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怀古诗。诗的首联点出怀古之地;颔联用往昔的繁华,来突出今日的荒凉残败;颈联由写景物转入写人事;尾联发出诘问,批判晚明统治者不能吸取六朝兴亡的深刻教训,致使国破家亡、重蹈历史覆辙。全诗言筒意深,蕴含丰富,寓情于景,真切动人。
首联运用“工对”之“地名对”起,既点出怀古之地,又写出南京形胜:“牛首开天阙,龙冈抱地宫。”十个字对偶工稳精整,而景象又雄奇壮阔。一“开”一“抱”两个动词,用得也十分形象有力,极见炼字之功。两句诗把南京为帝王之都的山形地势,突兀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从而为下面进入怀古预先作了有力的铺垫。
“六朝春草里,万井落花中。”颔联两句运用当句对比手法,把往昔“六朝”、“万井”同今日“春草”、“落花”加以对照,从而用往昔之繁华,来突出今日之荒凉残败,以见人世沧桑巨变,语极沉郁。“春草”、“落花”,形容现在城市之衰败残破,好像现在整个南京到处都是杂草丛生,野花飘零。过去作为六朝古都的南京不胜繁华,而今日却残破不全,一种“过春风十里,尽麦青青”(《扬州慢·淮左名都》)的黍离之悲便油然而生。诗人写这种内心悲痛的感受,却又显得毫不粘滞,似乎是随意地把古之历史、当时城市人口情况,同现在的春草、落花并列在一起,而让对比鲜明的形象,自己来透露朝代兴废的瞬息万变。“六朝”、“万井”又有双重意义,暗中亦指南明,南明小朝廷亦建都南京。南京经清兵的掳掠烧杀后,已是满目疮痍,一派凋敝景象。十几年后,诗人到此,断垣残壁犹在,不禁悲慨万分,因而借用怀古之情以喻伤今之意。所以,这两句诗言虽少而意却多。
“访旧乌衣少,听歌玉树空。”颈联两句推进一步,由写景物转入写人事。乌衣巷是六朝繁华之象征,《玉树后庭花》曲是六朝亡国之象征。这里,乌衣用以代指南明时朝中之显贵,玉树则用以暗指南明福王朱由崧荒淫误国的丑行。福王朱由崧在清兵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不思进取,纵情声色,选优排戏,完全置国家社稷于不顾,最后落得国破身亡,“临去秋波泪数行”(孔尚任《桃花扇·余韵》)的下场。两句诗均有话外暗示之音:拜访旧时之显贵,现在人已无多;而过去笙歌迭唱的舞榭歌台,现已人去楼空,微微透露了南明小朝廷之覆亡。这一联中,诗人以“少”和“空”来概括“访旧”和“听歌”的结果,可见现在人事已非,用得十分准确贴切。尤其是“空”字,更显现出一种空虚渺茫之感。
古之六朝,今之南明,均遭到社稷倾覆、江山易主的惩罚,这使诗人不能不对这种历史悲剧疾首蹙额,怅恨不已,故诗人在尾联里,发出似乎不可理解的慨叹。“尽”字表示有亡国恨者不仅仅是六朝,也包含了南明。这两句既反映了诗人内心深沉的悲痛,也表现了作者对明王朝的眷恋之情。
历朝历代都不乏咏秣陵之作,但大都以历史的旁观者身份进行创作。有的是总结教训,指出险不足恃,如刘禹锡《金陵怀古》诗:“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有的是叹息世事如梦,如韦庄《台城》诗:“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此诗则不然。作为明室遗民,屈大均直接目睹和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历史变迁。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一位有爱国思想的诗人来说,是不堪忍受的。因此,诗人不是把自己作为历史的旁观者,而是以历史变迁中的受屈辱者的身份,写个人切肤之痛,故情真意切,感人良深。
此诗以写南京为帝王之都始,而以哀叹一个朝代接一个朝代的帝王覆亡终。其写法上最大的特点,是把写景、怀古和抒情融为一体,而于怀古之中又暗藏伤今之绪,亦怀古亦伤今。无论是写景、叙事、抒情,均寓有深层的意蕴,却又浑然无迹,藏而不露,使诗增添了无限的情韵。
这组诗的第一首,写侠少的欢聚痛饮。
“新丰美酒斗十千”。是说新丰出产的美酒十分名贵,一斗酒价值十千钱。新丰,地名,在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北新丰镇,古代那里盛产美酒。斗酒十千,使用这个数目字,目的在于强调酒的名贵,为下文的“咸阳游侠”作映衬。
“咸阳游侠多少年”。意思是说:咸阳城里的游侠们多半是青春少年。咸阳,地名,在今陕西省咸阳市,秦朝时曾作国都,这里实际是以它代指唐朝京都长安。游侠,古时候称那种重义轻生死、勇于救人危难的人为游侠。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游侠都是英雄豪杰,倍受尊重和赞扬。作者在另一首诗中写道:“纵死犹闻侠骨香”,说即便侠客死了,他们的骨头也是香的。可见侠客的社会地位之尊贵。作者特别地点出“少年”二字,写出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英雄,这些少年游侠在“新丰美酒”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豪纵不羁,风流倜傥。
“相逢意气为君饮”。意思是说:这些少年侠客偶然相逢,为彼此的意气所感动,都愿意为对方干上一杯。“意气”所包含的内容很丰富,仗义疏财,除暴安良,轻生重义,都是侠客们所注重的意气。这句把饮酒的性质强调出来了,他们不是为了取乐而饮酒,而是为了彼此的侠义行为而庆功;他们不是熟人聚会而饮酒,而是偶然相逢,一见倾心,便不惜花费重金买酒,相互勉励。这句诗把少年侠客的精神世界揭示得十分鲜明,足以令人敬慕。
“系马高楼垂柳边”。意思是说:他们把自己的高头大马,拴在那高高酒楼前的垂柳旁边。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走上了酒楼,把“为君饮”的愿望变成了现实。这句景物描写不仅勾画出酒楼的风光,而且对人物形象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写“马”,烘托出少年侠客的奔放、刚健;写“高楼”,烘托出少年侠客的豪迈气概;写“垂柳”,则烘托出少年侠客的风流、飘逸。可谓一箭双雕。
这首诗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作者注意选用一系列美好的形象,如美酒,游侠,骏马,高楼等,构成画面,洋溢着一种昂扬振作的精神,具有鼓舞人心的艺术力量。
第二首,写游侠的出征边塞。
这首诗里所说的“仕汉”“骠骑”,以及下面两首诗里出现的“五单于”“汉家君臣”等,都是借汉事喻唐,这在唐诗中几乎是习闻熟见的惯例。这里说少年委身事君,入仕之初便担任了羽林郎的职务。由于羽林郎宿仗卫内、亲近帷幄,地位十分重要,故非一般等闲之辈可以入选。《后汉书·地理志》云:“汉兴,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由此即可见一斑。骠骑指武帝时的名将霍去病,曾多次统率大军反击匈奴侵扰,战功显赫。少年报国心切,一心想效功当世,一旦国家有事,便毫不犹豫地随军出征。边关是遥远荒寒的,沙场的搏杀更是出生入死,而主人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为国献身的精神,和曹植的《白马篇》里“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少年英雄是一脉相承的。所不同的是,曹诗通篇是用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加以客观的描述和赞颂,这里却借少年自己的口吻直抒胸臆:第三句以自诘的口气反挑,使文势陡起波澜,末句则以斩截之语收束,而“孰”“不”“纵”“犹”等虚词的连用,又在接二连三的转折中不断加强语气,活脱地传达出少年从容朱毅的神情和义无返顾的决心。这种借顿挫的用笔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手法,不仅很有力度,而且进一步深化了游侠“意气”的内涵。
第三首,写少年的勇武杀敌。
诗人将主人公置于孤危险恶的战争情势之中。“虏骑千重”指敌人大军压境,形成包围之势;“众敌酋倾巢出动,来势汹汹,企图以优势兵力取胜。而少年以“一身”对“千重”之敌,竟能左右驰突于敌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且能擒贼先擒王,将凶蛮剽悍的敌酋“纷纷射杀”,其过人的胆略和武艺已分明可见。这里把少年写成孤胆英雄,意在突出他的勇冠三军、战功卓著。诗的一、三两句,以特写镜头为少年英武矫健的身姿写照:“擘两雕弧”言其多力善射,能左右开弓;“偏坐金鞍”言其鞍马功夫娴熟,能在疾驰的马背上自如地变换各种姿势;“调白羽”则是善于在运动中瞄准目标,箭无虚发。
二、四两句,从对方着笔来反衬少年的艺高胆大。敌我双方的力量愈是悬殊,也就愈能表现主人公无所畏惧的英雄气概,而这种气概,又正来自于其置生死于度外的献身精神。这样,这首诗就和上一首彼此呼应,并为下一首写功高不赏张本。诗中所出现的雕弧、金鞍和白羽,均是以着色之笔略加点染,本来是爱其人而及其物,这里的物又为人增色,人与物原不妨是互相辉映、相得益彰的。盛唐诗人每喜表现尚武精神,如李白自称“弯弓绿弦开,满月不惮坚。闲骑骏马猎,一射两虎穿。”(《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杜甫自述“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壮游》)王维则称赞他的一位族弟说:“读书复骑射,带剑游淮阴……席帆聊问罪,卉服尽成擒。”(《送从弟蕃游淮南》)等等。这些都可看作是诗中理想形象的现实依据。
第四首,写游侠的功成无赏。
上一首诗既已写到少年游侠的勇却群敌,那么这一首写朝廷论功行赏,他也理应是受奖的主角了。诗的前三句,极写庆功仪式的隆重和气氛的热烈:君臣欢宴、云台论功、天子临轩、封侯赐爵,正当期待中的主角出场时,领赏者却突然变成了“将军”。
这里的“将军”和第二首“初随骠骑战渔阳”里的“骠骑”当是一人,指军中的主帅。“将军佩出明光宫”,也即李白《塞下曲》其三所云:“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意谓受皇帝宠信的权贵坐享其成而血战的勇士反遭冷落。诗以烘云托月的手法反复渲染,到头来却翻作他人;而活跃在前三首诗里的主角被悄无声息地推到了局外。这种欲抑故扬的艺术处理,使诗中的不平之鸣得以强有力的表现,这里再加申说反而是多余的了。
王维的《少年行四首》,以浪漫的笔调讴歌了豪荡使气、舍身报国、崇尚事功和功成不居的任侠精神,表现出强烈的英雄主义色彩。他笔下的少年游侠形象,和盛唐其他诗人创造的形象一样,实际上是时代理想的人格化写照。这四首绝句独自成篇,各有侧重,但又蝉联而下,互相补充和照应。用笔或实或虚,或显或隐,舒卷自如,不拘一格,成功地谱写了一支朝气蓬勃、富有青春旋律的进行曲。
寥寥几笔,即勾勒出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欣欣向荣的自然风貌,既表达了对归田生活的向往,同时也暗寓对官场龌龊的厌恶。寄情于景,情景交融,语言清新,优美生动,历来深受人们爱赏。《归田赋》作为迄今最成功的抒情小赋,在赋体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代表了自西汉末叶以来赋体革新转变的最高成就,基本结束了大赋为主流的创作时代,而开辟了灵巧自如的小赋的新时期,使赋这种文学形式得以继续活跃发展。从此以后,特别是经魏晋到唐宋,虽几经演化,但无论是散韵、骚韵、俳体、文体,有成就的作家大多循此路径抒情述志、咏物叙事,丰富了文苑。
文中多用典故是此赋的一大特色,如“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分别引用《淮南子·说林训》和《左传·襄公八年》的典故:“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事见《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也是从《楚辞·渔父》中“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及“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化来的。张衡充分利用了历史典故词句短小、内涵量大的优点,于文辞之外又平添了更加丰富的内容,因而《归田赋》并未因为篇制短小而显干瘪。同时,《归田赋》所选用的多是为人们所熟悉的典故,并不晦涩难懂。所以这篇小赋以其雅致精炼、平易清新的语句,包容了内涵丰富的史实,并赋之以新意。
此外,《归田赋》还用了一些叠韵、重复、双关等修辞方法,如“关关嘤嘤”、“交颈颉颃”,形象地描绘了田园山林那种和谐欢快、神和气清的景色;而“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既反映了作者畅游山林,悠闲自得的心情,又颇含自戒之意。
总之,《归田赋》已很不同于先前的汉大赋了,它已开始由叙事大赋转入抒情小赋,风格上也不再追求气势的铺排、辞藻的堆砌,而类似于四六句骈文,开了骈赋的先河。《归田赋》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是千百年来为人们所传诵的优秀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