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写秋天雨夜,女主人公一夜未眠,听着帘外雨声,她既不能安睡,又无心织作,唯有长吁短叹,哀歌当哭。诗句借助雨声与歌声交织的渲染,传达了巴陵女子思念、担忧和怨恨的复杂情感。全诗篇幅极小,容量可观,起结自然,剪裁得当。
本诗首句就写一个占卜场面。卦象呈示的很不吉利:上峡之日,秋江必多风浪。这里谁占卜,谁上峡,均无明确交代。但可以确定的是:占卜的是诗的主人公——一位幽独的女子,而“上峡”的却不是她自己(否则峡中风云,无须卜而后知),应该是与她关系至为密切的另一角色。从“幽恨”二字可以推断,这个角色应该是女子的丈夫。他大约是位“重利轻别离”的商贾,正从巴陵沿江上峡做生意去。女主人公卜卦以问吉凶,可见她对丈夫的安危非常担心。
上水,过峡,又是多风浪的秋天,舟行多险。这位巴陵女子的忧虑,只有李白笔下的长干女可相仿佛:“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一种不祥的预感驱使她去占卜,不料得到了一个使人心惊肉跳的回答。这个不吉利的卦象更让她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或许她曾规劝丈夫择日而行,可是丈夫还是踏上了征程。因此,她心里不能不产生“幽恨”。
这两句写事,后两句则重在造境。紧承上文,似乎凶卦应验了。淫雨大作,绵绵不绝。“一夜雨”意味着女主人公一夜未眠,可见其对丈夫的极度思念。本来她正愁烦不已,巴陵又下了一夜的大雨,那峡上也一定是风雨交加了,这有如雪上加霜更令人难耐。听着帘外潺潺秋雨,她不禁唱出哀哀的歌声。南朝乐府的“木兰歌”,本写女子替父从军,但前四句是:“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此处活用其意,是断章取义的手法。还有一种说法是,“木兰歌”即唐教坊曲《木兰花》,曲辞不传,晚唐五代词家多用为词牌。从韦庄、毛熙震等所作《木兰花》词看,内容多写闺中念远之情,且声哀调苦。如“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断欲教何处觅!”“匀粉泪,恨檀郎,一去不归花又落。”正当女主人公对丈夫万般思念、因雨更为担忧时,忽而传来充满离别相思的歌曲《木兰花》,她不禁肝肠欲断了。后两句不仅使诗境更为圆成,而且把全诗推向了情感的高潮,使全诗弥漫着无法消散的凄凉与愁苦,“幽恨”因此而更深更重。而从结构上说,诗正写到“断肠”处,戛然而止,像一个没有说完的故事,余韵不绝。
古代的交通不够发达,很难抵御自然界的影响。有时一次简单的分手可能就意味着永别。这首《幽恨诗》反映了当时亲人离别带给人的痛苦,具有普遍意义。诗篇工于剪裁,起结自然而极有法度,造境与记事融合无间,既有汉魏古诗的浑融,又有南朝乐府的清远,具有很高的艺术感染力。
前两句叙事。首句直奔诗题,各点“夜”“秋”二字,交代了时间、心态、环境。“夜久无眠”已见怨妇愁绪满怀,而时又逢秋,秋风萧瑟,夜气清凉,锦衾单薄,佳人永夜难寝,更添一层愁苦。
次句紧承“无眠”,写人事活动。既然辗转反侧难入梦,那么就很难打发漫漫长夜。空房寂寥,红烛高烧,百无聊赖中,她只好剪烛花以消遣寂寞了。“烛花”即灯花,古人认为灯花是有喜事的一种预兆。杜甫诗云:“灯花何太喜,酒绿正相亲”(《独酌成诗》)。灯花频生当有赏心悦事,而她却无法消解眼前这幽情苦绪。着一“频”字,写出了女主人公的焦灼不安、心神难宁。“欲三更”接续“夜久”两字,极写思妇饱受孤独寂寞煎熬之苦。
后两句写景。第三句转折一笔,写床席之月影。一个“凉”下得独特,这是全诗的诗眼,照应首句的“秋气清”,以触觉状态写视觉形象。从窗外梧桐树缝筛下的婆娑月影,斑斑驳驳地铺满了冰凉、空寂的床席,今夜谁都不会给她送来温暖。这情景令人凉从心生。“满”字表面是写光影之浓,其实是写忧思满怀,剪不断理还乱的郁闷之感。这一句明写屋内月色之凄美,暗表人心之失落,虚实相生,韵味悠远。
末句写窗外梧桐之月,以景语作结,留给读者无穷的想象空间。该句承上句,以顶真手法过渡,从床上之月光、树影写到高天之皓月,表达了诗人望月怀人的乍喜还忧的心理。“月在梧桐缺处明”,展现了一幅高远、疏朗的秋夜月色图。皎皎月华,她似乎忆起了曾经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甜蜜与浪漫;而如今,“瘦尽灯花又一宵”的时刻,没谁能与她“共剪西窗烛”。想超脱而不得,“月”之明,恰好照出了人心深处无法擦拭的黯淡。“梧桐缺处”,这一背景形象的定格,暗含了思妇不得与意中人团圆的酸楚。
全诗次序井然,先由屋外(秋气清)而室内(烛花频剪),又由室内(铺床凉)到室外(月在缺处明),逐层递进地反复渲染独处的苦闷。针脚细密,四句之间照应紧密,衔接流畅,无一“情”字,而无处不含情。意象鲜明突出,意境清空幽眇,细节勾勒精练传神,给人以无穷的回味。
本文是一篇铭文。描绘了至仁山中的一派深秋景色。文章开篇两句从山水落笔,写出山水的超凡脱俗;三四两句是仰望,写山峦之上飘浮的祥云,并熔铸进丰富的想象,突出山幽水静;接下去点明时序是秋季;然后笔锋一转,写山中的建筑和陈设和宅旁的花木;结尾两句抒发了作者“仁者爱山、智者乐水”的心境,点明作铭的主旨。此铭融情入景,虚实结合;音韵谐美;用典多而通达,深而雅妍。
前四句写至仁山的峰、水、云、人,笔墨似实而虚,有意借助古代神话传说,渲染飘缈仙气,将山神圣化。横峰如鹤岭,有仙人驾鹤飞掠;激水似龙津,多群鱼逆流腾跃;山上瑞云缭绕,有仙童出现,可访求飞升仙丹,是一座神异之山,令人神思飞越,遐想联翩。继而笔锋一转,改用实笔描写山舍景观:远而望之,睹“飞檐枕岭”之雄姿;近而察之,悟“壁绕藤苗”之生气;自屋向外看,得“窗衔竹影”之幽趣;还能饮菊延年益寿,观桐玄思人生,赏心悦目,美不胜收。以上句句含景,如诗如画,将至仁山风光形容得出神入化,清绮无伦。最后顺势画龙点睛,濡毫点出山居的最高心得,亦即此铭的玄妙旨趣:“仁者可乐,将由爱静。”唯此山为静境,且惟仁者方知此静山之可乐也。
此铭融情入景,写景如画,表现出作者对自然美体察入微的观察力和点染神化的表现力。章法上,虚笔与实笔相辅相成,景语与情语相得益彰,尤堪玩味。
此词为苏轼于熙宁五年(1072)至七年在杭州通判任上与当时已八十余岁的有名词人张先(990-1078)同游西湖时所作。
作者富有情趣地紧扣“闻弹筝”这一词题,从多方面描写弹筝者的美丽与音乐的动人。词中将弹筝人置于雨后初晴、晚霞明丽的湖光山色中,使人物与景色相映成趣,音乐与山水相得益彰,在对人物的描写上,作者运用了比喻和衬托的手法。
开头三句写山色湖光,只是作为人物的背景画面。“一朵芙蕖”两句紧接其后,既实写水面荷花,又是以出水芙蓉比喻弹筝的美人,收到了双关的艺术效果。从结构上看,这一表面写景,而实则转入对弹筝人的描写,真可说是天衣无缝。据《墨庄漫录》,弹筝人三十余岁,“风韵娴雅,绰有态度”,此处用“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的比喻写她,不仅准确,而且极有情趣。接着便从白鹭似也有意倾慕来烘托弹筝人的美丽。词中之双白鹭实是喻指二客呆视不动的情状。
下片则重点写音乐。从乐曲总的旋律来写,故曰“哀筝”,从乐曲传达的感情来写,故言“苦(甚、极的意思)含情”;谓“遣谁听”,是说乐曲哀伤,谁能忍听,是从听者的角度来写;此下再进一步渲染乐曲的哀伤,谓无知的大自然也为之感动: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最后再总括一句,这哀伤的乐曲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在倾诉自己的哀伤。湘灵,用娥皇、女英之典故。词写到这里,把乐曲的哀伤动人一步一步地推向最高峰,似乎这样哀怨动人的乐曲非人间所有,只能是出自像湘水女神那样的神灵之手。与此同时,“依约是湘灵”这总绾乐曲的一句,又隐喻弹筝人有如湘灵之美好。词的最后,承“依约”一句正待写人,却又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不仅没有正面去描写人物,反而写弹筝人已飘然远逝,只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在湖边,仿佛那哀怨的乐曲仍然荡漾在山间水际。“人不见,数峰青”两句,用唐代诗人钱起《省试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是那样的自然、贴切而又不露痕迹。它不仅意象动人,而且在结构上还暗承“依约是湘灵”一句,把上下用典结合起来。“数峰青”又回应词的开头“凤凰山下雨初晴”描写的雨过山青的景象,真可谓言尽而味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