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上片从回忆往日的军营生活写起。“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记当日”点明这里所写的是对往事的回忆。诗人回忆开始担任军门工作时的威武的景象。“金甲雕戈”,形容武装的壮丽。“辕门初立”,是说开始担任军门工作。时李珏出任江淮制置使,节制沿江诸军,帅府设在建康。刘克庄在幕府掌文书,被誉为“烟书檄笔”,一时无两。”他也很以此自负,所谓“少年自负凌云笔”,时仅二十三岁。“磨盾鼻”三句写出了诗人当年才华横溢,极为得意的精神状态。“一挥千纸,龙蛇犹湿”显示他草拟文书时,文思敏捷,笔走龙蛇,文不加点,倚马可待的超人才气。“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这两句脱胎于陆游《书愤》一诗的名句:“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晓嘶”,“夜渡”,一写白天,一写夜间。表现强敌压境,战斗紧迫的程度。“铁马”这两句表现一种壮阔的战斗场面和肃杀的战斗气氛。“有谁怜”三句借用“李广难封”的典故说明自己虽曾踌躇满志,而终于无功而归,怨愤之情,溢于言表。这里作者以李广自况,自有不平之意。史载刘克庄从军建康李珏军幕时,由于前线泗上兵败,朝野皆主“以守易战”。刘克庄建议抽减极边戌兵,使屯次边,以壮根本。“主谋者忌之”,即自行辞职归里。由于这一次辞去军幕,使他一生未能再直接参与同敌人的战斗。所以每当追忆到这段军旅生活时,既神往,又遗憾。不过总的看来,词的上片的基调还是昂扬亢奋的。
下片抒写的是诗人愤郁塞胸时发出的悲凉深沉的哀叹。诗人此时废退之身,无路请缨,只能正话反说,倾诉内心的隐痛和愤慨了。“平戎策,从军什,零落尽,慵收拾。”对一个爱国诗人而又是战士的人来说,平戎策,从军什,是战斗生活的记灵,是珍贵的文献。一般都要编入专集传及后代的。有如勒石记功。可现在却都已零落殆尽而懒于收拾。“把茶经香传,时时温习。”即诗人只能靠焚香煮茗来打发时光了。唐陆羽有《茶经》三卷。“香传”,即香谱,记香的品种,烧香的方法,器具等。丁谓有《天香传》,沈立、洪刍均有《香谱》。读到这里不禁使人想起辛弃疾《鹧鹕天》词中的名句:“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了。实际上这样做都是违心的和不得已的,纯属无可奈何。“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这两句表面上是说诗人已作终老之想,无意复问边事,而用描写美女与爱情的《花间集》来教导儿女。现在不但诗人自己不谈“平戎”,而且唯恐客人谈及。这里着意写诗人过去遭遇留下的伤痛,是抱负难展的愤激之辞!“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结语用春秋时郑大夫烛之武语。《左传》僖公三十年载:烛之武对郑文公说:“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这里意为虽有“从戎之兴”,无奈力不从心。表面上怨叹流年,实际上是感叹壮志未酬,不能一展抱负,用的是曲笔。
刘克庄是辛派词人,这首词的风格与辛词酷似。在慷慨淋漓、纵横恣肆中时露悲凉深沉之哀叹。诗人把立志收复中原的气节与功名作为词的主旋律,表现了英雄失志而不甘寂寞的思想。词在表现手法上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运用曲笔,使词的意蕴更加深沉含蓄。
《大雅·民劳》一诗,朱熹《诗集传》以为“乃同列相戒之词耳,未必专为刺王而发”。严粲《诗缉》也说:“旧说以此诗‘戎虽小子’及《板》诗‘小子’皆指王。小子,非君臣之辞,今不从。二诗皆戒责同僚,故称小子耳。”朱熹等宋代经学家每不从汉儒之说,自立新义,时有创见,但涉及君臣关系问题,却反而比汉儒保守。其实,正如范处义《诗补传》所说:“古者君臣相尔女(汝),本示亲爱。小子,则年少之通称。故周之《颂》《诗》《诰》《命》,皆屡称‘小子’,不以为嫌。是诗及《板》《抑》以厉王为‘小子’,意其及位不久,年尚少,已昏乱如此。故《抑》又谓‘未知臧否’,则其年少可知矣。穆公谓王虽小子,而用事甚广,不可忽也。”朱、严之说实不足为训。
此篇共五章,每章十句,均为标准的四言句,句式整齐,结构谨严。各章互相比较一下,可以发现,第一句皆同,第二句仅末字互相不同,第三句除第三章外余四章皆同,第四句皆不同,第五句皆同,第六句后两字不同,第七句皆同,第八句、第九句皆不同,第十句除第四章、第五章外余三章第一字均为“以”。这样的句式结构,具有明显的重章叠句趋势,本是《国风》中常见的一种基本格式,但在《大雅》中居然也有板有眼地出现,确实令人有些奇怪。不过说怪也没什么好怪,《大雅》虽以赋为主,但它与《国风)在艺术手法上还是有一定联系的,《大雅·凫鹥》《大雅·泂酌》两篇也是复沓式结构。只是《大雅·民劳》一诗篇幅要长得多,五章反覆申说,意味尤为深长,令人咀嚼不尽。
诗一开头,就说人民已经很劳苦了,庶几可以稍稍休息了。接着“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是说要以京畿为重,抚爱国中百姓,使四境得以安定;“无纵诡随,以谨无良”,是说不要受那些奸狡诡诈之徒的欺骗,听信他们的坏话。第二、三、四、五章的“以为民逑”“以绥四国”“俾民忧泄”“国无有残”与“以谨惛怓”“以谨罔极”“以谨丑厉”“以谨缱绻”,也是围绕恤民、保京、防奸、止乱几个方面不惜重言之。至于为什么每章都有“无纵诡随”一句放在“式遏寇虐”一句前面,严粲、钟惺都做过解释。其实,抨击小人蒙蔽君主而作恶,无非是刺国王不明无能的一个障眼法。不便直斥君主,便拿君主周围的小人开刀,自古皆然。确实,有了昏君小人才能作大恶,“极小人之情状”是给周厉王一个镜子让他照照自己。
这是一首游子怀乡的诗。怀乡而欲归不得,阻山隔水,于是感极下涕。
诗中有一个矛盾,就是将“巫山”和“淮水”同地并称。闻一多《乐府诗笺》说:“《南部新书》庚:‘濠州西有高唐(原误塘,从《封氏闻见记》、《诗话总龟》改)馆,附近淮水。’案此与夔蜀之高唐馆同名,以地名迁徙之例推之,疑濠西淮水附近之高唐馆,其所在之山亦名巫山。此诗巫山淮水并称,即濠西之巫山也。”也可以不必拘泥字面,泛指山高水长。
诗的前四句写山高水深。山是巫山,水是淮水,写水深山高的同时,交待了诗人所在的地域,与下文“欲东归”相照应。山不独高,而且广大,着力写道路险阻。写水,强调其深,因为深,难以渡过。“山高”与“水深”相对应,山高是虚写,用作水深的陪衬,对水深有加重和渲染的作用,呈现出难以逾越的意念。这四句为全篇作铺垫,或者叫“造势”。
“我欲东归”到“泣下沾衣”六句开始集中写水。从“我欲东归”一句,可知诗人的家乡在淮水下游,他要归家,必须走水路。在他产生“欲东归”的想法的同时,残酷的现实便像特写镜头一般推到他眼前,他不禁惊叫:“害梁不为?”原来这淮水没有桥梁。他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然而,诗人心中尚存一丝希望,就又想:我何不乘船归去?可是,船呢?“我集无高曳,水何汤汤回回”二句含着悲和怨。上一句是悲伤的自语;下一句则衔怨于淮水:你为什么老是那样“汤汤回回”地奔流不息,莫不是有意跟我作对!这是一种绝望的心情。过河没有桥,渡水没有船,满心希望全化作泡影。无奈之时,诗人只有“临水远望”:水天的尽头,有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此时可望而不可即。他内心激动极了,像涨起很高的潮水,无法平静下去;终于两行热泪涌出眼眶,潮水冲出了闸门。
最后两句:“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扣住怀乡思归的主题。但其作用不仅止于此。上面六句都是具体写思归,这两句则在于提高感情的强度,犹如一支乐曲用高八度的复唱作煞尾;正因为如此,“谓之何”三字是那样铿锵有力。
这是一篇杂言诗,其中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各类句式。开头四个三字句,两两对仗,一气连作,表现山高水深,气势逼人。再用两个四字句将节奏放缓,跟着一个五字句,一个六字句,这同诗的感情变化起伏相一致。下面又是两个四字句,语势再度趋于平缓。接下一个七字句,陡起波澜,紧逼出一个顿挫有力的三字句,全诗嘎然而止。感情的抒发如直接从诗人胸中流出,略无掩饰,显得朴实深厚。字句上绝无半点斧凿痕迹;不见用力,却字字有斤两。所有这些,形成这首诗古朴真挚的风格。
在汉乐府中,游子怀乡、欲归无因已成为一类歌辞的母题。如《悲歌》中有四句作:“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又有一篇《古歌》说:“离家日以远,衣带日以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这些诗句,与此篇似乎有某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