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语言生动活泼,具有民歌色彩,而且在章法上还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它通篇词意联属,句句相承,环环相扣,四句诗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达到了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绪论》中为五言绝句提出的“就一意圆净成章”的要求。这一特点,人所共称。谢榛在《四溟诗话》中曾把诗的写法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句一意”,“摘一句亦成诗”,如杜甫诗“日出篱东水,云生舍北泥。竹高鸣翡翠,沙僻舞鹍鸡”(《绝句六首》之一),属于此类;另一种是“一篇一意”,“摘一句不成诗”,这首《春怨》诗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更赞美这首诗的“篇法圆紧,中间增一字不得,着一意不得”。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也说:“一气蝉联而下者,以此为法。”
但这些评论只道出了这首诗的一个方面的特点,还应当看到的另一特点是:它虽然通篇只说一事,四句只有一意,却不是一语道破,一目了然,而是层次重叠,极尽曲析之妙,好似抽蕉剥笋,剥去一层,还有一层。它总共只有四句诗,却是每一句都令人产生一个疑问,下一句解答了这个疑问,而又令人产生一个新的疑问。这在诗词艺术手法上是所谓“扫处还生”。
诗的首句似平地奇峰,突然而起。照说,黄莺是讨人欢喜的鸟。而诗中的女主角为什么却要“打起黄莺儿”呢?人们看了这句诗会茫然不知诗意所在,不能不产生疑问,不能不急于从下句寻求答案。第二句诗果然对第一句作了解释,使人们知道,原来“打起黄莺儿”的目的是“莫教枝上啼”。但鸟语与花香本都是春天的美好事物,而在鸟语中,黄莺的啼声又是特别清脆动听的。人们不禁还要追问:又为什么不让莺啼呢?第三句诗说明了“莫教啼”的原因是怕“啼时惊妾梦”。但人们仍不会满足于这一解释,因为黄莺啼晓,说明本该是梦醒的时候了。那么,诗中的女主角为什么这样怕惊醒她的梦呢?她做的是什么梦呢?最后一句诗的答复是:这位诗中人怕惊破的不是一般的梦,而是去辽西的梦,是惟恐梦中“不得到辽西”。
到此,读者才知道,这首诗原来采用的是层层倒叙的手法。本是为怕惊梦而不教莺啼,为不教莺啼而要把莺打起,而诗人却倒过来写,最后才揭开了谜底,说出了答案。但是,这最后的答案仍然含意未伸。这里,还留下了一连串问号,例如:一位闺中少女为什么做到辽西的梦?她有什么亲人在辽西?此人为什么离乡背井,远去辽西?这首诗的题目是《春怨》,诗中人到底怨的是什么?难道怨的只是黄莺,只怨莺啼惊破了她的晓梦吗?这些,不必一一说破,而又可以不言而喻,不妨留待读者去想象、去思索。这样,这首小诗就不仅在篇内见曲折,而且还在篇外见深度了。
如果从思想意义去看,它看来只是一首抒写儿女之情的小诗,却有深刻的时代内容。它是一首怀念征人的诗,反映了当时兵役制下广大人民所承受的痛苦。
第一首的主旨是伤春。词中,先写春向人们告辞,柳、兰喻春含泪挥手而别,后写一个女子惜春情态,一边惋惜春天的归去,一边又觉得春天对她也有无限依恋之情,作者以拟人手法,把人的表情动作赋予春,有依依难舍之情,郁郁感伤之意,抒发了惜春、伤春的感情。构思新颖,描写细腻,手法多变,充分体现了诗人乐府小章的“清新流畅、含思婉转”的艺术特色。
“春去也,多谢洛城人”。“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去也”两字感情色彩极浓。在临别之际一声“去也”。抵得上很多言语,其中当然也包含着不忍去、不愿去、又不得不去的衷曲。后来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词“愿去去千里烟波”,连用两个“去”字,也是为了突出他心头不忍去、不愿去而又不得不去的复杂感情。这是从春的一方即客观的一方言之。再从爱春、惜春的一方即主观的一方言之,则“去也”两字更为关情。《西厢记·长亭送别》有句云:“听得道声“去也”。松了金钡;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如果借来作为“去也”两字的注解,就不难想象那种爱春、惜春而又尤计留春的惆怅之情。“多谢洛城人”则又转换角度,以春天的口吻,向惜春之人遥遥致意。作者在短短七字之间展现了两种不同视角的转换,挥洒自如,更显示出其杰出的想像力和文字驾驭能力。
“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泡露似沾巾”两句,紧承前句“多谢洛城人”而来,不写人之惜春,而先写春依恋人,描绘出一幅气韵横生的送春画图,且看那纤弱的柳条随风依依轻摇,就好像挥手作别轻扬起的衣袖;而葡花沾满露珠,更有如一位不胜嫣羞的美人,在离别之际泪湿纸巾。
“独坐亦含颦。”如果说,前面四句都是从春的惜别一边着笔的话,那末这最后一句写到了惜春之人,即词中的抒情主人公。从句中的“独”字可以领悟到,这位抒倩上人公的心情非常寂寞惆怅。旖旎的春光曾给她以欢乐与安慰,或者说,曾激励她满怀憧憬地追求美好的理想,但是,曾几何时,春闹花谢。欢乐成为过去,安慰被失望所代替,理想也终于落空。愁绪煎熬使她坐卧不安:从句中的“亦”字可以表现出除“独坐”以外的独眠、独酌、独吟都已一一行之而终于无法排遣愁绪。在百无聊赖之中,惟有借“独坐”以自持性情,但“独坐”既久,仍不免颦眉蹙额,为愁绪所包围,由此总见得愁绪缠绵深长而避之无由了。
第二首的主旨是惜春,其抒情线索十分显明,抒情的中心非常突出。前两句在词意上是一层转折,次句的“艳阳年”与第三句的“桃花流水”在字面上也构成一个转折,两个七言对偶句与结句在虚实关系上又形成一个转折,通过这层层转折,层转层深地传出了充溢在词人心头的“惜春”意绪。
“春去也。共惜艳阳年。”首句重复第一首的发端,既加深了咏叹的意味,强化了作者伤春、惜春的情感,在结构上也起了与第一首互相呼应的勾连作用,感慨春天的“大势”已去。次句中的“艳阳年”,即“艳阳天”,指阳光灿烂、风光旖旎的春天,“余春”尚在,大家赶紧来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好好地赏玩一下暮春的风致。
“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尊前。”描写了词人为自己“惜春”的行为所做的打算,桃花凋落,飘洒在溪流水上,这正是暮春常见的景象,倘若桃花落瓣已被流水飘尽,那春天的身影就是确实消逝得无影无踪了。词人愿意在溪水边的草茵上席地而坐,面对着落花流水,斟上一杯春竹叶酒,慢慢地喝,悄悄地看,静静地想。
“惟待见青天。”强烈表达出希望自己拟想中的“惜春”行为能够实现的心声。纵然风景无限好,倘使碰上个淫雨连绵、路滑泥烂的天气,这一番打算就全都落空了。所以诗人末句希望老天爷能够帮忙,给人间送来个无云无风的大好晴天。
这两首词运用了拟人的手法表现了从人到春,又从春到人的三次主角转换。作者不写人惜春,反写春惜人,将人情物态揉为一体。构思新颖,手法多变;语言朴实无华,结构紧凑奇巧。全词充分体现了诗人乐府小章“清新流畅、含思婉转”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