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诗一百一十二句,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从开始到“夜借邻人机”为第一部分,写杜秋生平。这一部分以叙事为主,但叙事中又有抒慨。
首先,作者刻画出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形象。在山清水秀的镇江,有一位女子天生丽质,她就是杜秋。她在美女如云的镇海军节度使李錡(诗中以叛乱被杀的汉吴王刘濞喻指)的后庭中,深受錡爱。她手持玉杯劝酒,李錡欣然陶醉,然后又唱起《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十分美丽风流。作者先从肤色描写外貌,然后又通过行动来侧面表现,虚实相生,互为补充。接着,李錡被杀,杜秋被籍入宫,受到宪宗(李纯)的錡爱,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雍容华贵,但又略带一丝忧郁的皇妃形象。作者采用烘托的手法,用“椒壁”“金阶”“夹城”“南苑”“羽林仗”“辟邪旗”等皇宫特有的装饰和物件,来暗示人物的身份。在这新的环境中,她始则“盼眄独依依”,半是对旧主的依恋,半是对新君的畏惧,还有些羞怯,但在“低鬟认新錡”之后,终于“窈袅复融怡”了,恢复了青春的活泼和当日的丰采。然而,在“月上白璧门,桂影凉参差,金秋露新重”的清秋夜晚,她却“闲捻紫箫吹”,一个“闲”字,将心中的无聊和愁闷曲曲传出;“归来煮豹胎,餍饫不能饴”,不仅表现出宫中贵妇厌食甘肥的一般心理,其中也暗寓着个人身世的不愉快。作者在描写人物形象时手法富有变化,且十分精微。然而,好景不长,宪宗死后,杜秋却作了皇子李凑的“傅姆”,这是一次重大变化,出现在读者眼前的则是一位辛勤的保姆的形象。不过,作者却并没有正面描写保姆照料孩子的具体细节,而是通过写皇子的外貌(“壮绿緌緌”、“虎睛珠络褓”)、语言(“武帐弄哑咿”)、游戏(“渐抛竹马剧,稍出舞鸡奇”)和侍宴(“崭崭整冠佩,侍宴坐瑶池”)等情形,来侧面表现皇子的成长,保姆在十几年间的日夜照料、辛苦操劳,自然也默默包含在其中了。这位保姆眼看着自己辛勤抚育长大的皇子,“眉宇俨图画,神秀射朝辉”,心中也流露出一丝欣慰。但是,皇子终于被废弃,最后,杜秋被遣回故乡,沦落为一个无依无靠、穷困潦倒的孤苦老妪。这一形象,作者写得特别细致:杜秋出宫之时,“回首尚迟迟”,似梦非梦,一片凄楚;她已经老了,面对衰颜,连潼关旧吏和吴江舟人也认不出当年美丽的她;返回镇江住处,只见一片草莱,满目凄凉;冬天,她借邻居的织布机,才织出一疋白绢,为自己做御寒的衣服。那昔日少女的美丽风流和皇妃的雍容华贵,皆化为乌有,连做保姆也不可得,留下的只是无限悲楚和凄凉。至此,作者把杜秋这一妇女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示在读者面前。这一形象中不单单包含着杜秋一人的身世之叹,还有着十分丰富而深刻的内蕴。作者把杜秋放在从元和二年(807年)略前到大和七年(833年)这“四朝三十载”的历史背景上,其中寓有深意。这三十年,正是藩镇割据、宦官专权之时。杜秋正当妙年,被李锜占有并被籍入宫,就是由于李锜这个藩镇作威作福和叛乱而直接造成的,从此在思想上给杜秋投下了阴影。她在入宫以后,几经变故:宪宗和敬宗先后被宦官害死,上台的穆宗和文宗也是被宦官拥护的;而皇子漳王李凑被废,也是由于宦官王守澄及其宾客郑注与宰相宋申锡争权,受到牵连而得罪的。此时,朝廷外有藩镇之乱,内有宦官之祸,国家经常动荡不安,人命危险,朝不虑夕。杜秋从一个美丽的少女,成为錡妾、皇妃,后又成为皇子保姆,最后竟沦为一个穷愁的老妪,命运的无常,令人感叹。
从“我昨金陵过”到末尾,是全诗的第二部分,着重抒写作者由杜秋生平而生发出来的感叹,但在抒情中也有叙事。
这一部分,“变化安能推”一句是中心,作者从杜秋生平,从剧烈动荡的政局中,感到变化无定、幻灭无常,于是产生了人生无常的感喟。作者围绕这一中心,采用推衍的手法,一层一层地将感叹慢慢扩大、加深。诗中先是由杜秋这个女子,引出了历史上的一群女子,她们是春秋时陈国的夏姬、越国的西施,汉朝时的薄姬、窦姬、唐姬,北朝时北齐的冯小怜,隋朝的萧皇后,这些女子虽然身世各各有别,共同的一点却是都被卷进了血腥的政治斗争漩涡之中,身不由己,或升或降,或浮或沉,历尽磨难。接着,作者由女子而联想到“士林”中的男子,他们也是一样。例如周朝的吕望,春秋时的管仲,战国时的孔子、孟子、范雎,秦朝的李斯,汉朝的周勃、申屠嘉、金日磾、苏武、邓通等等,他们在政治舞台上也是冒险犯难,穷通难卜,只能听天由命,谁也不能事先预知自己的未来。然后,作者于伤感和迷惑之中,像屈原写《天问》那样,连珠炮般地提出了一大堆问题:“地尽有何物?天外复何之?指何为而捉?足何为而驰?耳何为而听?目何为而窥?”从天地到自己的一身,这些是无法解答的问题。“己身不自晓,此外何思惟?”连自己身上的某个部分都不明究竟,身外之事,例如个人一生的荣辱进退,以及人间世道、政治斗争等等,自然不能够考虑得明白。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写了这首《杜秋娘诗》,寄寓着自己的感慨,愁来时独自长咏,聊以自叹自慰。在这里,作者流露出了浓厚的人生无常的思想。作者在这一部分中,由杜秋一人而推及历史上的许多人,最后又归结到自己一身,一方面点明了作诗的目的,同时也深深地寄托着个人的身世命运之叹,情感深沉荡气,结构也十分圆满、严谨。
表面上看,前后两部分似乎有些游离,但其实它们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前一部分是后一部分的形象基础,后一部分是形象的引申和发挥,没有后一部分,前一部分的形象就不可能那样丰满和内涵深刻,作者的沉痛心情也不会表达得那样强烈、充分。两部分相辅相成,不可或缺。这两部分中,作者在叙事、抒慨时,又作了精心的剪裁,详略极为恰当。前一部分刻画杜秋,把笔墨主要是对她的各个不同时期的形象的富有特征的描写上,其间几次重大政治斗争的转折,都只是一笔带过。例如李锜败亡,杜秋入京,只说“濞既白首叛,秋亦红泪滋。吴江落日渡,灞岸绿杨垂”;宪宗死亡,杜秋作保姆,也只说了“铜雀分香悲”、“画堂授傅姆”几句;至于漳王遭废、杜秋被放那样复杂的情事,作者也只说了四句:“一尺桐偶人,江充知自欺。王幽茅土削,秋放故乡归。”这样显得笔墨极为节省,是作者有意为之:把作为背景的政治斗争交待得比较含蓄,让读者自去体味深蕴其中的深意;同时也是在有限的篇幅中腾出更多的笔墨来刻画杜秋这个中心人物的形象。通过这样的精心安排,虚实相生,疏密有致,在细心而集中的刻画中,杜秋这个形象血肉饱满、呼之欲出,成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学故事人物。后一部分作者抒发感叹,也是详略得当。对于历史人物中的男男女女,作者通过使用典故,点到即止,而蕴含其中的丰富内容,却让读者自己玩而得之。但在末尾写到自己的感慨时,却比较详细,重笔浓墨,极意挥洒,特别是疑问句的排比连用,更体现出作者难于抑遏的哀愤。这些,都体现了作者驾驭长篇的能力和精妙构思的高度艺术技巧。
在遣词造句方面,精炼形象。例如“吴江落日渡,灞岸绿杨垂”二句,不仅对仗精切,而且形象鲜明,含义丰富。杜秋乘船离开镇江时,落日的余辉照在吴江的渡口上,无限的依依分别之情见于言外;来到长安时,灞岸千万条柳丝正在春风中低垂荡漾,帝都的气派以及通过柳丝而暗喻的杜秋体态的袅娜,也全都如在目前。只有十个字,南北千里的变换,鲜明如画的景物,主人公的内心世界,都交待得一清二楚,在叙事、抒情长诗中,堪称洗练精致。其他如“椒壁悬锦幕,镜奁蟠蛟螭”、“咸池升日庆,铜雀分香悲”以及“觚稜拂斗极,回首尚迟迟”、“归来四邻改,茂苑草菲菲”等等,无不如此。这使得全诗在清丽中显得骨气刚劲,表现了杜牧诗独特的风格。
一个“望”字把诗人爱国情怀和等待胜利在望的心情表达无疑。7月16日夜晚,长安南山头,诗人登高远望,皎洁的月轮正在升起光华。
词的上片写秋天来到边城,鼓角声充满悲哀,首句一个“哀”字充分表达了词人对国土沦丧的惋惜和悲哀。下片从上片的“凭高”和“此兴台哉”过渡,全面表达了“高兴”的“兴”。整首词由“哀”到“兴”,反映了作者的乐观主义精神和爱国壮志。
从角声烽火写起,烽火指平安火,高台指高兴亭。《唐六典》说:“镇戍每日初夜,放烟一炬,谓之平安火。”陆游《辛丑正月三日雪》诗自注:“予从戎日,尝大雪中登兴元城上高兴亭,待平安火至”。又《感旧》自注:“平安火并南山来,至山南城下。”又《频夜梦至南郑小益之间慨然感怀》:“客枕梦游何处所,梁州西北上危台。暮云不隔平安火,一点遥从骆谷来。”都可以和这首词句互证。高歌击筑,凭高洒酒,引起收复关中成功在望的无限高兴,从而让读者体会到上面所写的角声之哀歌声之悲,不是什么忧郁哀愁的低调,而是慷慨悲壮的旋律。“此兴”的“兴”,兼切亭名。
下片从上片的“凭高”和“此兴台哉”过渡,全面表达了“高兴”的“兴”。作者把无情的自然物色的南山之月,赋予人的感情,并加倍地写成为谁也不及它的多情。多情就在于它和作者热爱祖国河山之情一脉相通,它为了让作者清楚地看到长安南山的面目,把层层云幕都推开了。这里,也点明了七月十六日夜晚,在南郑以东的长安南山头,皎洁的月轮正在升起光华。然后进一步联想到灞桥烟柳、曲江池台那些美丽的长安风景区,肯定会多情地等待收复关中的宋朝军队的到来。应,应该。这里用“应”字,特别强调肯定语气。
人,指宋军,也包括作者。词中没有直接说到收复失地的战争,而是以大胆的想象,拟人化的手法,描绘上至“明月”、“暮云”,下至“烟柳”、“池馆”,都在期待宋军收复失地、胜利归来的情景,来暗示作者所主张的抗金战争的前景。这种想象是在上片豪情壮志抒发的基础上,自然引发而出,具有明显的浪漫主义情调。
上片抒写别后相思之情。起句“话杀浑闲说!”满心而发,肆口而成,盖隐应辛弃疾答词中“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一语,谓去年相叙虽得极论天下大事,然于此“岌岌然以北方为可畏,以南方为可忧,一日不和,则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谋夕”(陈亮《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之时,虽有壮怀长策,亦无从施展,说得再多都只是闲说一场罢了。“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紧承前语,补明“话杀浑闲说”的原因。意谓伊尹、诸葛亮那样的事业,只有在位者才能去做,平民百姓是无法去做的,所以说尽了等于没说。此言亦对辛弃疾寄词中称许陈亮“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一语而发。其时陈亮尚为平民百姓,辛弃疾则久被罢黜,故有此慨叹。恢复之事既不得施行,英雄之人却日趋衰老,思念及此,更增忧惧,故接下乃云:“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此言复应辛弃疾答词中“老大那堪说”及“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数语,其中蕴含着深厚而复杂的感情:既有去年风雪中抵掌谈论的欢欣,也有眼前关山阻隔互相思念的痛苦,还有同遭谗沮而早生白发的悲愤。“百世”句用《庄子·齐物论》“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及《战国策·齐策三》“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语意,极言相知之难。夫万世遇之尚如旦暮,则百世遇之自如接踵,而知己之人,岂是接踵可得?是以见其难也。
此语言简意赅,复多曲折,然无板滞晦涩之病,表现出运用典故的高超技巧。“三人月”一语则用李白《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诗句,极言相念之苦。相知如二人者既甚难得,则会少离多自更难堪。此时孤独之感既不能排遣,忧愤之情又无可倾诉,真是度日如年了。“写旧恨,向谁瑟”即表现此种不胜惆怅的心情。“瑟”字名词动化,“向谁瑟”即向谁弹,向谁诉。
换头从离别的愁苦中挣脱出来,转作雄豪豁达之语:“男儿何用伤离别?”异军特起,换出新意。接下又推进一层:“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壮声英概,跃然纸上。“风从云合”语出《易·乾·九五》:“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本喻同类相从,借喻群英共事。意谓古来英雄豪杰皆建功立业,志在四方,故不须以离别为念。上二语亦隐应辛弃疾寄词中“佳人重约还轻别”至“此地行人销骨”诸句,用豪言壮语来安尉朋友,更见情深而意切。“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二句则隐应辛弃疾寄词中“正目断、关河路绝”一语,谓友人虽远隔千里,而情分亲厚,便即如终日晤对,于我之本心能善于体察,且抉入深微。“次骨”即至骨。“卧百尺高楼斗绝”一句插入陈登故事,盛赞故人豪气。“斗绝”即“陡绝”,高下悬殊之意。此句亦应辛弃疾寄词中“似而今、元龙臭味”一语。《三国志·陈登传》载:许汜往见陈登(元龙),陈登“无主客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许汜怀忿在心,后来向刘备言及此事,还说陈登无礼。刘备却反驳他:“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陈亮重提此事,既是对故人的嘉许,也是对此辈的痛斥。“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二句暗承前语,影射求田问舍事,故作消沉以写其忧愤。意谓如今天下太平,人人安适,自己也打算耕田送老,学《汉书·龚遂传》中的渤海郡人,把刀剑卖了,换买锄犁一类平民之家使用的铁器。所谓“天下适安”,实是“天下苟安”。陈亮早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即曾指出:“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后在《上孝宗皇帝第三书》中又说:“秦桧以和误国,二十余年,而天下之气索然矣。”可见此二句感慨极深。卒章“壮士泪,肺肝裂!”总写满腔悲恨,声情更加激越。陈亮是一个忠肝义胆的人,他在《答吕祖谦书》中说到往常念及国事时“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常大笑”,真乃近乎“狂怪”,故知此语乃其心潮澎湃之实灵。
刘熙载《艺概》云:“陈同父与稼轩为友,其人才相若,词亦相似。”辛、陈之词皆有雄深悲壮的特色。但辛词多“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故别见沉郁顿挫;陈词多“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文心雕龙·明诗》),故别见激烈恣肆。此词则慷慨中有幽郁之致,苍劲中含凄惋之情,风调更与辛词接近。所以如此,盖因当时处境、心绪皆同,又“长歌互答”,深受辛词影响,故于伤离恨别之中,自然融入忧国哀时之感,而情生辞发,意到笔随,写同遭谗摈之愤(开篇二句)则慷慨悲凉,写共趋衰老之哀(“樽酒”三句)则幽暗沉重,写两地相思之苦(“百世”二句)则缠绵悱恻,写寂寞忧愁之郁(上片歇拍)则凄迷欲绝,写建功立业之志(换头二句)则奔放雄豪,写肝胆相照之情(“千里”二句)则深厚刻挚,写鄙薄求田问舍(“卧百尺”句)则激越高昂,写憎恶苟且偷安(“天下”二句)则情辞冷峻,写报国无门之恨(下片歇拍)则声泪俱下。如此淋淋漓漓,周而复始,“一转一深,一深一妙”(《艺概》),真似“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陈亮《甲辰与朱元晦书》),乃愈觉扣人心弦,感人肺腑。其文辞又典丽宏富,平易自然,“本之以方言俚语,杂之以街谈巷歌,抟搦义理,劫剥经传,而卒归之曲子之律。”(陈亮《与郑景元提干书》)如“话杀”、“新著了”、“不成教”、“也解”用民间口语,“百世寻人”用《庄子》、《战国策》,“三人月”用李白诗,“风从云合”用《易》,“卧百尺高楼”用《三国志》,“买犁卖剑”用《汉书》等等,皆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复多作疑问、感叹语气,益增曲折摇曳之致,故兼具精警奇肆与蕴藉含蓄之美,极富艺术感染。
南朝徐陵编的《玉台新咏》,皆在“撰录艳歌”,徐本人是当时著名的宫体诗作者,故后多以玉台体指言情纤艳之作。权德舆此诗标明“玉台体”,也是此类诗作。但他写得感情真挚,朴素含蓄,可谓俗不伤雅,乐而不淫。
诗的前两句写的是两种喜兆接连出现。
“昨夜裙带解,今朝蝽子飞。”前句写这位女子昨夜裙带自解,后旬写今天早上这女子又看见长脚的蜘蛛飞来了。裙带自解是夫归之兆,蟢子飞也是喜兆,于是这女人满心欢喜,认为丈夫真的要回来了。蟢子飞,据刘勰《新论》:“野人见蟢子飞,以为有喜乐之瑞。”诗人通过对两种喜兆的描写,把小女子那种急切、思念、惊喜的复杂心理展现得极为生动、传神,让人玩味。
诗的后两句写女子对喜兆的反应。
“铅华不可弃,莫是藁砧归。”铅华,脂粉。莫是,莫不是。句意为:赶紧涂脂抹粉打扮一下吧,恐怕丈夫真的要回来了。藁砧,即稿砧,是丈夫的隐称。周祈《名义考》卷五:“古有罪者,席稿伏于椹(帖)上,用鈇斩之。言稿椹则言铁矣,鈇与夫同音,故隐语稿椹为夫也。”这女子见喜兆后的激动心态在诗人的笔下表现得是多么细致入微。
然而这女子的丈夫回来没有?喜兆有没有应验?这位女子最终是欢喜还是失望?诗中并没有交代。诗人只是抓住了这女子思夫的一瞬间进行渲染,把这女子的思夫之情含蓄地表达出来,给读者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未尽之意读者自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去联想。
这首诗,文字质朴无华,但感情却表现得细致入微。象“裙带解”、“蟢子飞”,这都是些引不起一般人注意的小事,但却荡起了女主人公心灵上无法平静的涟漪。诗又写得含蓄而耐人寻味。丈夫出门后,女主人公的处境、心思、生活情态如何,作者都未作说明,但从“铅华不可弃”的心理独白中,便有一个“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诗经·伯兮》)的思妇形象跃然纸上。通篇描摹心理,用语切合主人公的身分、情态,仿旧体而又别开生面。
本词通过描写羁旅者中宵酒醒的情景,抒写了词人的离愁和他对情人的相思。
上片写孤眠惊梦的情事,语极浑成,造境凄清。
“昨宵里恁和衣睡,今宵里又恁和衣睡。”开头二句从“今宵”联系到“昨宵”,说前一个夜里是这样和衣而睡,当天夜里又这样和衣而睡。连写两夜,而景况如一,从羁旅生活中选择“和衣睡”这样一个典型的细节,写尽了游子苦辛和孤眠滋味。两句纯用口语,几乎逐字重复,于次句着一“又”字,传达出一种因生活单调腻味而极不耐烦的情绪。
“小饮归来,初更过,醺醺醉。”三句倒插,写入睡之前,先喝过一阵闷酒。“小饮”,可见未尽兴,因为客中独酌毫无意趣可言。但一饮饮到“初更过”,又可见有许多愁闷待酒消遣,独饮虽无意兴,仍是醉醺醺归来。“醺醺醉”三字,既承上说明了何以和衣而睡的原因,又为下面写追寻梦境伏笔。
“中夜后、何事还惊起?霜天冷,风细细,触疏窗、闪闪灯摇曳。”用设问的语气,便加强了表情作用,使读者感到梦醒人的满腔幽怨。“霜天冷,风细细”是其肤觉感受;“闪闪灯摇曳”则是其视觉感受。
过片撇开景语,继惊梦写孤眠寂寞的心情。
“空床展转重追想,云雨梦、任攲枕难继。”主人公此时展转反侧不能成眠,想要重温旧梦,而不复可得。“重追想”三字对上片所略过的情事作了补充,原来醉归后短暂的一觉中,他曾做上一个好梦,与情人同衾共枕、备极欢洽。此处作者用反衬手法,梦越好,越显得梦醒后的可悲。相思情切与好梦难继成了尖锐的矛盾。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紧接两个对句就极写这种复杂的心绪,每一句中又有强烈对比:“寸心”对“万绪”写出其感情负荷之沉重难堪:“咫尺”对“千里”则表现出梦见而醒失之的无限惆怅。
“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此处一气蝉联,谓彼此天各一方,空怀相思之情而无计相就,辜负如此良宵。所谓“好景良天”,也就是“良辰美景虚设”之省言。“彼此”二字读断,更能产生“人成各,今非昨”的意味。全词至此,由写一已的相思而牵连到对方同样难堪的处境,意蕴便更深入一层。“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两句意思对照,但只更换首尾二字,且于尾字用韵。由于数字相同,则更换的字特别是作韵脚的末一字大为突出,“有意”、“无计”的内心矛盾由此得到强调。结尾巧用重复修辞的手法,前后照应,层次丰富,而意境浑然,颇耐人寻味。
全词通篇从睡前、睡梦、醒后几方面描述,有倒插、有伏笔、有补笔,前后照应;从一已相思写起,以彼此相思作结,飞扬灵动,层次清晰,清新质朴,凝炼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