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词序,可知此词是为两件事而发。一是频繁的调任;二是朝廷内部的门户之争。而究其深致,词所要表现的,实是宦迹不定、人事掣肘使词人壮志难酬的牢骚不平之情。
词的上片从眼前饯别之情切入,点出别恨匆匆的遗憾。但从其“正怕酒尊空”的心理活动来看,词人心中积郁的愁情,决不仅仅是离别僚友们的感情。这一起句,就有包藏万有之力,为下文的进一步抒发各种人生忧思立好了地步。“头上”三句,以旁观者的洞达,对争名争利而兴门户私计的朝廷政要作出讽刺,言纵使生前为“贵客”,死后立“高累”,终不能称雄一世。这是对兴门户争私利者的无情嘲笑和无比蔑视,而又以旷达的语气出之,显示出词人不同流俗的思想境界。因为有这样旷达的思想托底,在上片末句,词人就能以清丽飘逸的意境,表现出词人不虑俗情的潇洒放逸怀抱。“一笑”句,虽是借用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莲篙人”的语典,可是用典浑化无迹,直如冲口而出;“落花风”,将时令特征以丽辞写出;而“干里”的形容,则更使落花美景由宴前而宕开无际,由实返虚,合实与虚,使词境显得更为深邃、灵活、摇荡。从章法上讲,结句又将离隆兴而赴行都的词作“本事”作出了必要的交代。上片就这样,由开头的别恨匆匆转到无恨可遣,意路多变,笔法摇曳。
下片首句,从小处说,是承接上片末句“出门去”而来,是写此番去朝廷为官的态度。从大处说,则词人之所以要考虑这个问题,是与上文所讽刺的朝廷政要兴门户私计的政治现状分不开的,所以是上文主旨的一个顺承和延展。在笔法上,词人借古讽今,以三国时代辛毗的耿直不阿,表明白己此去朝廷为官,早已准备好了像辛毗那样,宁愿不做高官、也不做曲附党私之徒的态度。这里的“孙刘辈”,应有所指下二句,以退为进,明看是写词人衰老憔悴之态,说任凭朝中权贵结党营私、大兴门户。实际上,这是对庸俗世风的有力抨击。究其含意,则稼轩之所以会如此衰老,都是因朝廷政要热衷于门户私汁、党派斗争,而对稼轩所向往的恢复大计则不仅不予理睬,反而对词人猜忌有加,频繁调动。全词开头词人“正怕酒尊空”即想要借酒挠愁的心理活动,在此也找到了部分解释。以下五句,看起来渐近颓唐萧瑟。词人这一生,除了湖海漂流、醉吟风月之外,根本无所建树。既然一切都由天子之力,词人真想乞求退休,归隐于镜湖东边的山水之中去。但反过来看,这里面却充满了爱国者的牢骚不平、悲愤与讽刺。因为词人的“此外百无功”,是由于生在这样一个不给机会的政治时代,处处受人掣肘之故。既然词人只手难挽狂澜,倒不如归隐林泉,以免受人倾轧。是对理想受阻的再一次纾愤,是对朝廷政治气氛的辛辣讽刺。这样的“反话”,也能显示出稼轩词气“勃部”、慷慨内敛的抒情风格。
此词以旷达的风貌隐含悲愤讥刺之情,是稼轩词的本色。
这首词是于重九席上吟咏老人心怀的,体现了作者对人生的感喟。全词以白描的手法,直抒胸臆,既写自己衰老的形态,又写自己不服老的精神,沉郁苍凉,显示出作者在艰难的人生道路上,力求超越自我,获取心理平衡的努力。
开头二句以自问自答的方式感喟人生,点出题旨。“有甚闲愁可皱眉”,实际是说自己愁眉不展,并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闲愁。作者接下指出为什么要皱眉头,主要是因有老人心怀,故无情无绪,往往自伤自悲。在这里,作者强调了老人心怀,点出了题意。作者的老人心怀也不是否凭空产生的。作者在《满江红》(曲几团蒲)词中借朋友之口劝他:“万自莫侵闲鬓发,百年正要佳眠食。”而在《满庭芳》(西崦斜阳)中又说:“无穷身外自,百年能几,一醉都休。”这一切都表明他想极力超拔人生困境,但终究不易,“百年”二句写出了他对人生困境的觉悟与认识。前一句是说人生百年,转眼即逝;而后一句则是说世路坎坷,壮志莫伸,人情冷暖,晚景落寞,这一切的磨难,都在自己身上打下了深深的印记。回首往自,反思人生,使他产生了某种空漠感和幻灭感,故以消极的态度对待人生。对他来说,枕流洗耳的高洁,竹间下棋的幽雅,饮酒赋诗的超逸,乃至访亲问友的欢快,一概没有兴趣,也懒于去学去做。“溪上枕”三句,比较集中地表现了他对人生的淡漠。但人生的遗憾,并没有使他走上颓唐和玩世。他还是要乐观地面对现实。故词的结尾二句用欲抑先扬的手法,指出现在所说的我身体强健也好,还是说我十分精神也好,都是相对的,是和“年时病起时”相比较而言的。这样结尾既照应了开头,又点出了产生老年心怀的原因,还表现了作者力求超拔人生困境的潇洒的生活态度,意义是极其丰富和深刻的。
挽歌,即“輓歌”。古人送葬时,执绋挽丧车前行的人所唱的哀悼死者的歌。崔豹《古今注·音乐》:“《薤露》、《蒿里》,并丧歌也。出田横门人。横自杀,门人丧之,为作悲歌。至孝武时,李延年乃分二章为二曲:《薤露》,送王公贵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使挽柩者歌之,世亦呼为挽歌。”
此首通篇写送殡下葬过程,而突出写了送葬者。
“荒草”二句既承前篇,又写出墓地背景,为下文烘托出凄惨气氛。“严霜”句点明季节,“送我”句直写送葬情状。“四面”二句写墓地实况,说明自己也只能与鬼为邻了。然后一句写“马”,一句写“风”,把送葬沿途景物都描绘出来,虽仅点到而止,却历历如画。然后以“幽室”二句作一小结,说明圹坑一闭,人鬼殊途,正与第二首末句相呼应。但以上只是写殡葬时种种现象,作者还没有把真正的生死观表现得透彻充分,于是把“千年”句重复了一次,接着正面点出“贤达无奈何”这一层意思。盖不论贤士达人,对有生必有死的自然规律总是无能为力的。这并非消极,而实是因勘得破看得透而总结出来的。
一篇最精彩处,全在最后六句。“向来”犹言“刚才”。刚才来送殡的人,一俟棺入穴中,幽室永闭,便自然而然地纷纷散去,各自回家。这与上文写死者从此永不能回家又遥相对照。“亲戚”二句,是识透人生真谛之后提炼出来的话。家人亲眷,因为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可能想到死者还有点儿难过;而那些同自己关系不深的人则早已把死者忘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论语·述而篇》:“子于是日哭,则不歌。”这是说孔子如果某一天参加了别人的丧礼,为悼念死者而哭泣过,那么他在这一天里面就一定不唱歌。这不但由于思想感情一时转不过来,而且刚哭完死者便又高兴地唱起歌来,也未免太不近人情。其实孔子这样做,还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诉诸理性的表现;如果是一般人,为人送葬不过是礼节性的周旋应酬,从感情上说,他本没有什么悲伤,只要葬礼一毕,自然可以歌唱了。
陶渊明是看透了世俗人情的,所以他反用《论语》之意,爽性直截了当地把一般人的表现从思想到行动都如实地写了出来,这才是作者思想上的真正达观而毫无矫饰的地方。陶之可贵处亦正在此。而且在作者的人生观中还是有着唯物的思想因素的,所以他在此诗的最后两句写道:“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死只是意味着一种人际关系的脱落,尘缘的结束。这只是一种极其正常的生命代谢,是托身大山魂归自然的皈依。这在佛教轮回观念大为流行的晋宋之交,实在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唯物观点。这种自然的死亡观也让诗人本来贫病交加的命运化为诗化的人生。
诗的前两句是虚写,后两句是实写,虚实相映融铸出了清新的意境。前三句看似平平常常,在低谷徘徊,然而到了结尾的第四句,却以动静相宜的深邃意境,一下子将全诗从低谷推向奇峰。
全诗几乎都是用数字堆砌起来的,从一至十至千至万至无数,却丝毫没有累赘之嫌,读之使人宛如置身于广袤天地大雪纷飞之中,但见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斗寒吐妍,雪花融入了梅花,人也融入了这雪花和梅花中了。
人们常常把呜叫声当作动物的语言,所以听到反复不断的声音,就自然想象到那是在不断地诉说着什么,或要求着什么,把它想象成无休止的倾诉。杜甫在秦州的几个月,正是促织活动的时候。傍晚,清晨,特别是不眠之夜,大约都是在促织的鸣叫声中度过的。诗人久客在外,心情本来就很凄凉,被促织声一激,往往不禁泪下。这首诗,就是诗人当时忧伤感情的真实写照。
起句正面点明促织,以“甚细微”与第二句的“何动人”构成对比,衬托哀音的不同寻常。
三、四句和五、六句,在修辞上构成两对‘‘互文”。就是说:促织在野外草根里、在屋内床底下,总是鸣声不断;而不论在什么地方呜叫,总和不得意的诗人心情是互相接近的。听到它的叫声,长期客居外乡的人不得不流泪,再也无法安睡到天明;被遗弃的妇女或寡妇也在半夜里被哀鸣之声惊醒,陪着促织洒下泪水。这种“互文”格式的使用,用表面上的两层意思抒写了交互着的四层意思,能收到言简意缘的效果,是古代诗词中常用的修辞手法。
最后两句以“悲丝”、“急管”同促织的啼叫相比较,而以促织叫声“天真”、不受礼俗影响作结,把促织的哀音放在任何乐器的演奏无法达到的效果之上,把“哀音何动人”写到了极点,更加烘托出诗人的思乡愁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