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首诗所记送别的时间和情景是“倒叙”。第一首写的是第二天早晨在江边送别友人的情景;第二首写第一天晚上在芙蓉楼为友人饯行之事。
第一首写平明送客,临别托意。
第一句,“寒雨连江夜入吴”。“寒雨”指的是秋雨,连江,满江。夜入吴,是指作者和辛渐夜晚到达润州,润州古代属于吴国,所以说是入吴。当时王昌龄作将江宁(今南京市)丞,他从江宁启程,送他的朋友辛渐来到润州,在此分手,辛渐独自去往洛阳。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秋雨满江的夜晚,我们来到润州。“寒雨连江”的景物描写,渲染出离别的黯淡气氛,含蓄的写出了作者凄凉的心情。
第二句,“平明送客楚山孤”。平明指的是黎明,客,指的是辛渐,楚山,指的是楚地的山,辛渐前往洛阳要经过楚地,这里,以“楚山”指代他的行踪。这句话的意思是,天色刚亮,我就在芙蓉楼上为您送别,远望那一片楚山,令人感到孤独,“平明”承接上句的“夜”,写出了离别的仓促,夜晚同来,黎明分手,来不及在此地漫游,是令人遗憾的。“楚山孤”这个景象,即写出了楚山的孤耸,又写出作者因友人离去,而产生的孤独心情,可谓情景交融之笔。
后两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是指作者与友人分手之际,对友人的嘱托。洛阳,指的是今河南省洛阳市,唐朝时是政治、经济、文化的著名城市,那里有作者的亲朋好友。相问,如同说“问你”,冰心是形容人的心地清明,如同冰块儿;玉壶,玉石制成的壶。六朝时期,诗人鲍照曾用“清如玉壶冰”(《代白头吟》诗),来比喻高洁清白的品格,此处的玉壶也是用来比喻纯正的品格。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你到达洛阳以后,那里的亲友如果问起你我的情况,你就这样告诉他们王昌龄的一颗心,仍然像一块纯洁清明的冰盛在玉壶中。作者托辛渐给洛阳友人,带去这样一句话,是有背景的。当时作者因不拘小节,遭到一般平庸人物的议论,几次收到贬谪。这里,显然是作者在对那些污蔑之词作出回击,也是对最了解自己的友人们做出的告慰。表现了不肯妥协的精神。
早在六朝刘宋时期,诗人鲍照就用”清如玉壶冰”《代白头吟》来比喻高洁清白的品格。自从开元宰相姚崇作《冰壶诫》以来,盛唐诗人如王维、崔颢、李白等都曾以冰壶自励,推崇光明磊落、表里澄澈的品格。王昌龄托辛渐给洛阳亲友带去的口信不是通常的平安竹报,而是传达自己依然冰清玉洁、坚持操守的信念,是大有深意的。
诗人在这以晶莹透明的冰心玉壶自喻,正是基于他与洛阳诗友亲朋之间的真正了解和信任,这决不是洗刷谗名的表白,而是蔑视谤议的自誉。因此诗人从清澈无瑕、澄空见底的玉壶中捧出一颗晶亮纯洁的冰心以告慰友人,这就比任何相思的言辞都更能表达他对洛阳亲友的深情。
即景生情,情蕴景中,本是盛唐诗的共同特点,而深厚有余、优柔舒缓。“尽谢炉锤之迹”(胡应麟《诗薮》)又是王诗的独特风格。此诗那苍茫的江雨和孤峙的楚山,不仅烘托出诗人送别时的凄寒孤寂之情,更展现了诗人开朗的胸怀和坚强的性格。屹立在江天之中的孤山与冰心置于玉壶的比象之间又形成一种有意无意的照应,令人自然联想到诗人孤介傲岸、冰清玉洁的形象,使精巧的构思和深婉的用意融化在一片清空明澈的意境之中,所以天然浑成,不着痕迹,含蓄蕴藉,余韵无穷。
第二首说的是头天晚上诗人在芙蓉楼为辛渐饯别时的情景。先从“秋海阴”、“楚云深”写起,以景起兴。第三句是点题:高楼送客,依依惜别,心情悲愁,酒不尽兴。末句以景结情:寒江寂寂,惆怅如不尽之江水;明月高照,友情像明月一样地纯真。全诗融情入景,以景结情,主要还是抒情,堪称一绝。
这是一首俚俗之作,通篇借“风”与“船”这两件事物铺开。
上片主要写“风”,顺而及“船”。劈头两句就是“无理而有情”的大白话:“好恨这风儿,催俺分离!”其实,催他与恋人分别的并不真是风,然而他却怪罪于风,这不过是他“怨归去得疾”(《西厢记》崔莺莺长亭送别张生时的唱辞中语)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正如睡不着却怪枕头歪那样,这种“正理歪说”的风趣话中其实包含着难以言传的离别之痛。以下三句便紧接“风儿”而来,越加显得波峭有趣:“船儿吹得去如飞,因甚眉儿吹不展?叵耐风儿!”它所埋怨的仍是这个“该死”的“风儿”,不过语意更有所发展。意谓:既然你能把船儿吹得像张了翅膀一样飞去,那你又为什么不把我的眉结吹散(侧面交代作者的愁颜不展、双眉打结),真是“可恨可恶”(“叵耐”本指“不可耐”之义,这里含有“可恨”之意)透顶!眉心打结,本是词人自己的心境使然。俗语云:“心病还须心药医”。词人不言自己无法解脱离别的苦恼,却恨起风马牛不相及的“风儿”来,这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怪语”和“奇想”,亦极言其“怨天尤人”的烦恼之深矣。人的感情,每到那种极深的境界时,往往便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变态。石孝友的这些词句,便故意地利用这种“变态心理”来表现自己被深浓的离愁所折磨扭曲了的心境,确实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下片则索性从船儿写起。“不是这船儿,载起相思?”这是第一层意思。意谓:若不是偌大一个船儿,自己这一腔相思怎能装得下、载得起?“相思”本无“重量”可言,这里便用形象化的方法把它夸张为巨石一般的东西。说只有船儿才能把它载起,则“相思”之“重”、之“巨”不言自明。在“感谢”船儿帮他载起相思之情之后,作者又“得寸进尺”地向它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船儿若念我孤恓?载取人人篷底睡”。意谓:“救人须救彻”,你既然帮我载负了相思之情,那就索性把好事做到底吧!——因此,你若真念我孤寂烦恼得慌,何不把那个人儿(她)也一起带来与我共眠在一个船篷下呢?但这件事儿光靠“船儿”还不行,那就又要转而乞求“风神”——请它刮起一阵怪风,把她从远处的岸边飞载到这儿来吧。如是,则不胜“感谢”矣,故曰:“感谢风儿”!
众所周知,常见的文人词在描写离情别绪时,特别喜欢用“灞桥烟柳”、“长亭芳草”、“绣阁轻抛”、“浪萍难驻”之类的华丽词藻。即如石孝友自己,也写过“立马垂杨官渡,一寸柔肠万缕。回首碧云迷洞府,杜鹃啼日暮”(《谒金门》)之类的“雅词”。然而此首《浪淘沙》却一反文人词常见的面貌,出之以通俗、风趣、幽默、诙谐的风格,却又并不妨碍它抒情之“真”、之“深”,故而可称是首别具“谐趣”和“俗味”的佳作。在读惯了那些浓艳得发腻的离别词后,读一读这首颇有民歌风味的通俗词,真有点像吃惯了鱼腥虾蟹之后尝到山果野蔌那样,很富有些新鲜的感觉。
全词通过先是怨风、责风,次是谢船、赞船,再是央船、求风,最后又谢风、颂风,曲折而生动地展示了词人在离别途中的复杂心境:先言乍别时“愁一箭风快”(周邦彦《兰陵王》)的痛楚,次言离途中“黛蛾长敛(这里则换了男性的双眉而已),任是春风吹不展”的愁闷,最后则突发奇想地写他希冀与恋人风雨同舟的渴望。这三层心思,前二层是前人早就写过的,但石孝友又加以写法上的变化,而第三层则可谓是他的“创造”。这种大胆而奇特的幻想,恐怕与他接受民间词的影响有关。比如敦煌词中就有很多奇特的想象,如“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又如“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如此等等,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