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小令虽说只有短短四句,但曲家却以清丽的语言,为读者创造出妙趣横生的艺术境界。在作者笔下,吴国良技艺高超,箫音低回清婉。倪瓒泛舟江上,听其吹奏。箫声空灵辽远,如幻如真。那江中晃动之月影,朦胧缭绕之春雾,均为吴郎精妙绝伦的洞箫演奏布置了浓重的令人神往的艺术欣赏氛围。这美妙的箫音,会招致娥皇与女英前来鼓瑟呢,云水之间,声音由远而近,似乎是神女的环佩在轻摇、碰撞,是那么玲珑动听,女神真的眷顾,闻箫声而来。
当然,这样的想象终归只能是想象。作者的意图,一是对友人技艺由衷的赞美,一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元代无休无止的动荡,带给曲家的是性灵的遮蔽感和人生的幻灭感。所以,脱迹尘氛之外,扁舟一叶,吹箫度曲,成为其理想的生活方式。“晚益务恬退,弃散无所积,屏虑释累,黄冠野服,浮游湖山间以遂肥,丰采愈高,不为谄曲以事上官,足迹不涉贵人之门,与世浮沉,耻于炫暴,清而不污,将依隐焉”(元周南老《元处处士云林先生墓志铭》)。倪云林人格高标,文骨清逸,隐于五湖三泖之间,这本身就是一幅大写意。
总之,此曲短小精悍,神韵超逸,正如倪瓒画作中的小品,冲淡醇雅,不为俗染。
姜夔此词,前有小序云:“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 ,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丙辰是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张功父即张鎡。他先赋《满庭芳·促织儿》,写景状物“心细如丝发”,曲尽形容之妙 ;姜夔则另辟蹊径,别创新意。
词先从听蟋蟀者写入 。“庾郎先自吟愁赋 ”,庾郎 ,即庾信,曾作《愁赋》,今已不传,此似指《哀江南赋》、《伤心赋》、《枯树赋》一类哀愁之作。杜甫诗云:“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次句写蟋蟀声,凄切细碎而以“私语”比拟,生动贴切,并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因而和上句的吟赋声自然融合。“更闻”与“先自”相呼应,将词意推进一层。骚人夜吟 ,已自愁情满怀,更那堪又听到如窃窃“私语”的蟋蟀悲吟呢!从中寄寓了词人深沉的身世之感、家国之痛。
“露湿”三句是空间的展开,目的是藉以触发更广泛的人事。铜铺,铜做的铺首 ,装在门上衔门环;此指门外。石井,此指井栏边。说蟋蟀鸣声在大门外;井栏边,到处可闻 。“哀音似诉 ”,承上“私语”而来,这如泣似诉的声声哀鸣,使一位本来就转侧无眠的思妇更加无法入梦了,只有起床以织布来消解烦忧(蟋蟀一名促织 ,正与词意符合)。于是蟋蟀声又和机杼声融成一片。这几句遗貌取神,离影得似,妙在如“野云孤云 ,去留无迹”(《张炎《词论》》)。词中的蟋蟀的鸣声为线索 ,把诗人、思妇、客子、帝王、儿童等不同的人事巧妙地组织到一篇中来。其中,不仅有词人自伤身世的喟叹,而且还曲折地揭示出北宋王朝的灭亡与南宋王朝苟且偷安,醉心于暂时安乐的可悲现实 。“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写思妇怀念远人的心情。面对屏风上的远水遥山,不由神驰万里。秋色已深,什么时候才能将亲手织就的冬衣送到远方征人的手中?秋夜露寒,什么时候征人才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远人遥隔,如今只余一人对影自怜,又有什么情绪来寻欢作乐呢?几句言简意远,委婉尽情。
下片首句岭断云连,最得换头妙谛,被后人奉为典范。岭断,言其空间和人事的更换——由室内而窗外,由织妇而捣衣女。云连,指其着一“又”字承上而做到境换意连 ,脉络暗通。寒窗孤灯,秋风吹雨,那蟋蟀究竟为谁时断时续地凄凄悲吟呢?伴随着它的是远处时隐时显的阵阵捣衣声 。“为谁”二字,以有情向无情境界引向空灵深远之处。
以下“候馆”三句,继续写蟋蟀鸣声的转移,将空间和人事推得更远更广。客馆,可以包举谪臣迁客、士人游子各色人等;离宫,可以包括不幸的帝王后妃、宫娥彩女。这些飘泊者、失意者,不论尊卑长幼,都要悲秋吊月,闻虫鸣而伤心无限在国怀乡愁绪袭扰心以上极写蟋蟀的声音处处可闻,使人有欲避不能之感 。它似私语,似悲诉,时断时续;它与孤吟声、机杼声、砧杵声交织成一片。仿佛让人听到一组凄婉哀愁的交响乐。“豳诗漫与”,词人说自己受到蟋蟀声的感染而率意为诗了。语出《诗经·豳风·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可是,下面突然插入“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两句,写小儿女呼灯捕捉蟋蟀的乐趣,声情骤变,似与整首乐章的主旋律不相协调。而与友人张鎡《满庭芳》词中“八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意境相若。然细加品味,正如陈延焯所说:“以无知儿女之乐 ,反衬出有心人之苦,最为入妙。”(《白雨斋词话》)的确,这是这阕大型交响乐中的一支小小插曲,其妙用在于以乐写苦,所以当这种天真儿女所特具的乐趣被谱入乐章之后,并不与主旋律相悖逆,反倒使原本就无限幽怨凄楚的琴音,变得“一声声更苦”了。以乐笔写愁然,正是白石词的匠心妙用。
这首词看似咏物,实则抒情,通过写听蟋蟀鸣声,寄托家国之恨。这首词的妙处在于分辟蹊径,别开生面,用空间的不断转换和人事的广泛触发,层层夹写,步步烘托,达到一种凄迷深远的艺术造境。
《守岁》,十六句,可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六句:“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修鳞半已没,去意谁能遮?况欲鳞其尾,虽勤知奈何。”这里用生动的比喻说明守岁无益,从反面入题,跟前两首有所不同。这个比喻不但形象生动,而见辰龙巳蛇,以蛇比岁,不是泛泛设喻。这六句的前四句写岁已将近,后二句写虽欲尽力挽回,但徒劳无益。“鳞其尾”字面虽然用《晋书·贾后传》“鳞狗当鳞颈,今反鳞其尾”的话,但在行文中完全以“赴壑蛇”为喻:到了除夕,已经是末梢了,倒拔蛇已不大可能,何况只抓蛇尾巴梢,哪里能鳞得住呢?以这样六句开头,好像说这个风俗无道理。要写守岁,先写守不住,不必守,这是欲擒故纵,使文字多波澜的手法。
中间六句是第二个层次:“儿童强不睡,相守夜谌哗。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这个层次写守岁的情景。一个“强”字写出儿童过除夕的特点:明明想打磕睡,却还要勉强欢闹。这两句仍然是作者回味故乡的风俗,而不是他在凤翔时的情景。这一年苏轼才二十六岁(虚龄二十七岁),膝下只有一子苏迈,虚龄五岁,不可能有这两句所写的场景。“晨鸡”二句将守岁时的心理状态写得细腻入微,“坐久”两句将守岁时的情景写得很逼真。这两句主要是针对大人守岁所说的。纪昀很欣赏这十个字,说是“真景”。实际上这是人人守岁都有过的感受,他能不费力地写出来,增添不少亲切感。
最后四句是第三个层次:“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这个层次与开头第一个层次的欲擒故纵相对照,表明守岁有理,应该爱惜将逝的时光。正面交代应该守岁到除夕尽头。结尾两句化用白居易“犹有夸张少年处”,意在勉励苏辙。苏辙在京师侍奉父亲,苏轼希望两地守岁,共惜年华。这个结句含有积极奋发的意味,是点睛之笔,使全诗精神陡然振起。
苏轼的《守岁》,诗意明白易懂,旨在勉励自己惜时如金。作者用形象的蛇蜕皮喻时间不可留,暗示要自始至终抓紧时间做事,免得时间过半,虽勤也难补于事。努力应从今日始,不要让志向抱负付诸东流。
这首诗附在作者的名篇《滕王阁序》后,概括了序的内容。首联点出滕王阁的形势并遥想当年兴建此阁时的豪华繁盛的宴会的情景;颔联紧承第二句写南浦飞来的轻云掠过画栋,西山的雨卷入了珠帘内,表现了阁的高峻;颈联由空间转入时间,点出了时日的漫长,很自然地生出了风物更换季节,星座转移方位的感慨,引出尾联;尾联感慨人去阁在,江水永流,收束全篇。全诗在空间、时间双重维度展开对滕王阁的吟咏,笔意纵横,穷形尽象,语言凝练,感慨遥深。气度高远,境界宏大,与《滕王阁序》真可谓双璧同辉,相得益彰。
此诗第一句开门见山,用质朴苍老的笔法,点出了滕王阁的形势。滕王阁是高祖李渊之子滕王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建。故址在今江西新建西章江门上,下临赣江,可以远望,可以俯视,下文的“南浦”、“西山”、“闲云”、“潭影”和“槛外长江”都从第一句“高阁临江渚”生发出来。滕王阁的形势是这样的好,但是如今阁中有谁来游赏呢?想当年建阁的滕王已经死去,坐着鸾铃马车,挂着琳琅玉佩,来到阁上,举行宴会,那种豪华的场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第一句写空间,第二句写时间,第一句兴致勃勃,第二句意兴阑珊,两两对照。诗人运用“随立随扫”的方法,使读者自然产生盛衰无常的感觉。寥寥两句已把全诗主题包括无余。
第三、四两句紧承第二句,进一步描写滕王阁的冷清寂寞。雕着精美图画的梁木、用玉做成的门帘朝朝暮暮和南浦的云西山的雨为伴。这两句依然暗含着对比,过去,雕梁画栋的楼阁有王子的居住更显其气势,珠帘有玉面相衬更显其温婉高贵,可如今人去楼空,一派苍凉。
后四句抒发生命短暂、繁华易逝、人生无常的感叹。读过苏轼《赤壁赋》的读者不禁会想起其中的句子“(曹操)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这是诗人消极心绪的流露。此处抒情手法极妙,不仅有前四句之景为情做铺垫,还有“闲云潭影日悠悠”“槛外长江空自流”之景与情的完美融合。这样,情感就是饱满的、浓厚的、真实可感的,让读者不得不沉浸于其中与诗人共伤悲。
最后两句抒发“阁中帝子今何在”的感慨,“槛外长江空自流”把人的目光牵引到了更加广阔的空间,把人的思绪带领到了更加纵深的历史。长江不停地无情地流动,时间冷漠地永恒地流逝,历史上无论多么辉煌显赫的生命,都注定凄惨地悄然地逝去。“空”把悲伤之情感抒发到了极致,把消沉之思绪凝结到了顶点,荣华富贵为空,功名利禄为空,情爱道义亦为空。
这首诗一共只有五十六个字,其中属于空间的有阁、江、栋、帘、云、雨、山、浦、潭影;属于时间的有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今何在,这些词融混在一起,毫无叠床架屋的感觉。主要的原因,是它们都环绕着一个中心──滕王阁,而各自发挥其众星拱月的作用。
唐诗多用实字(即名词),这与喜欢多用虚字(尤其是转折词)的宋诗有着明显的区别。例如,三四两句中,除了“飞”字和“卷”字是动词以外,其余十二个字是实字,唐人的善用实字,实而不实,于此可见。
另外,诗的结尾用对偶句法作结,很有特色。一般说来,对偶句多用来放在中段,起铺排的作用。这里用来作结束,而且不象两扇门一样地并列(术语称为扇对),而是一开一合,采取“侧势”,读者只觉其流动,而不觉其为对偶,显出了王勃过人的才力。后来杜甫的七言律诗,甚至七言绝句,也时常采用这种手法,如“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罂下九霄”,“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等。可见王勃对唐诗发展的影响。
这首诗写诗人登总持寺佛塔所望长安景色以及对佛法的感悟。全诗可分两层。第一层是前三联,描写诗人所望长安之景,一片繁华祥和的气氛;第二层是后三联,写诗人对佛法的感悟。全诗运用大量佛教典故,体现了诗人对佛法的热爱和对佛理的理解。
诗的前六句,通过诗人登塔所见,描写了长安的景色。渭河两岸,翠竹依绕,山水明快。上苑绵延逶迤,直接远山。京郊到处耸立着帝王公侯的华贵豪宅;阡陌纵横的田园上,农夫田舍也自然的散落。在身处半空的诗人看来,这一切都是大地上的平等点缀,如同杂色香花盛绕。
由此,引发了诗人进一步的感悟。佛教讲究从初地至喜欢地修至七地远行地,须经一大阿僧祗劫,从八地不动地至成佛,还须经一大阿僧祗劫。故曰:“累劫从初地。”而“为童忆聚沙”则是由《法华经·方便品》“乃至童子戏,聚沙为佛塔,如是诸人等,皆已成佛道”化出。此处既说童子聚沙亦远种佛因,也进一步说明成佛须经无量努力。更巧妙的是此二句皆与塔有联系。童子聚沙自不必说了,而“初地”一句则可引申到再高的塔也从初地上累土而成。二句既与塔有关,扣合题目,又具有佛理,构思十分巧妙。
“一窥公德见,弥益道心加”,诗人这里讲述了初地菩萨初窥心性,功德现前,进而更加精进,以期圆满成佛果。
诗的最后再次切题,既是因身在高塔而“坐觉诸天近”,同时也因为心系佛法,能感悟诸天欢喜,自觉相近。末句“空香逐落花”暗用散花典故,更加凸显自己心合佛法,并使全诗结束于幻美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