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主要写景,随着时间的推移,依次写出傍晚带雨的乌云在楼头洒落一阵骤雨之后又飘往他方。水向东流,云收雾敛,夕阳映柳,风吹帘动。这意象纷呈又气脉连贯的景色,组成了一幅幅动态的画面,美不胜收,加之鲜花美酒,使词人情不自禁地赞叹这良辰美景。又用“巫山”为美人的出场作了铺垫。
下片转入描写美人。从“美人”起五句都是刻画美人的情态,这是一个明眸如星、巧笑顾盼、翩若惊鸿、轻歌曼舞的美丽形象,她的舞扇带来的缕缕清风,吹散了凝结在词人心头的愁云。最后三句化用杜牧诗句,似乎自己已沉醉于酒色美景,忘怀一切了。用反问句,流露了他心头的苦闷。词人固然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暂时忘掉了一切,但前不久在颍州因久雪百姓饥饿自己彻夜不眠,到扬州后吏胥催租,百姓无以为生,自己无力拯救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百姓的疾苦和自己的遭际,酿成浓浓的愁云,积压于心头。他只能借酒浇愁。欢娱吹散春愁只是暂时的,词人尽管狂放豪爽,但深隐于心头的创痛,却是无计消除的,旷达的笔触,只能使读者更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
南京古称金陵,此名得之甚早,《金陵图》云:“昔楚威王见此有王气,因埋金以镇之,故曰金陵。秦并天下,望气者言江东有天子气,凿地断连岗,因改金陵为秣陵。”他们的作法似乎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后汉书》中说:望气者苏伯阿为王莽使,至南阳,遥望见舂陵郭,叹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
公元212年(汉献帝建安十七年),孙权将统治中心自京口迁至秣陵,改名建业,取其“建功立业”之意。229年,孙权在此正式称帝,与曹操、刘备三分天下。其后,东晋和宋、齐、梁、陈等王朝相继在此建都,历史上称这段时期为“六朝”(229—589年)。这些朝代国祚极短,又极尽奢侈豪华之能事。后代诗人面对“王气黯然收”之后的金陵,想象秦淮河上金粉浮动、光影飘摇的往昔,常常为之感喟唏嘘,“金陵怀古”遂成为咏史诗中的一个专题。刘禹锡的《金陵五题》是写得早而又写得好的诗篇,在主题、意象、语汇诸多方面,都对后代产生深远影响。
《金陵五题》分别吟咏石头城、乌衣巷、台城、生公讲堂和江令宅,实际上是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着笔,反复表现“兴亡”这一核心主题。
石头城
这是组诗的第一首。此诗写石头城故址和旧景犹存,但人事已非,六代的豪华已不复存在,为此引发无限的感慨。诗中句句写景,作者的主观思想在字面上不着痕迹,而深味其境,则各有会心。白居易读后,曾“掉头苦吟,叹赏良久”,赞曰:“我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辞矣。”
诗一开始,就置读者于苍莽悲凉的氛围之中。围绕着这座故都的群山依然在围绕着它。这里,曾经是战国时代楚国的金陵城,三国时孙权改名为石头城,并在此修筑宫殿。经过六代豪奢,至唐初废弃,二百年来久已成为一座“空城”。潮水拍打着城郭,仿佛也觉到它的荒凉,碰到冰冷的石壁,又带着寒心的叹息默默退去。山城依然,石头城的旧日繁华已空无所有。对着这冷落荒凉的景象,诗人不禁要问:为何一点痕迹不曾留下,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见那当年从秦淮河东边升起的明月,如今仍旧多情地从城垛后面升起,照见这久已残破的古城。月标“旧时”,也就是“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意思,耐人寻味。秦淮河曾经是六朝王公贵族们醉生梦死的游乐场,曾经是彻夜笙歌、春风吹送、欢乐无时或已的地方,“旧时月”是它的见证。然而繁华易逝,而今月下只剩一片凄凉了。末句的“还”字,意味着月虽还来,然而有许多东西已经一去不返了。
诗人把石头城放到沉寂的群山中写,放在带凉意的潮声中写,放到朦胧的月夜中写,这样尤能显示出故国的没落荒凉。只写山水明月,而六代繁荣富贵,俱归乌有。诗中句句是景,然而无景不融合着诗人故国萧条、人生凄凉的深沉感伤。
此诗寄托诗人昔日繁华无处寻觅的感慨,江城涛声依旧在,繁华世事不复再。诗人怀古抒情,希望君主能以前车之覆为鉴。
乌衣巷
这首诗曾博得白居易的“掉头苦吟,叹赏良久”,是刘禹锡最得意的怀古名篇之一。
首句“朱雀桥边野草花”,朱雀桥横跨南京秦淮河上,是由市中心通往乌衣巷的必经之路。桥同河南岸的乌衣巷,不仅地点相邻,历史上也有瓜葛。东晋时,乌衣巷是高门土族的聚居区,开国元勋王导和指挥淝水之战的谢安都住在这里。旧日桥上装饰着两只铜雀的重楼,就是谢安所建。在字面上,朱雀桥又同乌衣巷偶对天成。用朱雀桥来勾画乌衣巷的环境,既符合地理的真实,又能造成对仗的美感,还可以唤起有关的历史联想,是“一石三鸟”的选择。句中引人注目的是桥边丛生的野草和野花。草长花开,表明时当春季。“草花”前面按上一个“野”字,这就给景色增添了荒僻的气象。再加上这些野草野花是滋蔓在一向行旅繁忙的朱雀桥畔,这就使读者想到其中可能包含深意。作者在“万户千门成野草”(《台城》)的诗句中,就曾用“野草”象征衰败。在这首诗中,这样突出“野草花”,正是表明,昔日车水马龙的朱雀桥,已经荒凉冷落了。
第二句“乌衣巷口夕阳斜”,表现出乌衣巷不仅是映衬在败落凄凉的古桥的背景之下,而且还呈现在斜阳的残照之中。句中作“斜照”解的“斜”字,同上句中作“开花”解的“花”字相对应,全用作动词,它们都写出了景物的动态。“夕阳”,这西下的落日,再点上一个“斜”字,便突出了日薄西山的惨淡情景。本来,鼎盛时代的乌衣巷口,应该是衣冠来往、车马喧阗的。而现在,作者却用一抹斜晖,使乌衣巷完全笼罩在寂寥、惨淡的氛围之中。
经过环境的烘托、气氛的渲染之后,按说,似乎该转入正面描写乌衣巷的变化,抒发作者的感慨了。但作者没有采用过于浅露的写法,诸如,“乌衣巷在何人住,回首令人忆谢家”(孙元宴《咏乌衣巷》)、“无处可寻王谢宅,落花啼鸟秣陵春”(无名氏)之类;而是继续借助对景物的描绘,写出了脍灸人口的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出人意料地忽然把笔触转向了乌衣巷上空正在就巢的飞燕,让人们沿着燕子飞行的去向去辨认,如今的乌衣巷里已经居住着普通的百姓人家了。为了使读者明白无误地领会诗人的意图,作者特地指出,这些飞入百姓家的燕子,过去却是栖息在王谢权门高大厅堂的檐檩之上的旧燕。“旧时”两个字,赋予燕子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寻常”两个字,又特别强调了今日的居民是多么不同于往昔。从中,读者可以清晰地听到作者对这一变化发出的沧海桑田的无限感慨。
飞燕形象的设计,好像信手拈来,实际上凝聚着作者的艺术匠心和丰富的想象力。晋傅咸《燕赋序》说:“有言燕今年巢在此,明年故复来者。其将逝,剪爪识之。其后果至焉。”当然生活中,即使是寿命极长的燕子也不可能是四百年前“王谢堂前”的老燕。但是作者抓住了燕子作为候鸟有栖息旧巢的特点,这就足以唤起读者的想象,暗示出乌衣巷昔日的繁荣,起到了突出今昔对比的作用。《乌衣巷》在艺术表现上集中描绘乌衣巷的现况;对它的过去,仅仅巧妙地略加暗示。诗人的感慨更是藏而不露,寄寓在景物描写之中。因此它虽然景物寻常,语言浅显,却有一种蕴藉含蓄之美,使人读起来余味无穷。
台城
这首怀古诗,以古都金陵的核心──台城这一六朝帝王起居临政的地方为题,寄托了吊古伤今的无限感慨。
首句总写台城,综言六代,是一幅鸟瞰图。“六代竞豪华”,乍看只是叙事,但前面冠以“台城”,便立刻使人联想到当年金陵王气,今日断瓦颓垣,这就有了形象。“豪华”之前,着一“竞”字,直贯六朝三百多年历史及先后登基的近四十位帝王。“竞”当然不是直观形象,但用它来点化“豪华”,使之化成了无数幅争奇斗巧、富丽堂皇的六代皇宫图,它比单幅图画提供的形象更为丰满。
次句在画面上突出了结绮、临春两座凌空高楼(还应包括另一座“望仙阁”在内)。“事最奢”是承上“豪华”而发的议论,“最”字接“竞”字,其奢为六朝之“最”,可说登峰造极,那么陈后主的下场如何,是不难想象的了。这一句看起来写两座高楼,而议论融化在形象中了。这两座高楼,虽然只是静止的形象,但诗句却能引起读者对楼台中人和事的联翩浮想。似见帘幕重重之内,香雾缥缈之中,舞影翩翩,轻歌阵阵,陈后主与妖姬艳女们正在纵情作乐。诗的容量就因“结绮临春”引起的联想而更加扩展了。
第三句记楼台今昔。眼前野草丛生,满目疮痍,这与当年“万户千门”的繁华景象形成多么强烈的对比。一个“成”字,给人以转瞬即逝之感。数百年前的盛景,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野草,其中极富深意。读者仿佛置身于惨碧凄迷的瓦砾堆中,当年粉黛青蛾,依稀可见;今日累累白骨,怵目惊心。
结句论述陈后主失国因由,诗人改用听觉形象来表达,在“千门万户成野草”的凄凉情景中,仿佛隐约可闻《玉树后庭花》的乐曲在空际回荡。这歌声使人联想到当年翠袖红毡,缓歌曼舞的场面,不禁使人对这一幕幕历史悲剧发出深沉的感叹。
怀古诗往往要抒发议论的,但这首诗不作抽象的议论,而是把议论和具体形象结合在一起,唤起人们丰富的联想。让严肃的历史教训化作接目摇心的具体形象,使诗句具有无限情韵,发人深思,引人遐想。这样,读者毫不感到是在听诗人枯燥地讥评古人古事,只感到在读诗中得到一种美的享受。
生公讲堂
这是《金陵五题》的第四首,咏唱金陵的一处佛教古迹。生公是对东晋高僧竺道生的尊称。相传他特别善于讲说佛法,刚到苏州时,由于不被了解,无人听讲,于是就对着石头讲了起来,结果石头都受了感动,点头赞许。“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谚语,就是说的这件事。可以想见,他在金陵的传法活动也一定是非常热烈的,所以有“生公说法鬼神听”一句。不说人听,而说鬼神听,形象地渲染了当时听讲人数的众多和虔诚,这是深入一层写。但后三句却由热变冷,转写生公身后的萧条。萧条的标志是,当年的讲堂现在已经一片冷清,连夜间都不用上锁了。那庄严的高座,已是布满灰尘,无人过问。只有一方明月,还是像从前那样,挂在天上,照着中庭。此诗章法是前一后三式,即前一句盛,后三句衰。与此相反的是前三后一式,如李白《越中览古》:“越王勾践破吴归,战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一般的七绝都是在第三句转折,而这首《生公讲堂》与李白《越中览古》的转折一在第二句,一在第四句,皆属变格。
江令宅
这是组诗的最后一首,咏江令家宅。南朝有两个江令,一是江淹,二是江总。江淹没有到过北方,江总曾由陈入隋。根据此诗首句可确定这里的“江令”指的是江总。江总,济阳考城(今河南兰考东)人。仕梁,为太子中舍人兼太常卿。陈时,曾任尚书令。他“总当权宰,不持政务,但日与后主游宴后庭”,“由是国政日颓,纲纪不立”(《陈书·江总传》)。入隋,拜为上开府,后放回江南。“南朝词臣北朝客”就是对他这段人生经历的概括。此诗是作者借凭吊江家宅遗迹,抒发怀古感慨,指出“狎客词臣惑主误国”这一导致南朝灭亡的原因。诗作先是站在江总的角度,写他从北朝归来时所见凄凉景象:秦淮河再也不见昔日笙歌缭绕、灯影攒动的繁华,只有碧绿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江总是亲眼见证了故国兴亡的人,兴亡之事又与他的所作所为有着直接的关系。当作者来到江总黯然度过余生的地方──江令宅,只见“池台竹树三亩馀”,池台依旧,竹树森然,而人事不再,世事沧桑,他又成了见证历史兴亡的又一位诗人。
这是一首古诗,前四句运用反衬、对比手法,抚今追昔,感慨今日的沧桑,流露出诗人遭贬南行的惆怅落寞情怀。“去年上巳洛桥边,今年寒食庐山曲。”农历三月三日为上巳节,这一天按古风要去水边祓除修禊,驱除鬼魅,同时也是文人聚会吟咏的日子。去年那一日,诗人还在洛水边参予修禊盛事,与同朝文士饮酒赋诗,享尽荣华,而今却已是遭贬谪之人,独自在庐山脚下度过此清明寒食节。“去年”,“今年”,对比鲜明。一年之隔,诗人处境大不相同,诗中虽只字未提遭贬之事,但通过地名“洛桥边”与“庐山曲”的对照,失意之态清晰可见。寒食节正是百草千花的大好时节,眼前又有景色秀丽的庐山,诗人毫无欣赏兴致,反念于“去年”上巳洛桥边修禊事,对京华游乐的追忆和向往,也透露出诗人此时内心的孤独凄切,三四句是想象中的京华与眼前的现实相对照。第三句上承首句而发,巩县在洛水西岸,为洛阳近畿之地,诗人由“去年”的洛桥修禊,联想到“今年”繁华的京洛风物,“去年”底离开洛阳时,还是隆冬时节,此时已是春归大地了,洛阳城内,应是满城飞花、春意盎然了。“遥怜”二字,写诗人身为逐臣,不忍离京却无奈被逐出京,此时身在江州,回望京洛,只能遥遥寄情于花树了。江州古属吴地,故诗中称江中小洲为吴洲,诗人身在江州,回望京华,遥怜洛阳草木花树,但眼中所见,唯江中小洲,一片新绿而已。后四句感物思归而不得,抒发断肠之悲。先重复“吴洲春草”以承上启下,诗人有感于眼前春光,归思更切,“感物思归怀故乡”是诗中的情感主线,“故乡”,即指洛阳,宋之问虽不是洛阳人,但他长期在此生活,感情深厚;同时相对于他即将要去的南方而言,整个北方、整个中原都是他的故乡。结句“驿骑明朝发何处?猿声今夜断君肠。”自我设问,感情痛切哀婉,身为逐臣,想返回京洛是不可能的,明朝骑马上路,只能依然南行,因此夜闻清猿悲啼,更添肠断之痛。
此诗前四句侧重于“感物”,着力渲染满眼春光,逗起今昔之思,以洛水修禊与庐山寒食的对比;后四句侧重于“思归”,直抒满腹乡愁。字里行间流露出对遭贬南行的哀伤,情思深婉含蓄,语言清丽自然,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