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首联叙事写情,平坦直露,写诗人卧病在家,人事隔绝,已使人有寂寞之感,忽闻得朋友远谪江西,惆怅万分。第二联紧扣“嗟”字写惜别深情。朋友远行,诗人因病不能相送,伤别之情倍添一层。第三联围绕“嗟"字,借孙楚、屈原的典故,交待友人行踪,喻写友人品性遭遇,抒发诗人对宦海沉浮之感和对友人的惋惜之情。最后两句仍用典故,以“可惜”归结“嗟”字。全诗笔墨饱满,情意厚重。诗人以龙泉剑埋丰城的故事,暗点出友人的贬所,寄寓了怀才不遇的慨叹,同时也是对友人的安慰,暗示他会被再度起用,重施抱负。
首联直接写诗人当时因疾困床,与外界事务日渐疏离,社交范围大为受限。于这孤寂时刻,又传来友人将因贬谪而远行的消息。这消息令诗人既因离别而感到孤寂,也因友人远行而倍感忧伤,心头的感慨涌动,难以压抑,为全诗铺设了深沉悲伤的基调。“嗟”字的运用恰到好处,表达了多重情感:首先是对别离的惋惜,因与知己的离别而感到不舍;其次是对友人受贬谪的伤感,对此感到深深的同情;最后是对社会风云变幻的感慨,因友人被贬而对官场起伏、荣辱无常之事发出叹息。这个“嗟”字贯穿全句,为整首诗营造出一种悲凉而沉重的氛围。
颔联巧妙地紧扣住“嗟”字,深刻地描绘了诗人内心深处的别离之情,呈现出他的情感起伏和心境变化,形成一幅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画面。同时,诗人还通过虚构的情景,生动地描绘了他想象中的送别情景:友人远行,诗人因病未能亲自送行,从而加深了别离之情。在这种情况下,诗人忽然产生奇思妙想,用江边依依垂柳比拟自己内心的缠绵之情。这种虚实结合、自然朴实的表达方式,充满了丰富的意境和深厚的情感。第四句则透露出诗人的心已飞往江滨,即便身在河桥之上,心却早已飘向江畔,真切地描绘了诗人与友人深厚的情谊。与第三句形成鲜明对比,营造出更加丰富的情感层次,为“送别”主题增添了更多的情感体验。
颈联以“嗟”字为中心,巧妙地交织友人杜审言的贬谪经历,描绘了他的命运起伏,同时运用孙楚、屈原的故事,将友人杜审言的才华与仕途跌宕融合在一起,表达了诗人对友人的惋惜和对世事的感叹。孙楚,西晋著名文学家,尽管才华出众,却因为傲慢而缺少了乡曲之誉,直到四十岁才开始从军。屈平以高超才华著称,因遭人诽谤被贬,流落沅湘,最终选择在汨罗河中自尽。贾谊被贬长沙王太傅时,途经湘水,写下了《吊屈原赋》表达自己的情感。友人杜审言同样是一个“恃才謇傲”的人,此次被贬至吉州,途经两湖之地,沿途正是前贤足迹所到之处。诗人通过这些历史典故,呼应友人的遭遇,感慨友人杜审言在仕途中的坎坷,抒发了深切的惋惜之情,使诗歌充满了丰富的情感内涵。
尾联以典故为基础,巧妙地运用“可惜”一词来汇聚“嗟”之情。诗人以龙泉宝剑埋于丰城的传说,含蓄地表达了友人受贬谪之事,映射出怀才不遇的感慨。与此同时,也在暗中安慰友人,寄托了他再次得到重用、实现抱负的期望。这两句诗句将典故与现实情境融合得紧密无缝,富有形象性和艺术感染力,收到了一石三鸟之效。
在鲍照最为擅场的乐府诗体中,《拟行路难十八首》称得上是“皇冠上的珍宝”。这一组内容丰富而又形式瑰奇的诗篇,从各个侧面集中展现了鲍照诗歌艺术的多姿多态,确实像一块精光四射、熠熠生彩的钻石。无怪乎历代选家和评论家凡瞩目于六朝诗歌的,都不会遗漏了它。
顾名思义,“拟行路难”当为乐府古题“行路难”的仿作。后者本属汉代民歌,多已失传,据《乐府解题》记载,其大旨是“备言世路艰难及离别悲伤之意”。东晋人袁山松曾对它的曲调和文句进行加工改造,而袁制亦已亡佚。故鲍照此诗虽云拟作,实为这一诗题流传至今的最早篇翰,发摅的也是诗人自己胸中的磊块,并不同于一般的拟古篇什,所以有的诗集收录此诗时,去掉了题目上的“拟”字,径称作《行路难》。齐梁下及唐代不少诗人,也都袭用这个调名写出了一批名作。
《拟行路难》共一十八首,有的本子作十九首,是将其中第十三首分割成了两篇。这十多篇诗涉及不同的题材内容,体式、风格也不尽一致,看来并非一时一地之作,今人已有考辨。但是,把它们在同一诗题下编为一组,又绝非出于偶然。这不仅因为它们都采用了“行路难”的曲调,而且各首之间确有共同的主旋律贯穿着,那便是对人生苦闷的吟唱。在形式上,这组诗都采用七言和杂言乐府体,音节流畅而富于起伏变化,以适应作者所要抒发的强烈而跳荡的情绪。正是这样一个统一的基调,加上作者构思、编排上的某些匠心,使得这些诗篇自然地发生联系,合成了一个可以放在一起加以观照和品评的整体。
此篇作为《拟行路难》开宗明义第一章,带有序曲的性质。
诗篇一上来,以“奉君”二字领起了下面四个排比句:“美酒”而盛以“金卮”,“雕琴”而饰以“玳瑁玉匣”,羽毛制作的帐幔间绣出了“七彩芙蓉”的图案,锦缎织成的被面上绽开着“九华蒲萄”的花纹。奉献到你面前的吃的、玩的、用的器物,无一不精美绝伦、色彩缤纷,足令人赏心悦目、忘忧解闷。这—赋体铺排手法的发端,为整个乐曲的演唱蓄足了气势,取得了先声夺人的效果。
可是,别误以为作者是在为人生谱一曲欢乐之歌,想要尽情讴颂人世间种种官能的享受,那样就大错而特错了。在那一阵子紧锣密鼓、急管繁弦式的华采乐段之后,乐队突然沉寂下来、沉寂下来,悠悠地转出一声低咽的吟叹:红颜难驻,岁月迟暮,寒气闪烁,年华逝去。人生的这一大悲哀,又不是美酒、雕琴之类所能消解得了的。读到这里,读者方明白前面那阵子开场锣不过是个铺垫,外形愈装扮得富丽堂皇,愈见出骨子里的哀感沉绵。
那末,也不能听任这种忧思无边无际地膨胀起来,吞噬了人的整个灵魂。诗人在唱出人生苦闷的主题之后,却又反过来劝慰人们要“裁悲”、“减思”,节制和排遣自己的伤痛;而排遣的方法则在于聆听他的击节歌唱,那歌子便是倾诉人生苦难、不平的《行路难》。用宣说人间苦来排解现实生活中的苦闷,看似矛盾,但也不足为奇,因为通过这一独特的宣泄活动,是可以给人的心理机制恢复和带来某种程度的平衡,减轻人们心灵上的重压的。这大概正是诗人自己情不自禁地要创作这一组诗的内在动因吧。于是,诗歌开篇定场锣鼓声中被推上舞台前列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器玩,至此重又获得了生气。它们不光是人生苦的垫衬,同时也是诗人演唱人生苦的布景、道具和音响手段。诗人就站在这一绚丽辉煌的背景下,一手高举盛满美酒的金杯,一手挟起玉饰花雕的古琴。仿佛他正注目于读者,他就要放声歌唱了。这是非常美妙的瞬间,非常动人的景象。
诗写到这里,已经完成了序曲的任务,本可就此打住。而诗人为了加重语意,却又添出一段尾声:不见柏梁铜雀上,宁闻古时清吹音?意思是说:没见到吗,汉武帝时的柏梁台,魏武帝时的铜雀台,当年歌舞胜地,乐声盈耳,曾几何时,风流云散,而今哪还有清音绕梁呢?言下之意:我的歌声也是稍纵即逝,要听就请抓紧吧。结末这两句看似逸出题外的话,既是对上文“听我抵节行路吟”的补充申说,又是对诗中“人生苦”主题的点题和呼应,而字面形式上转向援引古人古事,采用宕开一笔的写法,更增添了诗歌摇曳不尽的风神。
总合起来看,作为整个组诗的引子部分,此篇在立意上是比较单纯的。它的意图只是要交代写作这一组诗的缘起,即便涉及人生苦闷的主旨,亦仅点到为止,不作进一步展开。所以读者在这里接触到诗人内心的感慨还很抽象,缺少具体的内涵。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诗中这个单纯意念的表达形式却很不简单:由献列各种精美的器玩以行乐解忧,导向人生苦痛、忧思难遣,再折回裁悲减思、击节吟唱,而结以清吹不永、胜概难继,可说是一层一个逗顿,一层一道弯子。转折处是那样的突兀峭拔,而承接时又十分妥贴自然,极尽波谲云诡、跌宕生姿之能事。这样一种屈曲层深的构思方法,决不是为了卖弄技巧,它能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诗歌单纯意念下深藏着的复杂微妙的情绪心理,那种苦闷与慰藉、排解而又难解的感情纠葛。贯通《拟行路难十八首》的整体,构成组诗中心情结的,正是这一矛盾尖锐的心理态势。
这首诗写的是游子的褥旅之感。
首联“此路难为别,丹枫似去年。”虽然是暂时停泊,却感到不忍分别,因为岸上火红的枫叶勾起了去年的回忆,年复一年,漂泊依旧,人都会对它感到留恋。游子的思想感情通过今昔的时空差距曲曲表现出来。而“丹枫”这一色彩强烈的景物十分引人注目,“霜叶红于二月花”,多看看它,亦可以聊解客愁。
颔联的丹枫已点明了季节,因而这一联再加重渲染。萧瑟的秋天本来就容易引起悲凉的感情,再加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出门在外,举目无亲,只有南归的大雁好似同情旅人的孤寂,暂时停下来相陪伴。“雁落客愁边”,这一句措辞是很妙的。是景语,也是情语。客愁是无形的、抽象的,秋雁则是有形的实物,把具体形象与抽象的感情结合起来,说雁落到了“客愁边”,就使抽象的“客愁”也好像可触可见了,收到生动的艺术效果。
颈联这两句进一步描写孤舟旅泊的所见所闻,展示出一个广阔凄清的背景,烘托出游子的孤单和寂寞。从时间上来说,这一联也进了一层,由白天写到夜晚。霜露满江,月亮似乎也感到寒意,忽听吹角之声越江而来,格外凄厉,船上难眠的旅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更感到了旅况的凄凉。“江声”即指下联的“吹角”之声传到江中,在寂静的月夜里是震动人心的,故用了个“惊”字。
尾联把诗人的身影突出地刻画出来,孤城在岸上耸立,小船独泊在江边,而船上正站着孤独的游子,面对万里寒江,倾听城中传来的号角声,不禁分外感到天地的寥廓,人生的渺小,前途的渺茫了。他是否由自然的“风烟”联想到人生的风波,是想到了不能团聚的家人呢,还是想起了历史上的风流人物而发思古之幽情,或者想到了别的什么,妙在这一切都没有揭明,而只出现了一个“独立”的人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首诗借景抒情,不事雕琢,造语自然,很有晚唐作品风味。
这首词描绘了一位在歌舞筵席上侑洒佐欢的歌女形象。她琴艺高超,琴曲哀怨动人。作品字里行间隐藏着作者对歌女的同情。
上片点明宴会在宽敞的画阁里进行,其后进入正题,写到女子弹奏琵琶的技巧。大概作者明知描写琵琶演奏不可能超越白居易的《琵琶行》,所以干脆把《琵琶行》里“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成句搬移到词中,反倒显得朴素真切。欣赏琵琶的人,不可能不同时欣赏弹奏者高超的技巧,于是作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女子的手上,干脆又把自居易的“十指剥春葱”挪移过来,于是翻新成了另一个完美的琵琶女。这种移花接木的效果,往往比自出机杼更有神趣。
下片刻意点明女子弹奏的曲子是《慢头》,其中妙处,今人可能无法知晓,因为这支曲子已经失传了。然而作者之所以要明言曲名,定有他的深意,这种深意随后的描写中显露无遗,先是出现了“怨月愁花无限意”的幽怨哀愁,而且是面对皎月和鲜花产生的愁怨,表明女子的弹奏一定触动犷她内心的隐痛,她是把自己想象成了皎月和鲜花,其晶莹娇美本该得到尊重和欣赏,如今却沦落到为人佐酒的卑贱地步,其中的“无限意”怕是无人理解。作者似乎隐隐感到了女子情绪的变化,所以对这位“红粉轻盈”的美女为什么突然停止弹奏产生了极大的疑问,这种疑问他没有道破,留给读者去细细体会,这个出人意料的结局,才是这首词成功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