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及注释
译文
拿起酒杯把人世来评论,你鄙视那帮隐身避世的酒徒。
醉生梦死的世界啊,微醉犹醒的你,断送了生命。
从此以后我们永远分手了,再也听不到你那激昂慷慨的议论。
啊,老朋友们一个个云消雾散而尽,我也把自己的生命看做了轻微的灰尘!
注释
小:看轻。
酒人:嗜酒的人。范爱农是个有志于改革社会的人,所以他在“把酒论当世”的时候,仍然看不起那些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糊涂虫。
大圜:古人认为天圆地方,所以称天为大圜。圜:同圆。
酩酊:大醉的样子。
沉沦:沉没。
终古:永久。这一句是说这一别成了永别。
从兹:从此。
绪言:开头的有启发性的话。这一句说,从此再也听不见范爱农的议论了。
故人:老朋友。
云散:像云一样被吹散。
轻尘:喻微不足道。这是作者悲愤之语。
这首诗作于1912年7月22日,范爱农是作者鲁迅的好友,也是鲁迅的同乡,后来又一起留学日本。一次,范爱农跟朋友去看戏,坐船回来,在大风雨中落水淹死。他水性很好,鲁迅疑心他是投水自杀。故作了此组诗以示悼念友人。
由于作者的气质与秉性使然,所以即使内容为艳情,词作也往往会呈现出迥异的风格。早期花间词不仅内容空虚、意境贫乏,而且多追求辞藻的雕琢与色彩的艳丽,虽然词人多为男子,但他们写出来的文字却带着极浓重的脂粉气;纳兰的这一首《虞美人》虽然也写男女幽会,却在暖昧、风流之外多了几分清朗与凉薄。
发端二句“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很明显出自于李煜在《菩萨蛮》中的“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一句。小周后背着姐姐与后主在画堂南畔幽会,见面便相依相偎在一起,紧张、激动、兴奋之余难免娇躯微颤;纳兰词中的女子与情郎私会于“曲阑深处”,见面也拭泪啼哭。但是细细品味,后主所用的“颤”字更多展现的是小周后的娇态万种、俏皮可人,而纳兰这一“颤”字,写出的更多是女子的朋情之深、悲戚之深,同用一字而欲表之情相异,不可谓不妙。
曲阑深处终于见到恋人,二人相偎而颤,四目相对竟不得“执手相看泪眼”,但接下来纳兰笔锋一转,这一幕原来只是回忆中的景象,现实中两个人早已“凄凉”作别,只能在月夜中彼此思念,忍受难耐的凄清与幽怨。夜里孤枕难眠,只能暗自垂泪,忆往昔最令人销魂心荡的,莫属相伴之时,以折枝之法,依娇花之姿容,画罗裙之情事。
这首词以白描的手法再现夫妻重聚时的情景,字句间一片春光凄凉。从词意上看,这首词是词人回忆与妻子相恋的情景,通篇皆作追忆的口吻。
上片布景,展现相见之时及别离之后的情景。“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别后的凄凉,最难以忍受的是月明之夜的清冷相思。读来令人摇心动魄。虽并非初次,却仍然有点紧张。暗地里,偷偷匀拭着眼泪,心潮激荡。回想起别后,两处相思,一样凄切悲凉。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词意陡转,道破这原是记忆中的美妙而已,现在已是别后凄凉。凄清幽怨到让人不堪承受。
下片说情,剖示当下的心境。“半生已分孤眠过”,紧承词意,将失意一倾到底,用词精美婉约,凄怆词意并未因而消减,依然辛酸入骨。结句处的“折枝花样画罗裙”,借物映人,含蓄委婉。
布景与说情,尽管皆记忆中事,但其注重于捕捉当时的感觉和印象,却令得已经过去的景和情,鲜明生动地浮现目前。
与很多花间词相比,李煜的艳词大多做到了艳而不俗,能将男女偷情幽会之词写得生动而不放荡。纳兰的这一首《虞美人》又在李煜之上。
这首词首尾两句都是追忆,首句写相会之景,尾句借物映人,中间皆作情语,如此有情有景有物,又有尽而不尽之意,于凄凉清怨的氛围中叹流水落花易逝,孤清岁月无情,真是含婉动人,情真意切。
这是张籍游成都时写的一首七绝,描写了成都的秀丽风光、风土人情及繁华景象,流露出诗人对成都的眷恋之情。
锦江,以江水清澄、濯锦鲜明而著称。它流经成都南郊,江南为郊野,江北为市区,江中有商船。地兼繁华、幽美之胜。诗的前两句展现诗人顺锦江西望时的美景。新雨初霁,在绿水烟波的背景下,山头岭畔,荔枝垂红,四野飘溢清香。那如画的景色十分诱人。这两句写眼前景,景中含情,韵味深长,如跳动的音符,悠扬的旋律,拨动了人们的心弦。
上面写郊野景色,后两句则是由于“桥”和“酒家”的跳入眼帘,逗引起人们对市井繁华情况的想象。桥下水入岷江流至宜宾,与金沙江合为长江,东流直达南京,唐时商贾往来,船只很多。“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唐时酒家多留宿客人。读了这两句,使人由“万里桥”而想到远商近贾,商业兴盛,水陆繁忙;由“多酒家”想到游人往来,生意兴隆。最后说:游人呀,你究竟选择那一酒家留宿更称心如意呢?从这问人和自问的语气里,使人想到处处招待热情、家家朴实诚恳的风土人情和店店别具风味、各有诱人“闻香下马”的好酒。处处酒家好,反而不知留宿何处更好了。
沈德潜说:“七言绝句,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为主;只眼前景,口头语,而有弦外音,味外味,使人神远。”(《说诗晬语》)张籍此诗,句句含景,景景有情,特别是后二句,近似口语,却意味深远,读后感到精警而又自然。诗人既善于抓住富于特征的一般景物,又善于抓住思绪中最闪光的一瞬间——“游人爱向谁家宿?”这样就能使一篇之朴,养一句之神;一句之灵,回一篇之运。这就是张籍“看似寻常最奇崛”之风格所在,也是诗作具有弦外音、味外味、使人神远的艺术魅力之所在。
此词是作者怀念苏州去姬的词。
“梦醒芙蓉。风檐近、浑疑佩玉丁东”二韵,从盼望去姬归来兴起。芙蓉帐中梦醒,听到房檐风声,还疑似去姬衣带上玉佩丁东作响。
“翠微流水,都是惜别行踪”一韵,见景思人,写惜别之情。门前的青山绿水,都引发对去姬行踪的怀恋之情。“都是”二字,形容思念之深,映入眼帘的一切景象,都能勾起对爱姬的惜别之情。这里可能就他们分手之处,当时离别的行踪,念念不忘。
“宋玉秋花相比瘦,赋情更苦似秋浓”一韵,写相思之苦。宋玉有悲秋之赋,今日“我”的痛苦,比宋玉悲秋更苦,这是更进一层的写法。衬出对去姬怀恋的苦衷。作者喜用“瘦”字,如:“泪鸿怨角,空教人瘦”(《瑞龙吟》);“玉痕消,似梅花,更清瘦”(《夜游宫》);“诗清月瘦昏黄”(《高阳台》)。这大概受李清照名句“人比黄花瘦”(《醉花阴》)、“绿肥红瘦”(《如梦令》)的影响。
“小黄昏,绀云暮合,不见征鸿”一韵,写时间转瞬已是黄昏日落,但仍不见鸿雁传书。
词的上片,从梦醒至黄昏,终日思念去妾,依依惜别、望归之情,渗透纸上。
“宜城当时放客,认燕泥旧迹,返照楼空”一韵,承上回溯爱妾初去之时,如今燕泥旧迹犹存,但已人去楼空了。一个“认”字,写出对去妾的念念不忘。“返照”与上片“黄昏”相应。此韵用顾况《宜城放琴客歌》典故,隐示作者苏州去妾之事。
“夜阑心事,灯外败壁哀蛩”一韵写今情。夜深人静,心事重重,室外破墙根下,蟋蟀哀鸣。一个“哀”字,衬托出心事的哀苦。以景衬情,情景交融。
“江寒夜枫怨落,怕流作,题情肠断红”一韵,承上进一步写“夜阑心事”。由秋枫叶落联想到红叶题诗故事。这是唐代盛传的良缘巧合的传说。唐宣宗时,舍人卢渥偶从御沟中拾到一片红叶,上面题有绝句一首,他就收藏在箱子里。后来宣宗放宫女嫁人,卢渥前往择配,恰巧选中题诗者,婚后,宫女在箱中发现红叶,卢渥方知题诗者就是他的妻子。(见范摅《云溪议》卷十)这个典故本极平常,作者用一“怕”字,反其意而用之,完全融入个人爱情悲剧。“怨落”与“肠断”都是作者的心理反映。这里见出活用典故的方法。
“行云远,料淡蛾人在,秋香月中”一韵,写去姬远在月中。这里连用“行云”、“淡蛾”,暗喻去姬,引发读者联想美女的形象。人在月中,可望而不可即,一个“远”字,写出作者相思的怅惘之情。
词的下片重点描绘作者的“夜阑心事”,“哀蛩”、“怨落”,把昆虫、植物拟人化,又活用红叶题诗典故,都反射出作者对去姬思念之深,怀恋之切。
这首词描绘作者终日思念去姬的心绪,在艺术手法上有两点较为突出。
一是见景生情:清晨梦醒,听风声、水声、观秋花,处处都引发惜别之情。又“小黄昏、绀云暮合”夕阳西下,不见传来书信,内心何其失望与惆怅。由“灯外败壁哀恐”,搅扰“夜阑心事”。见到月中桂树,联想到“行云远”人在月中。情景相融,意境优美。
二是活用典故:如“宋玉秋花相比瘦,赋情更苦似秋浓”,用一层写法,自己怀人之苦,甚于宋玉悲秋。又如“宜城当时放客”,用顾况诗意自喻苏州去妾之事,亦较自然。又如以红叶题诗之典,加一“怕”字,境界耐人体味。尾韵暗用楚王与神女相会之事以及嫦娥奔月故事,与作者思念去姬之情,也较吻合。
“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琼姿,这是古诗词中的常用词了,谓瑰丽的姿容,通常只用于梅花。不过,诗的首联,却一点也不因这措辞的常见而显得平凡:神话中的昆仑山,上有瑶台十二座,皆以五色彩玉筑成;梅花既有瑰丽的风姿,那么就本该(合,应该)充任瑶台上的琼玉,至于它们为何不留居在飘渺的仙山,却被不知哪位仙家之手,栽向了江南的处处山林,这,可真是个令人大惑不解的疑问!这二句,给凡间的梅花,赋予了谪仙的身份,使它们纵然已降生到地上,却终究是超凡出尘、气质异于俗中众花。若不是诗人对梅的品行理解至深,安能作此奇想、出此奇语、发此奇问?至于为何只说栽于江南,而不说栽于天下,这,也可算得个疑问:大概,诗人一生足迹不出江南,在他的心目中,只有这片山川钟秀、人杰地灵的广土,才最适宜迎接梅的降临?
“雪满山中高士卧”,梅花到底还是来到了人间,不过,它们既然是夙具仙骨,当然也不屑在尘埃之中生长;远离人迹的烦嚣,栖住到大雪铺满的深山,这,才是这位孤高拔俗的隐士的愿望。常人说到梅花,总不免提什么“傲霜斗雪”,其实,梅花又何尝逞勇好斗?雪满山中,它们却稳稳地酣卧,何尝把大雪放在心上?大雪又怎配做它们的对头?“月明林下美人来”,梅花到底是花的一种,是世人愿意亲近的美人,不过,这美人既然是仙子下凡,俗人当然不能轻易窥到,若去闹市中寻觅,无异于水中捞月。你须得摒弃一切俗念,退身到清风明月的林泉之下,那时,你才能见到她款款而来,神情是那么超朗闲雅,容貌是那么清秀动人,一如《世说新语》中的咏絮才女谢道蕴,“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请反复吟诵这千古名句,请反复体味其中的含义:独立而无惊、无憾的高士,秀雅而不艳、不俗的美人,梅花的高洁精神,不正化身于这二者而得到了最生动的显现了吗?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这二句是分承上二句,再作进一步的申说,其原来的含义,应该是如下:山间的苍苍秀竹,自不会放过与高士交结的机会,它们把自己萧萧竹声中的清寒,奉献给梅花的身影,好让那疏朗的梅影得了清寒的依附,更显得仪态高峻;山间最不起眼的漠漠青苔(漠漠,密布之貌),也知道爱怜美人,当她完成了报春的使命,零落的花瓣半蚀于春泥之时,它们也会把自己身携的微微春意,轻轻遮掩在她残留的清香之上,好让无意争春的美人,也多少领受点春的回报。这二句的正常顺序,本来也该是“萧萧寒竹依疏影,漠漠春苔掩残香”,殊不料,诗人却把“寒”与“春”提炼到醒目的句首,显得这二者才是依托于“疏影”、“残香”的梅之魂魄,而遗于句尾的“竹”、“苔”,倒成了这二者蜕下的躯壳。次序一变,诗的境界顿异,诗人的笔法,真是老到。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何郎,指南朝的诗人何逊,作有《扬州法曹梅花盛开》等诗,虽然他不是第一个咏梅者,但诗人大概认为梅花的“好咏”(佳作)自他而始。在何逊之后,诗坛上当然也不乏“好咏”,但诗人在这里说梅花自从何逊去了便不逢知己,使自己不禁要问它们在漫漫的岁月里,寂寞愁苦地在东风中开落了多少回,似乎近千年来只生出自己一个梅花的知音——这,说他目无古人、过于自负,也未尝不是;但若没这份空前的自信,又如何有胆量抛开古人的陈规所限,别创出这千古佳作?况且,佳作既已咏成,就算他真的笑傲古人,古人到底也指摘他不得!
具体的梅易写,抽象的梅难说;梅之形态易赋,梅之精魂难摄。何也?诗人若不先禀有梅的灵性,又安能窥到梅的灵魂深处?因此,由此意义上说,读者最该佩服的,倒不在诗人手笔的高妙,而应是诗人襟怀的高洁;读者在梅的“疏影”之上,也更该细看是否有诗人自己的身影在“依”着。
临末还有一点说明。注家谓:“雪满山中”句,出自东汉袁安卧雪之典;“月明林下”句,出自隋朝赵师雄在月夜林中逢美人饮酒、醒来在大梅树下之典。(见清人金坛《高青丘诗集注》)其实,袁安卧雪在城中,而不在山上;赵师雄所遇的美人,与赵在酒肆中狎饮,岂可算梅花的化身?清人寻出的典故,多有胶柱鼓瑟之病,今悉不取。
《山有扶苏》为《郑风》的第十首。这首诗写一位女子在与情人欢会时,怀着无限惊喜的心情对自己恋人的俏骂。就是这样一首明白易懂的情歌,却因历代说诗者的刻意求深而蒙上重重烟雾,仿佛诗中真有什么深意似的。《毛诗序》说,“刺忽也。所美非美然。”郑玄说:“言忽所美之人实非美人”,“扶胥之木生于山,喻忽置不正之人于上位也。荷花生于隰下,喻忽置有美德者于下位。此言其用臣颠倒,失其所也。”以为是讥刺郑昭公忽的,这种解说完全是曲解了诗意。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以为“疑是巧妻恨拙夫之歌谣。‘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犹云‘燕婉之求,得此戚施’也”。高亨《诗经今注》以为这诗写“一个姑娘到野外去,没见到自己的恋人,却遇着一个恶少来调戏她。”二说似乎都较牵强。程俊英《诗经译注》说:“这是写一位女子找不到如意对象而发牢骚的诗。”有一定道理。而宋儒朱熹则认为《山有扶苏》是“淫女戏其所私者。”此说倒比较接近诗旨。所谓“戏”,即俏骂之意。至于称诗中女主人公为“淫女”,完全出于道学家的偏见,因为在他看来,《郑风》中的所有恋爱诗都是“淫奔之诗”。今人袁梅《诗经译注》“这是一位女子与爱人欢会时,向对方唱出的戏谑嘲笑的短歌”之类的说法,即脱胎于朱熹之说,但扬弃了朱说的糟粕。
关于诗中所写的情景,读者不妨作这样的想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野外僻处,一对恋人约定在此幽会。姑娘早早就来了,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心上人来。最后,姗姗来迟的爱人总算见着了,姑娘心里当然很高兴,可嘴里却骂骂咧咧地说:我等的人是子都那样的美男子,可不是你这样的狂妄之徒啊!我等的人是子充那样的良人,可不是你这样的狡狯少年啊!处于热恋中的古代青年男女在欢会中的愉悦的心情,可以用各种形式表现,诗中所描写的那种俏骂,更能表示他们的亲密无间。小儿女的情态在诗中确实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至于诗中“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和“山有桥松,隰有游龙”这四句,读者大可不必当真,以为是恋人约会环境的真实写照。在《诗经》中,“山有……,隰有……”是常用的起兴句式。如《邶风·简兮》中有“山有榛,隰有苓”;《唐风·山有枢》中有“山有枢,隰有榆”、“山有漆,隰有栗”等。清代的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得好:“诗非兴会不能作。或因物以起兴,或因时而感兴,皆兴也。”姚际恒在《诗经通论》中也说:“兴者,但借物以起兴,不必与正意相关也。”此诗中的起兴就属于这种性质。当然,无论是高山上长的扶苏树、松树,还是水洼里盛开的荷花、红蓼,这些美好的形象,从烘托诗的意境的角度看,还是很有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