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这首《如梦令》是“天下称之”的不朽名篇。这首小令,有人物,有场景,还有对白,充分显示了宋词的语言表现力和词人的才华。小词借宿酒醒后询问花事的描写,曲折委婉地表达了词人的惜花伤春之情,语言清新,词意隽永。
起首两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辞面勾勒写词时间与环境,昨夜词人不忍看到明朝海棠花谢,故把酒以消愁绪,翌日晨起宿醉尚未尽消。 “雨疏风骤”十分恰切地写出暮春时节,风萧萧然而雨却是疏落,渲染了词人花下醉酒的怅然之感。即便把酒过后的酣睡浓甜,但仍难“消残酒”,写出词人此刻的慵懒惺忪。
词人唤来侍女“试问卷帘人” 转折巧妙精当,灵动自然。词人情知海棠不堪一夜骤风疏雨的揉损,窗外定是残红狼藉,落花满地,却又不忍亲见,一个“试”字,将词人不忍亲见落花却又想知究竟的矛盾心理,刻画得贴切入微,真实可感。孰料, “却道海棠依旧”,侍女的回答让词人喜出望外却又无奈黯然, “却”字道出了“卷帘人”不解词人心以及词人的意外之喜,词人的细腻委婉和侍女的粗疏淡漠形成对比。试问”的结果——“却道海棠依旧。”侍女的回答却让词人感到非常意外。本来以为经过一夜风雨,海棠花一定凋谢得不成样子了,可是侍女卷起窗帘,看了看外面之后,却漫不经心地答道:海棠花还是那样。一个“却”字,既表明侍女对女主人委曲的心事毫无觉察,对窗外发生的变化无动于衷,也表明词人听到答话后感到疑惑不解。她想:“雨疏风骤”之后,“海棠”怎会“依旧”呢?这就非常自然地带出了结尾两句。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既是对侍女的反诘,也像是自言自语:这个粗心的丫头,你知道不知道,园中的海棠应该是绿叶繁茂、红花稀少才是。这句对白写出了诗画所不能道,写出了伤春易春的闺中人复杂的神情口吻,可谓“传神之笔。“应是”,表明词人对窗外景象的推测与判断,口吻极当。因为她毕竟尚未亲眼目睹,所以说话时要留有余地。同时,这一词语中也暗含着“必然是”和“不得不是”之意。海棠虽好,风雨无情,它是不可能长开不谢的。一语之中,含有不尽的无可奈何的惜花情在,可谓语浅意深。而这一层惜花的殷殷情意,自然是“卷帘人”所不能体察也无须更多理会的,她毕竟不能像她的女主人那样感情细腻,那样对自然和人生有着更深的感悟。这也许是她所以作出上面的回答的原因。
末了的“绿肥红瘦”一语,更是全词的精绝之笔,历来为世人所称道。“绿”代替叶,“红”代替花,是两种颜色的对比;“肥”形容雨后的叶子因水份充足而茂盛肥大,“瘦”形容雨后的花朵因不堪雨打而凋谢稀少,是两种状态的对比。本来平平常常的四个字,经词人的搭配组合,竟显得如此色彩鲜明、形象生动,这实在是语言运用上的一个创造。由这四个字生发联想,那“红瘦”正是表明春天的渐渐消逝,而“绿肥”正是象征着绿叶成荫的盛夏的即将来临。这种极富概括性的语言,又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此词借宿酒醒后询问花事的描写,委婉地表达了作者怜花惜花的心情,充分体现出作者对大自然、对春天的热爱,也流露了内心的苦闷。全词篇幅虽短,但含蓄蕴藉,意味深长,以景衬情,委曲精工,轻灵新巧,对人物心理情绪的刻画栩栩如生,以对话推动词意发展,跌宕起伏,极尽传神之妙,显示出作者深厚的艺术功力。
五言绝句《南浦别》就是一首描写友情的优美送别诗。诗很短,只有短短二十个字,用白描的书法写出诗人与友人淡淡哀伤而又优美的送别。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这两句不仅点出送别的地点和时间,而且以景衬情,渲染出浓厚的离情别绪。“南浦”,是送别之处的代名词,于是一见“南浦”,令人顿生离忧。而送别的时间,又正当“西风袅袅”的秋天。秋风萧瑟,木叶飘零,此情此景,不能不令人倍增离愁。
这里“凄凄”、“袅袅”两个叠字,用得传神。前者形容内心的凄凉、愁苦;后者形容秋景的萧瑟、黯淡。正由于送别时内心“凄凄”,故格外感觉秋风“袅袅”;而那如泣如诉的“袅袅”风声,又更加烘托出离人肝肠寸断的“凄凄”之情,两者相生相衬。而且“凄”、“袅”声调低促,一经重叠,读来格外令人回肠咽气,与离人的心曲合拍。
“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这两句写得更是情意切切,缠绵悱恻。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最后分手,是送别的高潮。分手后,离人虽已登舟而去,但离人频频回过头来,默默而“看”。“看”,本是很平常的动作,但此时此地,离人心中用言语难以表达的千种离愁、万般情思,都从这默默一“看”中表露出来,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从这个“看”字,读者仿佛看到那离人踽踽的身影,愁苦的面容和睫毛间闪动的泪花。离人的每“一看”,自然引起送行人“肠一断”,涌起阵阵酸楚。诗人连用两个“一”,把去留双方的离愁别绪和真挚情谊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诗人劝慰离人安心的去,不要再回头了。此句粗看似乎平淡,细细咀嚼,却意味深长。诗人并不是真要离人赶快离去,他只是想借此控制一下双方不能自抑的情感,而内心的悲楚恐怕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人类有过无数的送别,在唐诗中送别诗也占了很大的比例。但是,能够引起后世千古读者共鸣的送别诗,一定抓住了千古送别中感人的共性细节,用艺术的手法呈现出来。白居易的《南浦别》就是这样的一首优美送别诗。诗歌能够感染人,也正因为用语言见证了人类情感的共通性。 。
好朋友邀请赴宴,自己不想去,这是生活中经常碰到的事。面对这种情况,要借故推辞,很难措词。姜夔这首诗却推辞得很得体,既道出了不想去的原因,又说得不俗,耐人寻味。
诗首句直抒胸臆,表明自己一天天衰老,对世间的事渐渐淡漠,提不起兴致,因此懒得出门,没有心情听到宴饮中的嘈杂的管弦,也更无心应酬。这句是实写,企图通过自己的种种不堪,引起对方的同情,但作为不去赴席的理由,仍嫌不足,于是第二句再加以补足,请出万能挡箭牌,以身体不好,不适宜饮酒为托词,谢绝邀请。这样拒绝,既说明了自己不去的原因,又等于告诉对方,自己的现状,去了后反而会因了自己一人向隅而使满座不欢,于是主人就不便再勉强了。
三、四句说自己不去,但与前两句直接表示不同,换个角度,说自己愿意留在家中。留在家里的理由也很充分,时逢夏末,碰到了难得碰到的好雨,驱尽了残暑,在这样凉爽的天气里,正好可以在家中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虚堂的幽静,与上面管弦的热闹成对比,走向年老而又在病中的他自然适宜乘凉快在家好好休息;而白天高卧,又带有几分高士的闲适意趣,很切合诗人自己的身份。听了这些,张平甫就更加不会因为诗人不答应赴宴而不快了。
姜夔一生困顿失意,为生计所迫,羁旅天涯。他写这首诗时,生活主要依靠张鉴、张镃和范成大的资助,人到中年,彷徨无措,使他倍感寥落。他在《忆王孙》词中自述“零落江南不自由,雨绸缪,料得吟鸾夜夜愁”,正是他当时生活及心情写照。这首诗表面上写的是辞谢友人的邀请,三、四句甚至带有些豁达,但隐藏在诗后的是很浓重的牢愁,因此读来使人觉得有些压抑。
李白自从天宝三载辞京还山后,便浪迹天涯,过着游山览水,访僧问道、纵情诗酒的漫游生活,在天宝末年,他在皖南宣州(今安徵宣城)一带,盘桓最久,他为这里的山水风光和风土人情所迷恋。除了与山翁樵夫、屠沽渔商、隐士逸人相交往外,还常常走观串寺,广与和尚道士交朋友。和李白交游的僧人道士,一般都是些精通佛玄、能诗善文的诗僧、学问僧或有学识才情的道士。此诗中所赠别的“山僧”,即是这样的一位多才多艺、道行高深的名僧。
水西寺是唐代一所著名的寺院。此寺座落在安徽泾县城西。据《江南通志》记载,水西寺建在泾县西五里的水西山上。这里“林壑邃密,下临深溪,旧建宝胜、崇庆、白云三寺。浮屠对峙,楼阁参差,碧水浮烟,咫尺万状。”水西寺是对水西山三寺的泛指。宝胜寺又叫水西奇,白云寺又叫水西首寺,崇庆寺又叫天宫水西寺。历代名人多到此游览,一些游方的僧人也常封这里挂锡访学。李白所结识的这位山僧,就是外地的云游僧,他也和李白—样是到水西寺游访,二人因此才相逢相识。因此,此诗开头就写道:
“何处名僧到水西?”何处,并不表示诗人不知道这位僧人是从哪里来,而是说这位名僧不是此寺的僧人,而是从外地来的客僧。次句是说明这位僧人来自何方和来访的目的:“乘舟弄月宿泾溪”。“乘舟”一作“乘杯”。“乘舟”较为普通,“乘杯”更富有神奇色彩,以“乘杯”为善。既然诗中说的是位名僧,就应该有些传奇本领。传说刘宋时期有一位杯渡和尚,他能乘木杯渡水,无假风棹,轻疾如飞。此处说这位僧人也如同杯渡和尚一样,颇有灵异之气,是乘杯来到水西的。他来这里似乎不是为了学佛练禅,而是“弄月”。即他来泾溪是为了欣赏这里的风月美景。当然,高僧们不一定像普通和尚一样去坐禅诵经,苦苦修练,清风明月,无非禅心,只要有所妙悟,也一样能达到明心见性的目的。这也许就是高僧之所以高明之处。“宿泾溪”,泾溪就是在水西寺旁。不宿寺中而宿泾溪,足见此僧的脱俗之处。
“平明别我上山去,手携金策踏云梯。”第二天清晨此僧就与李白告别而去,手携锡杖上山走了。此僧来时是乘舟(或乘杯)顺水路而来,而分别时却走的山路。“金策”即锡杖,“云梯”,指的是山上的磴道。因远观登山,如登梯而上,高入云中,故云“踏云梯”。诗中不说此僧是扛着锡杖,沿着山中磴道攀山而去,这样写太平凡了,而是说他“手携金策踏云梯”,就把此僧的飘然之状,神异之色突现了出来。
“腾身转觉三天近,举足回看万岭低。”这是从山僧站在山顶上的角度,来写他的感觉。仿佛他是腾身云中、离天宫很近,而回看千山万岭,却都在脚下。而更进一层的意思是借此来寓意此僧的佛学修养之高,说他已近佛界三天(佛教称欲界、色界、无色界为三天)中的最高天,而下视尘寰,远在脚下。以此来突出此僧道行的高深。紧接着后—联又顺手拉来历史上两位高僧来与此僧比较:是东晋时的高僧。他精通《庄子》和《维摩经》,常与当时名士殷浩、郗超交往。他为人放浪不羁、善于玄辩。
《世说新语》载:“支道林常养数匹马,或言道人畜马不韵,支曰:‘贫道重其神骏。’”远公指东晋高僧慧远,他博综六艺,尤善老庄,曾与陶渊明等名士三十多人结莲社,谈玄论道,吟诗作赋,颇有风流名士风度。为后代文人所赞赏。此联的意思是:此僧放浪形骸、谑浪口辩,风流名士的派头,足可以与慧远相提并论!李白将他与历史上的名僧相比,更是为了突出此僧的风度和才情。由此可见,此僧还是一位善于谈玄论道、诗酒风流的放浪人物,以致于与他萍水相逢的李白也对他赞赏有加。于此,一个佛学高深,诗酒啸傲,行迹诡异,举止不凡的高僧形象,已从诗中唤之欲出,廖廖数句就刻画出了一位神态飘洒的高僧。可见诗人的技巧之高超。
诗的尾联抒写了诗人对这位高僧的深切怀念。“此度别离何丑见,相思一夜瞑猿啼。”刚刚分别就想着何日能再见面。这样的朋友尤其是在僧人中的朋友,对李自来说不是很多的。“相思一夜”暗寓出李白因相思此友而一夜没有合眼。正是整夜相思不寐,所以李白才会感觉到夜间的哀猿一直在山间悲啼。而这哀猿的悲啼,更增加了诗人与朋友的相思离别之苦。虽然这首诗就在凄迷的夜猿声结束了,但是诗人对朋友的深厚友情,却深深地印在了读者的心上。
此诗是一首七言排律,这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一贯不愿受格律束缚的自由浪漫诗人的李白,却用七言排律写诗。李白这首七言排律,也和李白其他律诗一样,有“以古入律”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