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减字木兰花》仿佛是以“七夕”为背景的怀人之作。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开篇即是烛影摇曳、似梦还醒的迷茫凄冷景象。 “烛花摇影”是一个很典型的诗词意象。宋代词人方千里《还京乐》中有句“怅画烛摇影,易积银盘红泪”,这是繁丽绮艳的花间风格。宋人洪咨夔《浣溪沙》也有句: “烛摇斜吹泪空煎。”在纳兰词中,“灯”的意象多次出现。这大概是因为“灯”在凄冷孤独之夜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光明,有一种安恬的家的氛围。而孤独的人对青灯,则别有怀抱,心中有说不尽的万千思绪。事实上,纳兰容若在前面的许多悼亡词中,都写到了一个生活细节:“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共银釭。”妻子去世前半个月,还扶病剪灯花,以致那剪刀声在纳兰耳畔久久萦回。这个剪烛花的细节或许可以成为“烛花摇影”的解读契机。“冷透疏衾”, “疏衾”是指因一个人孤身而眠而显得宽松疏阔的被衾。“冷透”二字自是人的主观感受,因孤寂而生寒意。一个“透”字则说明心中悲凉至极。
“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烛花摇影,香消被冷。此时岂不思量,可曾相忘。这“待不思量”似是出自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不许孤眠不断肠”也似从这首词中“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中而来。只是这里纳兰容若用的反语,其时正是思绪纷纭,孤眠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这一句纳兰容若化用白居易的《长恨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意境甚是阔大,笔下也甚见骨力。接着,纳兰却以“天上人间情一诺”,极言对爱情的忠贞守信。这一句可以引起读者许多联想。这里的“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从正面表达了纳兰容若对于爱情诺言的态度,就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一生死不渝的爱情誓言。
“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这结句显然是一个坚韧的承诺。“银汉难通”说吗了茫茫银河难渡,正是用的七夕牛女相会的典故。“稳耐风波愿始从”,银河茫茫难渡,只有忍耐着那些风波、磨难才会如愿以偿。
汤显祖在《牡丹亭》序中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纵使银河有重重阻隔,纵使银汉遥迢,岁月浩瀚,而生命却如此短暂,纳兰的这首词也恰好告诉人们爱情只有坚忍承受一切患难与波折,才会终生相随,不离不弃。
此诗作于诗人困居长安时期,它同《月夜》一样抒发了夫妻二人分隔两地的离情,同时也透露了天下乱离才会造成家人分离的社会现实。全诗通过神话故事和浪漫想象,运用巧点题、偷春格等艺术表现手法,表达自己在寒食之夜思念亲人的悲伤之情,诗中神话的运用既展现了诗人的精神世界,又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独具特色,堪称兼具了思想情感真实博大和艺术手法圆融贯通的佳作。
“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这两句诗是交待作者当时仍然被困在沦陷的长安,而妻儿却都在鄜州,不知生死,所以此处说“无家”实际上是指没有家人在身边,也不知家人生死的意思。诗中首句“寒食”二字与题目中的“一百五日”相互照应。第二句“有泪如金波”。“有泪”同上文的“无家”相对,表现出亲人离散的悲哀。“金波”指的是月光撒入水中犹如金波。在这一句中,杜甫实际上是借“金波”来说自己的泪水。月光入水而金光闪烁,自己此时的眼泪也像金波一样涌动不止。这也是诗人对安史之乱造成人民流离失所的无声控诉。
“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两句是诗人的想象,写的是自己思念妻子却不能与之相聚时所产生的奇特想象,表达了诗人渴望与妻儿团聚的期望。
“仳离却红蕊,想像颦青娥”句,清人仇兆鳌认为此处“青娥”应为“青蛾”。但联系前面所提到的“月波”“月中桂”,后面的 “牛女”“渡河”等词句可知作者处处在围绕“月”展开联想,叙写心怀,该句中的“青娥”也应是指与月有密切关系的嫦娥,暗指妻子,而不是“青蛾” 。再者,从句意来说,“想像颦青娥 ” 的意思是想念故人使得青娥蹙眉了,若做“青蛾”则无法与诗意相符。这句运用透过一层的写法,借自己想象妻子思念自己而忧伤不已的样子来表达夫妇分隔两地的愁苦之情。
最后“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两句是借用牛郎织女七夕相聚的神话故事来反衬自己与妻子不能相聚的悲苦。在这首诗中,杜甫借用神话故事和想象将自己在寒食之夜对月思人的悲伤情怀书写的淋漓尽致。诗的结尾感叹牛郎织女尚能相聚,从侧面反映了安史之乱带来亲人天各一方的苦难。
这首诗在艺术上主要有以下特点:
一是切入点的选择十分精当,即“顺时应月”。标题为“一百五日夜对月”便独具匠心。唐人诗中往往称“寒食”而不称“一百五日”。此处杜甫题为“一百五日”意在突出自己离开家人已经很长时间了。而寒食近清明,该是怀亲思祖之时,夜月可看人喜也可使人愁,于诗人而言,当时心处于伤感之期,离家之痛,流泪自悲乃为必然,因而诗首联是面临寒食自己却是有家如无家,令人难堪,潸然泪下,似月光之洒落挥下。既点了题,又引入了离愁思念,为下几句的展开作了很好的铺垫。
二是艺术想象的运用奇特又浪漫。在这首诗中,作者用吴刚伐桂表明自己的思念,用青娥长恨想象妻子的愁颜,用牛郎织女相会反衬自己的悲苦。诗人的想象始终与“月”挂钩,既要有美好的想象,又要与自己思念的闺中人联系起来。第三联想象尤为奇特而浪漫,此联分两个层次,一曰景,即诗人想象的境界中,一片丹桂花尽情绽却,呈现了满园春色的美丽情景,为下一句作伏笔;二曰想象中的闺中人,即在花色弥漫中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闺中人的思念遥远地乡亲人的愁容。诗中神话故事的运用,展现了诗人对闺中人一份更深的爱,增加了诗歌的浪漫主义色彩。
三是巧妙的开脱与宽慰。杜甫毕竟在社会中得到沉浮磨练的诗人,不能因为被拘伏而自虐于悲愁之中,应在心理上找寻一种解脱,不让怨闷自服而伤己。末联两句说,诗人抬头望月,又见到了牛郎织女二星,他们是隔天河相望,每年七月七日才能渡河相见,而仅是一次短暂重逢的机会,想来他们之间的悲伤离情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然而自己没有天河之隔,拘于长安也是短暂的羁束,相逢之日就在前面。相比之下,自己的确应该莞尔一笑感到一些宽慰。这就是诗人的巧妙开怀解脱。前人吴瞻泰说:“结用牛女,彼此双绾,用秋期倒应寒食,布局之整,线索之细,真所谓隐隐隆隆,蛛丝马迹也。”
此外,偷春格手法的运用同样为人所称道。律诗中一般是颔联成对而首联随意,首联成对而颔联不对者就被称做“偷春格”,杜甫的这首诗首联是对句,颔联本应是对句却并非对句。这样的谋篇打破常规,别具一格。
杜甫的这首《一百五日夜对月》正是通过神话故事,运用浪漫想象和多种艺术手法将自己在寒食节之夜思念亲人的感情表达出来的。它同《月夜》一样,是兼具了思想情感真实博大和艺术手法圆融贯通的好诗。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首二句从象征时光流逝的白日写起。句式与曹植《赠徐干》中“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相同,表现出光景西驰,白驹过隙,盛年流水,一去不再的忧生感情。只不过阮诗未写“白日”匿于何处,曹诗落实是“西山”。一偏于形象、一偏于说理;一重在写景起兴,一重在寓意象征故也。“去此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闻人倓说“去此”指“去魏盛时”,谓曹魏之盛在俯仰之间转瞬即逝。由此可知,首句“朝阳”、“白日”之谓,不仅象征时光袂忽,且有喻指曹魏政权由显赫繁盛趋于衰亡,一去不返,终归寂灭的深层寓意。在这里,诗人把人生短促的挽歌与曹魏国运式微的感叹交融在一起,双重寓意互相交叉、互相生发,置于诗端而笼罩全篇,下十二句,均受其统摄。
先是“人生若尘露”二句,以“人生——天道”的强烈对比,写人生与国运的短促。在“悠悠”天道和永恒的宇宙中,曹魏政权都去若俯仰,何况区区一介寒士,不过如尘似露,倾刻消亡罢了。
下“齐景升丘山”四句,再用齐景公惜命,孔子伤逝的典故,极写人生与国运的短促。《韩诗外传》曾记载齐景公游牛山北望齐时说:“美哉国乎?郁郁泰山!使古而无死者,则寡人将去此而何之?”言毕涕泪沾襟。《论语·子罕》则记载孔子对一去不返的流水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齐景公登牛山,见山川之美,感叹自身不永痛哭和孔子对流水的惜逝中,诗人对个人命运和对国运的双重忧虑,比先前的比喻和对比更深了一层。
如此袂忽的人世,诗人将如何自保?值此深重的忧患,诗人又如何解脱?“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十字,乃大彻大悟语。末六句,诗人断《楚辞·远游》《庄子·渔父》两章而取其文意。前四句,取《远游》“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闻赤松之清尘兮,愿承风乎遗则”句意,谓:三皇五帝既往,我不可及也;后世虽有圣者出,我不可待也。不如登太华山而与赤松子游。赤松子是古代传说中的仙人,与仙人同游而有出世之想,语出《史记·留侯世家》:“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末二句隐括《渔父》句意,表明要摆脱“怀汤火”、“履薄冰”(第三十三首《咏怀·一日复一夕》)的险恶处境,籍以自保和解脱,只有跟从赤松子,追随渔父,即或仙或隐,远离尘世之纷扰,庶几可以避患远祸,得逍遥之乐。——然而这不过是一时的幻想。仙则无据,隐亦不容,所以终究还是要跌回前面所描写的阴暗世界。
阮籍生当魏晋易代之际,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斗争日趋残酷激烈。司马氏为篡魏自代,大肆杀戮异己,朝野人人侧目,亦人人自危,诗人也屡遭迫害。既要避祸全身,又要发泄内心的忧患与愤懑,因此,只能以曲折隐晦的方式,以冷淡的语言表达炽热的感情;以荒诞的口吻表现严肃的主题。这首诗即运用神话、典故、比兴和双重寓意的写法,致使其诗意晦涩遥深,雉以索解。钟嵘《诗品》说阮籍《咏怀诗》“厥旨渊放,归趣难求”。可谓诗界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