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带过曲。作者化用苏轼词意,抒发了离愁别恨,又流露了青春易逝,人生易老的伤感。曲子前部分《楚天遥》咏杨花,主要化用的是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后部分《清江引》咏海潮,主要化用的是苏轼的《八声甘州·寄参寥子》。
开首四句既写大自然春景,又寓人生哲理。人们对于美好与幸福(花开)总是欢欣鼓舞的,而对于衰颓和没落(花落)则感到惆怅、迷惘。“花落春如醉”句用移情法将人的“醉”移到“春”上,“春醉”实为“人醉”,入醉便失去意志上的自控。但此时作者荡开一笔,言“春醉有醒时”,意为季节更替,春天还会再来。但这并未给人们心灵上带来生机:人一经衰老,青壮便不复返。如此,为全曲定下了伤感的基调。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词有“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句,薛曲在此化用时却着意于“问君能有几多愁?”“万点杨花坠”下三句化用了苏轼《水龙吟》词“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离人泪”句意。这样把《楚天遥》连起来体味,就仿佛看到主人公的悲愁像春水一样滔滔不绝。
《清江引》基本化用了苏轼《八声甘州》词中“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的句意,毫无镶嵌拼凑之痕迹,而意境有所开拓。结句“更那堪晚来风又急”,字面与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中“怎敌他晚来风急”句同一机轴,却是意象发展至此水到渠成之句,而境界也比李词更为开阔。抒情主人公送走离人,把“情”托付给风寄向远方无际的天涯,可见愁无尽头。和苏轼相比,同样是“愁”,但无苏轼旷达。薛昂夫其将“用世”之心蕴于曲中的字里行间,将绝望盘结在心中,用痛苦的呻吟来得到某种宣泄,从而使这首带过曲也以不同于他其他豪放之作的风格加入到了元后期散曲伤感文学之波中。
这组诗共两首,第一首是七律,大概在初识张氏时所作,形容他的为人。仇兆鳌《杜诗详注》认为:前四句写景,后四句抒情,中间大概为分段处。若细分之,首句张氏,次句隐居。三四句切隐居,言路之僻远,五六句切张氏,言人之廉静。末二句说得宾主两忘,情与境俱化。
诗人在诗中用了反衬手法表现人的孤寂和山的幽静:“春山处处子规声”(清陆以湉《冷庐杂识·潘太守诗》),而张氏却独生无伴,只好自说自话,以春山的“闹”衬托孤寂的人,人越发孤寂了;丁丁的伐木声,以“有声”衬托幽静的山,山越发幽静了。诗人用典故表现张氏的廉静:《南史》载梁隐士孔祐至行通神,尝见四明山谷中有钱数百斛,视之如瓦石。《关中记》:辛孟年七十,与麋鹿同群,世谓仙鹿。而结尾二句,更是诗人的良苦用心:“迷出处”,暗示张氏迷人的隐居环境如同桃花源,使诗人“迷不复得路”(陶渊明《桃花源记》);“泛虚舟”,则表现“至行通神”张氏的飘逸与神秘。
第二首为五律。大约跟张氏已很相熟了,所以开首便道“之子时相见”,《杜诗镜铨》以为“当是数至后再题”,《杜诗详注》以为“往来非一度矣”,皆是。
虽是一首应酬之作,却可以看出作者的人情味与风趣。这首诗直说与用典双管齐下。直说与用典是古诗常用的两种表现方法,如不能分辨,诗意便不明白。在这里却两两密合。假如当作直说看,那简直接近白话;假如当作用典看,那又大半都是些典故,所谓无一句无来历。但这是形迹,杜诗往往如此,不足为奇。它能够有风趣,方是真正的难得。
如“之子”翻成白话当说“这人”或“这位先生”,但“之子”却见《毛诗》。第三句,池中鲤鱼很多,游来游去;第四句鹿在那边吃草呦呦地叫;但“鳣鲔发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并见《毛诗》。用经典成语每苦迂腐板重,在这儿却一点也不觉得,故前人评:“三四驱遣六艺却极清秀。”而且鹿鸣原诗有宴乐嘉宾之意,所以这第四句虽写实景,已景中含情,承上启下了。
“杜酒”一联,几乎口语体,偏又用典故来贴切宾主的姓。杜康是创制秫酒的人。“张公大谷之梨”,见潘岳《闲居赋》。这典故用得非常巧,显出主人的情重来,已是文章本天成,尤妙在说得这样轻灵自然。《杜诗镜铨》说:“巧对,蕴藉不觉。”慰藉不觉正是风趣的一种铨表。
诗还用透过一层的写法。文章必须密合当时的实感,这原是通例。但这个现实性却不可呆看,有些地方正以不必符合为佳。惟其不很符合,才能把情感表现得非常圆满,也就是进一步合乎现实了。这诗末联“前村山路险,归醉每无愁”就是这样。想那前村的山路很险,又喝醉了酒,跌跌蹱蹱地回去,仿佛盲人瞎马夜半深池的光景,没有不发愁之理;所以这诗末句实在该当作“归醉每应愁”的,但他偏不说“应愁”,颠倒说“无愁”。“无愁”虽非实感,却能进一步地表现这主题──主人情重,客人致谢,宾主极欢。
在这情景下,那么不管老杜他在那天晚上愁也不愁,反正必须说“无愁”的。所以另外本可以有一个比较自然合理的解释,喝醉了所以不知愁;但也早被前人给否决了。《杜诗集评》引李天生说:“末二句谓与张深契,故醉归忘山路之险,若云醉而不知,则浅矣。”杜甫正要借这该愁而不愁来表示他对主人的倾倒和感谢,若把自己先形容成了一个酒糊涂,那诗意全失,不仅杀风景而已。又这一句结出首联的意思来,“邀人晚兴留”是这诗里主要的句子。
此首为思妇之词。开头两句,通摄全词,点明由春色引起春恨。上片主要写春色,下片主要写春恨。上下片仿佛两个相连的画面,全词情景交融。
开始两句十二字,内蕴丰富。“深闺”暗示抒情主人公是少妇,面对恼人春色,不禁情思绵绵。一个“劳”字透露出她那“为君憔悴尽,百花时”的隐痛。由“劳”瘁而怨“恨”,可见其爱之深切。“恨共春芜长”,佳在“春芜”一词含义双重面使全句意味隽永。以春草喻离别,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远如“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楚辞·招隐士》),又如“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以上“春草”都是本义,没有引申之意。而“恨共春芜长”的“春芜”,除春草本义外,还隐寓行人之意,也就是说此句不仅有闺中人的怨恨随着春草不断增长之意,还含有“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的人越远、恨越长之意。这就深化了诗意,即前人所谓得“句外意”之妙。下面三句写景,以具体意象补充首句“春色”,选取深闺“琐窗前”的视角写思妇所见所闻。“黄鹂娇啭泥芳妍,杏枝如画倚轻烟”两句宛如五代花鸟画,用笔工细,着色鲜艳。前一句声色并茂,以声为主,富有动势。黄鹂的婉啭娇鸣,似与满园春色而共语。后一句写杏枝倚立于淡淡烟霭中,恬静如画。这春色以黄鹂、红杏为主,缀以群芳的姹紫嫣红,一片暖色,再加上黄鹂悦耳的娇啼,真是“红杏枝头春意闹”不足喻其美。少妇透过琐窗听见以上春光,当比“忽见陌头杨柳色”感触更为深婉了。上片如从思维顺序出发,触景而生情,则开头两句亦可算是逆笔。
从上结至过片,时空转换为另一个画面。张炎云:“最是过片,不要断了曲意。”(《词源·制曲》)“凭阑”句既自成画面,又未断意脉。原来闺中人被春色所吸引,不满足于隔窗观花,她轻移莲步,款款伫立于阑干旁,含愁凝眸。“双娥细”,以秀眉的细长以形容其青春貌美。“‘柳影斜摇砌”,是思妇凭阑所见,也是下片唯一景语,寥寥五字,一波三折,确是词的当行本色语。表层意思是柳条之影因风吹斜而摇曳于台阶,但其中还隐含摇落了杨花、杨花飘落于“砌”两层意思。这三层意思浓缩于五字句中,写得极密。五字中没有“杨花”字样,而于下文显现,是诗人匠心所在。下文思妇的内心独白,由上片的蓄势,直至此句才引发出来。从杨花的摇落,联想自己红颜将凋零,所以她痛苦地唱出了全词的最强音:“玉郎还是不还家,教人魂梦逐杨花,绕天涯。”和开头暗相呼应。她终日盼不回丈夫,怅恨之情悠然而生,于是嗔问道:“你倒是回来不回来?叫人家成天价象在梦魂中一看,跟着那漫天的柳絮,绕世界去神游寻觅!”这种奇思遐想,意味深长,倾吐出少妇的无限离愁和情思。“魂梦逐杨花”为思妇词开创了新的意境,对后代有所影响,如晏几道名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鹧鸪天》)似受此词启发,又如章楶的《水龙吟·杨花》以及苏轼的和词,咏杨花而和思妇情怀相联,也似乎受到此词的影响。
《花间》词温庭筠多丽藻,韦庄多质朴语。顾敻成就不及温、韦,此词却能熔丽藻与质朴于一炉,使之疏密相间,恰到好处。
此词以通俗的语言、鲜明的形象、明快的节奏,曲折深婉地表现了越女采莲的动人情景。境界迷离惝恍,启人遐想,曲终而味永,正是这首词的妙处。
起首三句即点明人物身份和活动环境,仿佛令人看到一群少女美丽的荷塘里,用灵巧的双手采撷莲花。
她们的衣着颇与文献记载相符——据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四六《乐考》云:宋时教坊有采莲舞队,舞女们均“衣红罗生色绰子(套衫),系晕裙,戴云鬟髻,乘彩船,执莲花”。这里词人只是抓住舞女服饰的一部分,便把她们的绰约丰姿、婀娜舞态勾勒出来,笔法至为简练。“暗露双金钏”一句写得更好,富有一种含蓄的美、朦胧的美。玉腕上的金钏时隐时露,闪闪烁烁,便有一种妙不可言的美感,若是完全显露出来,即毫无意味了。
以下两句分别写采莲姑娘的动作和表情,在明白晓畅的语言中蕴藏着美好的形象和美好的感情,语浅意深,以俗为雅。以荷花比女子,在唐宋词中屡见不鲜。李珣《临江仙》云:“强整娇姿临宝镜,小池一朵芙蓉。”陈师道《菩萨蛮》云:“玉腕枕香腮,荷花藕上开。”但它们都离开了荷塘的特定环境,没有具体的形象作为陪衬,而且格调不高。这里的“照影摘花花似暗”,俗中见雅,形象逼真。它的精神实质是较高雅的,可以娱悦和陶冶人们的性情。就意义来讲,这句话写的是采莲女子先是临水照影,接着伸手采莲,然后感到花如人暗,不忍去摘。由于层次多,动作性也很强,故很容易揭示人物的内在感情。
“芳心只共丝争乱”一句,便是表现人物的内心矛盾。芳心,是形容姑娘们美好的心灵。“丝”字指采摘莲花拗断莲梗时从断口中拉出来的丝,即温庭筠《达摩支曲》所云“拗莲作寸丝难绝”的丝。随事生发,信手拈来,以此丝之乱拟彼心之乱,构想绝妙。
下片采莲船在风浪中颠簸、挣扎,有的竟被风浪冲散,似乎只剩下一个采莲姑娘。“鸂鶒滩头风浪晚”七个字渲染出一种紧张气氛。鸂鶒是一种类似鸳鸯的水鸟,而色多紫,性喜水上偶游,故又称紫鸳鸯。接着词笔转而写采莲姑娘寻找失散的伙伴。“露重烟轻”,是具体地描绘暮色。此时天幕渐渐暗下来,暮色苍茫,能见度极低,也许失散的伙伴相去不远,但采莲姑娘却找不到她们。其焦急之情,仓皇之状,令人可以想见。
根据“隐隐歌声归棹远 ”一句来看,她们已快乐地回家,当然是找到了;而“离愁引著江南岸”,则似若有所失,又像是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