与艺术性虽为《九张机》的显著特征,却又不同于《花间词》缛采轻艳,更非官宦的闲适随意,也非浪子离人的凄怆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