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是写苏轼与王弗的生活景象,寄托了词人对妻子深深的怀恋。
上片,回忆夫妻清明节前后美好生活情趣。“雨霰疏疏经泼火,巷陌秋千,犹未清明过”,写东坡观看王弗等妇女秋千游戏。“雨霰”,“泼火”点气候;“清明”点时间;“巷陌”点地址。这个秋千游戏,不免含有一丝春寒气息,十分宜人。同时还看到另一种景色,即“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所写的杏花绽蕾的景色。一个“香蓄”“破”开了,杏子由胭脂一淡红一白色,美丽极了。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值得深深留恋。
下片,回忆夫妻长年的多情苦恋。“苦被多情相折挫,病绪厌厌,浑似年时个”,写夫妻的多情。多情一苦一折挫一病绪,像链条一样,套住这对年轻的夫妻,情感“折挫”难熬煎,度日简直如度年。“绕遍回廊还独坐,月笼云暗重门锁”,写夫妻的苦恋,是通过一个典型的生活细节的刻画来完成的。“绕邀回廊”,荡气回肠;独坐长廊,春心荡漾;“月笼云暗重门锁”,宁静夜色绘遐想。这是一段深沉的回忆,丝思缕情尽在不言中。
全词运用回忆之笔,重现了东坡夫妻两次典型的生活情趣画面,将多情苦恋的夫妻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多情变苦,苦恋成病,度日如年,是本词的中心题旨。
这是《衍波词》中的名作。“郎似桐花,妾似桐花凤”的比喻清新尖利,以致词人被称做“王桐花”。细绎词意,此词恐亦有寄托,“往事迢迢”二句,或与其早岁《秋柳》诗一样,表现出对南明王朝的眷念。此词为和李清照《蝶恋花》词。李作如下:“暖雨和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再三味之,似终不及和作之雍容深婉。
史达祖工于描摹景物,以咏物词见长。这首咏春雨的《绮罗香》构思巧妙,摹写生动,情致深婉,也是他的咏物佳作之一。
南宋后期,词坛上的咏物词,存在两种不同的写作倾向。一种是:并不对所咏之物进行细致、逼真的描摩,有时甚至根本不对“物”的形貌加以刻画,而是竭力写出所咏之物的“品格”,借物的“品格”来表现作者的人格、精神。比如姜夔的《卜算子》:“月上海云沉,鸥去吴波迥,行过西泠有一枝,竹暗人家静”。此词系咏梅花,但对梅的色香、形貌,词人全然没有着笔,而是以明月、海鸥、竹等高洁之物作为背景,侧面衬托西泠的一棵梅树,暗示此梅之“孤”与“洁”,从而表达出作者的性情人格。这种遗去形貌、专取品格的写作倾向,虽有助于深化作品的意蕴,但由于其艺术表现的中心是物的品格,而非具体的形貌,因此难以给读者具体、鲜明、生动的感受。王国维说读这类作品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人间词话》)道着了这类作品的弱点。
咏物词写作的另一种倾向,重物象形貌的刻画,在力求形似的同时兼求神似。通过对所咏之物细腻、准确的描绘,努力造成一种逼真、生动的画面,并由此传达作者的情感。史达祖此词即是如此。
上片一下笔,词人就创设了一种烟雨迷离昏沉的境界。濛濛春雨,带来寒意,使性喜温暖的花儿受到摧残,凄迷的雾气笼罩柳树,天空昏沉黯淡,一片暮色,仿佛是春雨偷偷促使而成。“做冷欺花”,给人以触觉上的感受;“将烟困柳”,给人以视觉上的感受;“偷催春暮”,更是巧妙地调动了人们的听觉器官,使人如闻春雨那沙沙的步履声。起笔三句,不同凡响,摄住了春雨之魂,使纸面上的绵绵春雨,变成可感可触、可见可闻的对象。
接下来的“尽日”两句,进一步描写春雨的特有面貌。上句是说春雨极细极密,一片迷糊,满布空间,着重刻画的是春雨的静态;下句说春雨忽起忽止,下下停停,总下个没完,重点表现的是雨的动态。动静结合,使春雨形象更为鲜明、具体地呈现读者面前。同时,又用一“愁”字,点染气氛,奠定了全词的感情基调。
以上五句,作者紧扣春雨特征加以摹写已到尽态极妍的地步。进一步刻画,已难措笔,所以作者笔锋一转,写了燕子、蝴蝶的行动。春雨沾湿蝶翅,影响它展翅飞行,故云蝶惊。春雨润湿泥土,便于燕子衔泥筑巢,故云燕喜。迷漾灰黯的春雨图经紫燕素蝶点缀,色彩有所改观,呈现一种凄丽的境界。燕、蝶的作用不仅侧面衬托春雨,扩大了词境,而且,蝶惊燕喜的气氛还反衬出作者寂寞黯然的心境。
“最妨它”两句,写春雨对自己约会的影响。“佳约风流”,指男女约会。钿车,以金为饰的华丽车子。杜陵,在长安附近,汉宣帝陵墓所在地,附近多富贵人家,这里借指与情人约会之地。春雨连绵,道路泥泞,心爱之人所乘之钿车受阻,约会之事也就成为泡影了。
这两句因咏物而融入闺情。“佳约”的一方,或是作者自己。雨妨佳约,钿车难至,怀人不见,愁情可知。这两句,遥应前面“愁”字。作者融一片愁情于雨景之中,借春雨冥迷暗淡之境现作者怀人不见之情,情景两者融洽无间,堪称绝妙。
下片,作者继续把咏雨和抒情结合一起。上片重在描写春雨而兼寓愁绪,下片则主要抒发怀人之情而仍关合雨意。
前三句写天色渐晚,潮随雨涨,江水汹涌,作者站在江边,极目远望,但见烟波迷茫,渺无边际,官方所设之渡口(官渡)隐没于烟雨之中,难以寻觅。“还被春潮晚急,难寻官渡”,化用唐朝韦应物七绝名作《滁州西涧》:“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两句诗而自成意境。韦诗通过雨天潮急,野渡无人,小舟自横的景色描写,表现出一种悠然自得的闲情逸趣。史词则承“最妨他佳约风流,钿车不到杜陵路”两句,更进一步、更深一层表现了他的愁绪:陆路不通,则觅水道,官渡亦不见,则其愁转浓,可以想见。写来曲折细致、笔法多变。官渡既不见,映入眼中的,只是远处隐隐约约的几座山峰。 “和泪谢娘眉妩”一句,妙笔突起。谢娘本是唐时歌妓,这里借指作者所思念的女子。眉妩,指女子眉毛妩媚。此句写物拟人,含蕴极深。其一,生动地写出了烟雨迷漾之中的山峰形态;其二,将远山比作谢娘(自己之情人),可见作者因“雨妨佳约”,心头情丝缭绕,排遣不去。其三,写谢娘含泪,又是作者悬想对方因思念自己而伤心落泪,这种由“对面入笔”的写法,更翻进一层显示出作者相思之深切。这与李商隐“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的诗句及杜甫“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的诗句写法机杼略同而层折更多、更深,的确是极为难得的佳句。
春雨绵绵,怀人不见,伤如之何?“临断岸新绿生时,是落红带愁流处”两句承上进一步写词人之愁。春雨磁润,新绿遍生,花儿却受到摧残,脱离枝叶,带着愁意,随着流水飘向远处。言下之意,春雨隔人,除了相思,别无他法。犹如春雨摧残下的花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带将愁去”。无可奈何之情,溢于言表。其愁思之深长,读来真有“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感。
最后两句以回想从前之事作结,依然不离雨景。“记当日门掩梨花”,化用李重元《忆王孙》词:“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剪灯深夜语”,则脱胎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对”诗句。两句回忆往事:也是这样的春日,雨打梨花,院门深闭,自己和心爱的女子欢聚一起,剪着灯花促膝夜语。史词两句的意境,却是作者已经经历过的,是回忆的产物。作者化用前人诗词,灵活通脱,不仅不离咏雨及思人的本旨,而且还借此更为真切地反映了自己的心情。李商隐之诗本系悬想,是想象将来欢聚,而史达祖却用以忆昔,伤叹欢聚长叙已成往事,眼前他只是孤身一人,怅对沉沉大江,绵绵春雨。经过如此组合化用,形成新的境界,和全词所要传达的情绪契合无间,浑然一体。这样用事,达到古人所谓“浑化无迹”的地步。
综观全词,构思措辞都很工巧,没有一字说出“雨”字,却句句不离春雨。同时,全词发抒愁情,写得婉转层折,情致深厚。张炎认为此词好在; “收纵联密,用事合题,一段意思,全在结句”。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一首写诗人入淮时的心情。首两句总起、入题。交代了出使的行程和抑郁的心情,为这一组诗奠定了基调。诗人离开洪泽湖之沙岸一进入淮河,胸怀就烦乱、骚动,这是因为昔日国中流水今日已为边境界线。这两句写出了南宋人面对长淮时心理上独特的变化。后两句写感慨,是“意不佳”的原因之一。“桑乾”即永定河上游的桑乾河,在今山西省北部与河北省的西北部,唐代这里是北方少数民族的交接处。唐代诗人雍陶《渡桑乾水》一诗有“南客岂曾谙塞北,年年唯见雁飞回”之句,表示过了桑乾河才是中国的“塞北”的意思。刘皂《渡桑乾》也有“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之句。在北宋,苏辙元祐五年在出使契丹回国离开辽境时所写的《渡桑乾》一诗中仍曾这样写道:“胡人送客不忍去,久安和好依中原。年年相送桑乾上,欲话白沟一惆怅。”正因为前人有过那样的边境观念,所以现在作者说“何必”,表面看来似乎是不满于前人的看法,其实诗人正是通过这种不满的语气在今不如昔的对比中表达对江山半壁的哀惋和对朝廷偏安的怨恨,这是一种委婉的表达方式。“天涯”原指极远的地方,这里指宋、金以淮河为界的边境线。这两句是说:何必要到遥远的桑乾河才是塞北边境呢,而今淮河以北不就是天的尽头了么!诗人说桑乾用“远”字,称准河却用“天涯”,一方面强调了淮河的边界意念、一方面渲染了淮河的遥远。这种渲染进一步表达了作者对南宋王朝心理上弃北逃南、政策上妥协投降,视国土沦陷于不顾,置中原人民于不救的哀怨和不满。
第二首是对造成山河破碎的南宋朝廷的谴责。南宋初年的名将刘錡、岳飞、张浚、韩世忠,力主抗金,屡建功勋。赵、张指赵鼎和张俊,都在南宋前期两度任相,重用岳、韩,奠定南宋基业。诗人在这里采取了欲抑先扬的手法。在第三句来了一个陡转到反面,而今竟然出现了“长淮咫尺分南北”的奇耻大辱的结果。前面的因和这里的果似乎产生了明显的矛盾,再加上结尾的“欲怨谁”一语,更是发人深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该由谁来负责?当时以高宗赵构和秦桧为首的主和派贬、杀抗金将领,这怎能不使人在肃杀的“秋风”中涕泪满襟呢!诗人的满懑之情,以婉语微讽,曲折道出,显得更为深沉。
第三首因眼前景物起兴,以抒发感慨。淮河两岸舟船背驰而去,了无关涉;一过淮水,似乎成了天造地设之界。这里最幸运的要数那些在水面翱翔的鸥鹭了,只有它们才能北去南来,任意飞翔。两者相比,感慨之情自见。“波痕交涉”之后,著以“亦难为”三字,凝聚着作者的深沉感喟。含思婉转,颇具匠心。诗人采取了虚实相生的写法,前两句实写淮河两岸舟船背弛、波痕接触也难以做到,虚写作者对国家南北分离的痛苦与无奈。后两句实写鸥鹭可以南北自由飞翔,虚写作者对国家统一、人民自由往来的强烈愿望。
第四首写中原父老不堪忍受金朝统治之苦以及他们对南宋朝廷的向往,感慨更为深沉。前两句说中原父老见到“王人”像遇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滔滔不绝地诉说不堪忍受金朝压迫之苦。“莫空谈”中一个“莫”字,即排除了一切泛泛的应酬客套话。他们向使者谈的话题都集中在“诉不堪”这一点上。这是诗人想象中的情景,并非实事。因为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南宋使者到了北方后不可能直接跟遗民通话,中原父老更不会面对面地向南使“诉不堪”。但是中原遗民向往南宋朝廷之心却用各种方式来表白。此诗所表达的中原父老的故国情思,虽非实事,但确是实情。这里的弦外之音是对南宋小朝廷的强烈谴责,以率直的方式表现了曲折的心思,读来宛转有致。后两句借羡慕能南飞的鸿雁来表达遗民们对故国的向往。“却是”为反是、倒是之意:羡慕的是鸿雁一年一度的南归;遗憾的是鸿雁不解人意,不能代为传达这故国之情。真是含不尽之意于言外。
《初入淮河四绝句》以“意不佳”为贯穿全组诗的感情主线:有“长淮咫尺分南北”“中流以北即天涯”的沉痛感喟;也有“北去南来自在飞”“一年一度到江南”的向往和痛苦。前两首侧重于诗人主观感情的抒写,后两首则为淮河两岸人民、特别是中原遗民代言,主题鲜明。全诗寓悲愤于和婉,把悲愤之情寄托在客观景物的叙写之中怨而不怒,风格沉郁,语言平易自然,时用口语。这些都体现了“诚斋体”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