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是一首集句词,即全用前人诗句杂缀成词。王安石一生写了不少集句诗,当时人们竟相仿效,成为一种风气。他不仅集句为诗,也集句为词,这也可以说是他的首创,同时的苏轼、黄庭坚,后来的辛弃疾等,皆相效法。集句为词,除了要谙熟前人作品外,还要考虑句式长短,对偶声韵,但最主要的是在词意上须安排妥帖,情思连续,使之如出己口,真正为自己表情达意服务。只有如此,集句词才算是一种艺术创作,否则只是一领破衲衣而已。
该词上阕表示自己目前的生活环境与身份,及对花事依旧、人事已非的感慨;下阕作者自问自答,显示自己孤介傲岸、超尘拔俗的耿直人格。这首旨在一“闲”字,表现了作者远离仕宦喧嚣的闲情逸趣。作者用前人的诗句创造出自己心中的意境,为自己表情达意服务,并通过自己的精心组合安排,使之浑然无迹,如同己作。
“数间茅屋闲临水,窄衫短帽垂杨里”开首二句明白地表示自己目前的生活环境与身份。往昔重楼飞檐、雕栏画栋的官宦居处换成了筑篱为墙,结草作舍的水边茅屋;如今窄衫短帽的闲人装束取代了过去的冠带蟒服。作者从九重宸阙的丹墀前来到了水边桥畔的垂杨里。对于这种遭际的变化,王安石采取一种安然自适的态度。一个“闲”字渲染出淡泊宁静的生活环境。也点出了作者摆脱宦海远离风尘的村野情趣。两句闲雅从容,虽然是从前人诗句中摘录而成,但指事类情,贴切自然,不啻如出己口。
接着两句是写景:“花是去年红,吹开一夜风。”一夕春风来,吹开万紫千红,风光正似去年。但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参照唐人的原句“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殷益《看牡丹》),不难觉得作者也包含着与前人相同的感慨。但是,作为一个曾经励志改革的政治家,他对花事依旧、人事已非的感慨,就不仅仅是时光流逝、老之将至的叹息,更包含着他壮志末酬的忧愁。
下阕“梢梢新月偃,午醉醒来晚。”作者醉洒昼寝,再不必随班上朝参预政事,生活是如此闲逸,但是,酒醒梦回,陪伴他的并不是清风明月,而是风吹云走、月翳半规的昏沉夜色。如果将“新月偃”这一富于象征的景象联系当时新法废除,新派落职,宋哲宗年幼不能理事,太皇人后高氏听政起用旧党的政治局而,认为作者用比兴的手法寓示对国家政局的关怀,恐怕也不是郢书燕说。但是,自己下野的身份,茅舍卜居的环境毕竟是远离了政治中心,他此时的所志所适,也惟有闲逸而已,因此最后二句自然地归结到闲情上:“何物最关情,黄鹂三两声。”作者自问自答,写得含蓄而余韵悠长。王安石寄情黄鹂,不仅要表现在鸟语花香中的闲情逸趣,更是显示自己孤介傲岸、超尘拔俗的耿直人格。
在安逸澹淡的生活情景中寄寓着政治家的襟怀心志,在闲雅流丽的风调里显示着改革家的才性骨力。素洁平易而又含蓄深沉是这首词的基本特色,虽是集句,也体现了王安石词“一洗五代旧习”(刘熙载《艺概-词曲慨》)的创作个性。
但是,这首词最值得称道的是集诗句为词这一艺术形式。这是王安石的发明。唐人丰富的诗歌遗产,成了王安石现成的词句,除了第三句取自唐人殷益的《看牡丹》外,其余亦多出自唐诗,第一句用的是刘禹锡《送曹璩归越中旧隐诗》:“数间茅屋闲临水,一盏秋灯夜读书。”第五句的出处是韩愈的《南溪始泛》:“点点暮雨飘,梢梢新月偃。”第六句来自方械的诗(失题):“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如此信手拈来,随意驱策,使之协律人乐,变诗为词,确实体现了作者学富才高的创作功力。这首集句词的成功更重要的还是作者用前人的诗句创造出自己心中的意境,为自己表情达意服务,并通过自己的精心组合安排,使之浑然无迹,如同己作。
杜牧的这首八六子是一首宫怨词,词的上片着力刻画环境的孤寂、冷清,下片情与景交错而行,写出弃妃心中的希望、惆帐、寂寞与无奈,整首词铺叙委婉,时而抒情,时而布景,井然有致。
“洞房深,画屏灯照,山色凝翠沉沉。”起拍三句,写居室所在庭院深深,室内陈设华丽、气氛凄清。“灯照”,点明此处所写为夜间景况;画屏,指屏风,在灯光映照之下,上面所画山水色调显得凝重沉着。“深”、“凝”、“沉沉”四字,渲染了夜中女主人公居室氛围的典雅凝重的特征。
“听夜雨冷滴芭蕉,惊断红窗好梦,龙烟细飘绣衾。”三句,写出客观环境的幽静清凉。“冷滴”一语,写出女主人公的神经极其敏感,若为无牵无挂之人,纵使雨打芭蕉,也不至于转眼便被惊醒;“红窗”之“红”字,色彩明亮,同前所写“深”、“凝”、“沉”等字形成对照,象征凝重的压抑的氛围中主人公孤独的心理只有在“红窗好梦”中才有片时解脱;被相思之苦所缠绕的女主人公刚刚幸得入眠,可作好合之梦,不料竟被雨打芭蕉惊断,此种心境可想而知。而梦醒之后,但见那龙形香炉中冒出的烟雾弥漫室内、沾满锦被,无限哀思有如袅袅薰烟不断上升消散,愈见其凄清之意。“龙烟”是指攀龙香炉内所燃香料之烟,飘渺而至,笼罩绣衾,若有若无,虚虚实实。这高贵典雅的环境衬托出女主人公的身份,也衬托出其心境。
“辞恩久归长信,凤帐萧疏,椒殿闲扇。”点明女主人公身份是已失宠之宫妃。“长信宫”多为失宠后妃居处代称,屡屡出现于唐人诗中。词中的“久归”,点明自己失宠日久,因而“凤帐”形同虚设、宫门常关闭不开。“椒殿闲扇”是说她至长信宫后,原来居处已被锁起闲置。
“辇路苔侵。”过片一句,青苔长满了皇帝车驾的必行之路,说明皇帝久已不行幸,与上片之”辞恩久归长信”相呼应,以形象的画面揭示宫妃的冷落处境。
“绣帘垂,梧桐又移翠阴”一句结语,虽未点明这种企望又要落空,但时光不待,桐阴转移,女主人公仍陷在心驰神往的一厢情愿悲苦之中。
全词所写虽不过是描绘宫妃失宠望幸的情态,但其借助环境渲染烘托表述人物心态的手法却很有独特之处。其形象细腻的描绘笔触显示了作者状物摹情的艺术功力,通篇读来婉转缠绵,曲折幽深。
上阕以舞女容貌领起,接续观众的反应来呈现舞女优美的舞姿;下阕承接上文,继续把视线聚焦在舞女的整体风貌上。词的语言古朴精练,不用典故,只是如实写来,但却层次分明,给人一种古雅淳厚的美感。
“垂螺近额,走上红褶初趁拍”,词以描写舞女起笔。“垂螺近额”描写舞女的发髻,下垂的螺形发髻已经接近额头了,而“垂螺”发型说明此舞女年龄很轻,尚作女孩妆容;“走上红锢初趁拍”,是描写舞女初上舞台的样子,这句写舞女快步走上红地毯,随着舞曲节拍翩然起舞。舞者在“红祸”上舞动出妖娆舞姿,观者在“红褶”下欣赏她曼妙的身影,不禁发出“只恐轻飞,拟倩游丝惹住伊”的叹息,只担心她轻飞起,像飞入空中一般,希望能用游丝去将她牵引住。舞女时上时下,时近时远,如空中的灵鸟,难以把握,观众被这样随性的舞姿吸引,只想用“游丝惹住伊”。词人由首句描写舞女,笔锋一转,转而去写观众的反应,从侧面烘托舞女轻盈的姿态。
上阕以舞女容貌领起,接续观众的反应来呈现舞女优美的舞姿;下阕承接上文,继续把视线聚焦在舞女的整体风貌上。
“文鸳绣履,去似杨花尘不起”,先正面描摹舞鞋,鸳鸯绣于鞋上,玲珑小巧;后以“杨花”比喻舞姿形象,跳跃旋转间,如杨花一般缥缈婀娜,不惹尘埃。其中,“尘不起”三字用得极为巧妙,以日常生活中最为常见、最无章法的尘埃为比照对象,舞女在如此大幅度的舞蹈中竟能使“尘不起”,其轻盈灵巧的样子不言而喻。“舞彻《伊州》,头上宫花颤未休。”此句直接点明舞所伴之乐乃一曲《伊州》,一个“彻”字将舞女淋漓投入的姿态描画得入木三分。当音乐声息,舞步停歇后,舞女头上的宫花仍在不停颤动。“未休”一词作结,其“头上宫花颤”未停,其曼妙舞姿更加动人。
张先近观《伊州》曲中舞女姿色,统括其貌,轻盈至极,此词此舞,精妙绝伦,喟然叹矣。年轻的舞女,飘逸的舞姿,华美的舞台,八句词间尽括其中,笔调婉约,格调清雅,宛然似“余味绕梁,三日不绝”。
词的上片描写秋景,江南水乡的秋色在词人的感受中是平远开阔、疏淡优美的。词开篇“雨晴气爽”两句总写登楼远眺。先以“雨晴气爽”烘托环境气氛,给人以舒适清新之感,同时暗指时值秋季;再以“江楼”点出登临地点,“伫立”而“望”则使一个在江楼上长久的孤独默立、凝望远方的词人形象兀现在读者眼前,这也直接引出了下文的景色描写。
“澄明远水生光,重叠暮山耸翠”是写目光所及的山水美景。脚下,远去的江水清澈明净,波光闪动;隔江而望,暮色中重峦叠嶂,苍苍莽莽。这里从大处落笔,一句写江,一句写山。写江水突出了秋水清澈,澄静如练的特点;写“暮山”则突出了层峦叠翠、高耸入云的特点。这两句对仗工整,字句的锤炼也颇见功力:“远”字把江水逶迤远去的景象点染了出来,使画面一下就开阔起来;“暮”字为景物涂上了苍茫的背景,使整幅画面意境全出。
接下来,词人的视线落在了水际山峦之中。“遥认断桥幽径”三句,再进一步描绘江上秋晚的景色。远远地辨认出断桥、幽僻的小路,还隐隐约约地辨认出有个小渔村,在这黄昏时分,一缕炊烟正在村里袅袅升起。“遥认”两字用得相当确切,拉开了人与景的距离。景物显得远而小,有些模糊,增加了画面的纵深感。“断桥”、“幽径”、“渔村”、“孤烟”,这些衰残的意象,渲染出荒凉寂寥、凄清冷落的气氛,它们在临近黄昏的江上秋色的背景中构成了秋色平远的画面。
整个上片如一幅境界寥廓的江村晚景图,展现在读者眼前的是深秋雨后的江楼,无语东流的江水,层峦叠翠的远山,还有暮色中的“断桥”“幽径”、“渔村”“孤烟”。景色是凄清沉寂的,心情亦当如此,由此下片转为抒情。
过片“残阳里”句以“残阳”的意象承上启下,转入抒情。“残阳里”紧承“向晚孤烟起”,点出了时间的流逝,也给全词蒙上了一层惨淡的色彩。至此,词人关于具体时间已用“暮山”、“向晚”、“残阳”数词间接或直接地加以强调,突出了秋江日暮对游子情绪的景响。“脉脉朱阑静倚”一句呼应上片的“伫立江楼”,暗示了词人一直在江楼上默然凝伫。“脉脉”二字突出了“静倚”“朱阑”、凝望沉思时的如痴如醉,难以解脱。词中虽为言明词人何以长久地独倚“江楼”,但那种浓重的伤感之情已然深深感染了读者。于是词作水到渠成般过渡到下面一句:“黯然情绪,未饮先如醉。”心情抑郁,竟至没有喝酒却已进入醺醺而醉的状态,足见愁情的深沉、浓烈。这其中,已暗暗透出了“黯然消魂者,惟别而已矣”(江淹《别赋》)的浓重的伤别情绪,只是引而未发罢了。随着这种低沉感伤情绪的继续加重,词人满腹的愁思也汹涌如潮起来,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愁无际。”
“暮云过了,秋光老尽,故人千里。”这几句点出了悲秋怀人的主旨。词人置身深秋景色中,远山苍茫的迷蒙,断桥孤烟的冷落,暮云将尽的惨淡,秋光渐老的哀伤,使词人联想到了羁旅生涯的苦涩艰难,前程的渺茫无望。这份生命的悲哀需要有人与他共同承担,而“故人”却远隔千里。现实的景物增强了伤别意绪,因而无法消除,唯有“竟日空凝睇”以寄托对“故人”的思念。“竟日空凝睇”一句中“竟日”与前文的“暮山”、“向晚”、“残阳”、“暮云”相呼应,写出了时间的推移,也暗示了词人陷入深深的愁怨难以自拔;“凝睇”又与开头的“江楼”伫望,换头处的“朱阑静倚”以及全篇的景物描写紧密相扣,使全词首尾圆合,浑然一体;着一“空”字,表现了词人明知无望,却仍然对“故人”一片痴情,颇能动人心魄。
这首词虽非柳永的代表作,但也清新可人,结构工巧。上片写秋景,凄美动人;下片思旧情,哀婉感人。这首《诉衷情近》在词体中属于中调,柳永在创作时依据体制的特点,在写景与抒情时,既未大肆铺叙,也不特别凝炼,词旨点到即止。全词结构完整,处处映衬照应,语言雅而不俗,笔调挥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