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歌行体的送别诗,描写的是日常生活中友人之间送别的一个场面,在一个优美的春日的早晨,诗人送友人到城门之外,在酒店饯别,依依不合送友人离去。
诗的一开头就点明即将分别和送别的时间,从“青门”写起以照应题目。“城头日出”,看得出天气的晴朗,从中可以感觉到诗人心情的开朗,从而提示了全诗的基调。然而既为离别。就不免有留恋之情,这一点在诗的三、四两句所勾划的景物中含蓄地透露出来。“青门柳枝”“几人别”对诗人送别起了很好的陪衬作用。
诗的次四句先写步出青门后所见,瞻望前路,遥遥无尽,“路”是景物的中心,与“官树”、“驿楼”一路烘托旅途气氛,隐隐流露出惆怅不舍。然后设想友人登程后情景:“花扑征衣看似绣,云随去马色疑骢”,这两句既以自然美景与远行之人相联系,勾划出一幅十分优美的春日行旅图,而又暗示张判官供职御史台的身份,是一种巧妙的双关笔法。而“花扑”、“云随”又都以物的有倩,衬托了人的不舍。
诗的又四句写酒店饯别。“日未午”与上文“城头日出”联系,看出时间的推移,也从中反映出诗人的挽留。对酒店宴饮场面并未正面细致描写,只用“丝绳”、“玉缸”和“如乳”的美酒来侧写,后文用一“醉”字加以呼应,可见此次宴别宾主都很尽兴。紧接着四句仍以酒店为基点落笔,写饮酒时所见:宾主在酒家畅饮,窗外落花满地,和春夜来微雨被踏成花泥,黄鹂在翩翩低飞,春日美景,烘托着人们的兴致。一个“醉”字,而且醉到书信懒题的程度,可见虽为惜别,而宾主豪兴不减。这一节宴别场面仅用景物来侧写,用笔极含蓄而意境极优美。
诗的最后四句写醉后送友登程。“望君不可见”而用“须臾”,故友离去而用“疾如箭”,在诗人感觉中,友人走得太快了,透露出不忍便别;而酒后便扬鞭飞马离去,也可看到友人奔波国事的豪迈姿态。结尾用古乐府歇辞“东飞伯劳西飞燕”的成句,贴切地表现出故人深情。
这首诗写送别,着重写送别的环境,意境十分优美,诗人的心情与诗中的环境一样是开朗而明快的。全诗共十八句,六次换韵,又间用偶句,显得流畅而婉转。
王安石是一位大政治家,也是一位有丰富感情和平凡心的平常人。他这首借送弟兼寄女儿的诗,充分表现了一个兄长、一个父亲对亲人的深厚感情。这首诗实是写给女儿的,是为了送弟的缘故,来到龙安江边,触景生情,想起女儿出嫁时的复杂心情,不由得再次泪下沾衣。封建社会女子出嫁后,与父母的关系就疏远了,骨肉分别,给父亲的心灵是个不小的打击,但孩子的家庭幸福又是父母所期盼的,因而分别时心情十分矛盾复杂。在封建社会的传统文化背景下,很少有父亲如此真实地表露对女儿出嫁的种种无可名状的心态,王安石却深切真实地写出了一个平凡的父亲的心情。
诗的前两句说来到江边送弟,同样的荒烟凉雨,同样的骨肉分离,这种场面又一次经历,怎不让人泪下沾衣。诗人说“泪下”而又“不自知”,正写出了站在江边遥望亲人远去时痴凝的神态,其中感情深厚沉郁。后两句说,除了春风吹绿了沙滩这一点与当年不同,一切都和当年送你出嫁时是一样的让人伤感。而“除却”一句又特巧妙,把春来草绿、凄迷伤情的景色特点反而加强了,风物一如往日,而今亲人却各自东西,心里必会伤怀和感慨。
诗的一、三、四联着重表现的是兄弟之间的骨肉情谊。首联写在送兄弟到越江边时,双双落泪,依依不舍。起势迅拔奇突,悲情无限,有极大的感染力。在二弟宗直暴病身亡之后,大弟宗一又要北适湘鄂之地安家,作者经不起这样大的打击,故曰“残魂”且已“零落”,神情“黯然”却又加“倍”,其中自有贬谪之苦,孤寂之意。此刻兄弟泣别,双双垂泪,虽为人之常情,却另有深意:诗人在极度艰苦恶劣的环境中生活,需要亲情友情支撑他那即将崩溃的精神世界,然而贬谪以来,亲人相继弃世,此时宗一又要北去,诗人更觉形单影只,愁苦无依。这两句诗既是铺叙,又是情语,充分表现出诗人苦涩的心境和兄弟之间的骨肉情谊。
第三联是景语,也是情语,是用比兴手法把彼此境遇加以渲染和对照。“桂岭瘴来云似墨”,写柳州地区山林瘴气弥漫,天空乌云密布,象征自己处境险恶。“洞庭春尽水如天”,遥想行人所去之地,春尽洞庭,水阔天长,预示宗一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一抑一扬,蕴愁其中:由于桂岭洞庭,一南一北,山川阻隔,以后兄弟相见恐怕就非常不易了。因而在这稍见亮色的描述中先笼罩了一层哀愁,十分巧妙地为尾联的表情达意伏下一笔。
诗的最后一联说,自己处境不好,兄弟又远在他方,今后只能寄以相思之梦,在梦中经常梦见“郢”(今湖北江陵西北)一带的烟树。“烟”字颇能传出梦境之神。诗人说此后的“相思梦”在“郢树烟”,情谊深切,意境迷离,具有浓郁的诗味。古往今来,这“郢树烟”似的幻象使失意的迁客骚人趋之若鹜,常愿眠而不醒;但又让所有的失意者无一例外地大失所望。这“烟”字确实状出了梦境相思的迷离惝惚之态,显得情深意浓,十分真切感人。
这首诗所抒发的并不单纯是兄弟之间的骨肉之情,同时还抒发了诗人因参加“永贞革新”而被贬窜南荒的愤懑愁苦之情。诗的第二联,正是集中地表现他长期郁结于心的愤懑与愁苦。从字面上看,“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报荒十二年”,似乎只是对他的政治遭遇的客观实写,因为他被贬谪的地区离京城确有五、六千里,时间确有十二年之久。实际上,在“万死”、“投荒”、“六千里”、“十二年”这些词语里,就已经包藏着诗人的抑郁不平之气,怨愤凄厉之情,只不过是意在言外,不露痕迹,让人“思而得之”罢了。柳宗元被贬的十二年,死的机会确实不少,在永州就曾四次遭火灾,差一点被烧死。诗人用“万死”这样的夸张词语,无非是要渲染自己的处境,表明他一心为国,却被长期流放到如此偏僻的“蛮荒”之地,这是非常不公平、非常令人愤慨的。这两句,有对往事的回顾,也有无可奈何的悲吟,字字有血泪,句句蕴悲戚。
南宋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别离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柳宗元的这首诗既叙“别离”之意,又抒“迁谪”之情。两种情意上下贯通,和谐自然地熔于一炉,确是一首难得的抒情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