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小令,毛晋汲古阁《宋六十名家词》本《后村别调》中题为《感旧》,它是对词人年轻时代一段生活的感怀。
公元1218年(宋宁宗嘉定十一年),刘克庄出参江淮制置使李珏幕府。他到淮东后,见维扬(今扬州)兵不满数千,因而提出“抽减极边戍兵,使屯次边,以壮根本”,但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第二年春天,金兵果然乘虚而入,犯安濠,攻滁州,南宋朝野震动。刘克庄“在幕最久,得谤尤甚”。滁州围解之后,他就退出了幕府。小令所写的就是这一段生活。
上片通过记梦引出对当年军幕生活的怀念。“酲”,意为病酒,即酒醒后神志不清有如患病的感觉。“毬”即球,又称鞠丸,是古代习武用具,以皮为之,中实以毛,或步或骑,足踏或杖击而争之。词人春酒微醉之后,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又在与战士们快马飞驰,争毬为戏;他仿佛又回到了军营,听到了明月下悠扬的笛声和晓寒中嘹亮的号角声。
从“豪如昨”的自述里,大家不难想见词人当年在军中的豪迈英姿。正如他在《满江红》词中所写:“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磨盾鼻一挥千纸,龙蛇犹湿。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这里写的也是当年的军幕生活,从中可以看出词人的文才武略,和他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豪情。正因为这样,他对那一段生活才如此怀念,以至心有所感,形诸于梦。
下片因梦而感旧,表现了无限的感慨。古来成败是难于用言辞描述的,当年词人如果继续留在军中,很难说他就没有建立功勋的希望。然而他当时却一气之下退出了幕府。而今时光流逝,壮志难酬,不免生出“当时错”的悔恨之情。
“铁衣犹在,不堪重著。”这种感慨是真切实在的。在上引《满江红》词中,词人也说:“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字里行间,流露出功业无成的伤感。
刘克庄一生胸怀大志,盼望着恢复国家统一。他不止一次地表达了这一宏愿:“两河萧瑟憔狐兔,问当年祖生去后,有人来否”(《贺新郎·送陈真州子华》),“问长缨何时入手,缚将戎主?未必人间无好汉,谁与宽些尺度!”(《贺新郎·实之三和有忧边之语走笔答之》),然而词人自己却一生坎坷:“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沁园春·梦孚若》)。南宋王朝也一天天腐朽下去,光复的希望日益渺茫,他只能“凄凉感旧,慷慨生哀”,这是他“却悔当时错”的原因,也正是这篇小令的主旨所在。
刘克庄词,在艺术上豪放雄健,时有直露之病。前人说它壮语足以立懦,雄力足以排奡,又说它“直致近俗,学稼轩而不及者”(张炎《词源》)。这首小令感情豪迈,在表现手法上也不求曲折,而以平直见长,很能体现出他的词作的主要特色。但伤于直露,语无余意,下片又全以议论出之,削弱了词的形象性,这又是它的不足之处。
这首诗的题意是望终南余雪。诗的内容不算很难懂,说的是诗人的观察和思考。写诗人从北面看终南山,冬天雪后的山峰显得十分秀美,山上的积雪深厚,更增加了山的高峻。当傍晚时分,雪后天晴,林木反射着夕阳的光辉。由于有了厚厚的积雪,小城的人感觉寒冷增加许多。十分简练的四行文字,描写了一幅完美的冬雪的自然景色。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中从长安城中遥望终南山,所见的自然是它的“阴岭”(山北叫做“阴”);而且,惟其“阴”,才有“馀雪”。“阴”字下得很确切。“秀”是望中所得的印象,既赞颂了终南山,又引出下句。“积雪浮云端”,就是“终南阴岭秀”的具体内容。这个“浮”字下得十分生动。自然,积雪不可能浮在云端。这是说:终南山的阴岭高出云端,积雪未化。云,总是流动的;而高出云端的积雪又在阳光照耀下寒光闪闪,正给人以“浮”的感觉。或许有的读者要说:“这里并没有提到阳光呀!”这里是没有提,但下句却作了补充。“林表明霁色”中的“霁色”,指的就是雨雪初晴时的阳光给“林表”涂上的色彩。同时,“积雪浮云端”一句写出了终南山高耸入云,表达了作者的凌云壮志。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中“明”字当然下得好,但“霁”字更重要。作者写的是从长安遥望终南余雪的情景。终南山距长安城南约六十华里,从长安城中遥望终南山,阴天固然看不清,就是在大晴天,一般看到的也是笼罩终南山的蒙蒙雾霭;只有在雨雪初晴之时,才能看清它的真面目。祖咏不仅用了“霁”,而且选择的是夕阳西下之时的“霁”。他说“林表明霁色”,而不说山脚、山腰或林下“明霁色”,这是很费推敲的。“林表”承“终南阴岭”而来,自然在终南高处。只有终南高处的林表才明霁色,表明西山已衔半边日,落日的余光平射过来,染红了林表,不用说也照亮了浮在云端的积雪。而结句的“暮”字,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前三句,写“望”中所见;末一句,写“望”中所感。俗谚有云:“下雪不冷消雪冷。”又云:“日暮天寒。”一场雪后,只有终南阴岭尚余积雪,其他地方的雪正在消融,吸收了大量的热,自然要寒一些;日暮之时,又比白天寒;望终南余雪,寒光闪耀,就令人更增寒意。做望终南余雪的题目,写到因望余雪而增加了寒冷的感觉,意思的确完满了,就不必死守清规戎律,再凑几句了。
王士禛在《渔洋诗话》卷上里,把这首诗和陶潜的“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王维的“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宽”等并列,称为咏雪的“最佳”之作。诗中的霁色、阴岭等词烘托出了诗题中余字的精神。
这是一首怀古之作。诗的前四句,首先从刻画祢衡落笔,写他的性格和悲惨的遭遇。曹操经营天下,显赫一时,而祢衡却视之为蚁类,这就突出地表现了祢衡傲岸的性格。黄祖是才短识浅之徒,他杀了祢衡,正说明他心胸狭隘不能容物,因而得到了恶名。
接着四句,举出祢衡的名作《鹦鹉赋》,极赞他的杰出才华。这样一个才华“超群英”的人,命运却如此之悲惨,令人极为痛惜。于是引出下面四句。诗人对祢衡的遭遇愤然不平,他把黄祖之流比作凶猛的恶鸟,而把祢衡比作孤凄的凤凰。祢衡被残杀使诗人哀伤不已,心中如五岳突起,不能得平。
继愤激之情而来的是无限的哀惋。最后四句,诗人为祢衡的才华不得施展而惋惜,为他的寡识冒刑而哀伤。结句把兰蕙人格化,赋予人的感情,似乎兰蕙也为祢衡痛不欲生了。
诗中刻画人物十分精炼,抓住人物特征,寥寥几笔,以少胜多,突出了祢衡孤傲的性格和超人的才华。这两点是祢衡的不同凡响之处,也正是李白所引为同调的。诗中运用比喻、拟人等艺术手法,表现出强烈的感情色彩。他把黄祖之流比作“鸷鹗”,对凶残的权势者表示强烈的憎恨;把祢衡誉为“孤凤”,爱慕、怜惜之情溢于言表。由于恰当地运用了这些艺术手法,全诗形象鲜明,感情深沉而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