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联入题,点明杭州的黑暗政治现状。残酷压迫人民的钱大王,虽然死去千年,但他的幽灵还在杭州游荡;而效忠吴国的伍子胥,却落得葬身鱼腹,尸骨不可寻的悲惨结局。这两句诗寄托史事,影射现实, “仍如在”是点睛之笔,强调指出国民政府在杭州的暴虐统治。含蓄而尖锐地提出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是在当今的“钱王”治下当顺民,还是步伍子胥后尘。这是从政治上暗示郁达夫,不要对浙江的国民政府当局抱任何幻想。
颔联从杭州的风光景色来说。“平楚日和”和“小山香满”,借对杭州幽美风景的描写,象征一种安乐、闲适的生活境界。 “憎”于“平楚日和”的“健翮”,“蔽”于“小山香满”的“高岑”,意思是说,翱翔云天,搏击风雨的雄鹰,厌恶风和日暖、平林漠漠的小天地;革命者如果陶醉在花香四溢的小山里,那就会遮蔽自己的政治视野,而不明革命的大理。鲁迅1928年去杭州时说:“至于西湖风景,虽然宜人,有吃的地方,也有玩的地方,如果流连忘返湖光山色,也会消磨人的志气的。”事隔几年,他把这一观感融进了诗句中。语重心长,严肃地提醒郁达夫:不要迷恋这样的生活环境;又热忱地鼓励郁达夫:要像“高岑”,要学“健翮”,做一个有抱负的革命者。
颈联又从杭州的名胜古迹来说。西湖畔,抗金名将岳飞,生前遭奸臣陷害,壮志未酬,死后留下一座坟坛,冷冷落落;孤山上,避世隐居的林逋,留下了梅林鹤冢,寂寞凄凉。这两句诗借两个历史人物的命运,暗示郁达夫,纵然你有爱国之心,然而国民政府当局推行的是卖国政策,你也无所作为;退一步说,若是像林逋那样结庐自守,种梅养鹤,也只是孤寂无聊地度过一生,岂是出路,对郁达夫进行又一次恳切的劝告。
尾联从正面引导。既然杭州不是久留之地,那么又该到哪里去,鲁迅明确指出:“何似举家游旷远,风波浩荡足行吟。”“足”字联结社会生活和文艺创作,形象而深刻地揭示了作家和社会关系:“风波浩荡”的生活和斗争,给作家提供充足的“行吟”的题材;也只有“风波浩荡”的生活和斗争,才足以供作家“行吟”。鲁迅希望郁达夫到辽阔广大的地方去,经受大风大浪的锻炼,汲取丰富的创作源泉,写出对人民、对社会有益的作品。篇末点题,为郁达夫指明正确的生活道路和创作道路。
这是苏轼晚年回答其侄女婿王庠问学的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文笔简练,语气谦逊,循循善诱,表达了作者对年轻人的殷切期望,也表现了作者的长者风范。
苏轼在信中用语十分谦虚虚,对王庠的赞语认为“过当”,“岂堪英俊如此责望邪?”谈自己的看法时用“卑意”一词,最后又用“可笑可笑”作结。苏轼是欧阳修以后的北宋文坛的第一人,他不但对宋代散文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就,而且在诗词,绘画、书法等方面也有卓越的成就。这样的一个文坛巨匠,在青年学子面前却如此谦虚,完全是一个谦谦君子,表达了他对年轻人的殷切期望,也表现了他的长者风范。
苏轼在信中就读书方法谈了三个方面的意见。
一是反对死记硬背。苏轼认为“少年科目时,记录名数、沿革及题目等不值一提,自应举时的“节目文字“亦无用。这就从另一方面反映了苏轼的作文原则,他主张作文“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表达了崇尚自然反对雕琢的文艺主张。
二是认为求学无捷径,“积学数年,自有可得之道”。青年人往往急于求成,希望走捷径,惟有靠勤奋努力,坚持不懈,在实践中摸索求学之道。
三是求学要讲究方法。这其中又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指出求学不能贪多。苏轼认为“书富如入海,百货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尽取,但得其所欲求者尔“。他告诉王庠读书不能贪多,而应围绕”所欲求“的目的,也就是要有所选择。第二层指出读书要钻研得深。苏轼认为“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过尽之”,“每次作一意求之“,即书要读多遍,每读一遍要能集中研究一个问题。“勿生余念”,研究其他问题也是这样,这不是浏览速成的读书法所能奏效的。这些读书方法是苏轼一生治学的经验之谈,在后世仍然有它的积极意义,值得借鉴。
这首套曲可以说是一颗风姿独特的奇葩,它以诙谐风趣的语言,以生动传神的细节,以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深刻地刻画了主人公在借马这一过程中的行为、思想、语言,塑造了一个爱马如命、既悭吝又憨厚的人物形象。
全曲描写的是一个借马的过程,也可以看作是借马的场景。这人买了匹好马,便惜马如命,百般爱护。偏有那“不晓事”的人来借马,这便如同要掏他的心窝一般。他实不愿把马借给他人,但又怕伤了朋友脸面,于是他内心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和钻心的刺痛。这些都通过他长篇大论、没完没了地向借马人叮嘱关于养马、骑马的注意事项表现了出来。马还在身边,却预想到马被人借走后,他倚门等待马归来的情景,以至于“柔肠寸断”,“两泪双垂”。这个细节十分夸张,也极具幽默效果,把人物心态展示得淋漓尽致。最后反复用“没道理”“忒下的”,进一步刻划马主人吝啬的心态。此曲诙谐滑稽,充满喜剧色彩。作者刻画人物用的是漫画笔法,但同时又是精雕细刻,曲中的喜剧形象刻画得十分成功,产生很好的喜剧效果。
喜剧效果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作者故意夸大、强化所表现对象的某些特征,使它与人们通常模式、生活情理构成鲜明的反差。如写马主人爱马如痴,突出他对马的超乎常情的爱怜。马的职能本来就是代人助步的,但主人却要“微有些辛勤便下骑”,宁愿自己走路绝不加重马的负担。朋友间借马一用,本属生活中正常现象,可主人却视为大逆不道,不仅给人当面难看,而且指桑骂槐,出言不逊。马要被人借走,却像生离死别一样,反反复复的絮道,不厌其烦的叮咛嘱告,那份哀伤、悲痛、珠泪双垂的样子,真像死了亲朋故友一般。这些过分、夸张的描写,无疑是超越常规、不合理的。当人们用通常的行为规范、生活情理来衡量时,都会察觉出这位马主人的迂腐。他的痴呆,他的反常滑稽、诙谐、可笑,构成了这套曲子的喜剧风格。
对于借马者,除了马主人在心里骂他之外,别无描写。但马主人与马难舍难分的矛盾是他引起的,马主人的那么多嘱咐是对他说的,马主人与马难舍难分的种种表情,他是亲眼看见的。因而越到后来,读者越关心这个人物。他最后是否牵走了马,作者没有写,这就更激起了读者的无穷想象。
这首套曲是马致远散曲中的杰作。它不仅在题材方面突破了散曲言情写景的局限,具有开拓之功,更主要的是在创作艺术方面作出了贡献。这就是用第一人称代言体,细致入微的刻画以及细节描写,有旁白、背唱,通过马主人的语言、心理活动和神态、行动等等。从多方面去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形象鲜明生动,诙谐幽默。既入情入理,又风趣而真实可信。
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时空往往不是一种理念的逻辑的时空,而是一种情感化的时空,作者在心与物,情与景的交往过程中,因景生情后,大多还有一个为情置景,为情造境的过程,作者笔下景物多为经过变形、适于隐附情感的景物,其空间结构也大多带有模式化、象征化倾向。如狭小闺房,四隅庭院,多用以写心曲之封闭,内心之抑郁;而登高所见,平芜苍茫,则是一种迷惘而阔大的情感象征。若要抒发豪迈超逸,想落天外之意,一般则要借大海长川作背景,仙界梦境作导引。这首词也是采用了这种为情造境、借水生波之法,题目是太湖纵眺,其实写太湖冥想。笔下境界实中有虚,以虚为主。
“眼中何所有?三万顷,大湖宽。”太湖横跨江浙两省,号称三万六千顷,湖中有岛屿数十,为东南一大名胜。起句一问一答,写太湖之浩浩荡荡,语带惊叹。在描写手法上,略去藻绘,不用工笔,只推出“三万顷”之茫茫湖面, 任读者想象湖水苍茫,一片空洞之景。“纵蛟虎纵横,龙鱼出没,也把纶竿”。山深则有虎豹,大泽必生龙蛇,浩瀚太湖,幽壑潜蛟,但任它洪波浩荡,鬼怪出没,我自把定纶竿,垂钓海鳌。当然,此钓非为鲈鱼来,只为陶写性情耳。这几句写景由静而动,又以万顷太湖龙鱼出没为背景,推出一位钓者形象,大有坐钓洪流,虹吸太阳之气概。“龙威丈人何在,约空中同凭玉阑干”。龙威丈人为古代仙人,相传吴王阖闾游禹山,遇龙威丈人,入洞庭湖取《禹书》一卷付之。无边太湖,包孕吴越,登高纵目,八面来风,披襟而当之,浩浩乎如凭虚而御空,飘飘乎如羽化而登仙。恍惚中只觉得有仙人相招,同上玉京。神游归来,“薄醉正愁消渴,洞庭山桔都酸”。登高豪饮,酒后虽意兴飞扬,但酒醒之时,不免唇焦口燥,这时恰好有洞庭山桔留酸软齿,析酲解酒,喉舌生津,口吻之间快意累累,又得一小神仙境界。人生贵在适意,成仙者,亦不过快意于当前也,冬日负曝,夏卧北窗,皆仙家境界也。
词的上片风格豪爽,下片则一转,境界奇险而近于荒诞。“更残,黑雾杳漫漫,激电闪流丸”。夜已深,更已残,词人仍独立在太湖边,但此时太湖景色并非浩月千里浮光跃金,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而是黑雾弥漫,闪电激发,金蛇狂舞。这种奇险壮观的场景充满了一种宏大的气势,显示了一种崇高美的力量。康德列举崇高的实例时写道:“天边层层堆叠着的乌云里面挟着闪电和雷鸣,……飓风带着它摧毁了的荒墟,无边无界的海洋,怒涛狂啸着,一个洪流的高瀑。”(《判断力批判》)作者置身在这么一种雄奇险恶的自然面前,感受到了宇宙的另一种实相,再次进入了一种“非想非非想”的境界。“有上界神仙,乘风来往,问我平安”。值得称道的是,作者笔下的形体巨大奇险莫测的自然客体形象并不是一种与主体分享的庞然可怖的对立物,而是诗人心灵追求的赋形,在这充满奇情险境的太湖面前,诗人表现的不是恐惧与卑伏,而是感受到了一种自由旷放的解放,词人在幻觉中见到上界仙人,乘风御气,泠然而行,是多么地自在自得。而且云中诸君并不是金刚怒目式的可怕形象,而是飘飘而下,亲切慰问,富有浓郁的人情味。在这种幻景的背后,表现了诗人渴求轻举逸飞,与雄奇大自然合为一体的超迈意识。“思量要栽黄竹,只平铺海水几时干?”“黄竹”代指仙家福地,语出《穆天子传》。因歆慕仙家之自在生活,词人突发奇想,思量要遍栽黄竹,即刻造成一片人间仙境。但三万六千顷茫茫湖面,平铺到天边,没有一口能吸尽西江水的本领。又怎能片刻之间化沧海湖泊为桑田竹地呢?人生总是“有待”啊,但能得片刻逍遥也就是人生乐事了。至此,兴尽而归:“归路欲寻铁瓮,望中陡落银盘。”铁瓮指镇江子城,相传三国吴大帝孙权建此城时,内外皆甃以甓,坚固如金,故曰铁瓮城。词人夜半归去,只见乌云消尽,一盘银轮似的明月悄悄落到了水底,又是一个光风霁月,静影沉璧的美妙太湖,犹如诗人经历了感情上的巨大起伏后,又回归到一种平静之中。
这首词驰骋想象,杂糅仙境,形象迭出,频繁转换,充满了神奇恍惚,光怪陆离的趣现实描写,造成了一种剧烈的令人惊叹的审美效果。作者所描写的仙境以虚为主,为了抒发豪迈超逸的情致而改造了实有景象,塑造了一个神秘险怪的太湖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