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坑曾避难,今又一西坑。
西坑曾避难,今又一西坑。
十有四年梦,两番多事惊。
十有四年梦,两番多事惊。
天乎存老息,地亦定前名。
天乎存老息,地亦定前名。
何动不关命,怡然心气平。
何动不关命,怡然心气平。

bǐngzidīngchǒuniánnánnánshānzhī西kēngjīnchūntóuběishānliǎngxuědòu--chénzhe

西kēngcéngnánjīnyòu西kēng

shíyǒuniánmèngliǎngfānduōshìjīng

tiāncúnlǎodìngqiánmíng

dòngguānmìngránxīnpíng

陈著

陈著

(一二一四~一二九七),字谦之,一字子微,号本堂,晚年号嵩溪遗耄,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寄籍奉化。理宗宝祐四年(一二五六)进士,调监饶州商税。景定元年(一二六○),为白鹭书院山长,知安福县。 ▶ 1367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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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蹙损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尊,心自醉,愁难睡。西风月落城乌起。
水浴凉蟾(chán)¹风入袂(mèi)²,鱼鳞蹙(cù)损金波³碎。好天良夜酒盈尊,心自醉,愁难睡。西风月落城乌起。
译文:池塘水波清澈,金色月亮倒映水中,秋风徐来,掀起一片涟漪,水波荡漾,像抛下了一把细碎的金子。如此良辰美景本该邀朋唤友,对酒当歌。却不料万般惆怅涌上心头,深夜难眠,无心饮酒。辗转反侧,直至看尽月落乌啼,天际破晓,竟是通宵未眠。
注释:《天仙子》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调名。渌水亭:建在渌水边的园亭,落成于康熙十二年之前。渌水,池水名,位于明珠府内。¹凉蟾:倒映在水面上的月影。²袂:指衣袖。³金波:倒映在水中的月影。⁴好天良夜:好时光,好日子。⁵城乌:城楼上的乌鸦。此句指天将亮。

  首二句描绘水面上的物景。谓晚风吹拂,衣袂轻扬。月亮映照在水中。鱼儿游走,水波浮动。月影闪现金光,像鱼鳞一般细碎。这是第一层意思。渌水亭秋夜景象呈现眼前。

  中间三句,承接当前景,叙当前事。谓好天良夜,美酒盈樽,只可惜,心已醉,愁未消,长夜难眠。这是第二层意思。记述独饮情事。

  最后,以景语结。谓漏声断,月西斜,城上乌鸦飞起。这是全篇总归纳。可见盈樽美酒并不能消除其清夜浓愁。

  整体看,首二句皆七言,押韵,为一个层面;中间三句,七言一句不押韵,两个三言短句押韵,为一个层面;最后一句单独押韵,为一个层面。三个层面,层折变换,倚声家于此,仍有往返的馀地。

  全词六句、五仄韵。篇幅短窄,并多齐整的律式句。表现了纳兰面对渌水亭秋夜的良辰好景,却暗自怀愁难寐的心绪。

参考资料:
1、 纳兰性德著.亦歌解析.落尽梨花月又西: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01:第143-144页

tiānxiānzi··shuǐtíngqiū--lánxìng

shuǐliángchánfēngmèilínsǔnjīnsuìhǎotiānliángjiǔyíngzūnxīnzuìchóunánshuì西fēngyuèluòchéng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其祖本姬姓也。鞅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座为中庶子。公叔痤知其贤,未及进。会座病,魏惠王亲往问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王嘿然。王且去,痤屏人言曰:“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痤召鞅谢曰:“今者王问可以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许我。我方先君后臣,因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汝可疾去矣,且见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而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也,岂不悖哉!”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niè)¹公子名,名鞅,姓公孙氏,其祖本姬姓名。鞅少好刑名之学²,事魏相公叔座为中庶子。公叔痤(cuó)知其贤,未及进³。会座病,魏惠王亲往问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王嘿然。王且去,痤屏人言曰:“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痤召鞅谢曰:“今者王问可以为相者,我言,王色¹⁰不许我。我方先君后臣,因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汝可疾¹¹去矣,且见禽¹²。”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而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名,岂不悖¹³哉!”
译文:商君,是卫国国君姬妾生的公子。名鞅,姓公孙,他的祖先本来姓姬。公孙鞅年轻时就喜欢刑名法术之学,侍奉魏国国相公叔座做了中庶子。公叔座知道他贤能,还没来得及向魏王推荐。正赶上公叔座得了病,魏惠王亲自去看望他,说:“你的病倘有不测,国家将怎么办呢?”公叔座回答说:“我的中庶子公孙鞅,虽然年轻,却有奇才,希望大王能把国政全部交给他,由他去治理。”魏惠王听后默默无言。当魏惠王将要离开时,公叔座屏退左右随侍人员,说:“大王假如不任用公孙鞅,就一定要杀掉他,不要让他走出国境。”魏王答应了他的要求就离去了。公叔座召来公孙鞅,道歉说:“刚才大王询问能够出任国相的人,我推荐了你。看大王的神情不会同意我的建议。我当先忠于君后考虑臣的立场,因而劝大王假如不任用公孙鞅,就该杀掉他。大王答应了我的请求。你赶快离开吧,不快走马上就要被擒。”公孙鞅说:“大王既然不能听您的话任用我,又怎么能听您的话来杀我呢?”终于没有离开魏国。惠王离开后,对随侍人员说:“公叔座的病很严重,真叫人伤心啊,他想要我把国政全部交给公孙鞅掌管,完了又劝我将他杀死,难道不是糊涂了吗?”
注释:¹庶孽:旁支侧出或妾生之子。²刑名之学:战国时以申不害为代表的法家一派。主张循名责实,以推行法治,强化上下关系。刑,通“形”。指形体或事实。名,指言论或主张。³进:推荐、保举。⁴会:适逢,正赶上。⁵有如不可讳:倘有不测。不可讳,亦作“不讳”。死亡的婉转说法。讳,忌讳,隐瞒。⁶社稷:国家政权的代称。社,土地神。稷,谷神。以古代君主都祭祀社稷,故以代称国家。⁷嘿:同“默”。⁸言:指推举。⁹若:你。¹⁰色:脸色,神情。¹¹疾:快,迅速。¹²禽:同“擒”拘捕,捕捉。¹³悖:荒唐,糊涂。
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将修缪公之业,东复侵地,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孝公既见卫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听。罢而孝公怒景监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监以让卫鞅。卫鞅曰:“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后五日,复求见鞅。鞅复见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罢而孝公复让景监,景监亦让鞅。鞅曰:“吾说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请复见鞅。”鞅复见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也。罢而去。孝公谓景监曰:“汝客善,可与语矣。”鞅曰:“吾说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诚复见我,我知之矣。”
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将修缪(mù)公之业¹,东复侵地²,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孝公既见卫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fú)听。罢而孝公怒景监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监以让³卫鞅。卫鞅曰:“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后五日,复求见鞅。鞅复见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罢而孝公复让景监,景监亦让鞅。鞅曰:“吾说公以王道而未入名。请复见鞅。”鞅复见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名。罢而去。孝公谓景监曰:“汝客善,可与语矣。”鞅曰:“吾说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诚复见我,我知之矣。”
译文:公叔座死后不久,公孙鞅听说秦孝公下令在全国寻访有才能的人,要重整秦穆公时代的霸业,向东收复失地,他就西去秦国,依靠孝公的宠臣景监求见孝公。孝公召见卫鞅,让他说了很长时间的国家大事,孝公一边听一边打瞌睡,一点也听不进去。事后孝公迁怒景监说:“你的客人是大言欺人的家伙,这种人怎么能任用呢!”景监又用孝公的话责备卫鞅。卫鞅说:“我用尧、舜治国的方法劝说大王,他的心志不能领会。”过了几天,景监又请求孝公召见卫鞅。卫鞅再见孝公时,把治国之道说的淋漓尽致,可是还合不上孝公的心意。事后孝公又责备景监,景监也责备卫鞅。卫鞅说:“我用禹、汤、文、武的治国方法劝说大王而他听不进去。请求他再召见我一次。”
注释:¹缪公之业:指秦穆公修德行武,开拓疆土,争霸诸侯的事业。详见卷五《秦本纪》“孝公元年令”。缪,通“穆”。²东复侵地:指原属晋国的河西地区。晋献公死去以后,流亡在外的晋公子夷吾为了争夺君位“使人请秦,求入晋”,并表示“诚得立,请割晋之河西八城与秦”。及夷吾立为晋君,“背约不与河西城”。秦穆公十四年(前646),晋乘秦饥,兴兵攻秦,结果晋惠公夷吾反被秦生擒,只好与秦盟,“献其河西地”。后来“秦以往者数易君,君臣乖乱,故晋复强”,把原先割让给秦国的河西之地,又重新夺回。见卷五《秦本纪》,参见卷三十九《晋世家》。³让:责备。⁴说:规劝,劝说。⁵帝道:相传为尧舜等五帝治理国家的方法。⁶益愈:反复前日之论,稍加修正。由帝道渐入王道。⁷未中旨:未能与孝公的心意相合。⁸王道:即三王之道。指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之道。⁹霸道:即五霸之道。指以尊王攘夷为号召的齐桓、晋文之道。五霸,说法不一,一般认为是秦穆公、晋文公、齐桓公、宋襄公、楚庄王。他们多凭借武力威势治理国家,开拓疆土。
卫鞅复见孝公。公与语,不自知厀之前于席也。语数日不厌。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欢甚也。”鞅曰:“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彊国之术说君,君大说之耳。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
卫鞅复见孝公。公与语,不自知厀(xī)之前于席¹名。语数日不厌。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欢甚名。”鞅曰:“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²,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yì)³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彊国之术说君,君大说之耳。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
译文:卫鞅又一次见到孝公,孝公对他很友好,可是没任用他。会见退出后,孝公对景监说:“你的客人不错,我可以和他谈谈了。”景监告诉卫鞅,卫鞅说:“我用春秋五霸的治国方法去说服大王,看他的心思是准备采纳了。果真再召见我一次,我就知道该说些什么啦。”于是卫鞅又见到了孝公,孝公跟他谈的非常投机,不知不觉地在垫席上向前移动膝盖,谈了好几天都不觉得厌倦。景监说:“您凭什么能合上大王的心意呢?我们国君高兴极了。”卫鞅回答说:“我劝大王采用帝王治国的办法,建立夏、商、周那样的盛世,可是大王说:‘时间太长了,我不能等,何况贤明的国君,谁不希望自己在位的时候名扬天下,怎么能叫我闷闷不乐地等上几十年、几百年才成就帝王大业呢?’所以,我用富国强兵的办法劝说他,他才特别高兴。然而,这样也就不能与殷、周的德行相媲美了。”
注释:¹厀之前于席:身上跪在席子上向前膝行。厀,通“膝”。古人席地而坐,膝盖挨着席子。²三代:指夏、商、周三个朝代。³邑邑:同“悒悒”。郁闷不乐。⁴说:同“悦”。愉快,喜悦。⁵比德:比量德行。
孝公既用卫鞅,鞅欲变法,恐天下议己。卫鞅曰:“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见非於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於民。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见於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谋於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彊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孝公曰:“善。”甘龙曰:“不然。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劳而成功;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龙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於故俗,学者溺於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於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杜挚曰:“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卫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孝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牧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於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
孝公既用卫鞅¹,鞅欲变法,恐天下议己。卫鞅曰:“疑²行无名,疑事无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见非於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áo)³於民。愚者闇(àn)於成事,知者见於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谋於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彊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孝公曰:“善。”甘龙曰:“不然。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劳而成功;缘¹⁰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龙之所言,世俗之言名。常人安於故俗,学者溺於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名,非所与论於法之外名。三代不同礼而王¹¹,五伯¹²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¹³焉;贤者更礼,不肖¹⁴者拘焉。”杜挚曰:“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¹⁵。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卫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¹⁶。”孝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¹⁷,而相牧司¹⁸连坐¹⁹。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nì)奸者与降敌同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²⁰者,倍其赋。有军功者,各以率²¹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²²本业,耕织致粟(sù)帛多者复其身²³。事末利²⁴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nú)²⁵。宗室²⁶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²⁷。明尊卑爵秩(zhì)等级,各以差次²⁸²⁹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³⁰。令既具³¹,未布³²,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於国都市南门³³,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zhé)³⁴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
译文:孝公任用卫鞅后不久,打算变更法度,又恐怕天下人议论自己。卫鞅说:“行动犹豫不决,就不会搞出名堂,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成功。况且超出常人的行为,本来就常被世俗非议;有独道见解的人,一定会被一般人嘲笑。愚蠢的人事成之后都弄不明白,聪明的人事先就能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能和百姓谋划新事物的创始而可以和他们共享成功的欢乐。探讨最高道德的人不与世俗合流,成就大业的人不与一般人共谋。因此,圣人只要能够使国家强盛,就不必沿用旧的成法;只要能够利于百姓,就不必遵循旧的礼制。”孝公说:“讲的好。”甘龙说:“不是这样。圣人不改变民俗而施以教化,聪明的人不改变成法而治理国家。顺应民风民俗而施教化,不费力就能成功;沿袭成法而治理国家,官吏习惯而百姓安定。”卫鞅说:“甘龙所说的,是世俗的说法啊。一般人安于旧有的习俗,而读书人拘泥于书本上的见闻。这两种人奉公守法还可以,但不能和他们谈论成法以外的改革。三代礼制不同而都能统一天下,五伯法制不一而都能各霸一方。聪明的人制定法度,愚蠢的人被法度制约;贤能的人变更礼制,寻常的人被礼制约束。”杜挚说:“没有百倍的利益,就不能改变成法;没有十倍的功效,就不能更换旧器。仿效成法没有过失,遵循旧礼不会出偏差。”卫鞅说:“治理国家没有一成不变的办法,有利于国家就不仿效旧法度。所以汤武不沿袭旧法度而能王天下,夏殷不更换旧礼制而灭亡。反对旧法的人不能非难,而沿袭旧礼的人不值得赞扬。”孝公说:“讲的好。”于是任命卫鞅为左庶长,终于制定了变更成法的命令。下令把十家编成一什,五家编成一伍,互相监视检举,一家犯法,十家连带治罪。不告发奸恶的处以拦腰斩断的刑罚,告发奸恶的与斩敌首级的同样受赏,隐藏奸恶的人与投降敌人同样的惩罚。一家有两个以上的壮丁不分居的,赋税加倍。有军功的人,各按标准升爵受赏;为私事斗殴的,按情节轻重分别处以大小不同的刑罚。致力于农业生产,让粮食丰收、布帛增产的免除自身的劳役或赋税。因从事工商业及懒惰而贫穷的,把他们的妻子全都没收为官奴。王族里没有军功的,不能列入家族的名册。明确尊卑爵位等级,各按等级差别占有土地、房产,家臣奴婢的衣裳、服饰,按各家爵位等级决定。有军功的显赫荣耀,没有军功的即使很富有也不能显荣。新法准备就绪后,还没公布,恐怕百姓不相信,就在国都后边市场的南门竖起一根三丈长的木头,招募百姓中能把木头搬到北门的人赏给十金。百姓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没人敢动。又宣布“能把木头搬到北门的人赏五十金”。有一个人把它搬走了,当下就给了他五十金,借此表明令出必行,绝不欺骗。事后就颁布了新法。
注释:¹卫鞅:商鞅为卫国人,故称。下句“恐天下议己”,是说孝公欲从商鞅之言而变法,可是又怕天下议论他,不是说商鞅“恐天下议己”。²疑:犹豫不定。³敖:通“謷”。嘲笑。《商君书》或作“骜”,或作“訾”。“骜”通“訾”。“訾”,毁谤。⁴知:通“智”。⁵未萌:未发露、察觉。⁶虑:事先谋划、创始。⁷法:效法。⁸故:指成法。⁹易民:改变民风民俗。¹⁰缘:依照,沿袭。¹¹王:成王,统一天下。¹²五伯:即五霸。¹³制:被制约。¹⁴不肖:不成材,没出息。¹⁵器:指古代标志名位、爵号的器物。¹⁶多:推重,赞扬。¹⁷什伍:户籍编制,十家为什,五家为伍。¹⁸牧司:检举,监督。¹⁹连坐:一人犯法,其他人连带治罪。坐,因犯……罪。²⁰分异:分家另过。这是为繁殖人口,发展生产。²¹率:标准。²²僇力:即“戮力”。尽力,致力于。²³复其身:免其本身劳役或赋税。复,免除。²⁴事末利:从事工商业。末,非根本,不重要的事物。古代以农业为本,以工商业为末。²⁵收孥:拘挚本人妻子,没收为官奴婢。孥,奴婢。²⁶宗室:此指王族。²⁷属籍:家族的名册,谱牒。²⁸差次:等级次序。差,等。分别等级。²⁹名:占有。³⁰芬华:比喻显荣。即显赫荣耀。³¹具:准备就绪。³²布:颁布,公布。³³国都市南门:指都城后边市场南门。古代国都建制:前朝,后市,左祖、右社。³⁴辄:就。
令行於民期年,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於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民大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於公战,怯於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於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於是以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居三年,作为筑冀阙宫庭於咸阳,秦自雍徙都之。而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而集小乡邑聚为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平斗桶权衡丈尺。行之四年,公子虔复犯约,劓之。居五年,秦人富强,天子致胙於孝公,诸侯毕贺。
令行於民期年¹,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於是太子犯法²。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名,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qián),黥³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民大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於公战,怯於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名”,尽迁之於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於是以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居三年,作为筑冀阙宫庭於咸阳,秦自雍徙都之。而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而集小乡邑(yì)聚为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为田开阡(qiān),而赋税平。平斗桶权衡丈尺。行之四年,公子虔复犯约,劓(yì)¹⁰之。居五年,秦人富强,天子致胙(zuò)¹¹於孝公,诸侯毕贺。
译文:新法在民间施行了整一年,秦国老百姓到国都说新法不方便的人数以千计。正当这时,太子触犯了新法。卫鞅说:“新法不能顺利推行,是因为上层人触犯它。”将依新法处罚太子。太子,是国君的继承人,又不能施以刑罚,于是就处罚了监督他行为的老师公子虔,以墨刑处罚了给他传授知识的老师公孙贾。第二天,秦国人就都遵照新法执行了。新法推行了十年,秦国百姓都非常高兴,路上没有人拾别人丢的东西为己有,山林里也没了盗贼,家家富裕充足。人民勇于为国家打仗,不敢为私利争斗,乡村、城镇社会秩序安定。当初说新法不方便的秦国百姓又有来说法令方便的,卫鞅说:“这都是扰乱教化的人”,于是把他们全部迁到边疆去。此后,百姓再没人敢议论新法了。于是卫鞅被任命为大良造。率领着军队围攻魏国安邑,使他们屈服投降。过了三年,秦国在咸阳建筑宫廷城阙,把国都从雍地迁到咸阳。下令禁止百姓父子兄弟同居一室。把零星的乡镇村庄合并成县,设置了县令、县丞,总共合并划分为三十一个县。废除井田重新划分田塍的界线,鼓励开垦荒地,而使赋税平衡。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制度。施行了四年,公子虔又犯了新法,被判处劓刑。过了五年,秦国富强,周天子把祭肉赐给秦孝公,各国诸侯都来祝贺。
注释:¹期年:一整年。²法:处罚、治罪。³黥:即墨刑。用刀在面额上刺字,再涂以墨。⁴趋令:遵照新法执行。⁵乱化:扰乱教化。⁶冀阙:古代宫庭外公布法令的门阙。冀,记。出列教令,当记于门阙。⁷阡陌:纵横交错的田塍。南北叫阡,东西称陌。⁸封:聚土作为标志。⁹疆:划定疆界。¹⁰劓:古代割掉鼻子的刑罚。¹¹致胙:天子把祭祀用的肉赐给诸侯,表示荣宠的特殊礼遇。
其明年,齐败魏兵於马陵,虏其太子申,杀将军庞涓。其明年,卫鞅说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领阨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东徙,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孝公以为然,使卫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昂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昂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昂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虏魏公子昂,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魏惠王兵数破於齐秦,国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献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魏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也。”卫鞅既破魏还,秦封之於、商十五邑,号为商君。
其明年,齐败魏兵於马陵,虏其太子申,杀将军庞涓。其明年,卫鞅说孝公曰:“秦之与魏,譬(p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领阨(è)¹之西,都安邑²,与秦界河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东徙,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名。”孝公以为然,使卫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昂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昂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昂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虏(lǔ)魏公子昂,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魏惠王兵数¹⁰破於齐秦,国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献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魏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名。”卫鞅既破魏还,秦封之於、商十五邑,号为商君。
译文:第二年,齐国军队在马陵打败魏军,俘虏了魏国的太子申,射杀将军庞涓。下一年,卫鞅劝孝公说:“秦和魏的关系,就象人得了心腹疾病,不是魏兼并了秦国,就是秦国吞并了魏国。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魏国地处山岭险要的西部,建都安邑,与秦国以黄河为界而独立据有崤山以东的地利。形势有利就向西进犯秦国,没利时就向东扩展领地。如今凭借大王圣明贤能,秦国才繁荣昌盛。而魏国往年被齐国打得大败,诸侯们都背叛了他,可以趁此良机攻打魏国。魏国抵挡不住秦国,必然要向东撤退。一向东撤退,秦国就占据了黄河和崤山险固的地势,向东就可以控制各国诸侯,这可是统一天下的帝王伟业啊!”孝公认为说得对。就派卫鞅率领军队攻打魏国。魏国派公子昂领兵迎击。两军相拒对峙,卫鞅派人给魏将公子昂送来一封信,写道:“我当初与公子相处的很快乐,如今你我成了敌对两国的将领,不忍心相互攻击,可以与公子当面相见,订立盟约,痛痛快快地喝几杯然后各自撤兵,让秦魏两国相安无事。”魏公子昂认为卫鞅说的对。会盟结束,喝酒,而卫鞅埋伏下的士兵突然袭击并俘虏了魏公子昂,趁机攻打他的军队,彻底打垮了魏军后,押着公子昂班师回国。魏惠王的军队多次被齐、秦击溃,国内空虚,一天比一天消弱,害怕了,就派使者割让河西地区奉献给秦国做为媾和的条件。魏国就离开安邑,迁都大梁。魏惠王后悔地说:“我真后悔当初没采纳公叔座的意见啊。”卫鞅打败魏军回来以后,秦孝公把於、商十五个邑封给了他,封号叫做商君。
注释:¹领阨:山岭险要处。领,通“岭”。阨,通“隘”,狭隘,险要。²都安邑:建都安邑,亦即以安邑为都城。³界河:以黄河为界。⁴病:与上句“利”对举。⁵畔:通“叛”。⁶乡:同“向”。⁷相距:两军接近,尚未交战。距,通“拒”,抵御。⁸遗:致送,赠予。⁹书:信。¹⁰数:屡次、频繁。三家分晋以后,河西之地属魏。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者。赵良见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见也,从孟兰皋,今鞅请得交,可乎?”赵良曰:“仆弗敢愿也。孔丘有言曰:‘推贤而戴者进,聚不肖而王者退。’仆不肖,故不敢受命。仆闻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贪名。’仆听君之义,则恐仆贪位贪名也。故不敢闻命。”商君曰:“子不说吾治秦与?”赵良曰:“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无为问仆矣。”商君曰:“始秦戎翟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子观我治秦也,孰与五羖大夫贤?”赵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则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可乎?”商君曰:“语有之矣,貌言华也,至言实也,苦言药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终日正言,鞅之药也。鞅将事子,子又何辞焉!”赵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秦缪公之贤而愿望见,行而无资,自粥於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缪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国之君,一救荆国之祸。发教封内,而巴人致贡;施德诸侯,而八戎来服。由余闻之,款关请见。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於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功名藏於府库,德行施於后世。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德也。今君之见秦王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非所以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为事,而大筑冀阙,非所以为功也。刑黥太子之师傅,残伤民以骏刑,是积怨畜祸也。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民之效上也捷於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为教也。君又南面而称寡人,日绳秦之贵公子。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何不遄死。’以诗观之,非所以为寿也。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懽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十数,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将欲延年益寿乎?则何不归十五都,灌园於鄙,劝秦王显岩穴之士,养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君尚将贪商於之富,宠秦国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亡可翘足而待。”商君弗从。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¹者。赵良见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见名,从孟兰皋²,今鞅请得交,可乎?”赵良曰:“仆弗敢愿名。孔丘有言曰:‘推贤而戴者³进,聚不肖而王者退。’仆不肖,故不敢受命。仆闻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贪名。’仆听君之义,则恐仆贪位贪名名。故不敢闻命。”商君曰:“子不说吾治秦与?”赵良曰:“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虞舜有言曰:‘自卑名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无为问仆矣。”商君曰:“始秦戎翟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子观我治秦名,孰与五羖大夫贤?”赵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¹⁰;千人之诺诺¹¹,不如一士之谔谔¹²。武王谔(è)谔以昌,殷纣(zhòu)墨墨¹³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则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¹⁴,可乎?”商君曰:“语有之矣,貌言华¹⁵名,至言¹⁶实名,苦言¹⁷药名,甘言¹⁸疾名。夫子果肯终日正言,鞅之药名。鞅将事¹⁹子,子又何辞焉!”赵良曰:“夫五羖(gǔ)大夫²⁰,荆之鄙人名。闻秦缪公之贤而愿望见,行而无资,自粥²¹於秦客,被²²褐食牛。期年,缪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²³之百姓²⁴之上,秦国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²⁵,三置晋国之君,一救荆国之祸。发教²⁶封内²⁷,而巴人致贡;施德诸侯,而八戎²⁸来服。由余闻之²⁹,款关请见。五羖大夫之相秦名,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於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功名藏於府库,德行施於后世。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chōng)者不相杵³⁰。此五羖大夫之德名。今君之见秦王名,因嬖³¹人景监以为主³²,非所以为名名。相秦不以百姓为事,而大筑冀阙,非所以为功名。刑黥(qíng)太子之师傅,残伤民以骏刑³³,是积怨畜祸名。教之化民名深於命,民之效上名捷於令。今君又左建外易³⁴,非所以为教名。君又南面³⁵而称寡人,日绳³⁶秦之贵公子。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何不遄死。’以诗观之,非所以为寿³⁷名。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懽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事者,非所以得人名。君之出名,后车十数,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³⁸者为骖(cān)³⁹,持矛而操闟(xì)(jǐ)者旁⁴⁰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将欲延年益寿乎?则何不归十五都,灌园於鄙(bǐ),劝秦王显岩穴之士⁴¹,养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君尚将贪商於之富,宠秦国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⁴²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⁴³君者,岂其微⁴⁴哉?亡可翘足而待。”商君弗从。
译文:商君出任秦相十年,很多皇亲国戚都怨恨他。赵良去见商君。商君说:“我能见到你,是由于孟兰皋的介绍,现在我们交个朋友,可以吗?”赵良回答说:“鄙人不敢奢望。孔子说过:‘推荐贤能,受到人民拥戴的人才会前来;聚集不肖之徒,即使能使成王业的人也会引退。’鄙人不才,所以不敢从命。鄙人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不该占有的职位而占有它叫做贪位,不该享有的名声而享有它叫做贪名。’鄙人要是接受了您的情谊,恐怕那就是鄙人既贪位又贪名了。所以不敢从命。”商鞅说:“您不高兴我对秦国的治理吗?”赵良说:“能够听从别人的意见叫做聪,能够自我省察叫做明,能够自我克制叫做强。虞舜曾说过:‘自我谦虚的人被人尊重。’您不如遵循虞舜的主张去做,无须问我了。”商鞅说:“当初,秦国的习俗和戎狄一样,父子不分开,男女老少同居一室。如今我改变了秦国的教化,使他们男女有别,分居而住,大造宫廷城阙,把秦国营建的像鲁国、卫国一样。您看我治理秦国,与五羖大夫比,谁更有才干?”赵良说:“一千张羊皮比不上一领狐腋贵重,一千个随声附和的人比不上一个人正义直言。武王允许大臣们直言谏诤,国家就昌盛,纣王的大臣不敢讲话,因而灭亡。您如果不反对武王的做法,那么,请允许鄙人整天直言而不受责备,可以吗?”商君说:“俗话说,外表上动听的话好比是花朵,真实至诚的话如同果实,苦口相劝、听来逆耳的话是治病的良药,献媚奉承的话是疾病。您果真肯终日正义直言,那就是我治病的良药了。我将拜您为师,您为什么又拒绝和我交朋友呢!”赵良说:“那五羖大夫,是楚国偏僻的乡下人。听说秦穆公贤明,就想去当面拜见,要去却没有路费,就把自己卖给秦国人,穿着粗布短衣给人家喂牛。整整过了一年,秦穆公知道了这件事,把他从牛嘴下面提拔起来,凌驾于万人之上,秦国人没有谁不满意。他出任秦相六七年,向东讨伐过郑国,三次拥立晋国的国君,一次出兵救楚。在境内施行德化。巴国前来纳贡;施德政于诸侯,四方少数民族前来朝见。由余听到这种情形,前来敲门投奔。五羖大夫出任秦相,劳累不坐车,酷暑炎热不打伞,走遍国中,不用随从的车辆,不带武装防卫,他的功名载于史册,藏于府库,他的德行施教于后代。五羖夫死时,秦国不论男女都痛哭流涕,连小孩子也不唱歌谣,正在舂米的人也因悲哀而不发出相应的呼声。这就是五羖大夫的德行啊。如今您得以见秦王,靠的是秦王宠臣景监推荐介绍,这就说不上什么名声了。身为秦国国相不为百姓造福而大规模地营建宫阙,这就说不上为国家建立功业了。惩治太子的师傅,用严刑酷法残害百姓,这是积累怨恨、聚积祸患啊。教化百姓比命令百姓更深入人心,百姓模仿上边的行为比命令百姓更为迅速。如今您却违情背理地建立权威变更法度,这不是对百姓施行教化啊。您又在商於封地南面称君,天天用新法来逼迫秦国的贵族子弟。《诗经》上说:‘相鼠还懂得礼貌,人反而没有礼仪,人既然失去了礼仪,为什么不快快地死呢。’照这句诗看来,实在是不能恭维您了。公子虔闭门不出已经八年了,您又杀死祝欢而用墨刑惩处公孙贾。《诗经》上说:‘得到人心的振兴,失掉人心的灭亡。’这几件事,都不是得人心的呀。您一出门,后边跟着数以十计的车辆,车上都是顶盔贯甲的卫士,身强力壮的人做贴身警卫,持矛操戟的人紧靠您的车子奔随。这些防卫缺少一样,您必定不敢出门。《尚书》上说:‘凭靠施德的昌盛,凭靠武力的灭亡。’您的处境就好象早晨的露水,很快就会消亡一样危险,您还打算要延年益寿吗?那为什么不把商於十五邑封地交还秦国,到偏僻荒远的地方浇园自耕,劝秦王重用那些隐居山林的贤才,赡养老人,抚育孤儿,使父兄相互敬重,依功序爵,尊崇有德之士,这样才可以稍保平安。您还要贪图商於的富有,以独揽秦国的政教为荣宠,聚集百姓的怨恨,秦王一旦舍弃宾客而不能当朝,秦国所要拘捕您的人难道能少吗?您丧身的日子就象抬起足来那样迅速地到来。”但商君没有听从赵良的劝告。
注释:¹怨望:怨恨。望,埋怨责备。²从孟兰皋:经由孟兰皋的介绍。³戴者:指善于治理政事而受到百姓爱戴的人。⁴反听:能够接受别人的意见。⁵内视:自我省察。⁶自胜:自我克制。⁷自卑:谦虚,卑下自守。⁸尚:尊重。前一“道”为遵循。后一道为主张、道理。⁹孰与:用于比较,与……比,哪个……。¹⁰掖:同“腋”。胳肢窝。¹¹诺诺:答应之声,有顺从、附合的意思。¹²谔谔:直言的样子。¹³墨墨:通“默默”。不言,无声息。¹⁴诛:责怪。¹⁵貌言华:表面上动听而实际虚浮的话。¹⁶至言:真实的话。¹⁷苦言:逆耳的话。¹⁸甘言:献媚奉承的话。¹⁹事:师事。²⁰五羖大夫:即秦名相百里奚。原为虞国大夫,晋灭虞,被晋所俘虏,随秦穆公夫人即晋公子夷吾的姐姐随嫁到秦,后逃离秦国,在宛地被楚人捉获。穆公闻其贤,就用五张黑色的公羊皮把他赎回,与谈三日,穆公大悦,“授之国政”。这与下文赵良所云颇不同。见卷五《秦世家》参见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原文“伊尹为庖,百里奚为虏”段关于百里奚的注文。²¹粥:通“鬻”。卖。²²被:同“披”。穿。²³加:凌驾。²⁴百姓:指贵族。²⁵东伐郑:据《左传》载,鲁僖公三十二年,驻军于郑而代郑设防的秦国大夫杞子派人送回信息,说郑国让他负责掌管北门的锁钥,如果秘密派军前来,郑国就可以得到了。于是,秦穆公召五羖大夫百里奚之子孟明等三人东袭郑。其事在三十三年。及至孟明等到了滑国,发现郑国已有所防备,怕“攻之不克,围之不继”,就灭滑而还。按这次秦“东伐郑”,《左传》不及百里奚本人事,只载当初被百里奚推荐的蹇叔曾谏穆公不要“劳师以袭远”。卷五《秦本纪》述及百里奚与蹇叔哭送出师事,卷三十九《晋世家》、卷四十二《郑世家》则未及其事。²⁶发教:施行德化。²⁷封内:境内。²⁸八戎:泛指诸戎部族及其国家。²⁹由余闻之:卷五《秦本纪》载,由余的先人原系晋人,所以,他会说晋国话。我王“闻穆公贤,故使由余观秦”。后由余降秦,“穆公以客礼礼之,问伐戎之形”。秦穆公三十七年(前623),“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上句“八戎来服”,盖指此。³⁰相杵:捣米时发出相应的呼声。³¹嬖:宠爱,宠幸。³²主:荐主,保举的人。³³骏刑:严峻的刑罚。骏,通“峻”。³⁴左建外易:违情背理地建立权威,改变法制。左,失正。外,失中。³⁵南面:古代君王坐北朝南。³⁶绳:约束,纠正。引申为逼迫。³⁷为寿:敬酒,致礼。此引申为褒扬,恭维。³⁸骈胁:肌肉壮健,不显胁骨。³⁹骖乘:乘车时居于右者,即陪乘。多指警卫人员。⁴⁰旁:同“傍”。依傍,靠近。⁴¹岩穴之士:隐居山林的贤能之士。⁴²捐宾客:舍弃宾客。这是对死亡的委婉说法。⁴³收:逮捕,拘压。⁴⁴微:少。
后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商君。商君亡至关下,欲舍客舍。客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商君喟然叹曰:“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昂而破魏师,弗受。商君欲之他国。魏人曰:“商君,秦之贼。秦彊而贼入魏,弗归,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复入秦,走商邑,与其徒属发邑兵北出击郑。秦发兵攻商君,杀之於郑黾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
后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商君。商君亡至关下,欲舍¹客舍。客人²不知其是商君名,曰:“商君之法,舍人³无验者坐之。”商君喟(kuì)然叹曰:“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昂而破魏师,弗受。商君欲之他国。魏人曰:“商君,秦之贼。秦彊而贼入魏,弗归,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复入秦,走商邑,与其徒属发邑兵北出击郑。秦发兵攻商君,杀之於郑黾(miǎn)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xùn)¹⁰,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
译文:五个月之后,秦孝公去世,太子即位。公子虔一班人告发商君要造反,派人去逮捕商君。商君逃跑到边境关口,想住旅店。旅店的主人不知道他就是商君,说:“商君有令,住店的人没有证件店主要连带判罪。”商君长长地叹息说:“唉呀!制定新法的遗害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离开秦国潜逃到魏。魏国人怨恨他欺骗公子昂而打败魏军,拒绝收留他。商君打算到别的国家。魏国人说:“商君,是秦国的逃犯,秦国强大逃犯跑到魏国来,不送还,不行。”于是把商君送回秦国。商君再回到秦国后,就潜逃到他的封地商邑,和他的部属发动邑中的士兵,向北攻击郑国谋求生路,秦国出兵攻打商君,把他杀死在郑国黾池。秦惠王把商君五马分尸示众,说:“不要像商鞅那样谋反!”于是就诛灭了商君全家。
注释:¹舍:住。后一“舍”为旅店。²客人:旅店主人。³舍人:住店的人。⁴验:凭证。路引一类的身份证件。⁵坐之:即店主人与住店的人一起判罪。⁶敝:通“弊”。弊病,害处。⁷内:同“纳”。交纳。⁸徒属:封邑中的部属。卷十五《六国年表》谓商君死彤地。⁹车裂:古代酷刑,以车撕裂人体。俗叫五马分尸。¹⁰徇:示众。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昂,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於秦,有以也夫!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¹刻薄²人名。迹³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bì)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昂,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於秦,有以名夫!
译文:太史公说:商君,他的天性就是个残忍少恩的人,考察他当初用帝王之道游说孝公,凭借着虚饰浮说,不是他自身的资质。再说凭靠着国君宠臣太监的推荐,等到被任用,就刑罚公子虔,欺骗魏将公子昂,不听赵良的规劝,足以证明商君残忍少恩了。我曾经读过商君开塞耕战的书籍,其内容和他本身的作为相类似。但最终还是在秦国落得个谋反的恶名,这是有缘故的呀!
注释:¹天资:天性。²刻薄:残忍。³迹:考察,追究。⁴干:求取,这里是游说的意思。⁵发明:证明,说明。⁶有以:有缘故,有因由。
人生只合梁园住,快活煞几个白头父。指他家五辈风流,睡足胭脂坡雨。说宣和锦片繁华,辇路看元宵去。马行街直转州桥,相国寺灯楼几处。
人生只合梁园¹住,快活煞(shà)几个白头父。指他家五辈风流,睡足胭(yān)(zhi)²雨。说宣和³锦片繁华,辇(niǎn)看元宵去。马行街直转州桥,相国寺灯楼几处。
译文:人生能居住在开封古城,真是一大幸事,你看那几位白发老头,谈笑风生,快乐何似。他们中有的人祖上五代都生活在此,过惯了京城的安稳日子。老头儿们闲话起宋徽宗宣和年间,汴京城花团锦簇,繁华之至。正月十五日元宵之夜,人们都涌上御街去观赏灯市。从马行街直转至州桥,处处火树银花,耀如白日;更有几处灯楼格外壮观,坐落在那著名的大相国寺。
注释:夷门:战国魏都大梁(今河南开封)的东城门,后遂成为开封城的别称。¹梁园:西汉梁孝王刘武所建的园囿,位于今开封市东南。²胭脂坡:唐代长安地名。³宣和:宋徽宗年号,即1119年至1125年。⁴辇路:天子车驾常经之路。此指汴京御街。⁵马行街:宋代汴京(今河南开封)地名。⁶州桥:又名汴桥、天汉桥,在汴京御街南,正对皇宫。⁷相国寺:原为北齐建国寺,宋太宗朝重建,为汴京著名建筑,其中庭两庑可容万人。

  起句“人生只合梁园住”,是模仿唐人张祜的“人生只合扬州死”(《纵游淮南》)的故作奇语。接着,以“几个白头父”的闲谈和回忆,来支持这一结论。这其实就同唐诗的“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一样,表面上是抚今追昔,实质上却充满了年光飞逝的沧桑之感。

  上片出现了“白脂坡”的地名,这原是唐代长安城中的一处所在。作者移入“夷门”,正是为了影射出此地在北宋时期作为全国都城的事实。同样,“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而曲中强调“他家五辈风流”,这“风流”无疑是属于宋代汴京的全盛时期。换句话说:“白头父”们是在演说和追念前朝,他们虽不是遗民,但父祖辈对于故国的爱国情感却一代代传了下来。这在元代是忌讳的,所以曲中的“快活煞”三字,只是作者使用的障眼法。

  白头父谈话的主题是“说宣和”,而且着眼于其时的“锦片繁华”。作为具有典型性的例证表现,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观灯。北宋汴京的元宵灯市,是天下闻名的,其时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金吾不禁,连大内前的御街,也任由百姓和行人来往观赏。“辇路”、“马行街”、“州桥”、“相国寺”……“白头父”们如数家珍,表现出强烈的缅怀和神往。“宣和”是“靖康”前的年号,也就是宋徽宗在禅位做太上皇前的最后几年,下距北宋的灭亡已近在咫尺。老父们对他荒政失国的过失未予责备,却津津乐道他在元宵灯节的与民同乐,并以此作为“人生只合梁园住”的一则论据,可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元代汉族百姓的民族情绪。“锦片繁华”在作者的时代已成为历史陈迹,诗人“夷门怀古”的用意与心情,可以想见。

参考资料:
1、 天下阅读网.鹦鹉曲·夷门怀古
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於乎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皇王,继序思不忘。
(mǐn)¹予小子²,遭家不造³,嬛(qióng)在疚。於(wū)皇考,永世孝。念兹¹⁰皇祖¹¹,陟(zhì)¹²¹³¹⁴。维予小子,夙(sù)¹⁵¹⁶¹⁷。於乎皇王¹⁸,继序¹⁹²⁰不忘²¹
译文:可怜我这三尺童,新遭父丧真悲痛,孤独无援忧忡忡。先父武王多英明,终身能够孝祖宗。念我先祖兴大业,任贤黜佞国运隆。我今年幼已即位,日夜勤政求成功。先王灵前发誓言,继承遗志铭心胸。
注释:¹闵:通“悯”,怜悯,郑笺说是“悼伤之言”。²予小子:成王自称。小子,年少。对先祖也可自称“小字”。³不造:不幸,不善。此指遭周武王之丧。⁴嬛嬛:同“茕茕”,孤独无所依靠貌。⁵疚:忧伤。⁶於乎:同“呜呼”,表感叹。⁷皇考:指武王。⁸永世:终身。⁹克:能。¹⁰兹:此。¹¹皇祖:对已故祖父的美称。此指周文王。¹²陟降:上下,升降。¹³庭:直。¹⁴止:语气词。¹⁵夙夜:原意为早夜。此指朝夕,日夜,即天天、时时。¹⁶敬:谨慎。¹⁷止:语助词。¹⁸皇王:这里指先代君主,兼指文王、武王。¹⁹序:通“绪”,事业。²⁰思:语助词。²¹忘:忘记。

  嗣王朝庙,通常是向祖先神灵祷告,表白心迹,祈求保佑,同时也有对臣民的宣导作用。鉴于周成王的特殊境遇,这篇告庙之辞应有特殊的设计。

  开头三句,将成王的艰难处境如实叙述,和盘托出,并强调其“嬛嬛在疚”,无依无靠。国君需要群臣,嗣王更需要群臣的支持,成王这样年幼的嗣王则尤其需要群臣的全力辅佐。强调成王的孤独无援,于示弱示困示艰难之中,隐含了驱使、鞭策群臣效力嗣王的底蕴,这一点在下面即逐步显示出来。

  第四句的“皇考”指周武王。武王一生业绩辉煌卓著,诗中却一字不提,只说他“永世克孝”。为人子当尽孝;为人臣则当尽忠,其理一致,为什么不直陈其言呢?盖因在危难、困窘之际寻求援助,明令不如感化,当时周王室群臣均为武王旧臣,点出武王克尽孝道,感化之效即生。

  第六句的“皇祖”指周文王,而“陟降”一语,当重在“陟”,因为成王嗣位时在朝的文王旧臣,都是文王擢拔的贤能之士,他们在文王去世之后,辅佐武王成就了灭商的伟业,此时又该辅佐成王来继业守成了。

  周公是经历文、武、成三世的老臣,“自文王在时,旦为子孝,笃仁,异于群子”,又“佐武王,作《牧誓》,破殷”(《史记·鲁周公世家》),一些三世老臣如姜尚等,都长期与他共事,上述对文王、武王赞颂之语,出自他口中,自有非同寻常的号召与约束力量,穆王时太仆正伯冏作《冏命》,所说“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怀忠良”,正可见周公的威严。

  周公在其子伯禽受封于鲁后曾训戒伯禽要尊贤,说:“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史记·鲁周公世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贱”,当然知道成王的身份更为高贵。成王为文王之孙,武王之子,血统至尊,这也几乎就是他继位时全部的政治资本,周公对此不能不充分地加以利用,以期对文王、武王感恩戴德的群臣对成王也俯首听命。因此“继序”一语出现于《周颂·闵予小子》的末句,绝非偶然,它强调成王继承的是文王、武王开创的大业,而“思不忘”对成王固然是必须兑现的誓言,对于文王、武王的旧臣,则是理所当然应尽的天职。

  《周颂·闵予小子》隐含着对文王、武王旧臣效忠嗣王的要求,而在这方面,周公又是以身作则、堪称楷模的。他并没有忘记对儿子伯禽的教育与指导,用今天的话说是公私兼顾的,可他的主要精力一直集中于辅佐成王,他的主要政治业绩也在于此。这方面,《诗经》《尚书》中的许多篇章留下了可信的记录,孔子也一再表示对他的尊崇与景仰。周公与成王虽然一为臣一为君,一为辅相一为天子,但是,要了解成王时政事,却往往先要了解周公。《六经》皆史,读此篇亦可窥周初政事之一斑。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80-681

mǐnxiǎo

míng xiānqín 

mǐnxiǎo zāojiāzào qióngqióngzàijiù huángkǎo yǒngshìxiào niànhuáng zhìjiàngtíngzhǐ wéixiǎo jìngzhì huángwáng wàng 

枫老树流丹。芦花吹又残。系扁舟、同倚朱阑。还似少年歌舞地,听落叶、忆长安。
枫老树流丹。芦花吹又残¹。系扁(piān)舟、同倚朱阑。还似少年歌舞地,听落叶、忆长安²
译文:秋枫苍老枫叶已染成了红色,芦花在秋风中日渐凋残。将小船系在岸边,我与友人一起倚靠着朱栏。此地还像我少年时代征歌逐舞的地方,一边听着秋风扫下落叶,一边回忆着京师长安。
注释:¹“枫老”二句:化用唐白居易《琵琶行》枫叶荻花秋瑟瑟”诗句。²长安:此借指京师。
哀角起重关。霜深楚水寒。悲西风、归雁声酸。一片石头城上月,浑怕照、旧江山。
哀角起重关¹。霜深楚水寒。悲西风、归雁声酸。一片石头城²上月,浑怕照、旧江山。
译文:悲哀的号角从重关上响起,遥望大地严霜深重楚水寒。顶着西风,南飞的大雁鸣声令人心酸。石头城上酒下一片月色,月亮啊就怕照见旧时的江山。
注释:¹重关:有几层防守的关险。²石头城:故址在今江苏南京清凉山。此指南京城。

  吴梅认为蒋鹿潭词不专尚比兴,常直言本事,是“真实力量”。又称这首《唐多令》“精警雄秀,决非局促姜、张范围者可能出此也”(《词学通论》)。确实,此词篇幅无多而境界苍凉,置之两宋词中,绝无愧色。

  读这首词,感觉其沉郁悲深,雄浑精警,全得之于时空上的大跨度。上片从写景入手:“枫老树流丹,芦花吹又残。”枫丹芦白,是深秋景色,如唐白居易《琵琶行》诗起句“枫叶荻花秋瑟瑟”,这里借用,无非交代季节,但色彩瑰丽,与下一句“系扁舟、同倚朱阑”的温馨情调又相洽合。既云“扁舟”,则地近水边可明,上句“芦花”便有了着落,下面回忆往昔的生活场景也获得了起点。鹿潭早年生活于道光年间,时局尚称清平,翩翩少年,风流名士,尝有与佳人同游之乐。张尔田《蒋鹿潭遗事》说他用钱无度,“歌楼酒馆,随手散尽”;他与爱妾黄婉君甚为相得,每有新词,命婉君歌唱,自己吹箫,颇有南宋词人姜白石“小红低唱我吹箫”(《过垂虹桥》)的风韵,晚年因婉君不能安于贫贱,过吴江垂虹桥为婉君饮药而死。据说死后其子落拓淮上,得受鹿潭当年恩遇的扬州某名妓资助。可见他真是一个深于情的人,“同倚朱阑”是写其当年冶游的实情。“听落叶”而“忆长安”,用唐贾岛“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忆江上吴处士》)句意。宋周邦彦也曾用入《齐天乐》词中:“渭水西风,长安落叶,空忆诗情宛转。”贾岛诗句本是表友朋间欢聚而又离别之意,鹿潭用在此处既切合眼前萧瑟秋景,又承“少年歌舞地”而下,回想当年欢场,已如烟似梦,言语中颇有自悔“少年不识愁滋味”(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的惆怅心情的流露;同时忆及早年满怀壮心,进北京(即“长安”所指)博取功名,却未能遂愿,又不免生出了老大无成的几许无奈。

  下片思绪仍折回当前:“哀角起重关,霜深楚水寒。”渲染一派寒秋境界,号角曰“哀”,秋霜曰“深”,楚水曰“寒”,下字用语,斟酌锻炼。尤其“背西风、归雁声酸”一句甚有功力,雁声曰“酸”,当然是辛酸的意思。词人调动起读者的听觉、视觉和触觉,创造了异样出色的艺术效果。与上片的秋景相比,可见时过而境迁,情异而景亦随之而变,显得黯然失色了。此词写时局的险恶,写人心的动荡,写自己的殷忧,却不直言之,但又不用比兴寄托,却在号角的凄哀、雁声的辛酸中,甚至是夜霜的浓重、江水的寒洌中,传达出了那个兵燹遍地的年月特有的时代特征。有人将这首词的内容强牵扯到“忧国忧民”的主旨上去,未必是合乎词人本意的确解,然而,说他着重表现了对那个动荡时代的深切感应,我想是符合事实的。结拍仍以景传情:“一片石头城上月,浑怕照,旧江山。”化用唐刘禹锡《石头城》诗“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照女墙来”句意,抒蒿目时艰之感。“石头城”明点南京,“旧江山”暗示南京已经陷落,考诸时局,当然词人指的是太平天国占领南京这一重大事件。上、下片将昔之盛时与今之衰时对照,将昔年北京之歌舞承平与如今南京之江山变色对照,在时间和空间的展开上,笔力如椽,境界苍凉,陈廷焯谓鹿潭词于南宋诸家中“尤近乐笑翁(张炎)”(《白雨斋词话》),大概是就其词的感事伤时而言;唐圭璋说其词格“峭拔像白石”(《蒋鹿潭评传》),恐是就其笔力而言,而境界之苍凉似又过之。

参考资料:
1、 品诗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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