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的首联回忆革命战争年代一起在草莽森林中的战斗生活及战友情谊。起句借用托名唐代黄巢《自题像》原句来会议革命战争的历程。次句则表明因为军务倥偬,二人虽是亲密战友,却也难以常相聚首,畅叙友情,言下不胜追怀惋惜之意。
颔联联则以艰苦卓绝的长征作衬托,缅怀罗荣桓对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建设所做的巨大贡献。60年代以来,毛泽东的头脑中已形成一种“反修”的政治忧患意识,这种意识十分强烈,而这首《吊罗荣桓同志》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写成,由于吊唁的哀痛和“反修”的政治忧患意识糅为一体,该诗也有一种格外哀伤情调。也正是因为毛泽东认为“战锦方为大问题”,所以才会在内忧外患中,当罗荣桓“不幸离人世”时产生那种“国家疑难可问谁”的怅失感。
颈联则全部用典,并以巧妙的借喻,形象鲜明地把当时的这种政治情势,活化成了意境鲜明的优美诗句,寓爱憎褒贬于其中,令人回味无穷。斥鷃,蓬间小雀。大鸟,昊天鹍鹏。而前者“欺”后者,而且时有所闻,岂非咄咄怪事。典出于《鹰和鸡》中的鸡“笑”鹰飞得低的故事,更使人觉得可笑、可气、可恼。这一联中的上下句,通过同义相叠而增强了表达效果,在相反相映的两组形象的“不和谐”、“不合理”的关系中,使大者更大,小者更小,高者更高,低者更低,在戏谑鄙夷之中,同时也透出了诗人的一份忧虑。
尾联“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对如此卓越英才不幸离世直抒哀思,尤其是结句以问语写出,更充分表达了作者对罗荣桓的深切怀念。于哀悼之中反衬出罗荣桓同志对党和人民所作出的巨大贡献,说明他的逝世是党和人民的重大损失,这一强调是对他的高度评价,是对他最高的赞誉。
这首悼亡诗,“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且以诉诸各种感官的立体形象美和“沁人心脾的言情”以及“脱口而出无矫揉装束之态”的语言,成为颇具“大家之作”风范的毛泽东诗词中的精品,且将永为世人所传诵。
梁启超的《读陆放翁集》作于他一八九九年戊戌变法失败后出走日本期间,写的是读陆游诗集引起的感慨。这里所选的是其中一首。
诗的前两句从大处着笔,指出千百年来诗坛柔弱不振的总趋势。在这种柔媚纤弱的风气笼罩之下,那种刚健雄直的战斗性和勇于为国家献身的精神也消亡了。所谓「兵魂销尽国魂空」是「靡靡风」最突出的表现。作者格外强调这一点,乃在为下两句蓄势,抹倒「诗界千年」,正是为了突出一人。「集中十九从军乐」指诗题给出的《陆放翁集》。在「兵魂销尽国魂空」的「千年」诗界,唯有陆游的诗集里,十分之九都是抒写卫国从军的渴望和欢慰的。所以末句「亘古男儿一放翁」,使足笔力推崇陆游是从古至今的诗人中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诗末梁启超自注云:「中国诗家无不言从军苦者,惟放翁则慕为国殇,至老不衰」,将诗意说得就更明确了。全诗写得极为概括凝练,雄直警策,这些都表现为「诗界千年」同「一放翁」的艺术对比所显示出的鲜明性。
梁启超格外推崇爱国主义和为国而战的「尚武精神」,他认为「中国人无尚武精神」,表现在诗里,则所谓「诗界千年靡靡风」,因而他倡导「诗界革命」,欲改造文学,振作民气,达到救国拯民的目的。这首诗可说是其发自心声之作。
范云十几岁时,其父范抗在郢府(今湖北武汉附近)任职,范云随侍其侧,年长其十岁的沈约也在郢府为记室参军,一见如故,遂相友好。八年以后,沈约转至荆州(今湖北江陵附近)为征西记室参军,两人分别。这首诗当作于此时,诗题中的沈记室即沈约。史称范云八岁赋诗属文,“操笔便就”,“下笔辄成”(《梁书·范云传》),这首诗就是他早期的代表作之一。
诗的开头便以极平稳的笔调勾画出送别时静谧、安详的环境。“桂水”并非特指某一条水,只是用以形容其水的芳香。王褒《九怀》中有“桂水兮潺湲”句,王逸注云:“芳流衍溢,周四境也。”后人遂常用之,如陆云《喜霁赋》中“戢流波于桂水兮,起芳尘于沉泥。”江淹《杂体三十首》中亦有“且泛桂水潮”、“桂水日千里”等句,均非实指。范诗中用这一词渲染了送别场面的温馨。送别诗,可以写送别时的情景、场面,以及当时人的心理活动,但范云只是用一句诗轻轻带过,遂转入天明登程的想象之中。郢州与荆州,古时均属楚地,故用“楚山”代之。启程的情景是晴空万里,天朗气清。这毕竟是少年人所写的诗,所以,他笔下的离别不是凄惨悲切,而是有一股清新流丽之气贯穿于内,显得轻盈洒脱。沈约《别范安成》诗中云:“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正是这种精神的写照。不过,中国人重视朋友(为五伦之一),重视友情,朋友的离别,总难免有些许的哀愁。“悲莫悲兮生离别,乐莫乐兮心相知。”故而下句以“秋风两乡怨”分写两地相思之怨愁,而以“秋月千里分”合写二人心灵之相通。谢庄《月赋》云:“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所写的正是地有千里之隔,明月人可共见之情。以上四句,前二句偏写景,后二句偏写情,所以转下去便偏写事。“寒枝宁共采”是对二人过去共同生活的回忆,“霜猿行独闻”则是对别后独自旅程寂寥的想象。诗中虽然没有正面写送别,但无论是偏于写景、写情或写事,都暗涉了离别。然而离别只是形体上的分隔,更重要的乃是精神上的合一。结束两句以极其肯定的语气写道:“扪萝正意我,折桂方思君。”“意”通“忆”。“扪萝”、“折桂”由上句“寒枝”引发而来,同时又暗与起句的“桂水”“楚山”相呼应。
这里牵涉到一句诗的异文。“扪萝正意我”中“正意”二字,一作“忽遗”,一作“勿遗”。“忽遗我”意思是:忽将我遗忘。前者似不符合沈约与范云间的感情,且与全诗情绪不一,后者表示的是一种希冀之情,虽然可通,但不如“正意我”所表达出的心心相印之情。另外,从范云诗的整体风格来看,也以“正意我”于文为胜。范诗的结句尤喜以彼我、今昔对写。如“迨君当歌日,及我倾樽时。”(《当对酒》)“尔拂后车尘,我事东皋粟。”(《饯谢文学离夜》)“待尔金闺北,予艺青门东。”(《答何秀才》)“海上昔自重,江上今如斯。”(《登三山》)“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别诗》)等等。而在这首诗中,也只有作“扪萝正意我”,才可与“折桂方思君”相对得最为工稳,也最能体现范云诗歌句法、结构的特色。
此诗在写法上是一句一转,但同样是“转”,如沈约的《别范安成诗》(沈德潜《古诗源》卷十二评为“句句转”),是层层递进式的转,而范云此诗则是句句回环式的转。这种回环式的结构、回环式的句法正是范云诗风的典型。所以钟嵘《诗品》曾评范云诗曰:“范诗清便宛转,如流风回雪。”正是抓住了其诗风格的整体特征。《送沈记室夜别》虽然是范云的早期作品,但也不难看出,这首诗已经奠定了范诗风格的基础。
《醉蓬莱》,《词谱》:《乐章集》注林钟商,始于柳永庆老人星现。云:“永为屯田员外郎,为太史奏老人星见,仁宗命词臣为乐章,柳方冀进用,即作《醉蓬莱》词奏呈。”又名《雪月交光》、《冰玉风月》。双调,九十七字,上片十一句,下片十二句,上下片各四仄韵。此词上片第一、五、八句,下片第六、九句,均作上一下四句法。
“七夕”,农历七月七日,传说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吴文英词集中尚有七首“七夕”词:《六么令·七夕》、《荔枝香近·七夕》、《秋蕊香·七夕》、《诉衷情·七夕》、《惜秋华·七夕前一日送人归盐官》、《惜秋华·七夕》、《凤栖梧·甲辰七夕》,可以互相参阅。
“望碧天”三句,忆旧日“秋娘”。“望碧天书断”,原无“望”字,为平入空格,拟补一“怅”字。此言抬头望青天,不见鸿雁传信到;低头嗅床中,卧枕尚遗伊人香,襟袖犹沾伊泪痕。虽离别而仍相思也。“谁识”两句是说:有哪一位还认识那像行云流水般纤细的“秋娘”呢?“象尺”六句,一“记”字透出此全系回忆。此言记得曾与“秋娘”两个人倚偎在床前,商量如何进行刺绣。绣架旁的几上用象牙制的直尺压着绣样,房中的熏炉内香气氤氲;绣架上还放着金针与彩色丝线,用以等待乞巧。这些都是从前一个七夕之夜的情景。记得天上的月牙儿像似一把晶莹的玉梳斜挂在空中,凉爽的秋夜收敛了她身上的香汗,南园中飘过来的花香也弥漫在绣房中。上片全是忆旧。
“尽是”四句,承上而转。此处是说:过去那些年轻时代美好的回忆,现在只有到清秋梦中去寻觅了。但是伊人确实在你的臂上残留有因亲热而咬下的齿痕;在两人定情的丝帕上还保留着她的胭脂吻痕。“凭鹊”两句是说:你想嘱托喜鹊传递自己的相思情,可是又怕它叽叽喳喳的多嘴多舌,将只供你我俩知道的秘密轻易地泄露出去。“润玉”六句,申诉男女相思意。此言“秋娘”,曾经送给他一块暖玉作为定情物,而他也因为相思无奈,曾去柳荫下等候过她的倩影,冀希她能应约而至。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即指此。但是约而不至,所以他只好隔墙清歌数曲,催促她现身,但是最终还是不见伊人,惟见紧闭的大门上衔环的铺首被秋风吹出嗡嗡的哀鸣声。此极言曲终人不见之哀伤。又“双铺”“环鸣”,即铺首,指装在门上用来衔环的动物头形。据《汉书·哀帝记》:“孝文庙殿门,铜龟蛇铺首鸣。”下片忆少年事,记相思情。
全词描写的一位多情男子,可以是词人自身,也可以是友人方南山,又可以是另一个多情种子。究竟是谁,只好由读者自己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