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是在写在凌晨天还没亮时爬上山顶凭高远望的感受,这首词的境界中都含有对人生之了悟的成分。
王国维特别善于写景,“高峡流云彩,人随飞鸟穿云去”写出了一种类似杜甫“荡胸生曾云彩,决眦入归鸟”的那种攀登到半山高处所特有的景象。山下刚刚下过雨,山顶是晴天,山腰处乱云飞动,正是雨收而云未散的时候。“数峰着雨,相对青无语”,似乎是套用了姜夔《点绛唇》的“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这里“相对”解释为人与“数峰”的相对要好些。因为对面青山一直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人在云雾里攀登,而人却是在穿过半山的云雾之后才注意到这“着雨”的青山。青山虽然不会说话,却在以雨后的美丽令人惊喜。
“岭上金光,岭下苍烟沍”是说:抬头看,朝阳初照的峰顶已然在望;低头看,脚下深谷苍烟凝结,一片昏暗。因为在这里,从“岭下苍烟沍”到“人间曙,疏林平楚,历历来时路”这有一个时间的过程:随着太阳的渐渐升高,黑暗山谷中的景色也渐渐能够看清了,刚才攀登途中所经过的那些高高低低的丛林,如今都已落在自己脚下。“历历”,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样子,同时也是对往事和过去的回忆,用在这里具有一定的哲理的味道。在山下仰望攀登的道路,只能有“危乎高哉”的惊叹而说不上“历历”;只有在经过艰苦的攀登穿越乌云彩见到光明时才能够有这种“历历”的回顾和反省。
这首词为记事感怀之作,写重过故友旧园时的复杂心绪,流露了对往事的无限依恋和因时光荏苒而产生的迟暮之感。王沂孙一改填词用典多惯例,这首词用典极少,文辞稍显简淡的情感曲折跌宕,用语波峭起折,也堪称一首佳作。
“泛孤艇、东皋过遍。”写重访中庵故园。扣准本题。“孤艇”,词人孤身一人重游,流落出访故地的落寞。“东皋过遍”之“遍”字说明作者足迹遍至东皋,留连徘徊。烘托出情境。词人对此地蕴含深情,此次特地前来追寻旧游之地。照下文“欲寻前迹”,足见发端伊始,虽入手擒题,却并非一览无余。曲意直笔,颇耐人寻味。
“尚记当日”点明下文是对往昔的追忆。“绿阴门掩”,表明当日中庵园林的清幽,景境宜人而访者少。“屐齿莓苔”,指游览之事:“酒痕罗绿”,是讲宴乐的。正所谓“事何限”表明事情的范围。而“记当日”指时间。昔日中庵园林的清幽无限与当日交游、乐事的欣愉雅致相互生发映衬,给人印象颇佳。
“欲寻前迹,空惆怅,成秋苑”。笔锋转至眼前。履旧迹,寻前踪。一切皆已渺然。旧日舞台歌榭,已雨打风吹去。怡人春光。亦复化为令人惆怅的一片秋色。斗转星移,世事沧桑。““欲寻前迹”本应接在“东皋过遍”之后,词人却把它置于“尚记当日”后面,是一种腾挪之法。这种利用“时间差”的写法,造成今昔的强烈对比,和笔势上的波峭回环之感。词人同时还辅以不同的景致和虚实相生的描写,进一步加强了这种对比。昔之欢游,“绿阴”、“莓苔”的春色点染,乐景独好;今之萧条,一片“秋苑”的悲秋笔墨,哀感十足。昔日之乐何其乐,此时之哀何其哀矣。追忆昔游是出于想象,本是虚写。用了“屐齿莓苔”、“酒痕罗绿”的具体可感的细节,变得历历可见,足见词人对昔游的怀恋之深。重游寻迹,望故园萧条迹渺,感慨无穷,却将万端感慨凝为“空惆怅”一语,用“成秋苑”的写意笔墨,世间沧桑都言尽,寓不尽之意于象外言外,极为空灵,此正是碧山过人之笔。“空惆怅”感发于中庵园林的今昔相比,和与故人流散之哀,故而下启“自约”数句。“自约赏花后,别后总,风流云散”两句写出故人之离散。以风云流散变幻飘渺不定之姿,写人间别离,妥贴空灵而凄美可感。“总”字遥合于“孤”,写尽人去园空,形单影只相别久矣之感。孤寂的情怀和惆怅的眼睛。贯穿于故园之忆,之寻的过程,非常传神,是词人精心提炼的效果。
“水远”二字起头,于奇峭中透视常理,写法非常独特,不落俗套。于叙情之处,戛然收束,寓情于景,让人体味个人情改,颇为曲折。“水远”在景致上是遥应“泛孤艇”之所见。上片歇拍将故人离散的实事,幻为一片风流云散。“水远”则是紧承其命脉而来。却以山高水远进一步渲染离散之实。故人的萍踪渺然苍茫里,更加反托出词人怀念之情的悠深缠绵。又以“怎知”“却是”的虚字进一步勾勒,欧阳修《踏莎行》有“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之句,正是水远,表意浑厚。
“乱山尤远”。则知水远山长在前人笔下,超越自身美感,象征着天各一方的深沉的意蕴。这三句在淡墨无华中,具有浑厚的艺术感染力。在层层递进之中,融进了词人多少怀恋和伤离之情。“天涯梦短”,以“短”状梦,精警峭拔。是承上启下之转折,它承前反扣山长水远的天涯隔阻,束后则点出天涯未归之人的处境。“想忘了、绮疏雕槛”。“绮疏雕槛”,中庵园林的亭台楼榭。“想忘了”是体贴故人迟迟不归之婉辞。梦短路遥,是一种叫人割舍不断的痛苦无奈。短梦沟不通花花天涯的阻隔,使故人无可凭依。因而显见词人对故人的同情的了解。
“望不尽,冉冉斜阳,抚乔木,年华将晚。”再折回眼前之景,收束全词。它上承过故园的各种感怀,历层层曲折,极自然地以眼前景作结,正写出词人的情感变化。叙写的景色萧然:一片斜阳晚照、数点残花映红。“望不尽,冉冉斜阳”由周邦彦《兰陵王·柳》中的“斜阳苒苒春无极”名句而稍加变动。
“春无极”改为“望不尽”极写中庵故园眼前秋苑的无限萧条。“春”“望”之变,与“重过”故园的题旨相扣。“抚乔木、年华将晚。”《世说新语·言语》载:桓温北伐,前种之树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折条,泣然流泪。“冉冉斜阳”所描绘的日暮黄昏之景,使人易生苍凉迟暮之感。“望不尽”,更引出对人生的渺长和惆怅的反思。“抚乔木、年华将晚”进一步渲染此情此景。词中将这种迟暮之悲由外围、外景、外物引向内心深处,使之情景生发,汇融成为绮丽中带悲壮、淡远中寓苍凉的意蕴浑厚的意境。使人意感横生,情景交加,在烟霭苍茫之处,感慨则纷至皆来。但数点红英。犹记西园凄婉:在斜晖脉脉的中庵故园里,只有几点残存的红英,经历了风风雨雨的洗劫,目睹沧海桑田的变换,在由极或到极衰的转换中,也定是凄怆已极吧。对人、对花,皆是如此。
全词笔调伤感凄凉,意境空灵高远,怨怅之情溢满字间,哀婉动人。
这是一首宣泄厌弃官场、决意归隐的词章。按理说四十多岁正是人生建功立业之心最盛,最能奋发作为之时,然而词的开首两句却说:“不向长安路上行,却教山寺厌逢迎。”这两句应题,大意是说,他已经不再心向国都,不再在意天下国家之事了,只流连于博山寺和它周围的山水,使得它都厌于逢迎我了。辛弃疾显然不是果真作如此想的。他不会真的已经忘情于山水游乐,把北复中原的大志抛诸脑后。下边“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两句,典出《庄子》,貌似超脱,要安于归隐平淡的生活,自得其乐,做不材之材以终其年。事实上,上片四句是怨辞反说,辛弃疾并非真正能安于闲适平淡的生活,置国家天下于不顾,只是当权者对他始终若即若离,不能真正信任,而主和派又百般猜忌,以致他在几乎二十年的时间里被闲置不用,素志不展。“材不材”,强调的是才。词人文武全才,不论在抗金战场,还是在文苑词坛,都如虎挪狮拏,龙腾象踏,但这样一位高才,却长期被废置闲居,报国无门。在这首词中,他字面上超然闲逸之词,实则包含着对当权者的激愤与积怨,只是不易察觉罢了。
下片表明自己不会改变本性去迁就别人,表现宁学躬耕者不屈其志而得真名的精神。过片起句表明心志:保持完我,不屈附公卿而求取声名。下一句说人生历尽世事,到头来还是要归于田园,躬耕田亩。词人南归以来,一直在地方官的任上转徙不停,一个“却”字,实又流露出对当政者的不满。最后两句“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辛弃疾意托于松竹花鸟,守君子之志的意向自不待言,其中或许也包含着对仕途人情的戒畏。松竹真朋友,花鸟好弟兄,只有他们不会让辛弃疾伤心失望。篇末承转,说明人世无君子可处,只好与松竹花鸟为友,无奈兼以自我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