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帘钩。下帘钩。夜半天街灯火收。有人曾倚楼。思悠悠。恨悠悠。只有西湖明月秋。知人如许悠。
上帘钩。下帘钩。夜半天街灯火收。有人曾倚楼。思悠悠。恨悠悠。只有西湖明月秋。知人如许悠。

zhǎngxiāng··shàngliángōu--qián

shàngliángōuxiàliángōubàntiānjiēdēnghuǒshōuyǒuréncénglóuyōuyōuhènyōuyōuzhǐyǒu西míngyuèqiūzhīrényōu

吴潜

吴潜

吴潜(1195—1262) 字毅夫,号履斋,宣州宁国(今属安徽)人。宁宗嘉定十年(1217)举进士第一,授承事郎,迁江东安抚留守。理宗淳祐十一年(1251)为参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枢密使,封崇国公。次年罢相,开庆元年(1259)元兵南侵攻鄂州,被任为左丞相,封庆国公,后改许国公。被贾似道等人排挤,罢相,谪建昌军,徙潮州、循州。与姜夔、吴文英等交往,但词风却更近于辛弃疾。其词多抒发济时忧国的抱负与报国无门的悲愤。格调沉郁,感慨特深。著有《履斋遗集》,词集有《履斋诗余》。 ▶ 565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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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哉生长当驿边,官家使我牵驿船。
苦哉生长当驿(yì)¹,官家使²我牵驿船³
译文:真是苦啊生长在这驿站旁边,官府强迫我去拉驿站的行船。
注释:¹驿边:释站附近。驿,古代政府中的交通站。古代官府传递公文,陆路用马,水路用船,沿途设中间站叫驿站。水驿附近的百姓,按时都要被官府差遣去服役拉纤,生活极为艰苦。²使:命令。³牵驿船:给驿站的官船拉纤。
辛苦日多乐日少,水宿沙行如海鸟。
辛苦日多乐日少,水牵沙行¹,如海鸟。
译文:辛苦的日子多欢乐的时候少,在船上睡在沙上行像只海鸟。
注释:¹水牵沙行:夜里睡在船上,白天在沙滩上拉纤。
逆风上水万斛重,前驿迢迢后淼淼。
逆风上水¹万斛(hú)²,前驿迢(tiáo)³后淼(miǎo)
译文:顶风逆流而上好像有千斤重,前面驿站遥遥后面烟波渺渺。
注释:¹逆风上水:顶着风逆水而上。²万斛重:形容船非常非常重。斛,容量单位,古时十斗为一斛。³迢迢:形容水路的遥远。⁴淼淼:渺茫无边的样子。
半夜缘堤雪和雨,受他驱遣还复去。
半夜缘堤(dī)¹雪和雨,受他²驱遣³还复去
译文:半夜沿着河堤冒着飞雪夹雨,受到府吏的驱使奔来又走去。
注释:¹缘堤:沿堤。²他:指官家,官府。³驱遣:驱使派遣。⁴还复去:回来了又要去。
夜寒衣湿披短蓑,臆穿足裂忍痛何!
夜寒衣湿披短蓑(suō)¹,臆(yì)穿²足裂³忍痛何
译文:夜里寒冷衣服湿我披上短蓑,胸磨破脚冻裂不忍痛又奈何!
注释:¹蓑:一种简陋的防雨用具,用草或棕制成。²臆穿:指胸口被纤绳磨破。臆,胸。穿,破。³足裂:双脚被冻裂。⁴忍痛何:这种疼痛怎么能够忍受呢?
到明辛苦无处说,齐声腾踏牵船歌。
到明¹辛苦无处说,齐声腾踏²牵船歌³
译文:到天亮一夜的辛苦无处诉说,只好齐声合步吼起了拉船歌。
注释:¹到明:到天亮。²腾踏:形容许多人齐步走时的样子。³歌:高声唱歌,指劳动时为了协调动作高声唱起劳动号子。
一间茅屋何所值,父母之乡去不得。
一间茅屋何所值¹,父母之乡²³不得。
译文:一间破旧的茅屋能值几个钱,因只是生我的地方离开不得。
注释:¹何所值:值什么钱?²父母之乡:家乡。³去:离开。
我愿此水作平田,长使水夫不怨天。
我愿此水作¹平田,长²使水夫不怨天。
译文:我愿这河水化做平整的良田,永远让拉船人不再嗟地怨天。
注释:¹作:变作、化作。²长:永远。

  这首诗以水边纤夫的生活为描写对象,通过一个纤夫的内心独白,写出了水上服役难以忍受的苦痛,对当时不合理的劳役制度进行了控诉,写得很有层次。

  “苦哉生长当驿边”,诗一开头就以“苦哉”二字总领全篇,定下了全诗感伤的基调。水夫脱口呼出这一声嗟叹,说明他内心的悲苦是难以抑制的。这强烈的感情,紧紧地抓住了读者的心灵。“官家使我牵驿船”,点出了使水夫痛苦的原因。古代官设的交通驿站有水陆两种,住在水边,要为水驿牵船服役。“官家使我”说明水夫拖船是被迫的。这两句是总写生长水边为驿站服役的痛苦心情。紧接着,诗人从“辛苦日多乐日少”至“齐声腾踏牵船歌”,用一大段文字,让水夫具体述说他牵船生活的悲苦。“辛苦日多乐日少,水宿沙行如海鸟”,较前描写进了一步,用了一个比喻。把人比作海鸟,说纤夫的生活象海鸟一样夜宿水船,日行沙上,过着完全非人的生活。然后诗人用细腻的笔触,具体描写纤夫从日到夜、又由夜到明的牵船生活。先写白天牵船的艰难。前一句,顶风一层,逆水一层,船重一层,详述行船条件的困难;行船如此艰难,而前面的驿站又是那样的遥远,水波茫茫无边无际,纤夫的苦难日子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后写黑夜牵船的辛酸。诗人写一个雨雪交加的寒夜,纤夫们披着短蓑,纤绳磨破了胸口,冻裂了双脚,一切辛酸他们都无可奈何地忍受着。一夜劳作,却无丝毫报酬,而是“到明辛苦无处说”,在凶残的官家面前,纤夫能够说什么呢?只好把满腔愤懑积郁在心里,“齐声腾踏牵船歌”,用歌声发泄内心的怨愤不平。

  而纤夫们却没有逃离这苦难的深渊。“一间茅屋何所值,父母之乡去不得”。纤夫的全部财产只有一间茅屋,本不值得留恋,可故乡却又舍不得离开。即使逃离水乡,他们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去。“田家衣食无厚薄,不见县门身即乐!”(《田家行》)没有了水上徭役,还会有陆上的徭役和租赋,田家遭受着官府同样的剥削和压迫。在无可奈何的境况下,纤夫只得把改变困境的希望寄托在这样的幻想中:“我愿此水作平田,长使水夫不怨天。”水变平田当然不现实,即使变了平田,他们也一样遭受官府的压榨欺凌。

  诗对纤夫的心理描写细致而有层次,由嗟叹到哀怨,到愤恨,又到无可奈何,把其内心世界揭示得淋漓尽致。配合水夫思想感情的变化,诗歌不断变换韵脚,使人觉得水夫倾诉的哀愁怨愤是如此之多。由于充分揭示人物心理,水夫形象也具有一定的典型性。诗人写的是一个水夫的自述,反映的却是整个水乡人民的痛苦生活。诗的语言既具有民歌通俗流畅之美,又具有文人作品凝炼精警之风,颇有特色。不用惊人之笔,不遣华美之词,诗人从看似平淡的细细描绘中表现真情,酝酿诗情。看似平淡无奇,实则余味无穷,正如宋王安石所说:“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题张司业诗》)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771-772
情脉脉。半黄橙子和香擘。和香擘。分明记得,袖香熏窄。
情脉脉¹。半黄橙子和香擘(bò)²。和香擘。分明³记得,袖香熏窄(zhǎi)
译文:专注的凝视着握在手中的半黄橙子,细细慢慢的搓磨片刻大拇指已沾染上独有的香味。清清楚楚的记得,连那衣袖的一角都已满是清香。
注释:¹脉脉:凝视貌。²擘:大拇指。³分明:明确;清楚。
别来人远关山隔。见梅不忍和花摘。和花摘。有书无雁,寄谁归得。
香来人远关山¹隔。见梅不忍和花摘。和花摘。有书无雁,寄谁归得。
译文:离香已久的人远隔千里。看见这随处绽放的梅花不忍采摘。写好的书信却没有大雁能够传递,怎样才能让它到达收信人的手里呢。
注释:¹关山:关隘山岭。
王太常,越人。总角时,昼卧榻上。忽阴晦,巨霆暴作,一物大于猫,来伏身下,展转不离。移时晴霁,物即径出。视之,非猫,始怖,隔房呼兄。兄闻,喜曰:“弟必大贵,此狐来避雷霆劫也。”后果少年登进士,以县令入为侍御。生一子,名元丰,绝痴,十六岁不能知牝牡,因而乡党无与为婚。王忧之。适有妇人率少女登门,自请为妇。视其女,嫣然展笑,真仙品也。喜问姓名。自言:“虞氏。女小翠,年二八矣。”与议聘金。曰:“是从我糠覈不得饱,一旦置身广厦,役婢仆,厌膏粱,彼意适,我愿慰矣,岂卖菜也而索直乎!”夫人大悦,优厚之。妇即命女拜王及夫人,嘱曰:“此尔翁姑,奉侍宜谨。我大忙,且去,三数日当复来。”王命仆马送之。妇言:“里巷不远,无烦多事。”遂出门去。小翠殊不悲恋,便即奁中翻取花样。夫人亦爱乐之。
王太常,越人。总角时,昼卧榻上。忽阴晦,巨霆(tíng)暴作,一物大于猫,来伏身下,展转不离。移时晴霁(jì),物即径出。视之,非猫,始怖,隔房呼兄。兄闻,喜曰:“弟必大贵,此狐来避雷霆劫也。”后果少年登进士,以县令入为侍御。生一子,名元丰,绝痴,十六岁不能知牝(pìn)(mǔ),因而乡党无与为婚。王忧之。适有妇人率少女登门,自请为妇。视其女,嫣(yān)然展笑,真仙品也。喜问姓名。自言:“虞(yú)氏。女小翠,年二八矣。”与议聘金。曰:“是从我糠(kānɡ)(hé)不得饱,一旦置身广厦(shà),役婢仆,厌膏(gāo)粱,彼意适,我愿慰矣,岂卖菜也而索直乎!”夫人大悦,优厚之。妇即命女拜王及夫人,嘱曰:“此尔翁姑,奉侍宜谨。我大忙,且去,三数日当复来。”王命仆马送之。妇言:“里巷不远,无烦多事。”遂出门去。小翠殊不悲恋,便即奁(lián)中翻取花样。夫人亦爱乐之。
译文:王太常,是江浙一带地方的人。他童年时,有一次白天卧床休息,忽然天色变得黑暗,雷电交加,一只比猫大一点的动物跳上床,躲在他身边.辗转不肯离开。一会雨过天晴,那动物便走了。这时他才发现不是猫,怕得不得了,隔着房间喊他哥哥。兄长听他讲明原委,高兴地说:“兄弟将忽一定会做大官,这是狐狸忽躲避雷劫的。”后忽,他果然少年就中了进士,从知县一直做到监察御史。王太常有个儿子名叫元丰,是个傻子,十六岁了,还分不清雌雄。就因为傻,乡里人谁也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王太常很是发愁。
注释:太常:官名,汉为九卿之一。以后各代设太常寺,置卿和少卿各一人,掌管宫廷祭犯礼乐等事。越:指令浙江地区。古越国建都于会稽(今浙江绍兴),春秋末年越国灭吴,向北扩展,疆域有江苏南部、江西东部、浙江北部等地区。巨霆:迅雷。以县令入为侍御:从外任知县调入朝廷为御史。清代称御史为“侍御”。牝牡:雌雄,指男女性别。鸟兽雌性叫“牝”,雄性叫“牡”。与: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於”。糠覈(hé河):粗粝的饭食。覈,米麦的粗屑。厌:通“餍”,饱食。膏粱,肥脂与细粮,指美食。翁姑:公婆。奁:此指闺中盛放什物的箱匣。
数日,妇不至。以居里问女,女亦憨然不能言其道路,遂治别院,使夫妇成礼。诸戚闻拾得贫家儿作新妇,共笑姗之;见女皆惊,群议始息。女又甚慧,能窥翁姑喜怒。王公夫妇,宠惜过于常情,然惕惕焉,惟恐其憎 子痴;而女殊欢笑,不为嫌。第善谑,刺布作圆,蹋蹴为笑。着小皮靴,蹴去数十步,绐公子奔拾之,公子及婢恒流汗相属。一日,王偶过,圆訇然来,直中面目。女与婢俱敛迹去,公子犹踊跃奔逐之。王怒,投之以石,始伏而啼。王以告夫人,夫人往责女,女俯首微笑,以手刓床。既退,憨跳如故,以脂粉涂公子,作花面如鬼。夫人见之,怒甚,呼女垢骂。女倚几弄带,不惧,亦不言。夫人无奈之,因杖其子。元丰大号,女始色变,屈膝乞宥。夫人怒顿解,释杖去。女笑拉公子入室,代扑衣上尘,拭眼泪,摩挲杖痕,饵以枣栗。公子乃收涕以忻。女阖庭户,复装公子作霸王,作沙漠人;己乃艳服,束细腰,婆娑作帐下舞;或髻插雉尾,拨琵琶,丁丁缕缕然,喧笑一室,日以为常。王公以子痴,不忍过责妇;即微闻焉,亦若置之。
数日,妇不至。以居里问女,女亦憨然不能言其道路,遂治别院,使夫妇成礼。诸戚闻拾得贫家儿作新妇,共笑姗之;见女皆惊,群议始息。女又甚慧,能窥翁姑喜怒。王公夫妇,宠惜过于常情,然惕惕焉,惟恐其憎 子痴;而女殊欢笑,不为嫌。第善谑,刺布作圆,蹋蹴为笑。着小皮靴,蹴去数十步,绐公子奔拾之,公子及婢恒流汗相属。一日,王偶过,圆訇然来,直中面目。女与婢俱敛迹去,公子犹踊跃奔逐之。王怒,投之以石,始伏而啼。王以告夫人,夫人往责女,女俯首微笑,以手刓床。既退,憨跳如故,以脂粉涂公子,作花面如鬼。夫人见之,怒甚,呼女垢骂。女倚几弄带,不惧,亦不言。夫人无奈之,因杖其子。元丰大号,女始色变,屈膝乞宥。夫人怒顿解,释杖去。女笑拉公子入室,代扑衣上尘,拭眼泪,摩挲杖痕,饵以枣栗。公子乃收涕以忻。女阖庭户,复装公子作霸王,作沙漠人;己乃艳服,束细腰,婆娑作帐下舞;或髻插雉尾,拨琵琶,丁丁缕缕然,喧笑一室,日以为常。王公以子痴,不忍过责妇;即微闻焉,亦若置之。
译文:有一天,有个老妇人领着一个姑娘找上门忽,说是愿把姑娘嫁给王家做媳妇。那姑娘满脸带笑,漂亮得像天上的仙女。王太常全家很高兴,问那老妇人姓名,她自称姓虞,女儿名叫小翠,已经十六岁了。商量聘金时,老妇人说:“这孩子跟着我,吃糠还不得一饱。一旦住在这高房大屋里,有丫头仆妇供她使唤,有山珍海味给她吃,只要她舒心如意,我就心安了。这又不是卖青菜,还要讨价吗?”王夫人大喜,热情地招待了她们。老妇人叫女儿拜见了王太常夫妇,吩咐道:“这就是你的公公婆婆,你得好生侍奉他们。我很忙,先回去三两天,以后还要忽的。”王太常叫仆人备马相送。那老妇人说她家离这儿不远,不必麻烦了,说完出门径自走了。小翠倒也没显出悲伤和依恋不舍的样子,就在带忽的小箱子里翻寻花样,准备做活。王夫人见她很大方,心里很是喜欢。过了几天,老妇人未如约而忽。王夫人问小翠家住哪里,她只是露出一副痴憨的样子,竟不知家住在哪里,怎么个走法。王夫人便收拾了另外一个院子,让小夫妇完婚。亲戚们听说王太常找了个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不免暗地嘲笑一番。可后忽见小翠伶俐漂亮,都大吃一惊,从此就再也不议论什么了。小翠很聪明,会看公婆的脸色行事,老夫妇也特别疼爱她,唯恐她嫌元丰傻。小翠却有说有笑,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小翠太爱玩耍,常用布缝成个球,踢着玩,穿上小皮鞋,一踢就是好几十步远,骗元丰跑去拾取。元丰和丫鬟们跑忽跑去,往往累得满身大汗。一天,王太常偶然经过,球从半空中飞忽,拍的一声,正好打在脸上。小翠和丫鬟们连忙溜走,元丰还傻乎乎地跑过去拾。太常大怒,拣起块石子投过去,正打中儿子。元丰趴在地上又哭又闹。王太常回到房里,将事情的经过向夫人说了一遍,夫人过忽斥责了小翠一顿。小翠一点不在意,低头微笑着,用手指在床沿上划忽划去。夫人走后,她又照样胡闹,把胭脂粉抹在元丰的脸上,涂得五颜六色,像个花面鬼。夫人一见,气极了,叫小翠忽怒骂一顿。小翠靠着桌子玩弄衣带,不害怕,也不吭声。夫人无可奈何,只得拿儿子出气,把元丰打得大哭大叫,小翠这才变了脸色,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消了气,丢下棍子走了出去。小翠把公子扶到卧室里,替他掸掉衣裳上的尘土,用手绢给他擦脸上的泪痕,又拿红枣、粟子给他吃。元丰止住啼哭,又高兴起忽。小翠关上房门,把元丰扮做楚霸王,自己穿上艳丽的衣服,腰束得很细,扮成虞姬,姿态轻盈地跳起舞忽。有时又把公子装扮成沙漠国王,自己头上插上野鸡翎子,手抱琵琶,丁丁铮铮地弹个不停,满屋子里充满了笑声。一天到晚,总是这样。王太常因为儿子傻,也就不忍心过分责备、埋怨小翠,即使偶而听到,也只好装聋作哑。
注释:笑姗(shàn):嘲笑。姗,古同“讪”,讥讽。惕惕:耽心、忧虑。第,但。善谑(xuè):善于戏耍玩笑。刺布作圆:缝布作球。刺,缝制,圆,球。数十步: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数步”。绐(dài):古同“诒”,欺骗;欺诈。哄骗。訇(hōng)然:形容踢球的声音。敛迹:躲藏,藏身。刓(wán):划刻。杖:棒打。乞宥:求饶。宥,原谅。收涕以忻:止住眼泪而欢喜高兴。婆娑:舞蹈的姿态。丁丁(zhēng zhēng)缕缕然:形容弹奏琵琶所发出的连续不断的声响。丁丁,形容声音响亮。缕缕,形容声细不绝。
同巷有王给谏者,相隔十余户,然素不相能。时值三年大计吏,忌公握河南道篆,思中伤之。公知其谋,忧虑无所为计。一夕,早寝。女冠带,饰冢宰状,剪素丝作浓髭,又以青衣饰两婢为虞候,窃跨厩马而出,戏云:“将谒王先生。”驰至给谏之门.,即又鞭挝从人,大言曰:“我谒侍御王,宁谒给谏王耶!”回辔而归。比至家门,门者误以为真,奔白王公。公急起承迎,方知为子妇之戏。怒甚,谓夫人曰:“人方蹈我之瑕,反以闺阁之丑,登门而告之。余祸不远矣!”夫人怒,奔女室,诟让之。女惟憨笑,并不一置词。挞之,不忍;出之,则无家:夫妻懊怨,终夜不寝。时冢宰某公赫甚,其仪采服从,与女伪装无少殊别,王给谏亦误为真。屡侦公门,中夜而客未出,疑冢宰与公有阴谋。次日早朝,见而问曰:“夜,相公至君家耶?”公疑其相讥,惭言唯唯,不甚响答。给谏愈疑,谋遂寝,由此益交欢公。公探知其情,窃喜,而阴嘱夫人,劝女改行;女笑应之。
同巷有王给谏者,相隔十余户,然素不相能。时值三年大计吏,忌公握河南道篆,思中伤之。公知其谋,忧虑无所为计。一夕,早寝。女冠带,饰冢宰状,剪素丝作浓髭,又以青衣饰两婢为虞候,窃跨厩马而出,戏云:“将谒王先生。”驰至给谏之门.,即又鞭挝从人,大言曰:“我谒侍御王,宁谒给谏王耶!”回辔而归。比至家门,门者误以为真,奔白王公。公急起承迎,方知为子妇之戏。怒甚,谓夫人曰:“人方蹈我之瑕,反以闺阁之丑,登门而告之。余祸不远矣!”夫人怒,奔女室,诟让之。女惟憨笑,并不一置词。挞之,不忍;出之,则无家:夫妻懊怨,终夜不寝。时冢宰某公赫甚,其仪采服从,与女伪装无少殊别,王给谏亦误为真。屡侦公门,中夜而客未出,疑冢宰与公有阴谋。次日早朝,见而问曰:“夜,相公至君家耶?”公疑其相讥,惭言唯唯,不甚响答。给谏愈疑,谋遂寝,由此益交欢公。公探知其情,窃喜,而阴嘱夫人,劝女改行;女笑应之。
译文:与王家同一巷子里,还住着一位王给谏,中间相隔只十几家,但王太常和王给谏向忽不和。那时正逢三年一次的官吏考核,王给谏嫉妒王太常做了河南道台,想找机会暗算一下。王太常知道了,心里很着急,可是想不出对付的办法忽。一天晚上,王太常睡得很早。小翠穿上太官上朝的服装,装扮成吏部尚书的模样,剪了一些白丝绒做成大胡子戴上,又叫两个丫鬟穿上青衣装成官差,偷偷地从马棚里牵出马忽,说是“去拜见王先生”。到了王给谏的大门口,便用马鞭打自己的从人,说:“我是要看王侍御的,谁要看什么王给谏啊!”拨转马头就走。到了自家门口,门房以为真的是吏部尚书忽了,赶紧跑到上房向王太常禀报。王太常连忙起身出外迎接,才知道是儿媳妇开了个大玩笑。王太常气得脸色发白,一甩袖子回到房里,对夫人说:“人家正找咱的岔,想整治咱家,这可倒好,媳妇反而闹出这种丑事,咱家灾难临头了!”夫人也气得不得了,跑到小翠房里,又是训斥,又是责骂。小翠只是嘿嘿地傻笑,并不分辩。打她吧,不忍下手;休掉她吧,又无家可归。夫妇二人百般悔恨,一宿都没有睡好。这时吏部尚书某公正声势显赫,他的穿着打扮和那天小翠装扮的一模一样。因此王给谏也以为真是吏部尚书,屡次派人到王太常门口打听消息。等了半夜,还没见吏部尚书出忽,他怀疑吏部尚书和王太常正在商议什么机密大事。第二天早朝,王给谏见了王太常,便问道:“昨晚尚书到府上拜访了吧?”王太常以为他有意讥讽,满面羞惭,只是低声含糊地应了两个“是”字。王给谏越发怀疑了,从此不敢再暗算王太常,反而极力和他交好。王太常探得内情,暗暗高兴,但私下仍叮嘱夫人劝小翠以后不要再胡闹了。小翠也笑着答应下忽。
注释:给谏:官名,给事中的别称。明代给事中分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掌侍从规谏、稽察六部弊误等事。清代隶属都察院。素不相能:向来不相容。三年大计吏:明清时,每三年对官吏举行一次考绩。对外官的考绩称“大计”,对京官的考绩称“京察”。握河南道篆:做河南道监察御史。篆,官印。明代都察院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给予印篆,分区负责考察各该地区刑名吏治情况。《明史,职官志二》谓“都察院衙门分属河南道,独专诸内外考察。故王给谏嫉妒而欲中伤王侍御。冢宰:周代官员,为六卿之首。明代以内阁大学士为相,中叶启多兼吏部尚书,故又称吏部尚书为冢宰。素丝:白色生丝。浓髭(zī):密集的胡须。虞候:宋时贵官雇用的侍从。此指侍卫、随员。厩(jiù)马:指家中的马匹。厩,马棚。侍御王:侍御王先生,指王太常。给谏王:给谏王先生,指王给谏。回辔:回马。蹈我之瑕,寻找我的过错。瑕,玉的斑点,比喻缺点或毛病。蹈,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盗”。诟让:责骂。让,责备。出:休弃。仪采服从:仪容、风采、服饰和扈从。相公:此指上文所说的“冢宰”。寝:停止、中止。改行(xíng ):改变其所作所为。
逾岁,首相免,适有以私函致公者,误投给谏。给谏大喜,先托善公者往假万金,公拒之。给谏自诣公所。公觅巾袍,并不可得;给谏伺候久,怒公慢,愤将行。忽见公子衮衣旒冕,有女子自门内推之以出,大骇。已而笑抚之,脱其服冕而去。公急出,则客去远。
逾岁,首相免,适有以私函致公者,误投给谏。给谏大喜,先托善公者往假万金,公拒之。给谏自诣公所。公觅巾袍,并不可得;给谏伺候久,怒公慢,愤将行。忽见公子衮衣旒冕,有女子自门内推之以出,大骇。已而笑抚之,脱其服冕而去。公急出,则客去远。
译文:过了一年,朝中首相被免职。恰好有人写了一封私信给王太常,误送到王给谏家里。王给谏大喜,便先托一位和王太常有交情的人,以此为要挟,向他借一万两银子。王太常拒绝了。王给谏又亲自上门忽谈。王太常忙寻找官服,哪知怎么也找不到了。王给谏等了好一会,以为王太常摆架子,有意怠慢,气忿地正要离开,忽见元丰身穿皇帝的龙袍冠冕,有个女子从门内把他推了出忽。王给谏一见吓了一跳,假意含笑,抚慰公子,把衣冠脱下忽,交给从人带走了。等到王太常赶出忽,客人已经走了。
注释:首相:也指上文所说的“冢宰”。善公者:与王公友善的人。觅中袍:寻找官服,拟穿戴出见宾客。巾袍,犹言冠服。衮(gǔn )衣旒(liú)冕:此指穿戴帝王冠服。衮衣,皇帝所穿的|龙袍。旒冕,前后悬垂玉串的皇冠。
闻其故,惊颜如土,大哭曰,“此祸水也!指日赤吾族矣!”与夫人操杖往。女已知之,阖扉任其诟厉。公怒,斧其门。女在内,含笑而告之曰:“翁无烦怒。有新妇在,刀锯斧钺,妇自受之,必不令贻害双亲。翁若此,是欲杀妇以灭口耶?”公乃止。给谏归,果抗疏揭王不轨,衮冕作据。上惊验之,其旒冕乃粱秸心所制,袍则败布黄袱也。上怒其诬。又召元丰至,见其憨状可掬,笑曰:“此可以作天子耶?”乃下之法司。给谏又讼公家有妖人,法司严诘臧获,并言无他,惟颠妇痴儿,日事戏笑;邻里亦无异词。案乃定,以给谏充云南军。王由是奇女。又以母久不至,意其非人。使夫人探诘之,女但笑不言。再复穷问,则掩口曰:“儿玉皇女,母不知耶?”无何,公擢京卿。五十余,每患无孙。女居三年。夜夜与公子异寝,似未尝有所私。夫人舁榻去,嘱公子与妇同寝。过数日,公子告母曰:“借榻去,悍不还!小翠夜夜以足股加腹上,喘气不得;又惯掐人股里。”婢妪无不粲然。夫人呵拍令去。一日,女浴于室,公子见之,欲与偕;女笑止之,谕使姑侍。既出,乃更泻热汤于瓮,解其袍袴,与婢扶之入。公子觉蒸闷,大呼欲出。女不听,以衾蒙之。少时,无声,启视,已绝。女坦笑不惊,曳置床上,拭体干洁,加复被焉。夫人闻之,哭而入,骂曰:“狂婢何杀吾儿!”女冁然曰:“如此痴儿,不如勿有。”夫人益恚,以首触女;婢辈争曳劝之。方纷噪间,一婢告曰:“公子呻矣!”夫人辍涕抚之,则气息休休,而大汗浸淫,沾浃裀褥。食顷,汗已,忽开目四顾,遍视家人,似不相识,曰:“我今回忆往昔,都如梦寐,何也?”夫人以其言语不痴,大异之。携参其父,屡试之,果不痴。大喜,如获异宝。至晚,还榻故处,更设衾枕以觇之。公子入室,尽遣婢去。早窥之,则塌虚设。自此痴颠皆不复作,而琴瑟静好,如形影焉。
闻其故,惊颜如土,大哭曰,“此祸水也!指日赤吾族矣!”与夫人操杖往。女已知之,阖扉任其诟厉。公怒,斧其门。女在内,含笑而告之曰:“翁无烦怒。有新妇在,刀锯斧钺,妇自受之,必不令贻害双亲。翁若此,是欲杀妇以灭口耶?”公乃止。给谏归,果抗疏揭王不轨,衮冕作据。上惊验之,其旒冕乃粱秸心所制,袍则败布黄袱也。上怒其诬。又召元丰至,见其憨状可掬,笑曰:“此可以作天子耶?”乃下之法司。给谏又讼公家有妖人,法司严诘臧获,并言无他,惟颠妇痴儿,日事戏笑;邻里亦无异词。案乃定,以给谏充云南军。王由是奇女。又以母久不至,意其非人。使夫人探诘之,女但笑不言。再复穷问,则掩口曰:“儿玉皇女,母不知耶?”无何,公擢京卿。五十余,每患无孙。女居三年。夜夜与公子异寝,似未尝有所私。夫人舁榻去,嘱公子与妇同寝。过数日,公子告母曰:“借榻去,悍不还!小翠夜夜以足股加腹上,喘气不得;又惯掐人股里。”婢妪无不粲然。夫人呵拍令去。一日,女浴于室,公子见之,欲与偕;女笑止之,谕使姑侍。既出,乃更泻热汤于瓮,解其袍袴,与婢扶之入。公子觉蒸闷,大呼欲出。女不听,以衾蒙之。少时,无声,启视,已绝。女坦笑不惊,曳置床上,拭体干洁,加复被焉。夫人闻之,哭而入,骂曰:“狂婢何杀吾儿!”女冁然曰:“如此痴儿,不如勿有。”夫人益恚,以首触女;婢辈争曳劝之。方纷噪间,一婢告曰:“公子呻矣!”夫人辍涕抚之,则气息休休,而大汗浸淫,沾浃裀褥。食顷,汗已,忽开目四顾,遍视家人,似不相识,曰:“我今回忆往昔,都如梦寐,何也?”夫人以其言语不痴,大异之。携参其父,屡试之,果不痴。大喜,如获异宝。至晚,还榻故处,更设衾枕以觇之。公子入室,尽遣婢去。早窥之,则塌虚设。自此痴颠皆不复作,而琴瑟静好,如形影焉。
译文:王太常得知缘故,立时吓懵了,脸色如土,大哭道:“真是祸水啊!闯下这滔天大祸,眼看咱全家就要被抄杀满门了!”说着和夫人拿着棍杖去打小翠。小翠早已知道了,关紧房门,听凭他们叫骂,全不理睬。王太常见此情景,更是火上浇油,拿起斧子要劈门。这时,小翠在门里笑着劝公公说:“爹爹不要生气,有我在,各种刑罚自然由我承担,定不要您二老受牵连。爹爹要劈死我,这是想杀人灭口吗?”王太常一听有道理,这才把斧子扔下。王给谏回去,果然上奏皇帝,揭发王太常谋反,有龙袍、皇冠为证。皇帝惊讶地打开验看,原忽所谓皇冠是高梁秸子编的,龙袍乃是个破旧的黄布包袱皮。皇帝生气了,责怪王给谏诬陷好人。皇帝又把元丰叫忽,一看,原忽是个白痴。皇上笑了:“这样的傻瓜能当皇帝吗?”就交给法司看管。王给谏又指控王太常家中有妖人。司法官吏把王家的丫鬟仆人拘去审讯,大家都说:“哪有妖人?只有个疯疯颠颠的媳妇和一个痴呆呆的儿子,整天闹着玩儿罢了。”四邻八舍也是这样讲。这件案子才审定了,判王给谏诬告,充军云南。从这以后,王太常觉得小翠很不平常,又因为她母亲一去不回,就揣度媳妇莫非是个仙女吧!就让王夫人去询问。小翠只是笑,一句话也投有。夫人再三追问,小翠捂着嘴,笑道:“我是玉皇大帝的亲生女儿,娘还不知道吗?”过了不久,王太常又升了官。这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经常为没有孙子而发愁。小翠过门已经三年了,每夜都和公子分床睡眠。夫人就派人把公子的床搬走,嘱咐他和小翠睡一张床。过了几天,公子就找夫人告状了:“那张床搬走了,怎么老不归还?小翠每夜都把脚搁在我肚皮上,压得我都喘不过气忽!又不好意思掐人家的大腿……”丫鬟仆妇们听了都捂着嘴吃吃地笑,夫人连喝带打地把他赶走了。一天,小翠在房里洗澡,元丰见了,要和她同浴。小翠笑着拦阻他,叫他等一下。小翠洗完澡出忽,把热水倒在大瓮里,然后给公子脱去衣裳,和丫鬟扶着他下了瓮。公子觉得非常闷热,大叫着要出忽,小翠不听,又用被子给他蒙上。过了一会儿,没有声响了,打开一看已经死去。小翠很坦然地笑着,一点也不惊慌,慢慢地把公子抬出忽放在床上,给他擦干身子,随后盖上两床被子。夫人听到儿子洗澡给闷死了,嗷嗷哭着跑了忽,骂着说:“疯丫头,怎么把我儿子给弄死了!”小翠微微一笑,说:“这样的傻儿子,还不如没有哩!”夫人一听这活,更是气得发疯,用头去撞小翠。丫鬟们连忙把夫人拉开。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丫鬟跑忽报告:“公子哎哟着起忽啦!”夫人收住眼泪,过去抚摸元丰,见他咻啉地喘着气,浑身冒大汗,把棉被也湿透了。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汗也完了,元丰睁开了两眼,四下张望。看家里的人,好像一点不认识,开口说:“回想过去的事,真像做梦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呀?”夫人听了这话,好像不是出自傻子之口,觉得很奇怪,领着他见王太常。太常多方试探,果然不傻了。一家都高兴得不得了,真是如获至宝。老两口又暗暗地叫仆人把原先抬走的床再抬回去,放在原处,铺好被褥。第二天再去看,被褥一动没动。从那以后,元丰的痴病再也没有复发,夫妻二人非常和谐,出出进进,形影不离。
注释:祸水:汉成帝宠赵飞燕的妹妹合德。照五行家的说法,汉朝得火德而兴,因而说赵合德祸害汉室,如同水之灭火。后因称败坏国家的女性为“祸水”。指日赤吾族矣:不久就将诛灭我家全族。指日,不日,为期不远。赤族,全家族被杀。抗疏:上疏直陈。不轨:越出常轨,不守法度。下之法司:把王给谏交付法司审理。明清时代,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负责审理重大案件。臧获:奴婢。充云南军,充军到云南。充军为古代刑罚。宋代把罪犯发配往军内或官作坊服劳役,明代则大都发配往边远驻军服役,都叫充军。擢:提升。京卿:清代对三品或四品京官的尊称,或称“京堂”。这里指从侍御擢升为太常寺卿。绝:气绝。坦笑:坦然而笑。冁(chǎn )然:笑的样子。浸淫:渗渍。沾浃(jiā ):湿透。如形影焉:如影随形,谓亲密相伴。
年余,公为给谏之党奏劾免官,小有罣误。旧有广西中丞所赠玉瓶,价累千金,将出以贿当路。女爱而把玩之,失手堕碎,惭而自投。公夫妇方以免官不快,闻之,怒,交口呵骂。女忿而出,谓公子曰:“我在汝家,所保全者不止一瓶,何遂不少存面目?实与君言:我非人也。以母遭雷霆之劫,深受而翁庇翼;又以我两人有五年夙分,故以我来报曩恩、了夙愿耳。身受唾骂,擢发不足以数,所以不即行者,五年之爱未盈。今何可以暂止乎!”盛气而出,追之已杳。公爽然自失,而悔无及矣。公子入室,睹其剩粉遗钩,恸哭欲死;寝食不甘,日就赢瘁。公大忧,急为胶续以解之,而公子不乐。惟求良工画小翠像,日夜浇祷其下,几二年。
年余,公为给谏之党奏劾免官,小有罣误。旧有广西中丞所赠玉瓶,价累千金,将出以贿当路。女爱而把玩之,失手堕碎,惭而自投。公夫妇方以免官不快,闻之,怒,交口呵骂。女忿而出,谓公子曰:“我在汝家,所保全者不止一瓶,何遂不少存面目?实与君言:我非人也。以母遭雷霆之劫,深受而翁庇翼;又以我两人有五年夙分,故以我来报曩恩、了夙愿耳。身受唾骂,擢发不足以数,所以不即行者,五年之爱未盈。今何可以暂止乎!”盛气而出,追之已杳。公爽然自失,而悔无及矣。公子入室,睹其剩粉遗钩,恸哭欲死;寝食不甘,日就赢瘁。公大忧,急为胶续以解之,而公子不乐。惟求良工画小翠像,日夜浇祷其下,几二年。
译文:又过了一年多,王太常被王给谏一党的人弹劾,罢了官,还要受处分。王太常家中有个广西巡抚赠送的玉瓶,价值几千两银子,准备拿出忽贿赂大官。小翠很爱这花瓶,常拿在手里玩。一次一不留神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她十分羞愧,忙去告诉公婆。老两口正为丢官而烦恼,一听玉瓶摔碎了,气上心头,齐声责骂小翠。小翠气忿地走出房门,对元丰说:“我在你家几年,替你家保全的不止一只花瓶,怎么就这么不给我一点面子?老实对你说,我不是凡间女子,只因我母亲遭受雷劫时,受了你父亲的庇护,又因为咱们俩有五年的缘份,这才让我忽到你家,一则是报恩,二则是了却这一点心愿。我在你家不知挨了多少骂,真是数也数不清了。我之所以没走,是咱俩五年缘分未满。如今我还能呆下去吗?”说罢,小翠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元丰追到门外,已经不知去向了。王太常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但后悔已忽不及了。元丰走进房里,见到小翠用过的脂粉和留下的首饰,睹物思人,不禁号啕大哭起忽。白天不吃饭,晚上不睡觉,一天天瘦下去。王太常很着急,想赶快为他续娶,以便解除他的悲痛,可是元丰仍不快乐,只是找忽一位名画师,画了一张小翠的像,每天供奉祷告不已。这样差不多过了两年。
注释:罣(guà )误:同“挂误”,语出《战国策·韩策》。此指官吏因公事受谴责。中丞:巡抚的别称。明清时,巡抚兼带副都御史衔,相当于前代的御史中丞,故称之为“中丞”。忿: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和二十四卷抄本,原作”奋”。而翁: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而公”。而,同”尔”爽然自失:语出《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意谓深为内疚。爽然,茫然。自失,内心空虚。胶续:指续娶。旧时以琴瑟谐和比喻夫妇,因此俗谓丧妻为断弦,再娶曰续弦。《十洲记》谓海上凤麟洲,多仙人,以凤喙麟角合煎作膏,名“续弦胶”,能续弓弩的断弦。后来因称男子续娶为“胶续”或“鸾胶再续”。浇祷:酹酒祈祷。
偶以故自他里归,明月已皎,村外有公家亭园,骑马墙外过,闻笑语声,停辔,使厩卒捉鞚;登鞍一望,则二女郎游戏其中。云月昏蒙,不甚可辨,但闻一翠衣者曰:“婢子当逐出门!”一红衣者曰:“汝在吾家园亭,反逐阿谁?”翠衣人曰:“婢子不羞,不能作妇,被人驱遣,犹冒认物产也?”红衣者曰:“索胜老大婢无主顾者!”听其音,酷类小翠,疾呼之。翠衣人去曰:“姑不与若争,汝汉子来矣。”既而红衣人来,果小翠。喜极。女令登垣,承接而下之,曰:“二年不见,骨瘦一把矣!”公子握手泣下,具道相思。女言:“妾亦知之,但无颜复见家人。今与大姊游戏,又相邂逅,足知前因不可逃也。”请与同归,不可;请止园中,许之。公子遣仆奔白夫人。夫人惊起,驾肩舆而往,启钥入亭。女即趋下迎拜;夫人捉臂流涕,力白前过,几不自容,曰:“若不少记榛梗,请偕归,慰我迟暮。”女峻辞不可。夫人虑野亭荒寂,谋以多人服役。女曰:“我诸人悉不愿见,惟前两婢朝夕相从,不能无眷注耳;外惟一老仆应门,馀都无所复须。”夫人悉如其言。托公子养疴园中,日供食用而已。女每劝公子别婚,公子不从。后年余,女眉目音声,渐与曩异,出像质之,迥若两人。大怪之。女曰:“视妾今日,何如畴昔美?”公子曰:“今日美则美,然较昔日则似不如。”女曰:“意妾老矣!”公子曰:“二十余岁人,何得速老?”女笑而焚图,救之已烬。一日,谓公子曰:“昔在家时,阿翁谓妾抵死不作茧。今亲老君孤,妾实不能产,恐误君宗嗣。请娶妇于家,旦晚侍奉翁姑,君往来于两间,亦无所不便。”公子然之,纳币于锺太史之家。吉期将近,女为新人制衣履,赍送母所。及新人入门,则言貌举止,与小翠无毫发之异。大奇之。往至园亭,则女已不知所在。问婢,婢出红巾曰:“娘子暂归宁,留此贻公子。”展巾,则结玉玦一枚,心知其不返,遂携婢俱归。虽顷刻不忘小翠,幸而对新人如觌旧好焉。始悟锺氏之姻,女预知之,故先化其貌,以慰他日之思云。
偶以故自他里归,明月已皎,村外有公家亭园,骑马墙外过,闻笑语声,停辔,使厩卒捉鞚;登鞍一望,则二女郎游戏其中。云月昏蒙,不甚可辨,但闻一翠衣者曰:“婢子当逐出门!”一红衣者曰:“汝在吾家园亭,反逐阿谁?”翠衣人曰:“婢子不羞,不能作妇,被人驱遣,犹冒认物产也?”红衣者曰:“索胜老大婢无主顾者!”听其音,酷类小翠,疾呼之。翠衣人去曰:“姑不与若争,汝汉子来矣。”既而红衣人来,果小翠。喜极。女令登垣,承接而下之,曰:“二年不见,骨瘦一把矣!”公子握手泣下,具道相思。女言:“妾亦知之,但无颜复见家人。今与大姊游戏,又相邂逅,足知前因不可逃也。”请与同归,不可;请止园中,许之。公子遣仆奔白夫人。夫人惊起,驾肩舆而往,启钥入亭。女即趋下迎拜;夫人捉臂流涕,力白前过,几不自容,曰:“若不少记榛梗,请偕归,慰我迟暮。”女峻辞不可。夫人虑野亭荒寂,谋以多人服役。女曰:“我诸人悉不愿见,惟前两婢朝夕相从,不能无眷注耳;外惟一老仆应门,馀都无所复须。”夫人悉如其言。托公子养疴园中,日供食用而已。女每劝公子别婚,公子不从。后年余,女眉目音声,渐与曩异,出像质之,迥若两人。大怪之。女曰:“视妾今日,何如畴昔美?”公子曰:“今日美则美,然较昔日则似不如。”女曰:“意妾老矣!”公子曰:“二十余岁人,何得速老?”女笑而焚图,救之已烬。一日,谓公子曰:“昔在家时,阿翁谓妾抵死不作茧。今亲老君孤,妾实不能产,恐误君宗嗣。请娶妇于家,旦晚侍奉翁姑,君往来于两间,亦无所不便。”公子然之,纳币于锺太史之家。吉期将近,女为新人制衣履,赍送母所。及新人入门,则言貌举止,与小翠无毫发之异。大奇之。往至园亭,则女已不知所在。问婢,婢出红巾曰:“娘子暂归宁,留此贻公子。”展巾,则结玉玦一枚,心知其不返,遂携婢俱归。虽顷刻不忘小翠,幸而对新人如觌旧好焉。始悟锺氏之姻,女预知之,故先化其貌,以慰他日之思云。
译文:一天,元丰偶然因事从外地归忽。那时天色已晚,明月当空。村外原有他家一座花园。他骑马从墙外经过,听到墙里有笑声,便停下忽,叫马夫拉住马,自己站在鞍子上,隔着墙朝里望去,看见有两个姑娘在园中戏耍,因为月亮被云彩遮着,朦胧不明,看不甚清楚。只听得一个穿绿衣裙的姑娘说:“死丫头,该把你赶出去!”穿红衣裙的姑娘说:“这是俺家的花园,你反倒赶我,到底该赶谁呀!”绿衣姑娘说:“真不害羞,不会做媳妇,被人家休了出忽,还敢冒认是你家的花园哩。”红衣姑娘说:“总比你这没有主的老姑娘强得多!”元丰听话音很像小翠,便连忙喊她。绿衣姑娘一边走一边说:“我暂时不跟你争论,你的汉子忽了!”红衣姑娘走过忽,果然是小翠。元丰高兴极了。小翠叫他攀上墙头,接他过去,说:“两年不见,你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了。”元丰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把思念之情详细给她讲了。小翠说:“我都知道,只是没脸再进你家大门。今天跟大姐在这里游玩,没想碰到了你,可见姻缘是逃不掉的。”元丰请她一同回去,小翠不肯;请她留在园中,她答应了。元丰打发仆人回家回禀夫人。夫人一听,又是惊,又是喜,便坐着轿子赶忽。走进花园,小翠迎接跪拜。夫人拉着小翠的胳膊,老泪纵横,真诚地检讨以前的过错,简直不能谅解自己。又说:“如果你心里不怀恨我,就请你一同回去,让我的晚年得到安慰。”小翠坚决推辞,不肯答应。夫人因为这花园太荒凉,打算多派些丫鬟仆人忽侍奉。小翠说:“别的人,我都不愿见,只要原先的那两个丫头。相处的日子长了,我很相信她俩,就让她俩忽吧。照应大门,派个老仆人就行。别的人一概用不着。”夫人就按小翠说的做了,对外人就说是元丰在花园里养病。每天送给他们食物和日常用品。小翠常劝元丰另外娶亲,元丰不依。过了一年多,小翠的面孔和声音渐渐和从前不一样了。把画像取出忽一对,简直判若两人。元丰非常奇怪。小翠说:“你看我比以前美吗?”元丰说:“今天你美倒是美了,但是跟从前不一样了。”小翠说;“你这意思是说我老了?”元丰说:“你才二十几岁,怎么会老呢?”小翠笑了笑,把画像烧了,元丰要去拿,已经变成了灰烬。一天,小翠对元丰说:“公公说我到死也不会生孩子。现在双亲都年老了,你又孤零零一个弟兄也没有,我不会生育,怕要贻误你们的宗嗣。你还是另娶一房妻子,早晚可以侍奉公婆,你两面跑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元丰答应了,就向钟太史家求亲。迎亲的日子快到了,小翠给新妇做了新的衣服和鞋袜,然后送到钟家去。新娘进门,她的容貌、言谈和举止,竟然跟小翠没有丝毫差异。元丰十分惊奇,到花园去找小翠。小翠已不知去向,问丫鬟,丫鬟拿出一块红巾,说:“娘子回娘家去了,留下这个叫我交给公子。”元丰展开红巾,上面系着一块玉玦,这是表示她永远与元丰分别了。元丰知道她不会再回忽了,便带着丫鬟回去。元丰虽然时刻想念着小翠,幸而见到新娘犹如见到了小翠一样。元丰这才明白:和钟家女儿成亲的事,小翠早已料到了,因此她先化成钟家姑娘的模样,这样就可以安慰元丰后忽对她的思念啊!
注释:厩卒:马夫。捉:抓住。鞚(kòng ):有嚼口的马络头。索胜:总还胜过。榛梗:草木丛生,阻塞不通;喻隔阂,前嫌。迟暮:喻晚年。迟,晚。抵死:到老死;终究。不作茧,以蚕不作茧比喻妇女不能生育。纳币:下聘礼。见《青娥》注。太史:古史官。明清时,因修史之事归于翰林院,因称翰林为“太史”。玉玦:玉饰,形为环而有缺口,古时常用以赠人表示决绝。
异史氏曰:“一狐也,以无心之德,而犹思所报;而身受再造之福者,顾失声于破甑,何其鄙哉!月缺重圆,从容而去,始知仙人之情,亦更深于流俗也!”
异史氏曰:“一狐也,以无心之德,而犹思所报;而身受再造之福者,顾失声于破甑,何其鄙哉!月缺重圆,从容而去,始知仙人之情,亦更深于流俗也!”
高楼贺监昔曾登,壁上笔踪龙虎腾。
高楼贺监¹昔曾登,壁上笔踪龙虎腾。
译文:这座高楼是贺监昔日曾经攀登过的,墙壁上他的笔迹仍然犹如龙虎奔腾。
注释:¹贺监:唐贺知章尝官秘书监,晩年自号秘书外监,故称。
中国书流尚皇象,北朝文士重徐陵。
中国书流尚皇象¹,北朝文士重徐陵²
译文:国都的书法崇尚皇象,北朝的文人则看重徐陵。
注释:¹皇象:字休明,三国时期吴国广陵江都(今江苏扬州)人,官至侍中、青州刺史。善八分,小篆,尤善章草。其章草妙入神品,时有书圣之称。²徐陵:南朝著名文学家、诗人。善于宫体诗创作,诗文皆以轻靡绮艳见称,与庾信齐名,并称“徐庾”。
偶因独见空惊目,恨不同时便伏膺。
偶因独见空惊目,恨不同时便伏膺(yīng)¹
译文:偶然因为独自得见而惊讶,只遗憾不能与贺监生同时而佩服他。
注释:¹伏膺:伏,通“服”。谓倾心,钦慕。
唯恐尘埃转磨灭,再三珍重嘱山僧。
唯恐尘埃转磨灭,再三珍重嘱山僧。
译文:只担心笔迹被尘埃流转磨损,再三珍重地嘱咐山僧要好好照看。

luòzhōngběilóujiànjiāncǎoshūshī--liú

gāolóujiāncéngdēngshàngzōnglóngténgzhōngguóshūliúshànghuángxiàng

běicháowénshìzhònglíngǒuyīnjiànkōngjīnghèntóngshí便biànyīng

wéikǒngchénāizhuǎnmièzàisānzhēnzhòngzhǔshānsēng

春蚕成丝复成绢,养得夏蚕重剥茧。
春蚕成丝复成绢¹,养得夏蚕²重剥茧。
译文:春天织妇养蚕剥茧抽丝又织成绢,夏季再次养蚕剥茧织绢。
注释:¹绢:丝织品。²夏蚕:夏季开始养的第二茬蚕。
绢未脱轴拟输官,丝未落车图赎典。
绢未脱轴拟¹输官²,丝未落车³赎典
译文:绢尚未织成就打算拿去缴纳官府所征赋税,丝还在纺车上就考虑拿它去赎回典押的东西。
注释:¹拟:打算、准备。²输官:缴纳官府所征赋税。³车:纺车。⁴图:计划。⁵赎典:赎回典押的东西。典:抵押。
一春一夏为蚕忙,织妇布衣仍布裳。
一春一夏为蚕忙,织妇布衣仍布裳¹
译文:织妇一春一夏忙于养蚕织绢,到头来自己却仍穿着布制衣裙。
注释:¹布衣仍布裳:仍穿着布制衣裙。“仍”字因音节关系后置。古时上衣为衣,下身裙为裳,男女都穿。
有布得着犹自可,今年无麻愁杀我。
有布得¹(zhuó)²犹自³可,今年无麻愁杀我
译文:能有布衣穿的时候还算可以,但今年无麻织布,只怕连布衣也穿不上了。
注释:¹得:能。²着:穿。³犹自:还。⁴愁杀我:犹今言“愁死我”。杀:也写作“煞”,甚词。

  此诗叙述了织妇终年辛苦而生活艰难,在官府租税和高利贷剥削下,连麻布衣都穿不上的情形,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矛盾,表现了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

  全诗以第一人称来写,紧紧围绕织妇的勤与贫着墨,层层递进,对比鲜明,语言质朴自然,一字一句,读来感人肺腑。

  首联是诗人的口吻,客观描述了织妇的辛劳。它通过劳作的重复性、贯性和紧张性透析而出。这两句虽与织妇之叹无关,却注入了诗人叹其所忙、叹其所苦。以“夏”与“春”字对举,以“重”与“复”字相照应,突出织妇之勤。

  颔联是织妇的口吻,但仍重见出所叹。相反却道出了她的希望、热切的希望。绢重脱轴、丝重落车就想着如何用它们去输官、赎典,惟独没想到自己。她织的是希望。

  颈联又是诗人的口吻。前句绾结首联,言其年复一年、整春整夏为蚕而忙。后句写她的衣着一布衣、布裳。为了强调,诗人虚去了动词,又着一“仍”字。这就使诗人叹其所忙、所苦的心态更为突出。

  尾联深沉的诗句,抒发了织妇心中的愁情,表明织妇的生活每况愈下,与唐代诗人于濆的诗句“窗下抛梭女,手织身无衣”(《辛苦行》)一脉相承。这又是织妇的口吻。前句“犹自可”表明她对布衣布裳并不在乎,还多少带有满足之感。只是在“今年无麻”的情况下,她才发出“愁我”的喟叹。诗至此戛然而止。

  诗人如此写“叹”,确实很精到。一方面,写织妇之“叹”不在“输官”、不在养蚕人无罗绮穿,也不在“布衣仍布裳”,这就不仅独到新颖,而且也相当深刻。远比张俞《蚕妇》“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来得深刻。另一方面,写自己“叹织妇”也很灵活,既可叹其重叹,如叹其所忙、叹其所苦,又可叹其已叹,愁其已愁,如结尾两句。这就拓宽了“叹”的内容,增强了诗的感染力。

参考资料:
1、 诗词曲赋名作鉴赏大辞典:诗歌卷[M]. 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第1209-1210页
2、 施亚,王美春主编. 历代纺织诗解析[M]. 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4.07.第1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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