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的主题,是怀念合肥情侣。白石一生爱情的悲剧根源乃在于其爱情之始终无法如愿以偿与词人对爱情之始终忠贞不渝的强烈冲突;这是白石一生的高峰式情感体验之一。采用描绘仙女仙境的稀世唐乐《霓裳羽衣曲》谱写此词,实为其心灵之中所奉献出对爱情对爱人的一片馨香祷祝之至诚。
“亭皋正望极。”起笔便展开一高远之境界。其情之深,意之切,其所怀之遥其所念之远,尽收入极之一字。此句与晏殊之“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蝶恋花》),柳永之“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凤栖语》),吴文英之“危亭望极,草色天涯,叹鬓侵半亭”(《莺啼序》),各尽其妙,然意境更空灵蕴藉。望极何所见,何所思?“乱落江莲归未得。”江莲指水乡之红莲,下片所写“坠红”即此。词人望极天涯,但见满目红莲,一片凋零而已。此暗喻所怀之人,已韶颜渐老,容光憔悴,而自己却当归不得归。难以言喻之隐痛,苍凉凄恻之情感,全融于归未得三字。上四字景,下三字情,情景交融,浑然一体。为何“归来得”?“多病却无气力。”此句一笔双关。既是暗示无力归去,亦是实写忧思成疾。“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纨扇是细绢制成之团扇。前人常用夏去秋来纨扇收藏,比喻恩爱断绝。相传汉成帝时,班婕妤失宠,作《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载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文选》卷二七)罗衣指细绢缝之夏衣。索与疏互文见义,亦疏远义。词人在此只是克服眼前夏去秋来之时令变化,词境则暗转为室内。“流光过隙。”点明光阴飞逝,离别苦久。此句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叹杏梁、双燕如客。”杏梁,屋梁之美称。语出司马相如《长门赋》:“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清秋燕子又将南飞,此杏梁双燕正如客子,何能久栖。不言客如双燕,反言双燕如客,造语新奇。
清真《满庭芳》“年年。如社燕,漂流瀚海,来寄修椽”,是正言之,白石则反言之各极其妙。再比较陶渊明《读山海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是写人与鸟各得其所之乐,白石则写出人与燕同悲飘零如寄。并且双燕反衬自己孤独,由此直逼出歇拍。“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上文欲吐还咽,层层蓄势,至此终于明明白白倾诉出怀人之主题,词情涌起高潮。伊人何在?想象一窗淡月,仿佛照见了她惨淡的容颜境界逼真,语意惨淡。此是上片之题眼。词句从杜甫《梦李白》“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化出。
杜诗姜词,皆一片精诚凝聚。这一想象中的幻境,不仅写出了所怀之人的深情高致,意态闲远,更暗示了自己对所怀之人的刻骨相思。语淡而意深。幻境恍惚,一霎而已。换头又跌回现实。“幽寂”二字挽尽离散孤独羁旅飘泊之悲感。“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蛩即蟋蟀。
庾信曾作《愁赋》,有“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之句。(见《海录碎事》卷九。今本庾集不载。)庾信由梁朝出使西魏被扣留,长期不得当,又曾作《哀江南赋》,抒发故国之思。此言壁下蟋蟀乱吟,使我愁绪如织。“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此三句直写出当年情事,乃反为“人何在”一节张本。白石那年三十二岁,年少浪迹正指二三十岁时漫游江淮,与合肥情侣相知相爱之情事。
笛里关山,语出杜甫《洗兵马》:“三年笛里关山月。”古横吹曲有《关山月》,关山一语双关,既指笛声、音乐,又指跋涉关山。柳下坊陌暗指合肥情遇。白石《凄凉犯》序云“合肥巷陌皆种柳”,可以印证。杜诗原是写战乱流浪,此则以柳下坊陌对笛里关山,极为刺眼。也许,白石合肥情遇本来就与那一乱离时代有关系。应知合肥当时乃是边城,正当淮河前线。“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此三句与“乱落江莲”前后照应。上句从杜甫《秋兴》“露冷莲房坠粉红”化出。漫,空也。暗水,语出杜甫《夜宴左氏庄》“暗水流花径。”涓涓,水缓缓流动貌。红莲坠落无声无息,随着一片碧水暗暗流淌而去。“坠红无信息”与前“乱落江莲”都是喻指所怀之人杳无音信,不知流落何处。“漫暗水,涓涓溜碧”则暗示年光流逝,想思日久,仍无法确知伊人消息。情人离散,四海茫茫,纵有鸿燕,可托何处?其间无限悲慨,都化于具体意象中。由此遂直推出结笔:“飘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酒垆是安置酒瓮之土台子。
结笔用典,寄托幽微。《世说新语·任诞》:“阮公(籍)邻家妇有美色,当垆沽酒。阮……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卧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终无他意。”词人实取此故事之精髓以寄托自己之情意。语意是:飘零离散久矣,当年醉卧酒垆侧之豪情逸兴,从此已无。喻说少年情遇之纯洁美好,亦表明此后更绝无他念矣。全幅词情至此掀起最高潮,爱情境界亦提升至超凡脱俗之圣境。以清空骚雅之笔写至情至爱,是此词特色之一。
整首词写景空灵,写情遥深,意象玲珑清彻,意境超旷深远,正如刘熙载所说:“姜白石词,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拟诸形客,在乐则琴,在花则梅也。”(《艺概》)声情韵律高度配合情感高潮,是此词又一特色。两处高潮,声情亦最吃紧。“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九字连下七仄(除帘、颜二字)。“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九字连下五仄(除前三字及垆字)。尤其两结下句皆五字四仄声间一平声,声情极其拗峭。
总览全幅词体,则词韵用激越凄楚之入声字,乐调属“凄怆怨慕”之商调(《中原音韵》),对于词情亦无不高度配合。姜白石词多兼具情感、文采、声情、音乐全幅之美,此词是一典范。
译文及注释
译文
从平坦的江畔极目远望,乱纷纷莲花凋落,一去不返,顺水漂泊。多病的身躯气力衰弱,更何况秋风渐渐寒瑟,团扇渐渐闲搁,罗衣单薄,开始更换穿着。光阴流逝如白驹从门缝一闪而过,可叹杏梁上的双燕春来秋去就像远行的旅客。意中人儿何在?一帘淡淡秋月银波,仿佛照着她憔悴的颜色。
多少幽暗寂寞。蟋蟀在墙壁里杂乱地吟歌,牵动了流寓异乡的庾信,清秋的愁绪如乱丝萦惹。深深地回忆年少时的浪迹飘泊,笛声里关山跋涉。垂柳下花巷消磨。意中人如落红断了音信,仿佛随着碧绿的暗水涓涓流去,空自失落。飘零日久,而今哪还有,醉卧酒垆的豪旷意绪和气魄。
注释
霓裳中序第一:词牌名,是姜夔所填“商调”曲。
祝融:衡山七十二峰之最高峰。
《黄帝盐》、《苏合香》:南宋时献神乐曲。前者原为唐代杖鼓曲,后者原为唐代软舞曲。
商调:乐曲七调之一,其音凄怆哀怨。沈氏《乐律》:指沈括《梦溪笔谈》论乐律。
怨抑:怨恨抑郁。
亭皋:水边的平地上。
正望极:指望尽天涯。
纨扇渐疏:秋天渐近,逐渐疏远团扇。
罗衣:轻软丝织品制成的衣服。
流光:指如流水般逝去的时光。
过隙:喻时间短暂,光阴易逝。
杏梁:文杏木做的屋梁。
蛩:蟋蟀。
庾信:南北朝时期诗人、文学家,字子山,小字兰成。
坠红:落花。
醉卧酒垆侧:形容豪饮一醉方休。酒垆:置酒瓮的土台。
公元1186年(宋孝宗淳熙十三年丙午),姜白石客游于湖南长沙,登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最高峰祝融峰,发现了献神曲《黄帝盐》、《苏合香》乐谱。两曲原来都是唐代乐曲。继而又从乐师旧书之中,发现了商调《霓裳羽衣曲》乐谱。姜白石所发现之谱,调属夷则商,虽与唐乐原貌不尽相同,但毕竟是煌煌唐乐之遗响。
此词以主题,是怀念合肥情侣。白石一生爱情以悲剧根源乃在于其爱情之始终无法如愿以偿与词人对爱情之始终忠贞不渝以强烈冲突;这是白石一生以高峰式情感体验之一。采用描绘仙女仙境以稀世唐乐《霓裳望衣曲》谱写此词,实为其心灵之中所奉献出对爱情对爱人以一片馨香祷祝之至诚。
“亭皋正望极。下起笔便展开一高远之境界。其情之深,意之切,其所怀之遥其所念之远,尽收入极之一字。此句与晏殊之“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下(《蝶恋花》),柳永之“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下(《凤栖语》),吴文英之“危亭望极,草色天涯,叹鬓侵半亭下(《莺啼序》),各尽其妙,然意境更空灵蕴藉。望极何所见,何所思?“乱落江莲归未得。下江莲指水乡之红莲,下片所写“坠红下即此。词人望极天涯,但见满目红莲,一片凋零而已。此暗喻所怀之人,已韶颜渐老,容光憔悴,而自己却当归不得归。难以言喻之隐痛,苍凉凄恻之情感,全融于归未得三字。上四字景,下三字情,情景交融,浑然一体。为何“归来得下?“多病却无气力。下此句一笔双关。既是暗示无力归去,亦是实写忧思成疾。“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下纨扇是细绢制成之团扇。前人常用夏去秋来纨扇收藏,比喻恩爱断绝。远传汉成帝时,班婕妤失宠,作《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载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下“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下(《文选》卷二七)罗衣指细绢缝之夏衣。索与疏互文见义,亦疏远义。词人在此只是克服眼前夏去秋来之时令变化,词境则暗转为室内。“流光过隙。下点明光阴飞逝,离别苦久。此句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下“叹杏梁、双燕如客。下杏梁,屋梁之美称。语出司马远如《长门赋》:“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下清秋燕子又将南飞,此杏梁双燕正如客子,何能久栖。不言客如双燕,反言双燕如客,造语新奇。
清真《满庭芳》“年年。如社燕,漂流瀚海,来寄修椽下,是正言之,白石则反言之各极其妙。再比较陶渊明《读山海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下,是写人与鸟各得其所之乐,白石则写出人与燕同悲飘零如寄。并且双燕反衬自己孤独,由此直逼出歇拍。“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下
上文欲吐还咽,层层蓄势,至此终于明明白白倾诉出怀人之主题,词情涌起高潮。伊人何在?想象一窗淡月,仿佛照见了她惨淡以容颜境界逼真,语意惨淡。此是上片之题眼。词句从杜甫《梦李白》“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下化出。
杜诗姜词,皆一片精诚凝聚。这一想象中以幻境,不仅写出了所怀之人以深情高致,意态闲远,更暗示了自己对所怀之人以刻骨远思。语淡而意深。幻境恍惚,一霎而已。换头又跌回现实。“幽寂下二字挽尽离散孤独羁旅飘泊之悲感。“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下蛩即蟋蟀。
庾信曾作《愁赋》,有“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下之句。(见《海录碎事》卷九。今本庾集不载。)庾信由梁朝出使西魏被扣留,长期不得当,又曾作《哀江南赋》,抒发故国之思。此言壁下蟋蟀乱吟,使我愁绪如织。“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下此三句直写出当年情事,乃反为“人何在下一节张本。白石那年三十二岁,年少浪迹正指二三十岁时漫游江淮,与合肥情侣远知远爱之情事。
笛里关山,语出杜甫《洗兵马》:“三年笛里关山月。下古横吹曲有《关山月》,关山一语双关,既指笛声、音乐,又指跋涉关山。柳下坊陌暗指合肥情遇。白石《凄凉犯》序云“合肥巷陌皆种柳下,可以印证。杜诗原是写战乱流浪,此则以柳下坊陌对笛里关山,极为刺眼。也许,白石合肥情遇本来就与那一乱离时代有关系。应知合肥当时乃是边城,正当淮河前线。“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下此三句与“乱落江莲下前后照应。上句从杜甫《秋兴》“露冷莲房坠粉红下化出。漫,空也。暗水,语出杜甫《夜宴左氏庄》“暗水流花径。下涓涓,水缓缓流动貌。红莲坠落无声无息,随着一片碧水暗暗流淌而去。“坠红无信息下与前“乱落江莲下都是喻指所怀之人杳无音信,不知流落何处。“漫暗水,涓涓溜碧下则暗示年光流逝,想思日久,仍无法确知伊人消息。情人离散,四海茫茫,纵有鸿燕,可托何处?其间无限悲慨,都化于具体意象中。由此遂直推出结笔:“飘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下酒垆是安置酒瓮之土台子。
结笔用典,寄托幽微。《世说新语·任诞》:“阮公(籍)邻家妇有美色,当垆沽酒。阮……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卧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终无他意。下词人实取此故事之精髓以寄托自己之情意。语意是:飘零离散久矣,当年醉卧酒垆侧之豪情逸兴,从此已无。喻说少年情遇之纯洁美好,亦表明此后更绝无他念矣。全幅词情至此掀起最高潮,爱情境界亦提升至超凡脱俗之圣境。以清空骚雅之笔写至情至爱,是此词特色之一。
整首词写景空灵,写情遥深,意象玲珑清彻,意境超旷深远,正如刘熙载所说:“姜白石词,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拟诸形客,在乐则琴,在花则梅也。下(《艺概》)声情韵律高度配合情感高潮,是此词又一特色。两处高潮,声情亦最吃紧。“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下,九字连下七仄(除帘、颜二字)。“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下九字连下五仄(除前三字及垆字)。尤其两结下句皆五字四仄声间一平声,声情极其拗峭。
总览全幅词体,则词韵用激越凄楚之入声字,乐调属“凄怆怨慕下之商调(《中原音韵》),对于词情亦无不高度配合。姜白石词多兼具情感、文采、声情、音乐全幅之美,此词是一典范。
此诗写城头鼓声引出缅怀东汉末年祢衡击鼓骂曹的联想,抒发作者愤世嫉俗、蔑视权贵的感情。前两句写景,交代了暮色中听鼓的事实;后两句从暮色中的鼓声联想到当年击《渔阳掺挝》的人祢衡。全诗寄慨遥深,意蕴丰厚,多层意蕴环环相扣,对往事的追忆、对现实的感慨,融汇成一股郁愤之气,回旋往复。运用典故却并不晦涩;语言平实而气韵深婉。
“城头叠鼓声,城下暮江清。”两句写景。薄暮时分,诗人漫步城外。只见古老的城墙矗立在夕阳余辉中,显得那么肃穆,似乎在沉思;城墙下,江水汩汩,似乎在低声诉说。黝黑森严的古城墙、流经千载的江水,再加上朦胧的暮色,这番景象很容易在人们心头唤起一种地老天荒、宇宙无穷的感慨。此刻,城头上又传来激昂的击鼓声、悠长的号角声。鼓角之声融入苍茫暮色,飘落在江面上,与呜咽的流水声,汇成一首奇异的乐曲。它仿佛是热烈的呐喊、愤怒的呼唤,又仿佛包含着凄历的呻吟。它使人激动不安,又使人凝神深思。“城头迭鼓声,城下暮江清”,从字面上看,只是交代了暮色中听鼓这一事实,然而它却渲染出了一种苍凉而幽怨的气氛。
那时急时缓、抑扬顿挫的击鼓声使诗人想起了历史上有名的击鼓骂曹的故事:三国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威震朝野;而一介书生祢衡(正平)却偏偏不肯奉迎他。曹操为了羞辱祢衡,故意令他充任鼓吏。一日,曹操大宴宾客,令祢衡击鼓娱众。祢衡从容不迫,裸体更衣,击《渔阳掺挝》,声节悲壮,听客莫不为之动容。随后,他又大骂曹操弄权。曹操虽恨之入骨,但又恐杀之而招致物议,便把他送到刘表处;祢衡又得罪了刘表,最后送到江夏太守黄祖处,被杀。诗人此时所滞留之地,正是当年祢衡被杀的地方,那在苍茫暮色中显得格外悲怆、浑远的鼓声,自然使他想起当年击《渔阳掺挝》的人。诗人不禁慨然叹道:“欲问渔阳掺,时无祢正平。”
由所闻之鼓,想起《渔阳掺挝》;由《渔阳掺挝》,想到击此调而丧身的人,可谓联想自然,一气贯通。见景生情,追忆往事,这是第一层意思。“欲问渔阳掺”,说明诗人又清醒地意识到眼下所闻并非祢衡所击之曲;之所以听不到那悲烈之调,乃是因为“时无祢正平”。由追忆往事而回到眼下情景,发出惋惜之叹,这是第二层意思。然而,当今世上多是阿奉权势、趋时媚上之流,正需要像祢衡这样的人慷慨击鼓,以《渔阳掺挝》的清亮之音扫荡混浊之气,使媚俗者自惭,使权势者知羞。可惜如今既听不到那曲《渔阳掺挝》,也见不到像祢衡这样的人。其时,正是牛党当权,李党纷纷被逐之时,国事日非,诗人愤慨极深。追昔抚今,一吐胸中块垒,这是第三层意思。三层意思环环相扣,对往事的追忆、对现实的感慨,融汇成一股郁愤之气,回旋往复,寄慨遥深。
这首诗描写了智藏僧人留学唐朝的举动,并盛赞了其高深的法力以及高超的佛学造诣。诗的首联写智藏乘舟漂流万里,远涉重洋来到中华;颔联写智藏高深的佛法修为和与物同体的大悲精神;颈联写大师的修行境界,对于自我与国土都不再执着;尾联称赞了僧人的“雄猛”。全诗运用大量佛学典故,语言含蓄,结构谨严,感情真挚。
日本与中国相距万里,中有大海间隔,在交通尚不发达的中古时期,来华学习的日本僧人需要付出的勇气和艰辛是可想而知的。然而,诗人并没有叙写智藏来华的艰苦情状,以及惊涛骇浪的渡海场面,而是说“浮杯万里过沧溟”。“浮杯”一典,使万里沧溟似乎瞬间而过,原有的长时间的颠簸之苦化作了乘龙御风般的轻快,原有的波涛汹涌的担惊受怕化作了腾云驾雾般的缥缈神奇。智藏不远万里而来中国,目的是“适性灵”,即学习佛法,修养心性。中国的名山他都游遍了,名寺高僧也都访遍了,这期间该经历了多少雨雪风霜,该踏过了多少崎岖坎坷,却都被诗人一笔轻轻带过,而智藏不同凡响的坚毅性格和虔心向佛的苦行精神却跃然纸上。
天道酬勤,他终于学到了高深的法力,就像高僧涉公那样,夜深降龙潭水都变黑了;获得了心灵的超脱,就像高僧支遁那样,在新秋的青青田野上把鹤放飞了。另外,佛经认为,心之可畏,甚于毒蛇,所以常常以毒蛇、毒龙、恶龙来比喻人的种种妄念,而以“降龙”比喻禅家降伏其心。“放鹤”一句用晋代高僧支道林爱鹤养鹤以及放鹤的典故,生动地刻画出智藏彻底放下思想包袱而获得了心灵的解脱。既然已经修持到忘怀人我的地步,便不用怀念故土了;都已经证悟到永恒不变的真心了,就不必再读经书了。“身无彼我”,即泯灭是非人我界限,无人相、无我相、人我平等。主体和客体,人和我,日本和大唐,故土和他乡,在清净自性上是本无区别的,区别只在于人心。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所谓“心安即是家”。“真如”代表了永恒不变的真心,即佛性。禅的终极关怀就是明心见性,既然已经证悟真如自性,就不必再读经书。从赠诗的角度来看,此二句既是巧妙的安慰,又是对朋友的赞美。
而智藏的苦修精神和佛学造诣,的确是值得中华人物学习的。试想,当时来华学习的日本学问僧何其多也,其成就不过是“艺业稍成”(《旧唐书·日本传》),或者是“学得中州语”(张籍《赠东海僧》)。而智藏,不但超过了他的同胞,并且超过了唐朝当时的一般学者。这要付出极大艰辛和努力,付出的坚定信念和坚毅精神。怨不得诗人在最后两句中极力赞美:“为问中华学道者,几人雄猛得宁馨”。诗人要问一问中华大地那些求道学佛的人们,有几个能够达到智藏的境界。诗人形容智藏为“雄猛”,不畏艰险视万里沧溟如履平地,为雄;遍礼名山顿根妙悟,为猛。
这是一首寄情山水的词。上片写词人路上的见闻和醉态,下片言词人对美好景物的怜惜之情。此词以空山明月般澄澈、空灵的心境,描绘了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月夜人间仙境图,表现出一个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抒发了作者乐观、豁达、以顺处逆的襟怀。全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境界空灵浩渺,读来回味无穷。
作者在词中描绘出一个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把自然风光和自己的感受融为一体,在诗情画意中表现自己心境的淡泊、快适,抒发了他乐观、豁达、以顺处逆的襟怀。
小序叙事简洁,描写生动,短短五十四字,即写出地点、时间、景物以及词人的感受。它充满了诗情画意,是一篇写得很优美的散文,可与其《记承天寺夜游》媲美。
上片头两句写归途所见:“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弥弥,是水盛的样子;层霄,即层云。春夜,词人在蕲水边骑马而行,经过酒家饮酒,醉后乘着月色归去,经过一座溪桥。由于明月当空,所以才能看见清溪在辽阔的旷野流过。”先说“照野”,突出地点明了月色之佳。用“弥弥”形容“浅浪”,就把春水涨满、溪流汩汩的景象表现出来了。广阔的天空还有淡淡的云层。“横空”,写出了天宇之广。说云层隐隐约约在若有若无之间,更映衬了月色的皎洁。野外是广袤的,天宇是寥廓的,溪水是清澈的。在明月朗照之下的人间仙境中,诗人忘却了世俗的荣辱得失和纷纷扰扰,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此两句暗写月光。
“障泥未解玉骢骄”,是说那白色的骏马忽然活跃起来,提醒他的主人:要渡水了!障泥,是用锦或布制作的马荐,垫在马鞍之下,一直垂到马腹两边,以遮尘土。《晋书·王济传》:“济善解马性,尝乘一马,著连乾障泥,前有水,终不肯渡。济曰:‘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渡。”词人在这里只是写了坐骑的神态,便衬托出濒临溪流的情景。
把典故融化于景物描写之中,这是很成功的一个例子。此时,词人不胜酒力,从马上下来,等不及卸下马鞍鞯,即欲眠于芳草。“我欲醉眠芳草”,既写出了浓郁的醉态,又写了月下芳草之美以及词人因热爱这幽美的景色而产生的喜悦心情,可以说收到了一石三鸟的效果。
过片二句,更进一步抒发十分迷恋、珍惜月色的心情,为“解鞍少休”补充了看来非常奇特,实际上更为充足的理由。琼瑶,是美玉,这里比作皎洁的水上月色。可惜,是可爱的意思。这一溪风月确实是太迷人了!那月光洒满了静静的原野,洒满了清澈的溪流,水月交辉,真像缀满了无数晶莹无暇的珠玉。如果策马前进,那些珍奇的珠玉书势必被马蹄踏碎,这怎么能行呢?词人在这里用的修辞手法是“借喻”,径以月色为“琼瑶”。由于感情真挚,这个境界是极为幽美、静谧、纯洁的。这一境界,是东坡独特的感受,前人似未曾有过。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末两句是说,我解下马鞍做枕头,斜卧在绿杨桥上进入了梦乡,听见杜鹃叫时,天已亮了。
词人终于用马鞍作枕,依靠着它斜卧在绿杨桥上“少休”了。这一觉当然睡得很香,及至醒来,“杜宇一声春晓”,春天的黎明又是一番景色了。这个结尾如空谷传声,余音不绝。妙在又将一幅清新明丽的画卷呈现在我们面前,但是却留下了空白,让读者用自己丰满的联想去感受它。
此词所描绘的富有诗情画意的美景中,处处有“我”之色彩,景物成为塑造“我”的典型性格的凭据。词人不论是醉还是醒,是月夜还是春晨,都能“无入不自得”,随意而成趣,逐步展示词的意境。作者善于把意和境浑然凝结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忘却了世俗的荣辱得失和纷纷扰扰,表现了自己与造化神游的畅适愉悦,读来回味无穷,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