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词具有多种风格,有的雄奇奔放,由此而创豪放一派;有的婉转多情,并不亚于柳、秦诸家。这首《蝶恋花》就是一首柔情似水的纯爱情词。它毫无掩饰地写出了一个男子的单相思。
上片回忆了恋爱的全过程:初遇——破灭——思念。“记得画屏初会遇”,写出这爱情的开端是美妙的,令人难忘的,与心爱的人在画屏之间的初次会遇,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情缘突然被割断了,这无异于一场美梦的破灭,一切幸福的向往都化为泡影,所以紧接着就说“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这里借高唐之典比喻再也不能与情人相会了。“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进一步写出男主人公的一片痴情。虽然是“高唐梦断”,情丝却还紧紧相连:梁间的双飞燕春来又秋去,美丽的春光几度从窗前悄悄走过,而对她的思念却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半分。其特别标举燕子是双飞,春光是从纱窗前走过,是因为这些物象最惹人相思,意在表明自己这几年是在极度的思念中度过的,是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中度过的。
下片回过头来集中描述他们之间最甜蜜的一次会遇。“那日绣帘相见处”,点明相会的时间与地点。“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活画出女方的娇羞之态:低眉垂眼,假意要走开,却微笑着用手整理自己的鬓发。一个“佯”字,见出她的忸怩之态,一个“笑”字,传出钟情于他的心底秘密。当人理鬓自也是一种保持最佳容姿以取悦于人的亲昵表示。“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进一步写出女方的内心活动:敛起眉头不说话,不是对他无情,实在出于害羞。一个姑娘家当然不好在人前轻率地倾吐自己的爱情,可愈是如此,愈见其纯真,愈是招人疼爱。全词就以此甜蜜的回忆的结束而结束,活泼而有分寸,细腻而有余味。
作者在这里描写的相思之情是赤裸裸的,热乎乎的,可也是健康的,朴素的,就像爱情本身那么健康,就像生活本身一样朴素。女主人公自然是青楼中人物,男主人公是封建社会中的青年士子无疑。他们可以向意中人表示自己的爱情,但无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他们之间的爱情的中断,决不是女方的变心,更不是男方的负情,而是受着外力的压迫与阻挠。
此词在艺术上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顺叙、倒叙的交叉运用,使结构错落有致。上片先写爱情的“好梦惊回”,下片再写甜蜜的欢会,自然是倒叙。单就上片说,从初会写到破裂,再写到无穷尽的思念,自然又是顺叙。如此交叉安排,使其具有简单的情节,颇有点像现代的抒情性短篇小说的梗概,收到了曲折生情、摇曳生姿的艺术效果。二是运用了反衬手法,即以相见之欢反衬相离之苦。此词下片特意集中笔墨将勾魂摄魄的欢会详加描述,就正是为了反衬男主人公失恋的痛苦。因为只有爱得如此之深,才能思得如此之切;只有享受过如此的欢愉,才能产生如此的痛苦。这比说任何伤心的话更伤心十分。
这首诗以汉代之事咏金朝,写金朝统治者当年在燕京大营宫室,招致亡国之祸感慨事过境迁,即使有英雄豪杰,也无可奈何了。
首联破空而来,落笔不凡。汉宫曾经因为过度奢华而引来伯鸾的《五噫歌》,诗中赞叹了汉宫的雄伟壮观,但更多流露出的,是对豪奢宫殿旁民不聊生景象的哀叹。高亢激愤的歌声撼动了朝野上下,使得统治者闻之惊心。该诗一开始就引用了一个典故,以汉宫喻金朝,意在谴责金朝统治者过于奢华,不顾民生疾苦,大营宫室,招来亡国之祸事。而今时过境迁,即使当年的梁鸿再现,也已回天无力,徒唤奈何。
颔联紧承首联,抨击当年金朝统治者只求豪奢,不知道亡国的惨祸将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诗人怀着凄怆的心情徘徊在金朝故都草一木、一砖一瓦俱在,但已物是人非,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涌上心头。看看宫殿高的瓦脊,上面仍然站立着象征吉祥富贵的金风,然而这宫殿的主人已沦为阶下之囚。前一句流露的是诗人的伤感无奈,后一句则蕴涵了锋芒:宫殿仍在,金凤依旧,而那些象征着皇权的铜制骆驼,不再威风凛凛地排列宫门两侧,却像他们的主人一样沦落,横卧在寒烟衰草之中,默默地成了沧桑巨变的见证。该联对仗精工,对比鲜明:“但见”句写眼前之景,“岂知”句忆往昔之事;“觚棱”是富贵繁华之所,“荆棘”乃荒芜凄凉之物;“上”处高位,“卧”为沦落。抚今追昔,诗人百感交集,心潮难平。
颈联借用两个典故,一用“秋风客”借以指金朝的故帝,有伤悼讽刺之意;二用“春梦婆”,借以对金朝的没落命运表示悲伤。该联使用典故,借以哀叹金朝覆灭的命运,同时又寄托了遗山对于人生短暂,世事无常的诸多感慨:没有人能够逃脱死亡的最终结局,也没有永恒的荣耀和富贵,一切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成为过去。感慨是深沉的,有着历史的厚重和哲理的意味。
尾联对故都燕京的变迁表示无限的哀伤。离开燕京之后,诗人一路上心情郁闷,走走停停,频频回首:暮色中故国的景物依旧,燕京还是那样飘荡着吉祥的五色云朵,丝毫不因为江山易主而有所改变。诗人将浓重的伤感潜藏在淡淡的叙述中,不动声色地透露着心中的落寞悲凉。
该诗在艺术上极为工炼纯熟,苍劲老道,警策凝重。字里行间饱含着诗人伤怀故国故都的深沉感情,感人至深。
作者以自己的思想感情通过景物描绘传达给读者,是中国诗歌艺术表现的常法。该曲的特点,即是将虎丘的群景有意识地作为诗人怀古意绪的外化。所以在曲中,“半天风雨”虽颇具典型性,却并非作者着力表现的主体,仅作为一种冷色调氛围的构成因素。这种严冷的色调,正是作者抚今追昔、“千古恩仇”的内心情潮的折射。曲中写怪石老树,以及“苔绣”、“尘黏”、“云湿”,并不着重于风雨的介入,而更多地体现出岁月风霜的影响;“琴调冷”、“剑光寒”两句,更是老练地将古迹的历史与现状沟通。这种取景传象的手法,正是古人所说的“思接千载”,以及对待景物的“取其势而不取其质”。
当然,作者也并非将“风雨登虎丘”的“风雨”完全置于一旁,结尾两句“浪卷胥魂,山锁吴愁”,便重又巧妙地转回到了风雨的影响。须知虎丘旁只有一条叫山塘的小溪,无“浪”可言,而虎丘本身明秀佳丽,也很难与“锁愁”的形象联系在一起。然而在“半天风雨如秋”的特定情景下就有所不同,风雨凄迷,天地山川足以为之改容。这两句既是怀古意绪的延伸,又是对风雨虎丘峭冷景象的添写,可谓虚实相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