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簿就是诗人王融,与谢朓同为萧子良“竟陵八友”。他们常有诗歌往还,《同王主簿有所思》是写给王融的歌往诗,这首诗清新含蓄,画面凄切动人,且意味深长,情境中蕴含着沉闷的幽怨,虽不言怨而深沉之怨自在其中。
诗写一思妇夜织,怀念夫君,盼望他早日归来。她曾与夫君约好了“佳期”,定好了时辰。可是,佳期已过,思妇内心焦急,翘首盼望,急切地期待着夫君归来,却总是不见他的踪影。她的心头,不免袭上无形的惆怅。那可不同于“君问归期未有期”(李商隐《夜雨寄北》)那种濒于绝望的期待,那种心态毕竟是相对平静的——尽管是低沉的平静;这可是有“佳期”可盼的呀——惟其有了“佳期”,所以希望愈大,思念之情愈加浓郁,急不可耐;惟其有了“佳期”却又“期”而“未归”,热切的希望落了空,所以失望愈大,心情愈加沉痛。女主人公想:他,是旅途遭受了什么不幸,还是忘却了“佳期”,忘却了山盟海誓?她实在不忍想下去了。她把全副身心都埋没到剧烈的织布劳动之中,试图以此来排遣苦闷。但这不仅没能稍稍平息心中的烦恼,“唧唧复唧唧”的织布声音,反而更搅得她思绪纷杂,心情缭乱。于是,她干脆走下鸣机,迈出了乱哄哄的屋子。“望望”二字,一般解释为中心怨望,实际上,这里与其说是在直接刻画思妇的心理,不如说是在描绘思妇翘首盼望夫君的姿态、神态,而她怨望的心态,只是通过这种姿态神态,婉转地表现出来的。只有这样解释,才能体会到句中丰富的形象性,咀嚼到深厚的韵味。
而且,循此亦可摸索到“徘徊东陌上”的意脉——否则,如果是从心态刻画忽然跳到动作描写,就显得突兀。而循此意脉,读者又仿佛可以看到,思妇在织机上频频遥望,终于失望以后,走下织机,迈出门户,仍然是一步一望,一望一步,来到郊外月色田野之中。荒漠的平原,沉寂的旷野,一下子统摄了她的身心,她的心情仿佛也变得平静了。宛如波涛汹涌的巨流,经过峡谷的激腾、击撞和喧嚣以后,汇入了一望无际的平湖,顿时显得汪洋恣肆、纡徐平缓了。在这宁静的世界,她兀自徘徊陌上,徜徉田间,直到月儿悄悄升起,行人渐渐隐去。这里,诗人已将灵动之笔从主人公心态的描绘中抽将出来,大笔绘画出一幅月下思妇沉吟图,烘托出一种清幽深远的境界,让人们从这幅寂静的图画和宁谧的气氛之中,从思妇的踯躅、徘徊之中,去体会她的心境,揣摩她的心情。无尽的思念,无穷的遐想,都融化在这清寂、空旷的境界之中了。
全诗语言清新自然,含蓄隽永。沈德潜评此诗“即景含情,怨在情外”(《古诗源》),可谓切中肯綮。另外,此诗已具有鲜明的格律化倾向。从声律结构形式分析,它属于“对式”绝句,即第一联与第二联各自成“对”,但相互不“粘”。这是“永明体”诗的一种特殊形式,反映了五言诗从古体向律体过渡的痕迹。谢朓是“永明体”的代表作家,从这一首小诗中,也可看到他在声律方面所作的努力。
首联写韦处士郊居庭院景物,起句描写整个庭院满是飘飞飘落的红叶,将深秋庭院装点得色彩绚丽、纹饰斑斓,极富诗情画境。所以,诗人以“诗境”二字赞叹共庭院之奇景妙境,虽然抽象,但却绝佳,堪称微妙夺神。而韦处士并不去清扫地面的红叶,顺其自然,一任红叶飘落,表现出韦处士喜爱、欣赏自然野趣的兴致。次句写韦处士室内弹琴,那清泠的琴声在庭院台阶间缭绕回旋,从琴声流荡之间,不时地从暗处传出泉水滴答的声响,琴声有暗泉的泉水滴答声响陪伴,汇成自然美妙的音韵和旋律。古代弹奏琴声,多有觅求知音的寓意。此处,写琴声有暗泉相伴,暗示出韦处士以自然天籁为知音的自得其乐的清高。
次联写韦处士郊居门外的景物。三句写门外正是秋晚黄昏晴好的天气,放眼望去,满目秋色,一个“老”字,点染出秋色的苍翠浓深。末句以“寒玉”、“溪烟”之意象描摹秋色之“老”。“寒玉”,一般形容清冽雅洁的物象,如水、月、竹。此诗“万条寒玉”,是形容、描摹韦处士门外生长了茂密的苍翠挺拔的青竹,好像万条寒洌的碧玉清高地耸立于尘世。“一溪烟”,是写韦处士门外临近一条溪流,那溪流从万条寒玉之间穿过,水面上飘浮着如烟似雾的潆漾水气,更烘衬出韦处士郊居的清幽、雅洁,特别是“寒玉”意象更具隐喻意味,似乎衬托并象征着韦处士的人格与精神。全诗一句一景,按照“满庭”与“门外”两截描摹,借境写入,见境知人,耐人寻味。
文章讲述了巢谷一生中的三件事情,一是改应进士考试为应武举;二是完成朋友的托付;三是不远万里看望苏轼兄弟。这几件事情都表现了巢谷为人的卓异之处,表明巢谷是一个急难之时可以托付的义士。然后文章引用高恭事赵襄子的历史典故来说明巢谷对于朋友的古道热肠,不因时势而变迁的豪侠性格。作者通过对巢谷这个人的描写也从侧面对于那些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者进行了批判。文章叙述生动感人,不用粉妆玉琢,自然平实,而于简洁文字中蕴含了厚重的知音友情。
从结构上看,这篇传记可分为四段:
第一段:弃文学武。首句依一般传记惯例,写被传者姓名、字、父名,籍贯、职业等。“眉山农家”四字不可忽视,“眉山”,指出传主巢谷与作者是同乡。“农家”指巢谷出身微寒,并非官宦人家或豪门贵族,尽管如此,作者愿为之立传,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实属不易。下面写巢谷曾经被举进士,到过京师。“见举武艺者,心好之”,这是他一生的转折点:弃文学武。这段以“业成而不中第”作结。“业成”指习武之业有所成就,理当“中第”,但“不中第”,隐含科举之弊。
第二段,金石之交,缓急可托。先写巢谷漫游西方边疆,结交当地秀杰为好友。接写巢谷与韩存宝二人结为“金石之交”。下面用具体事例加以说明:存宝得罪,自料必死,托后事于巢谷,谷许诺,重义如山。末句作者自言认识巢谷,并且知道他的“志节”,显示了文章的真实性,进而用“缓急可托”四字总结了巢谷重义的品德。
第三段,万里步行,以行其志。可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写“予之在朝”做高官时,巢谷不曾来见一面。只短短一句话,就把巢谷不愿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人品表现了出来。第二部分写苏氏兄弟被贬谪后,巢谷“欲徒步访”,在道义上给以慰安、支持和力量。作者几乎用了整段的篇幅来详写巢谷不远万里,不辞辛苦,矢志不渝的大义大勇,与第一部分鲜明对比,在对比中显示出巢谷的义气和品德来。第二部分,先写苏氏兄弟被贬后,“士大夫皆讳与予兄弟游,平生亲友,无复相闻者,”这与平日不相闻,处于逆境时却坚决来访的巢谷形成鲜明的对比,文章多次用“对比法”,都很巧妙。接写“闻者皆笑其狂”。“闻者”指眉山县得知巢谷万里访苏氏的人们,他们都耻笑巢谷发了疯,十分狂妄,这说明他们与巢谷思想境界相差甚远,他们是无法理解巢谷的志节和行为的,他们与巢谷形成鲜明对比,而且从反面衬托出了巢谷的志节非凡。这里运用了“反衬”的手法:相见之前,巢谷梅州修书,予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为下段引出古人“高恭”作了埋伏,这是伏笔。接着写“循州相见”,“握手相泣”,感情激动,场面感人。后写巢谷“将复见子瞻于海南”,中途病死于新州。时年七十三岁。元丰六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巢谷曾来拜访,馆于雪堂,并教苏轼之子迨、过二人读书,所以这里用“将复见”。巢谷虽然半道病死,但其义气、志节永存,苏辙“哭之失声”,读者也深受感动。
第四段,借古喻今。用“昔”字引出先秦时代赵襄王“晋阳之难”的故事。赵襄王被围困于晋阳,断绝粮草,“易子而食,群臣皆懈,惟高恭不失人臣之礼”,解围之后,“行赏群臣,以恭为先”。作者引用此典,是为了说明“谷于朋友之义,实无愧于高恭者”。这里借古喻今,正于上段“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相照应,上文采用的伏笔,正在这里揭示、显现。从另一角度看,这里引古人高恭以比巢谷,从正面衬托出巢谷之“义”。最后用“惜其不遇襄子”发抒感叹,巢谷如遇襄子,必得首功之奖;而自己虽知巢谷之贤,但处在贬谪的逆境中,无权“以发之”,只能提笔写出这篇传记,颂扬巢谷的志节,将来有机会时交给巢谷在泾原军中的儿子,从而交代了写作这篇文的缘由,表现出作者对巢谷志节的崇敬和无力报答的惋惜。
从写作方法上看,首先是选材典型,紧扣主题。巢谷一生的事迹很多,作者只选择了三件事情:一、弃文学武;二、与韩存宝结为金石之交而且缓急可托;三、写苏氏兄弟处于逆境,士武夫及生平亲友都不再来往的时候,巢谷却徒步万里相访,结果死于途中。选取这三件有代表性的材料,足以表示巢谷一生重义笃志的人品。其次,作者在处理这三件典型材料时,不是平均使用笔墨,而是有详有略,详略得当。巢谷青少年时弃文学武,与众不同,作者叙述简约概括。第二件事描述稍详,第三件事是重点,详细描述,重点突出。而在描述这一重点部分时,也不一切都详,而能作到详中有略。譬如写苏氏兄弟青云直上时,巢谷不曾一见,作者只用了一句话,十分简略;当作者写到“予兄弟”处于逆境,巢谷万里步行而相访时,则不惜笔墨,不厌其详。这样写法给人一种疏密相间,详略得当的美感。再次,文章还采用了伏笔、照应,引用、对比、衬托等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