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是重阳登高即景抒怀之作,作者从戏马台的荒废,夕阳晚照联想到老境将至,好景不常,自警应该抓紧时间玩赏风光,多作好诗,不须汲汲于世俗之事。
诗的开头两句写景:“平林广野骑台荒,山寺钟鸣报夕阳。”诗句中点明了季节、地点和时间,语意闲雅。戏马台有典故。东晋末年刘裕北伐归来为宋公,驻守彭城,曾因饯送孔令辞官还乡,大会宾僚于戏马台,一时文士如谢灵运、谢宣远都有诗咏。回首过往,往日的热闹更显现今的荒凉,首句的重点就在“荒”字上,有咏怀古迹之意,见出人事代谢之感。这一联,写景叙事不仅工在形象,而且注重象外之意,“平林”句见人事代谢之感,“山寺’’句则寓时节相催之意,这种象外之意,直透三、四两句,加强了诗句之间意趣的融合。
第三四两句抒情:“人事自生今日意,寒报只作去年香。”时节易得,又是一年的重阳。每逢佳节,人们便有思亲之感;而菊报却依旧开放,还是和去年一样,送来阵阵的寒香。诗句中含有“年年岁岁报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唐代刘希夷《代悲白头翁》)的感慨。自然的规律,总是如此。
五六两句,记节日清游的情况:头巾被风吹得歪斜了,诗人更觉得清霜已侵上了鬓发。“巾欹更觉霜侵鬓”这一句暗用了“孟嘉落帽”的故事。所谓暗用,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清空无碍的叙事句,写的都像是当下即刻的事,但实际上已经暗用了某个典故。这方面杜甫做得很成功,陈师道学杜,也成功地吸取了他的这个方法。这里不但是暗用,而且是活用,也就是能从原典中翻出一种新意,别具一种风流。孟嘉落帽而不自觉,是其通脱忘怀之处,陈师道这里却“巾欹更觉霜侵鬓”,头巾从头上滑下一半,更觉霜发之多,老去的感受更强了,也更深切地感觉到时节相催。从孟嘉的帽落不觉到陈师道的“巾欹更觉”,原典的意思完全被翻转过来。下句又用了“石作肠”的典故,诗歌的语言佳妙,也有“清便富丽”的高致,就像宋广平写《梅报赋》,措词婉媚,并不碍其铁石心肠一样。另外,此联用两个典故来暗写登高赋诗,妙在隐而不露。
结尾两句:“落木无边江不尽,此身此日更须忙。”抒发游赏以后的感想。“落木”句用杜甫《登高》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句意,写傍晚登览所见的远近景象。“此身”句感叹节物如此可念,登临清赏的机会正不应放弃,而此日此身,还须忙于世务,很难得有时间,这又是十分可惜的。
陈师道作诗多学杜甫,这首也是学杜甫有得之作,瘦劲浑厚、清淡高致、内涵深蕴。
应酬节物之意,从宋人的创作观念来看,是一种比较成熟和时俗的题材,所以欧、梅、苏、黄等大诗人多不经意于此,这大概也是宋诗人去熟忌俗之旨。但陈师道的重阳诗,扫除陈言熟语,着力翻新。于前贤未到之处立意取象,却能轧轧独出,于平淡中见奇峻,可以与王维、杜甫等大家的重阳节诗咏争一日之长,此亦江西诗派“以故为新”的一种表现。
这首诗前两句交待题中“移居”的地点与原因;三四句是叙事言怀,写初到的活动和感受,写居住的内景;五六句写住下之后外景的幽静;最后两句收束,是用古寺来强调东村山景实堪爱赏,且令人“发思古之幽情”。全诗通过层层推进的手法,向读者展现出一幅避世的清幽环境,字里行间透露出生活的娴静,曲折含蓄地道出移居偏地的快感。
从这首诗可以看出作者善于写一种极为幽静的情趣。首句一问点题,也有力地领起全篇。“避地”在古诗中多指避乱或逃避世俗的干扰。从王庭珪的历史看,两层意思都有。这句交代题中“移居”的原因。下面都就这句生发。“青山窟里”回答“深几许”的问题。“起炊烟”点明村字。避地避到“青山窟里”,既表示避地之深,又暗示生活必然有新的困难。
三四两句就回答这样的问题。低小前下一“绝”字,可见其简陋。但为了避地,绝不敢厌弃。屋里连个绳炊都没有,只是一个肮脏的土炊,但扫干净了照常休息。“绝”字是入声,按正常的规律应是平声,下句“堪”字本该仄声却用了平声。晚唐以来常有这种对句,使人从音节上也产生一种峭拔的感觉。这三四两句是叙事言怀,写初到的活动和感受,写居住的内景。
五六两句写住下之后外景的幽静。六朝王籍《若耶溪》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之句。王安石翻案说:“一鸟不鸣山更幽。”此诗第五句又把王安石的诗翻过来,比王籍的原作更加开阔深沉,“青山窟里”远离尘嚣,天本来就静,加上“鸟不住啼”就显得更静了。因为没有外界的干扰,所以鸟能够不住地啼。王籍两句是一意,这里一句却有两层,从鸟到天,人的感觉自在其中。六句从视觉写僻远幽静。因山地气候之寒,花也开得较平地晚。作者是从“花多晚发”推测到地处偏僻。“应”读平声,是推测之辞。这句“地应偏”也是强调幽静,不含贬义,和首句相呼应。外间花已落,这里花方盛开,这种“花多晚发”反而是难得的美景。白居易《大林寺桃花》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读到“花多晚发地应偏”就很容易使人想起白居易这首诗的意境。这五六两句写外景近处的幽趣。
最后两句,作者从近处的“花多晚发”向远处望去,隔着几亩田处,一丛娟娟的翠竹临风,原来那是古西泉寺的遗址。这个句子作者用“犹隔”二字,一方面写在望中,一方面表现急切往看的心情。“天下名山僧占多”,凡山间寺庙多取美好的风景点。作者用这两句收束,是用古寺来强调东村山景实堪爱赏,且令人“发思古之幽情”。这样就把前面一联的写景推进一步,使前半首所写避地东村的得计显得更为酣畅。
这首诗作者只通过叙事和写景来表达移居之快感,而不用直接抒情赞叹的方式。一起直截了当,唤起全篇;一结曲折含蓄,耐人玩味很自然地交代了题下的自注。在王庭珪写幽闲境界的七律中,这一篇是值得称道的。
对柳永这首词的理解,各家有较大不同。一种说法是:此词表似咏物,实则舒怀。上阕写尽流莺娇姿。下阕第一、第二韵句,仍写流莺风流倜傥、逍遥自在。同时,也表现出柳永的自负和自信。下阕第三韵句始,笔锋一转,当上苑柳秾时,别馆花深处,流莺已经难以主春了。此际,偏偏众多的海燕归来,把韶光占尽。不难看出,这与柳永初来京华,未试之前的心态、行径,何等相似。下阕后两韵句,也正反映了柳永不第、名落孙山的无奈而又沮丧的心情。
另一种说法:此词写春风骀荡,万物负暄而孳勃,黄鹂鸣深树,游蜂恣纵舞,海燕占尽春光,一派欢快热闹的景象。置此情境中,人的心情自然也是愉悦欢畅的。换头之“无据”二字,尤为妙手,鸟雀蜂蝶,掠过暖烟湿雾,相随相偕,自在吟舞,完全是无意识的,人们不能问它们何以如此欢舞吟唱,因那是天性使然,故言“无据”。若问此词有无寄托?不好说。总之,作者的心绪极好,为春色美好所感染就是了。从“恣狂踪迹,两两相呼,终朝雾吟风舞”几句来看,写黄鹂、写游蜂,似又在映照着人,而海燕的偏饶春光,更有自诩之意。那么想来只有科考及第,所谓金榜题名这样的大喜事才能如此欢娱。但《乐章集》向无编年,这样也是一种推测。柳永进士及第在公元1034年(宋仁宗景祐元年)。若将此词与写于汴京的《柳初新·东郊向晓星杓亚》,以及写于睦州的《满江红·暮雨初收》对读,或许能有所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