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梨花发赠刘师命》这首诗先写惜花,再写友情,以惜花托友情。可与韩愈写于几乎同时的另一首诗《梨花下赠刘师命》互相参看。
前两句“桃蹊惆怅不能过,红艳纷纷落地多”写桃花凋落,铺满了树下的路,因此不能观赏,充满了遗憾。“惆怅”写出了因花落满地而不忍践踏的忧郁。后两句说:“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闻知城西梨花盛开,欲相偕前往花下同醉。桃落梨开,以第三句梨花盛开,转出结句,笃情全出。桃花红梨花白,争奇斗艳;朋友远道而来,千载难逢,不能不一醉方休。诗中梨花是本体,雪是喻体,诗人将梨花比作积雪,写出梨花盛开时的洁白、繁盛之貌,其目的是形象地表现春天千树梨花怒放的美丽景象。
诗中次句“红艳纷纷落地多”以“红艳”花色代花瓣,构想奇妙。全诗景美情真,飘逸洒脱,是韩诗短章中的佳制。
“一饷疑情无语”,显然不是终日无语、整日销凝而是忽然间因触景生情而产生的惆怅。从次句看,很可能是因攀折梅花所致。这情形有类于《西洲曲》“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从忆梅到折梅,引起对远人的怀思有一个从无意到有意的过程。折梅与怀人有关,所来自远,南朝刘宋时陆凯赠范晔诗云:“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故次句言“手捻梅花何处”,其意仍在怀思远人。“何处”二字则有欲寄无由的苦恼,故“手捻”梅枝,彷徨徘徊。
女子所怀何人,下句更有暗示。“倚竹不胜愁”,系用杜诗《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句意,杜诗写了一位为丈夫所遗弃的妇人自保贞洁的德操品行。这里用以暗示词中女主人公离居的忧伤,和对远人一往情深的盼望。同时又沿用杜诗,以翠竹之高节拟人“暗想江归路”,则进一步点出其人远人的踪迹,想当初,他从“江头”扬帆远去的,而此时也该从去路归来了吧!这句“暗想”联上“凝情无语”云云,又进一步通过状态表情,表现女子那深沉的思念,难以用言语表达。而“江头归路”联上“何处”云云,又使人联想到唐诗“妾梦不离江水上,人传郎在凤凰山”(张潮)的意境,使人体会到她的内心之痴迷。
从“暗想江头归路”到末二句“东去,东去,短艇淡烟疏雨”,在意象上有一个跳跃。两字“去”字,可推知不是丈夫归来,倒是出外时的情景。那时,他就乘着一叶行舟在烟雨迷蒙的江头离她东去,那景象是如此凄迷,记忆又是如此犹新,令人难以忘怀。这种倒叙不仅使读者领略到更多忧伤,丰富了词人的内蕴;而且造成一种类乎汉诗“步出城东门,遥望江南路。前日风雪中,故人从此去”的意境,既显示出女主人公企盼的失望,又增加了其性格的温润。
“词人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不过十数句,一句一字闲不得。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张炎《词源》卷下)这首词的作者,注意措语用意的深婉,做到了句无闲字而有余意;结尾处所造想象中境界,亦饶悠悠不尽之韵味,故称合作。
李商隐的七律无题,艺术上最成熟,最能代表其无题诗的独特艺术风貌。这首七律无题,内容是抒写青年女子爱情失意的幽怨,相思无望的苦闷,又采取女主人公深夜追思往事的方式,因此,女主人公的心理独白就构成了诗的主体。她的身世遭遇和爱情生活中某些具体情事就是通过追思回忆或隐或显地表现出来的。
起联写女主人公深夜缝制罗帐。凤尾香罗,是一种织有凤纹的薄罗;碧文圆顶,指有青碧花纹的圆顶罗帐。李商隐写诗特别讲求暗示,即使是律诗的起联,也往往不愿意写得过于明显直遂,留下一些内容让读者去玩索体味。像这一联,就只写主人公在深夜做什么,而不点破这件事意味着什么,甚至连主人公的性别与身份都不作明确交代。通过“凤尾香罗”、“碧文圆顶”的字面和“夜深缝”的行动,可以推知主人公大概是一位幽居独处的闺中女子。罗帐,在古代诗歌中常常被用作男女好合的象征。在寂寥的长夜中默默地缝制罗帐的女主人公,大概正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和对会合的深情期待中吧。
接下来是女主人公的一段回忆,内容是她和意中人一次偶然的相遇──“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对方驱车匆匆走过,自己因为羞涩,用团扇遮面,虽相见而未及通一语。从上下文描写的情况看,这次相遇不象是初次邂逅,而是“断无消息”之前的最后一次照面。否则,不可能有深夜缝制罗帐,期待会合的举动。正因为是最后一次未通言语的相遇,在长期得不到对方音讯的今天回忆往事,就越发感到失去那次机缘的可惜,而那次相遇的情景也就越加清晰而深刻地留在记忆中。所以这一联不只是描绘了女主人公爱情生活中一个难忘的片断,而且曲折地表达了她在追思往事时那种惋惜、怅惘而又深情地加以回味的复杂心理。起联与颔联之间,在情节上有很大的跳跃,最后一次照面之前的许多情事(比如她和对方如何结识、相爱等)统统省略了。
颈联写别后的相思寂寥。和上联通过一个富于戏剧性的片断表现瞬间的情绪不同,这一联却是通过情景交融的艺术手法概括地抒写一个较长时期中的生活和感情,具有更浓郁的抒情气氛和象征暗示色彩。两句是说,自从那次匆匆相遇之后,对方便绝无音讯。已经有多少次独自伴着逐渐黯淡下去的残灯度过寂寥的不眠之夜,眼下又是石榴花红的季节了。“蜡炬成灰泪始干”,“一寸相思一寸灰”,那黯淡的残灯,不只是渲染了长夜寂寥的气氛,而且它本身就仿佛是女主人公相思无望情绪的外化与象征。石榴花红的季节,春天已经消逝了。在寂寞的期待中,石榴花红给她带来的也许是流光易逝、青春虚度的怅惘与伤感吧。“金烬暗”、“石榴红”,仿佛是不经意地点染景物,却寓含了丰富的感情内涵。把象征暗示的表现手法运用得这样自然精妙,不露痕迹,这确实是艺术上炉火纯青境界的标志。
末联仍旧到深情的期待上来。“斑骓”句暗用乐府《神弦歌·明下童曲》“陆郎乘斑骓……望门不欲归”句意,大概是暗示她日久思念的意中人其实和她相隔并不遥远,也许此刻正系马垂杨岸边呢,只是咫尺天涯,无缘会合罢了。末句化用曹植《七哀》“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诗意,希望能有一阵好风,将自己吹送到对方身边。李商隐的优秀的爱情诗,多数是写相思的痛苦与会合的难期的,但即使是无望的爱情,也总是贯串着一种执着不移的追求,一种“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式的真挚而深厚的感情。希望在寂寞中燃烧,读者在这首诗中所感受到的也正是这样一种感情。这是他的优秀爱情诗和那些缺乏深挚感情的艳体诗之间的一个重要区别,也是这些诗尽管在不同程度上带有时代、阶级的烙印,却至今仍然能打动人们的一个重要原因。
《郑风·丰》诗中的抒情主人公是个屈从父母意志的弱女子,她没有对抗父母的干涉。她的遭遇是不幸的,也是值得人们深深同情的。虽然,她未能与心上人结合,但她对心上人的挚爱之情却丝毫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更加深切了。在她的脑海里,爱人的容貌是那样的丰满美好,体魄是那样的健壮魁伟。想起这些,她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消解的悔恨之情!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候爱人在巷口、在堂上等她去成亲,幸福生活仿佛在向她招手。但却因父母的变卦,最终她没有能跟他走。如今悔恨之余,她要作最后的努力,呼唤爱人重申旧盟。她幻想自己穿上了盛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迫不及待地呼唤男家快来人驾车迎接她过门去成亲。这种由满腹悔恨引起的对幸福生活无限向往的强烈感情,在诗中表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诗中抒情主人公对幸福生活的强烈向往,在现实中是一种无望的追求。她其实并没有找到越过急流险滩通向幸福彼岸的渡船。在诗中,读者充分了解她的怨恨之情是对着她父母的,但却无法知道她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父母的态度。她只能幻想有朝一日她的心上人派人来把她迎娶过去。看来等待她的依然是无法改变的可悲命运。可以说,这首诗是对旧社会不合理婚姻制度的强烈控诉。
抒情主人公对爱人的感情是深沉的,对自己屈从于父母的意志流露出极度的悔恨,希望爱人重申旧盟心情表达得极其迫切,一句话,直抒胸臆,酣畅淋漓为此诗抒情的一大艺术特色。一、二两章中抒发的未能与爱人结合的悔恨之情,读者仿佛能听到她的叹息声;三、四两章中抒发的迫切想与爱人结合的向往之情,读者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唤声。诗中对人物形象的描写和人物心理的刻画,都极其成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特别是抒情主人公由深深的悔恨而引起的向往幸福生活的幻觉,这种悲剧意味极浓的感情大跳跃,读者读后不能不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