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写的是江南特有的细雪,诗人名为咏雪,实为伤怀。作品中所写的雪,既不是银妆素裹的旷野之雪,也不是漫天飞舞的吉征瑞兆之雪,而是江南庭院中的细雪。作者立于帘下,他的眼界也未曾超出庭院的上下前后。
首句写风摇庭院之树,是因树动而知风,并且知是微风,显然庭树之动不同于大风下之摇动。次句的“细雪”与前面的“微风”相应,都具有江南雪景的特点。“下帘隙”的“下”,正与风之微、雪之细相应,故能从竹帘缝隙中落入。
“萦空”二句写雪在空中、阶上之姿。这里的“转”为回环飘动之意。雪萦绕于空中如雾一样回转不定,这种状态唯“细雪”才能有。因其“细”,故能“萦空”,似乎久飘不下;因其“细”,故迷朦“如雾”。“凝阶”与“萦空”相对,但见“萦空”,但见阶上之雪凝积如花,而不见其飘落。这与“下帘隙”不同。诗人立于帘下,见帘边之雪,故知从帘隙落下。
“不见”二句用反衬法过渡,“杨柳春”是联想之景,是虚写,“桂枝白”是眼前之景,是实写,“白”字从色彩上暗合“雪”。“不见”、“徒见”对比鲜明,突出了雪后玉树琼枝的美丽景象。其实,这两句的作用又不止于此,在“不见”、“徒见”的顿挫间还透露出诗人盼春、思春的情感信息。这一联是由写景转入抒情的关键。
“零泪”二句则直接展现诗人自我。“零泪”是伤怀的表现。有感如此,却无人可以倾诉,故自责多情若此,无益。直以此二句表现诗人的苦寂、孤独之感。触发诗人“相思”、“零泪”的是何物,诗中没明确讲。然而从前面对雪景的描绘中可以探知他的心曲。诗中先言“似花积”,又以“不见”春与“徒看”相对举,雪似花而非花,今但见非花之雪,不见春叶、春花。诗人的“相思”,就在于为似花之雪所引起的向往,在于对“不见”的春之盼望,对桂枝上徒具似花外观的假象的叹惋,同时,也隐约透露出诗人对自己机遇难逢的感伤。
这首小令,毛晋汲古阁《宋六十名家词》本《后村别调》中题为《感旧》,它是对词人年轻时代一段生活的感怀。
公元1218年(宋宁宗嘉定十一年),刘克庄出参江淮制置使李珏幕府。他到淮东后,见维扬(今扬州)兵不满数千,因而提出“抽减极边戍兵,使屯次边,以壮根本”,但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第二年春天,金兵果然乘虚而入,犯安濠,攻滁州,南宋朝野震动。刘克庄“在幕最久,得谤尤甚”。滁州围解之后,他就退出了幕府。小令所写的就是这一段生活。
上片通过记梦引出对当年军幕生活的怀念。“酲”,意为病酒,即酒醒后神志不清有如患病的感觉。“毬”即球,又称鞠丸,是古代习武用具,以皮为之,中实以毛,或步或骑,足踏或杖击而争之。词人春酒微醉之后,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又在与战士们快马飞驰,争毬为戏;他仿佛又回到了军营,听到了明月下悠扬的笛声和晓寒中嘹亮的号角声。
从“豪如昨”的自述里,大家不难想见词人当年在军中的豪迈英姿。正如他在《满江红》词中所写:“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磨盾鼻一挥千纸,龙蛇犹湿。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这里写的也是当年的军幕生活,从中可以看出词人的文才武略,和他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豪情。正因为这样,他对那一段生活才如此怀念,以至心有所感,形诸于梦。
下片因梦而感旧,表现了无限的感慨。古来成败是难于用言辞描述的,当年词人如果继续留在军中,很难说他就没有建立功勋的希望。然而他当时却一气之下退出了幕府。而今时光流逝,壮志难酬,不免生出“当时错”的悔恨之情。
“铁衣犹在,不堪重著。”这种感慨是真切实在的。在上引《满江红》词中,词人也说:“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字里行间,流露出功业无成的伤感。
刘克庄一生胸怀大志,盼望着恢复国家统一。他不止一次地表达了这一宏愿:“两河萧瑟憔狐兔,问当年祖生去后,有人来否”(《贺新郎·送陈真州子华》),“问长缨何时入手,缚将戎主?未必人间无好汉,谁与宽些尺度!”(《贺新郎·实之三和有忧边之语走笔答之》),然而词人自己却一生坎坷:“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沁园春·梦孚若》)。南宋王朝也一天天腐朽下去,光复的希望日益渺茫,他只能“凄凉感旧,慷慨生哀”,这是他“却悔当时错”的原因,也正是这篇小令的主旨所在。
刘克庄词,在艺术上豪放雄健,时有直露之病。前人说它壮语足以立懦,雄力足以排奡,又说它“直致近俗,学稼轩而不及者”(张炎《词源》)。这首小令感情豪迈,在表现手法上也不求曲折,而以平直见长,很能体现出他的词作的主要特色。但伤于直露,语无余意,下片又全以议论出之,削弱了词的形象性,这又是它的不足之处。
凡读过王勃《滕王阁序》的人,都会懂得“徐稚下陈蕃之榻”的典故。祠堂是曾巩修建的,黄庭坚通过凭吊徐稚,抒发高士不得重用的寂寞情怀。这首诗受杜甫《蜀相》的影响颇深,但缺乏杜诗的灵气。
这首诗的首联即取“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的意境,只是上下句顺序颠倒,增添一个“生刍”的典故。有人称赞黄庭坚这样学杜诗是“变其面貌”,恐怕这样一变就成了东施效颦,而杜诗读起来要顺畅得多。倒是颔联满有趣味,不用考证典故就能理解。藤萝攀树,自鸣得意,居然天也可遮,日也能蔽。不知当年蔡京之流读后,可“怒发冲冠”否。而苏轼诵之,定拍案惊奇也。下句中“何心”问得好,冷落的祠堂,超凡脱俗的高士,谁也没有心思来祭奠他。确实耐人寻味。
用韩愈《马说》中“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来解说颈联,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屈原的“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杜甫的“志士仁人莫嗟怨,古来材大难为用”,龚自珍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都是唱不完的中国人才悲歌。
尾联上句议论,其意甚明。值得回味的是下句:潮涨潮落,这是自然规律;兴亡盛衰,这是社会规律。“才如(韩)信(彭)越尤菹醢,安用思他猛士为?”这一“旧痕”任何一个朝代都会见到。委婉曲折的语言中,蕴含着诗人深刻的讽刺意味,而以景结之,的确妙绝。
本文是用骈体写成的一篇山水小品。一共140多个字。骈文常用四字六字组织,故亦称“四六文”。但文章又有异于当时一般的骈文,它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骈文形式上的束缚,体现了可贵的突破与创新。
首段是总写全景,写出富春江山水之美。第一句“风烟俱净,天山共色”绘的是远景,极目远眺,风停雾散,高爽晴空一尘不染,天山一碧,景象清新而壮阔。这既绘写景色,又暗点惬意畅游的季节。秋天特有迷人景象深深吸引作者,于是泛舟江上,兴致分外盎然。第二句,由远及近,由景及人,写的是泛舟情景和畅游心情。“从流飘荡”,既写小舟沿江逆水而上的情态,又抒写心中随顺追趣之情。一中路美景收不尽,只好“任意东西”以饱眼福。第三句进而写出作者游踪,统观“自富阳至桐庐”百来里的山光水色之后,作者由衷赞叹:沿江奇山异水,天下无与伦比。
第二段先承上写“异水”。前两句写富春江静态美。江水色泽,青白一片,水流清澈,深可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可以看见鱼儿在往来嬉戏,甚至连细小的石子也历历在目,足见江水的明静和、清澈。第三句又转写富春江的动态。作者运用两个比喻,形容江流比射出的箭还快,激浪像骏马飞奔,真是动人心魂,气势不凡。这段只用了三句二十四字,或是正面描绘,或侧面烘托,或设喻作譬,就把变幻多姿的景象展现出来。
第三段进而写山之景。作者用概括而形景的语言写出那江流险峻的山势和山中种种奇异的景物,视野从低到高,从点到面。“负势竞上”,视线由低往高移动:“互相轩邈”,视线向远处发展,视线扩展到座座高山:“争高直指。千百成峰”,再从局部扩展到整体。“竞上”、“互相”、“争高”,无生命的山,无不奋发向上,这不仅描绘出层峦迭峰种种奇特的雄姿,还写出观赏者荡涤心胸的奇趣,写了奇特山势,作者的目光又从整体转到细部,再次突出山之“奇”,从描写对象看,写了泉水、百鸟、鸣蝉、山猿和树木,但不是突出形象而是从音响和日照角度来写,写出听觉和视觉中新奇的美感,泉水泠泠,清越悦耳,好鸟嘤嘤,和谐动听;山蝉儿高唱,山猿长啼,也无不令人振奋。山林百间交汇,组成一曲优美交响乐。这一段最后珍两句写树木,跟段首“皆生寒树”照应,群峰丛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给人以欣欣向荣,蓬勃向上感觉,写树木繁茂,、虚实结合,正写“横柯”、“疏条”,侧写“在昼犹昏”,“有时见日”,运笔手法灵活多变。
这一段描写山中景物,插入一组议论性偶句“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这是作者观赏美景中油然而生和联想,借景言志,既反映了作者对争名逐利官场的鄙视,又衬出大自然美景诱人的力量。这里“望峰息心”和“窥谷忘反”中的“谷”既是实指,又是泛指。就实指而言,意谓这名利极力攀上峰巅,热衷政务而想飞黄腾达者,应窥见面前危险深谷而返,就泛指而言,意谓大自然的伟大会使人流连忘返,平息功名利禄之心。总之,既写奇景,又抒感概。
作者抓住此山此水特征,把动与静、声与色、光与影巧妙结合,为读者描绘出一幅充满生命力的山水图,让读者充分享受到了富春江两岸的“山川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