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水因晴自少文,淡云当昼不容昏。夹泥船小才通港,洗菜人归定入村。
野水因晴自少文,淡云当昼不容昏。夹泥船小才通港,洗菜人归定入村。
布谷飞鸣随燕去,舂锄俛啄得鱼吞。春风有得诗如许,妙处从来复细论。
布谷飞鸣随燕去,舂锄俛啄得鱼吞。春风有得诗如许,妙处从来复细论。
张镃

张镃

张镃(1153—1221?)原字时可,因慕郭功甫,故易字功甫,号约斋。南宋文学家,先世成纪(今甘肃天水)人,寓居临安(现浙江杭州),卜居南湖。出身显赫,为宋南渡名将张俊曾孙,刘光世外孙。他又是宋末著名诗词家张炎的曾祖,是张氏家族由武功转向文阶过程中的重要环节。隆兴二年(1164),为大理司直。淳熙年间直秘阁通判婺州。庆元初为司农寺主簿,迁司农寺丞。开禧三年(1207)与谋诛韩侂胄,又欲去宰相史弥远,事泄,于嘉定四年十二月被除名象州编管,卒于是年后。 ▶ 499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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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高留叶,寒藤细作花。
老树高留叶,寒藤¹细作花。
译文:瑟缩的老树高高地枝头留着残叶,耐寒的细细藤萝结着紫色的花。
注释:¹寒藤:深秋开花的蔓生植物。
沙平时泊雁,野迥已攒鸦。
沙平时泊雁¹,野迥(jiǒng)²已攒(cuán)³鸦。
译文:水边平坦的沙滩上,时时都有停留歇息的大雁;莽苍辽阔的原野,已经聚集着暗归的乌鸦。
注释:¹泊雁:停留歇息的雁。鸿雁是随季节变化而迁徙的鸟,秋天由寒冷的北方飞往南方避寒,春天再由南方飞回北方。²野迥:无边的原野。迥,遥远,引申为辽阔。³攒:聚集,集中。
旅食秋看尽,行吟日又斜。
旅食¹秋看尽,行吟²日又斜。
译文:寄居他乡,孤寂的清秋眼看过尽,在漫步行进中歌吟的时候,太阳又已西斜。
注释:¹旅食:寄居外乡谋生。²行吟:在漫步行进中歌吟。
干戈正飘忽,不用苦思家。
干戈(gē)¹正飘忽²,不用苦思家。
译文:战争的风云,正迅疾席卷大地,漂泊的人们,不必苦苦地思念故家。
注释:¹干戈:盾和戈,古代的两种兵器,这里用来指战争。²飘忽:浮动,指战争正在进行。

  这首诗细致生动地描写了北国清峻的秋景,同时抒发了诗人迫于战乱,漂泊异乡的感慨。末句“不用苦思家”一语,以否定语来表示肯定之意,收到了更为强烈的艺术效果。

  诗的前四句写秋景,后四句写感叹。时为深秋,山中古老的树木,黄叶已飘落殆尽,只有高高的梢头尚有残留,在秋风中瑟瑟作响。有些细瘦的藤萝缠绕在古树上,在寒风中开着小花,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水边的沙岸是那么平坦,不时有北来的大雁在上面栖息,集聚力量,准备南飞。寒鸦也从广阔的原野上披着夕阳之色飞归山中,聚集在古树上,叫声深沉而悲凄。老树、寒藤、平沙、泊雁、旷野、攒鸦构成了一幅北国的秋景图,给人一种草木零落的悲秋之感。诗人选择这些景物作为描写的对象,是因为避难山中的他此时的审美心理最能与这些容易引起悲感的物象融合,悲秋之物和悲伤之怀一碰撞,便形成了这些特定的意象,构成了带有悲凄色彩的图景。当时,诗人刚从老家迁居三乡,用这“旅食”两个字概括其生活遭遇很恰当。“秋看尽”是对前四句描写的点破,直说写诗的时间是秋将尽、冬将来的九、十月之交,正与诗人避兵女几山的行踪吻合。“日又斜”不仅仅是为了点明时间,太阳落山时分,更重要的是一个“又”字,表明诗人在此战乱时起、人生多难之时,在山中度日如年,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行吟山间,送走了一个黄昏又一个黄昏。

  诗人孤独的身影、艰难的步履,听到了那悲怆的吟唱、深沉的叹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干戈正飘忽”造成的。这句诗概括了当时蒙古兵屡屡进逼、战火连年不断的局势,也指当年蒙古兵和西夏兵联合攻下潼关,侵入汝、嵩地区,直逼汴京的突发事件。正因为这样,诗人在离开老家迁居河南三乡镇,又临时避兵女几山。家乡沦陷,关山千里,干戈时起,战乱不息,诗人此时是国破家危,有家难回,因此也就“不用苦思家”了。而究其实,诗人此时的心情正是苦苦思念家乡,不然还说什么“不用”,这是用否定的语气表明肯定的意思,收到了更为强烈的艺术效果。

  该诗抒发的是诗人迫于战乱,漂泊异乡的感慨,表现的是诗人羁旅生活的悲情愁绪。该诗在艺术上的巧妙之处,是没有直接地说愁道悲,而是通过对自然景物的描写,来抒发诗人的内心感受的。一是景寓情。首联:“老树高留叶,寒藤细作花。”笔法一粗一细,景物一大一小,但无论粗细大小,都景中有情,隐约可见。这里的高树老衰,残叶萧瑟;藤萝蔓伸,细花微结,无不是秋天的景物,构成一个萧瑟凄清、使人情郁心沉、愁绪顿生的境界,而这些景物中正寄寓了诗人的主观感受。二是情生景。次联:“沙平时泊雁,野迥已攒鸦。”一写泊雁,一写攒鸦,二者俱是诗人眼中之景,是诗人思念故园渴望安定的情感的外化,是经过诗人主观情感过滤择选的景。“雁”可“泊”,“鸦”能“攒”,而诗人却如无家“雁”,失群“鸦”,四处飘零,无家可归,一种人不如鸟的情感油然而生。泊雁、攒鸦两种景物,就是诗人这种情感映射的结晶。三是景情谐。该诗,前两联写景,后两联抒情。老树残叶,寒藤细花,平沙泊雁,旷野攒鸦这些凄清萧瑟的景与诗人由遭逢战乱,漂泊无依的生活所产生的那种凄苦暗淡、欲求依傍的情愫是十分相谐的。如果说景是“形”,情是“神”的话,那么这首诗就是形神兼备,情与景妙合无垠的了。更何况,该诗首联的景与三联的情相合,次联的景又与尾联的情互映,在景和情的融合上,也达到了细意熨帖、针迹天成的境地。

参考资料:
1、 齐存田著.《遗山诗词赏论》: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09:第32-34页
君子枉清盼,不知东走迷。
君子枉清盼,不知东走迷。
译文:君子枉自清高,不知人云亦云的迷惑。
离家来几月,络纬鸣中闺。
离家来几月,络纬鸣中闺。
译文:我离开家乡来贵县已经几个月了,家中的妻子孤独听着凄凉的蟋蟀声声。
桃李君不言,攀花愿成蹊。
桃李君不言,攀花愿成蹊。
译文:你是有道德的君子,所以来投奔你的人特别多。
那能吐芳信?惠好相招携。
那能吐芳信?惠好相招携。
译文:你不用好语善言,我都知道你的美好的内心。
我有结绿珍,久藏浊水泥。
我有结绿珍,久藏浊水泥。
译文:我心怀珍贵的绿宝石,长期埋没在泥土里。
时人弃此物,乃与燕珉齐。
时人弃此物,乃与燕珉齐。
译文:一般的人,把他看成是容易污损的假玉。
摭拭欲赠之,申眉路无梯。
摭拭欲赠之,申眉路无梯。
译文:我把它擦拭干净,想把它献给朝廷,可惜没有进献的途径。
辽东惭白豕,楚客羞山鸡。
辽东惭白豕,楚客羞山鸡。
译文:有人把白猪和山鸡当作珍贵动物献给君王,却把真正的凤凰抛弃。
徒有献芹心,终流泣玉啼。
徒有献芹心,终流泣玉啼。
译文:我却怀抱宝玉,因为没有进献的途径而痛哭流涕。
只应自索漠,留舌示山妻。
只应自索漠,留舌示山妻。
译文:我只好落寞回乡,像张仪一样让妻子看看,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还在吗?在就好,就有希望。
范宰不买名,弦歌对前楹。
范宰不买名,弦歌对前楹。
译文:范县令不沽名钓誉,弹琴唱歌,清净高雅。
为邦默自化,日觉冰壶清。
为邦默自化,日觉冰壶清。
译文:你用无为之道治理县政,心境犹如冰壶之水清澈见底。
百里鸡犬静,千庐机杼鸣。
百里鸡犬静,千庐机杼鸣。
译文:你治理的县境,没有盗窃,每家都是男耕女织。
浮人少荡析,爱客多逢迎。
浮人少荡析,爱客多逢迎。
译文:没有游荡闲逛的人,风气淳朴,客至如宾,殷勤招待。
游子睹嘉政,因之听颂声。
游子睹嘉政,因之听颂声。
译文:我来贵县,深深为你的政绩感动,不由献给你一曲颂歌。

zèngfànjīnqīngèrshǒu--bái

jūnziwǎngqīngpànzhīdōngzǒu

jiāláiyuèluòwěimíngzhōngguī

táojūnyánpānhuāyuànchéng

néngfāngxìnhuìhǎoxiāngzhāoxié

yǒujié绿zhēnjiǔcángzhuóshuǐ

shírénnǎiyànmín

zhíshìzèngzhīshēnméi

liáodōngcánbáishǐchǔxiūshān

yǒuxiànqínxīnzhōngliú

zhǐyīngsuǒliúshéshìshān

fànzǎimǎimíngxiánduìqiányíng

wèibānghuàjuébīngqīng

bǎiquǎnjìngqiānzhùmíng

rénshǎodàngàiduōféngyíng

yóuzijiāzhèngyīnzhītīngsòngshēng

城外萧萧北风起,城上健儿吹落耳。
城外萧萧¹北风起,城上健儿吹落耳。
译文:城外萧萧刮起了寒冷的的北风,城楼上守城的将士被寒风吹得连耳朵都要掉了一样。
注释:¹萧萧:风声。
将军玉帐貂鼠衣,手持酒杯看雪飞。
将军玉帐貂(diāo)鼠衣,手持酒杯看雪飞。
译文:将军在帐篷里面身披貂鼠大衣,手持酒杯忧愁的看着帐外的飞雪。

  这是一首起眼绝句,第一句诗中“萧萧”说明风很大,而“北风”即北方吹来的风,北方吹来的风都是非常寒冷的,所以风很大,而且很冷。在这种环境之下,在城上守卫的将士(健儿),自然会很冷,冷到什么程度呢?冷到连耳朵都快被萧萧寒风吹落。所以第二句紧接着就写了守城将士在此种恶劣环境下的状况。在颈联中作者再次突出天气之寒冷,将军在帐篷中都还要穿着貂鼠大衣才能御寒。在这时候,将军面对这样的天气和环境也能能持酒望着帐外飞雪而已。尾联即将军的反应。

  全诗通过对这种恶劣天气和环境的描写,对将士们的反应刻画,表达出了将士们行军打仗的艰辛,也从侧面表达了作者对战争的批判和对将士们的怜爱之情。

běifēngxíng

liú míngdài 

chéngwàixiāoxiāoběifēng chéngshàngjiànérchuīluòěr 
jiāngjūnzhàngdiāoshǔ shǒuchíjiǔbēikànxuěfēi 

柿叶翻红霜景秋,碧天如水倚红楼。
柿叶翻红霜景秋,碧天如水倚(yǐ)红楼。
译文:经霜的柿叶红艳艳,秋景多么美好,蓝天澄澈如水,雄伟的红楼倚天耸立。
注释:诣(yì):到。红楼院:唐代长安城东北角长乐坊的一座佛寺,寺内朱红色大楼巍然屹立,富丽堂皇。广宣:唐代的一个和尚,姓廖,蜀人,会做诗,和刘禹锡很好。唐宪宗元和年间(806—820 年),赐居安国寺红楼院,著有《红楼集》一卷,今存诗十七首,见《全唐诗》。
隔窗爱竹无人问,遣向邻房觅户钩。
隔窗爱竹无人问,遣向邻房觅(mì)户钩¹
译文:隔窗隐约可见的里边幽深的竹林,苍翠多姿,尤为可爱,可惜无人观赏。主人不在呀,我只好派人去向邻居家里找户钩。
注释:¹户钩:大概是一种开门的工具。

  这首诗写的是诗人访友之时的情景,既写美景,又显出诗人的雅兴,不落俗套,读起来既感亲切自然,又富有浓厚的生活情趣。此诗构思精巧,不落俗套,兴味隽永,耐人玩索。

  诗人举目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艳夺目的柿林。柿叶经霜一打,都已变红,给秋日的园林增添了绚丽的色彩,那是十分迷人的。接着,抬头仰望,湛蓝湛蓝的天空,像水洗过一般明净,把巍峨的红楼衬托得更加清晰壮丽。“倚”字很传神。秋高气爽,那本来就杳缈幽深的天宇越发显得空阔高远,而它竟与红楼相依相偎,这就巧妙地烘托出红楼高耸入云的雄姿了。诗人以瑰丽的色调、清新的语言,绘出绚烂秋色,创造出碧天、红楼“气势两相高”(杜牧《长安秋望》)的寥廓境界,令人心旷神怡。

  朱楼、红叶固然美丽,但隔窗隐约可见的那片幽深的竹林,苍翠多姿,尤为可爱。“爱竹”之“爱”,透露出诗人的倾羡之情,表现出诗人高雅的情趣。“无人问”三字既缴足题面,又开启下文:既然有好竹无人观赏,就进院去尽情游览一番吧。于是,他差遣随从到邻居家寻找开门的工具去了。访友不遇,并不返回,反而反宾为主,设法开门;乍一看,似乎不近情理,仔细咀嚼,却又觉合情合理,极富韵味。可以想见,李益对院内景色十分熟悉,对那丛翠竹特别喜爱,他和广宣的思想性格十分投合,对广宣的举止行动非常了然,连户钩放在何处也清清楚楚,他又可以不避嫌疑地擅自开门入室,可见他们相知之深,过从之密。这样丰富的内涵,这种超乎寻常的友情,不是通过“喜遇”之类的正面描述来表现,而是通过“不遇”时的一个举动“使人思而得之”,确是自成机杼,不落俗套,令人读来既感亲切自然,富有生活情趣,又觉委曲含蓄,兴味隽永。而且,诗人这一“爱”一“觅”,又使人想见其为人的洒脱、随和、豪放。至此,读者亦可领悟到前面的壮美秋色,正和诗人的磊落胸襟相映照。全诗气脉流贯,洋溢着一种积极乐观的生活情趣。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715页
正月二十一日,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藁,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
正月二十一日,某顿首¹十八丈²退之侍者³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藁,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
译文:正月二十一日,柳宗元向十八丈人退之叩头致意:收到你关于谈论如何做史官的信,信中说你的意见全都写到《与刘秀才书》中了,到今天我才见到信稿,读后内心很不痛快,因为许多说法与退之往年议论修史的看法很不一致。
注释:¹顿首:原指以头叩地而拜,属九拜之一。见《周礼·春官·大祝》。后来常把此词用于书信的首或尾,表示谦敬。²十八丈:韩愈排行十八,其兄韩会与柳宗元父为友,故柳宗元视韩愈为氐辈。³侍者:犹言左右,古人写信时,对尊者常不直指,便用委婉语词如侍者、左右、执事等,以表谦敬。⁴获书言史事:指韩愈给柳宗元的信中提到论史官的事。⁵具:原指陈述,此处引申为写在。⁶刘秀才:即刘轲,字希仁,曲江人。⁷私心:私下。
若书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若果尔,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而冒居馆下,近密地,食奉养,役使掌故,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若是。
若书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¹,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²?若果尔³,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而冒居馆下,近密地,食奉养,役使掌故,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若是。
译文:如果像信中说的那样,那么退之在史馆一天也不应该呆下去,从哪里能探测出宰相的用意,认为他是随便用史官的头衔来给一个韩退之增添荣耀呢?如果真是如此,退之又怎么能白白地领受宰相给你的荣耀,而在史馆里挂一个空名、接近机要地方、享受俸禄、使唤掌握文史资料的官员、利用公家的纸笔为私人写文章和用所得的收入来供给子弟们作费用呢?古代有志于为政治理想奋斗的人,不像这样。
注释:¹馆下:指史馆。²安有二句:意谓韩愈怎么能猜测宰相之意,认为宰相出于同情心理,随便给他一个史官之职,以使其荣耀荣耀?探:猜测。苟:随便。³若果尔:如果宰相真的那样想的话。⁴冒:假充。⁵密地:机密地方,指史馆。⁶掌故:汉代官名,掌礼乐制度等故事。⁷利纸笔:贪图纸笔之便利。⁸为私书:写自己的文章。
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其宜恐惧尤大也,则又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犹尔,设使退之为宰相,生杀出入,升黜天下土,其敌益众,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
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其宜恐惧尤大也,则又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¹?在御史犹尔,设使退之为宰相,生杀出入,升黜天下土,其敌益众,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²,美食安坐,行呼唱于内庭³外衢(qú)而已耶?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
译文:况且退之还认为记录史事的人会受到惩罚、遭到天祸,因而想避开,不愿担任史官职务,这尤其不对。史官只是用善、恶等名称来褒扬或贬斥人,尚且恐惧不敢做;假使让退之做御史中丞、御史大夫,那赞扬人、贬斥人,使人成功或遭到失败就会更加明显,应该更加使人感到恐惧。那么你就意气扬扬地走进御史台的府署,吃着精美的食物,在那里安逸地坐着,上朝时呼呼“万岁”就算了吗?在御史任上尚且如此,假使退之担任宰相,掌握官员们的生死命运,和决定他们调进调出、升级降职的大权,那树敌就更多了,那么你就意气扬扬地走进政事堂,吃着精美的食物,在那里安逸地坐着,只是在宫内和朝堂上呼呼“万岁”就算了吗?那与不做修史的工作却享受史官称号的荣誉、领受史官的俸禄又有什么不同呢?
注释:¹设使六句:假如你担任了御史中丞或御史大夫,那么褒贬升降官员就越发明显,你应该是更感到恐惧,又怎能满有把握入于御史台,美食安坐,在朝堂上无任何顾忌地奏事呢?设使:假如。御史中丞大夫:即御史中丞(正四品下)、御史大夫(正三品),御史台官名,执掌监察肃政。扬扬:得意的样子。台府:即御史台,又称宪台,肃政台,为政府的监察机构。²政事堂:唐代宰相议事办公的地方。唐代初期,三省长官议事于门下省之政事堂。武则天时,裴炎将议事堂迁于中书省。开元时,张说为宰相,又改政事堂号中书门下。³内庭:宫禁之内。也作“内廷”。⁴外衢:大道。⁵何以二句:怎么能把你和那些不修史而贪图名利的人区别开来呢?
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虽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于鲁、卫、陈、宋、蔡、齐、楚者,其时暗,诸侯不能行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当其时,虽不作《春秋》,孔子犹不遇而死也。 若周公、史佚,虽纪言书事,独遇且显也。又不得以《春秋》为孔子累。范晔悖乱,虽不为史,其宗族亦赤。司马迁触天子喜怒,班固不检下,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于不幸。子夏不为史亦盲,不可以是为戒。其余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无以他事自恐。 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祸非所恐也。
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¹夫前古之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虽死不可回也;如回²之,莫若亟去其位³。孔子之困于鲁、卫、陈、宋、蔡、齐、楚者,其时暗,诸侯不能行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当其时,虽不作《春秋》,孔子犹不遇而死也。 若周公、史佚,虽纪言书事,独遇且显也。又不得以《春秋》为孔子累。范晔悖乱,虽不为史,其宗族亦赤。司马迁触天子喜怒,班固¹⁰不检下¹¹,崔浩¹²沽其直¹³以斗暴虏¹⁴,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于不幸。子夏不为史亦盲¹⁵,不可以是为戒。其余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无以他事自恐。 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祸非所恐也。
译文:你又说:“做史官没有人为的祸患,就有上天来惩罚。”如果把从前古代修史的人受到惩罚说成是这种情况的话,也是很糊涂的。凡是在一定职位上的人,就要想到担任这个职务应该坚持的正确原则。如果坚持的原则是正确的,那么即使死也不能违背;如果要违背的话,不如赶快离开这个职位。孔子被困在鲁、卫、陈、宋、蔡、齐、楚等国,是因为当时政治昏暗,诸侯们不能推行他的政治主张。他没有得到被人重用的机会就死了,并不是因为作《春秋》的缘故。在那个时代,即使不作《春秋》,孔子也会得不到被人重用的机会而死去。像周公、史佚,虽然记录史事,还是得到了被人重用的机会,而且地位显贵。这又证明,不能说写《春秋》连累了孔子的命运。范哗参与叛乱,即使不修史书,他的宗族也会被杀尽。司马迁触怒了天子,班固不能约束他手下的人,崔浩卖弄他的正直而与凶残的鲜卑贵族相斗,遵行的都不是大中之道。左丘明因为生病而瞎了眼睛,是出自不幸。子夏没有著史书也瞎了眼睛。不能用这些例子来作为鉴戒。其他史官遇祸的情形都没有超出这个范畴。因此退之应该遵守大中之道,不要忘了坚持正确的原则,不要用其他的事自己恐吓自己。退之应该害怕的只是在于不能坚持正确的原则、没有遵守大中之道,天刑、人祸不是你应该害怕的东西。
注释:¹罪:怪罪。²回:曲,引申为改变。³莫若句:意谓不如早早离开那个位置。⁴孔子三句:孔子周游列国,宣传他的治国方略,屡不见用。只好回到鲁国,作《春秋》。⁵以:用,使用。⁶周公:姬旦,周文王之子,辅助武王灭纣,建立周王朝,封于鲁。因其曾祖太王所居周地(在今陕西岐山县境)为采邑,故称周公。曾辅佐成王。周代的礼乐制度相传都是周公制订的。⁷史佚:周初的史官。佚,一作“逸”。⁸范晔:南朝宋史学家,字蔚宗,顺阳(今河南淅川东)人。曾任尚书吏部郎。博涉经史,删定自《东观汉记》以下诸书,撰成《后汉书》。元嘉二十二年(445),因参与孔熙先谋立义康,事泄被杀。四子一弟,同死于市。⁹司马迁句:司马迁因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辩解,汉武帝认为是有意攻击贰师将军李广利,且为变节者开脱罪责,将司马迁处以宫刑。¹⁰班固:东汉史学家,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市东北)人。初,因续其父班彪所著《史记后传》,被人告发,以私改国史罪下狱。弟超上书力辩,获释。后召为兰台令史(掌书奏),后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其父所著书,积二十余年,修成《汉书》。永元元年,随大将军窦宪击匈奴,为中护军。后窦宪因擅权被杀,班固也因事被洛阳令种兢逮捕,死于狱中。¹¹检下:约束谦让。¹²崔浩:北魏清河东武城人,字伯渊,小名桃简。太宗初拜博士祭酒,累官至司徒,仕魏三世,军国大计。多所参与。浩工书,通经史,作国书三十卷,为鲜卑诸大臣所忌。太平真君十一年(450)以矫诬罪诛死,并灭族。¹³沽其直:即沽直,意谓在人前言己行止正直而洁求声名。¹⁴暴虏:谓邪恶势力。¹⁵子夏句:意谓子夏没有任史官但也失明。
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则卒谁能纪传之耶?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同职者、后来继今者,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则庶几不坠,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语,每每异辞,日以滋久,则所云“磊磊轩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乱杂无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
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¹,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则卒²谁能纪传之耶?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同职者、后来继今者,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则庶几不坠,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语,每每异辞,日以滋久,则所云“磊磊³轩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乱杂无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zì)也。果有志,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
译文:你所说的两百年来文臣武将有很多,的确是这样的。现在退之说:我一个人,怎么能把他们的事迹写清楚?假使你的同事又像你这样说,以后继任史官的人也像你这样说,人人都说我只一个人,那最后谁能作纪作传、编出史书呢?如果退之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孜孜不倦地写出来,你的同事、后来继任史官的人,也各人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孜孜不倦地写出来,那史实也许就不会失传,终于能把它写清楚了。不这样的话,就只是相信人们的口头传说,而传闻又常常说法不一,日子越久,那你所说的顶天立地的杰出人物的事迹一定会沉没无闻,而且杂乱无章,叫人无从考查,这不是有抱负的人所能容忍和放任不管的。果真有抱负的话,哪会要等到别人督促催逼以后才去履行史官的职责呢?
注释:¹所云若是:都这样说。²卒:最终,到底。³磊磊:胸次分明。⁴轩天地:气概不凡顶天立地。⁵恣:昕之任之。
又凡鬼神事,渺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今学如退之,辞如退之,好议论如退之,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犹所云若是,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为速为;果卒以为恐惧不敢,则一日可引去,又何 以云“行且谋”也?今人当为而不为,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此大惑已。 不勉己而欲勉人,难矣哉!
又凡鬼神事,渺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今学如退之,辞如退之,好议论如退之,慷慨自谓正直行行¹焉如退之,犹所云若是,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为速为;果卒以为恐惧不敢,则一日可引去,又何 以云“行且谋”也?今人当为而不为,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此大惑已。 不勉己而欲勉人,难矣哉!
译文:再说,凡是鬼神一类的事情,本来是荒诞不经,渺茫得很,没有什么定准,明白道理的人是不谈这些的,像退之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怕这些东西。如今像退之这样有学问、像退之这样会写文章、像退之这样好发议论、像退之这样自己认为刚强激昂,还说出像这样的话,那编写大唐史书的事不就终于没有人可以托付了吗?英明的天子和贤明的宰相得到了像你这样会修史书的人才,却又不能达到编出史书的目的,真是太可惜了啊!退之应该再想一想,可以做的事就马上做起来;如果终究感到恐惧不敢做,那在一天之内就可辞职离开,又为什么要说将要考虑考虑呢?如今应当做的事情自己不去做,却又引诱史馆中其他人和青年人去做,这真是太糊涂了。没有勉励自己却想勉励别人,那实在困难啊!
注释:¹行行:刚强。

  文章论证了史官遭受刑祸是由社会政治状况和史官本身的品行决定的,与鬼神迷信毫无关系。一面批评韩愈畏惧刑祸而不愿冒政治风险;一面激励他要坚持真理,忠于职守,做一个刚直不阿的优秀史官。全文措词尖锐而态度诚恳,严肃批评而寄予厚望,洋溢着韩柳真诚的友情和坚强的战斗精神。

  韩愈给刘秀才信中说“为史者不有人祸,必有天刑”,严重歪曲历代史官不幸遭遇,并以“行且谋引去”为借口不肯修史。柳宗元看后“以为不然”,一针见血地指出韩愈不修史的根本原因在于“不直、不得中道”,不能守“中庸”之道,实为维护自己既得地位进行辩解。柳宗元认为“凡鬼神事渺茫荒惑无可准”,韩愈说为史有天刑不过是借口j柳宗元痛惜因此““磊磊轩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乱杂无可考”的损失。这封信鲜明地表现了柳宗元是一位反天命的唯物论者。他主张弘扬历史上的杰出人物,鄙视“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的卑劣行为。他不因为和韩愈有私交而放弃原则,表明自己坚定的政治立场和为人正直的品德。

  这封信具有鲜明的驳论特征。抓住对方要害,逐层予以批驳。既驳对方论点又驳对方论据,反驳中推理严密,不乏形象性,时有讽刺,是一篇理晰情笃的论辩作品。如,驳韩愈“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的谬论,就采用设比,对照其言行不一的表现层层推理,深刻地揭露韩愈恐惧的实质是“荣其号,利其禄”。推理步骤是,如果说为史不敢为褒贬,那么做了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尤其不敢为了。如果说这种逻辑成立的话,那么掌握生杀、升黜大权的宰相,“其敌益众”,岂不更不敢为?那还要政治法律有何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其中连用三个反诘句,“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已邪?”, “扬扬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邪?”“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把向上爬者和不为史者对比起来,揭露他们“荣其号利其禄”的本质,有力地戳穿韩愈“有志于道”的虚伪性,笔力充满咄咄逼人的气势。

  韩愈在给刘秀才的信中提到一系列历史人物,加以歪曲,做为他“天刑论”的论据。论据是支持论点的根据,只有把论据驳倒了,受其支持的论点才能彻底动摇,以至不攻自破。柳宗元据此采用枚举例证法,针锋相对地逐一批驳韩愈的论据。指出孔子、范晔、司马迁、班固、崔浩、左丘明、子夏等都不是因作史而遭不幸的,各有其原因,跟为史无关,驳得韩愈体无完肤。

  文章结尾语重心长,饱含深情,寄以厚望。先指出“学如退之,辞如退之,好议论如退之,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的有力事实激励韩愈勇敢地担起修史的任务,又责备韩愈“谋引”而不去的犹豫态度,催其自决,最后劝诫韩愈不要“不勉己而欲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充分表现了柳宗元不徇私情的原则性,求真理而不妥协的斗争精神,也体现了柳文说理深透、气势恢宏、感情质朴的特点。

参考资料:
1、 吕晴飞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辞典 第四卷 (重排版):中国妇女出版社,2004年07月:第411-4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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