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是白居易诗作中脍炙人口的名篇,作于元和元年(806),当时诗人正在盩厔县(今陕西周至)任县尉。这首诗是他和友人陈鸿、王质夫同游仙游寺,有感于唐玄宗、杨贵妃的故事而创作的。在这首长篇叙事诗里,作者以精炼的语言,优美的形象,叙事和抒情结合的手法,叙述了唐玄 宗、杨贵妃在安史之乱中的爱情悲剧:他们的爱情被自己酿成的叛乱断送了,正在没完没了地吃着这一精神的苦果。唐玄宗、杨贵妃都是历史上的人物,诗人并不拘泥于历史,而是借着历史的一点影子,根据当时人们的传说,街坊的歌唱,从中蜕化出一个回旋曲折、宛转动人的故事,用回环往复、缠绵悱恻的艺术形式,描摹、歌咏出来。由于诗中的故事、人物都是艺术化的,是现实中人的复杂真实的再现,所以能够在历代读者的心中漾起阵阵涟漪。
《长恨歌》就是歌“长恨”,“长恨”是诗歌的主题,故事的焦点,也是埋在诗里的一颗牵动人心的种子。而“恨”什么,为什么要“长恨”,诗人不是直接铺叙、抒写出来,而是通过他笔下诗化的故事,一层一层地展示给读者,让人们自己去揣摸,去回味,去感受。 诗歌开卷第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看来很寻常,好像故事原就应该从这里写起,不需要作者花什么心思似的,事实上这七个字含量极大,是全篇纲领,它既揭示了故事的悲剧因素,又唤起和统领着全诗。紧接着,诗人用极其省俭的语言,叙述了安史之乱前,唐玄宗如何重色、求色,终于得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描写了杨贵妃的美貌、娇媚,进宫后因有色而得宠,不但自己“新承恩泽”,而且“姊妹弟兄皆列土”。反复渲染唐玄宗得贵妃以后在宫中如何纵欲,如何行乐,如何终日沉湎于歌舞酒色之中。所有这些,就酿成了安史之乱:“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这一部分写出了“长恨”的内因,是悲剧故事的基础。诗人通过这一段宫中生活的写实,不无讽刺地向我们介绍了故事的男女主人公:一个重色轻国的帝王,一个娇媚恃宠的妃子。还形象地暗示我们,唐玄宗的迷色误国,就是这一悲剧的根源。
下面,诗人具体的描述了安史之乱发生后,皇帝兵马仓皇逃入西南的情景,特别是在这一动乱中唐玄宗和杨贵妃爱情的毁灭。“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写的就是他们在马嵬坡生离死别的一幕。“六军不发”,要求处死杨贵妃,是愤于唐玄宗迷恋女色,祸国殃民。杨贵妃的死,在整个故事中,是一个关键性的情节,在这之后,他们的爱情才成为一场悲剧,接着,从“黄埃散漫风萧索”起至“魂魄不曾来入梦”,诗人抓住了人物精神世界里揪心的“恨”,用酸恻动人的语调,宛转形容和描述了杨贵妃死后唐玄宗在蜀中的寂寞悲伤,还都路上的追怀忆旧,回宫以后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一年四季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种种感触。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使人觉得回肠荡气。正由于诗人把人物的感情渲染到这样的程度,后面道士的到来,仙境的出现,便给人一种真实感,不以为纯粹是一种空中楼阁了。
从“临邛道士鸿都客”至诗的末尾,写道士帮助唐玄宗寻找杨贵妃。诗人采用的是浪漫主义的手法,忽而上天,忽而入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后来,在海上虚无缥缈的仙山上找到了杨贵妃,让她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形象在仙境中再现,殷勤迎接汉家的使者,含情脉脉,托物寄词,重申前誓,照应唐玄宗对她的思念,进一步深化、渲染“长恨”的主题。诗歌的末尾,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结笔,点明题旨,回应开头,而且做到“清音有余”,给读者以联想、回味的余地。
《长恨歌》首先给我们艺术美的享受的是诗中那个宛转动人的故事,是诗歌精巧独特的艺术构思。全篇中心是歌“长恨”,但诗人却从“重色”说起,并且予以极力铺写和渲染。“日高起”、“不早朝”、“夜专夜”、“看不足”等等,看来是乐到了极点,象是一幕喜剧,然而,极度的乐,正反衬出后面无穷无尽的恨。唐玄宗的荒淫误国,引出了政治上的悲剧,反过来又导致了他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悲剧的制造者最后成为悲剧的主人公,这是故事的特殊、曲折处,也是诗中男女主人公之所以要“长恨”的原因。过去许多人说《长恨歌》有讽喻意味,这首诗的讽喻意味就在这里。那么,诗人又是如何表现“长恨”的呢?马嵬坡杨贵妃之死一场,诗人刻画极其细腻,把唐玄宗那种不忍割爱但又欲救不得的内心矛盾和痛苦感情,都具体形象地表现出来了。由于这“血泪相和流”的死别,才会有那没完没了的恨。随后,诗人用许多笔墨从各个方面反复渲染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思念,但诗歌的故事情节并没有停止在一个感情点上,而是随着人物内心世界的层层展示,感应他的景物的不断变化,把时间和故事向前推移,用人物的思想感情来开拓和推动情节的发展。唐玄宗奔蜀,是在死别之后,内心十分酸楚愁惨;还都路上,旧地重经,又勾起了伤心的回忆;回宫后,白天睹物伤情,夜晚辗转难眠。日思夜想而不得,所以寄希望于梦境,却又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诗至此,已经把“长恨”之“恨”写得十分动人心魄,故事到此结束似乎也可以。然而诗人笔锋一折,别开境界,借助想象的彩翼,构思了一个妩媚动人的仙境,把悲剧故事的情节推向高潮,使故事更加回环曲折,有起伏,有波澜。这一转折,既出人意料,又尽在情理之中。由于主观愿望和客观现实不断发生矛盾、碰撞,诗歌把人物千回百转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故事也因此而显得更为宛转动人。
《长恨歌》是一首抒情成份很浓的叙事诗,诗人在叙述故事和人物塑造上,采用了中国传统诗歌擅长的抒写手法,将叙事、写景和抒情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形成诗歌抒情上回环往复的特点。诗人时而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注入景物,用景物的折光来烘托人物的心境;时而抓住人物周围富有特征性的景物、事物,通过人物对它们的感受来表现内心的感情,层层渲染,恰如其分地表达人物蕴蓄在内心深处的难达之情。唐玄宗逃往西南的路上,四处是黄尘、栈道、高山,日色暗淡,旌旗无光,秋景凄凉,这是以悲凉的秋景来烘托人物的悲思。在蜀地,面对着青山绿水,还是朝夕不能忘情,蜀中的山山水水原是很美的,但是在寂寞悲哀的唐玄宗眼中,那山的“青”,水的“碧”,也都惹人伤心,大自然的美应该有恬静的心境才能享受,他却没有,所以就更增加了内心的痛苦。这是透过美景来写哀情,使感情又深入一层。行宫中的月色,雨夜里的铃声,本来就很撩人意绪,诗人抓住这些寻常但是富有特征性的事物,把人带进伤心、断肠的境界,再加上那一见一闻,一色一声,互相交错,在语言上、声调上也表现出人物内心的愁苦凄清,这又是一层。还都路上,“天旋地转”,本来是高兴的事,但旧地重过,玉颜不见,不由伤心泪下。叙事中,又增加了一层痛苦的回忆。回长安后,“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白日里,由于环境和景物的触发,从景物联想到人,景物依旧,人却不在了,禁不住就潸然泪下,从太液池的芙蓉花和未央宫的垂柳仿佛看到了杨贵妃的容貌,展示了人物极其复杂微妙的内心活动。“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从黄昏写到黎明,集中地表现了夜间被情思萦绕久久不能入睡的情景。这种苦苦的思恋,“春风桃李花开日”是这样,“秋雨梧桐叶落时”也是这样。及至看到当年的“梨园弟子”、“阿监青娥”都已白发衰颜,更勾引起对往日欢娱的思念,自是黯然神伤。从黄埃散漫到蜀山青青,从行宫夜雨到凯旋回归,从白日到黑夜,从春天到秋天,处处触物伤情,时时睹物思人,从各个方面反复渲染诗中主人公的苦苦追求和寻觅。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到梦中去找,梦中找不到,又到仙境中去找。如此跌宕回环,层层渲染,使人物感情回旋上升,达到了高潮。诗人正是通过这样的层层渲染,反复抒情,回环往复,让人物的思想感情蕴蓄得更深邃丰富,使诗歌“肌理细腻”,更富有艺术的感染力。
人们对白居易《长恨歌》的主题思想历来争论不休,有所谓爱情说、政治主题说、双重主题说等等。本文作者持爱情说。首先从作品的四个层次来分析,肯定白居易并非像陈鸿写《长恨歌传》那样板着说教的脸孔去描写李杨故事,而是以“情”作为主旋律,让主人公的情去感动读者,使之产生共鸣,取得审美上的极大成功。本文还结合作者生平经历和社会历史分析他在处理历史题材、政治题材和来自民间的人性题材、心理题材的关系问题上的独到之处,进一步说明唐明皇杨贵妃形象的审美意义。
《长恨歌》一出,关于其主题,便成为历来读者争论的焦点。观点也颇具分歧。大抵分三种:其一为爱情主题。是颂扬李杨的爱情诗作。并肯定他们对爱情的真挚与执著;其二为政治主题说。认为诗的重点在于讽喻,在于揭露“汉皇重色思倾国”必然带来的“绵绵长恨”,谴责唐明皇荒淫导致安史之乱以垂诫后世君主;其三为双重主题说。认为它是揭露与歌颂统一,讽谕和同情交织,既洒一掬同情泪,又责失政遗恨。究竟如何,还需从作品本身去分析。
可将诗分为四个层次:
第一层从“汉皇重色思倾国”至“尽日君王看不足”,叙述了安史之乱前,唐玄宗如何重色、求色,终于得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贵妃进宫后恃宠而骄,不但自己“新承恩泽”,而且“姊妹弟兄皆列土”,反复渲染唐玄宗得贵妃后完全沉湎于歌舞酒色。开卷首句既提示了故事的悲剧因素,又唤起和统领着全诗。
第二层从“渔阳鼙鼓动地来”至“回看血泪相和流”,写安史之乱,玄宗逃难,被迫赐死贵妃,写出了“长恨”的内因,是悲剧故事的基础。诗人有意将因玄宗荒淫误国所造成的安史之乱进行了淡化处理,对二人的生离死别则着意形容,读者受到的是悲剧气氛的感染而不是历史的理性批判。陈鸿《长恨歌传》“惩尤物,窒乱阶”之说是板着面孔做文章,故不能视为此诗的写作动机。
第三层从“黄埃散漫风萧索”至“魂魄不曾来入梦”,描述了杨贵妃死后,唐玄宗在蜀中的寂寞悲伤还都路上的追怀忆旧,行宫见月,夜雨闻铃,是一片“伤心色”和“断肠声”。长安收复以后回朝时,重过马嵬,“不见玉颜空死处”。回宫后,池苑依旧,物是人非,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使人觉得荡气回肠。
第四层从“临邛道士鸿都客”至“此恨绵绵无绝期”,写玄宗派方士觅杨贵妃之魂魄,重在表现唐玄宗的孤寂和对往日爱情生活的忧伤追忆。诗人运用浪漫主义手法,上天入地,后终在虚无缥缈的仙山上让贵妃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形象再现于仙境。“情”的宣泄已超脱于帝王妃子间的感情纠葛,而更多地带有诗人的主观的理想成分,并早已超出了历史事实的范围,将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的矛盾冲突表现无余。结尾“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二句,是爱情的叹息与呼声,是对于爱情受命运播弄,和爱情被政治伦理摧残的痛惜,此恨之深,已超越时空而进入无极之境。这样,诗人便以“长恨”表现了爱情的长存,亦即点明全诗的主题。
应该说,写作之初,白居易至少在主观上是同意陈鸿的“惩尤物、窒乱阶”之说的,后来在《新乐府》的《李夫人》、《古家狐》中还重复强调了“尤物惑人”、“狐媚害人”的主题,明确宣扬性爱之为害,但是又承认“人非木石皆有情”,性爱是消灭不了的,所以解决问题的途径只好是“不如不遇倾城色”。但在《长恨歌》的实际写作当中,他又服从了民间爱情故事所表达的人类的向美本能和情感欲望。这样,整个故事便具有了更为深刻复杂的涵义:既写了真美,又写了真恶,并将两者直接联系在一起;《丽情集》本《长恨歌传》有一段话:叔向母曰:“甚美必甚恶。”李延年歌曰:“倾国复倾城。”此之谓也。 这段话大概可以代表中唐士人对这一 问题的最后思考。白居易写作《长恨歌》时遵循的一条基本原则是:不因为“甚恶”而抹煞“甚美”。尽管其主题最后似偏离了对“甚恶”的谴责,但“甚恶”内容本身毕竟没有被抹煞,反过来又丰富了“甚美”的涵义。
《长恨歌》一方面是一个重大的历史题材和政治题材,另一方面又是一个来自民间的具有悠久传统的人性题材、心理题材。白居易在创作中服从于民族的文化心理和诗人的个性思想,即传统模式与作者主观能动作用同时并存,这固然是与诗人的生活经历和人生观是分不开的。白居易一生跨中晚唐,他的思想以贬官江州司马为界,经历了由积极入世到消极出世两个阶段,实践了他所信奉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人生模式。白居易所谓“独善”的基本内涵是乐天知命、知足保和,并由此而与释、老相通,以随缘任运、委顺自然为应世态度。在他的整个思想体系中,“独善”与“兼济”并行不悖,“施之乃伊吕事业,蓄之则庄老道德”(《君子不器赋》),它们是一个完整人生观的两个侧面。还在遭贬以前,他努力为云龙、为风鹏,并与元稹大力倡导新乐府运动。也正是因为他年轻时候的胸怀大志,颇有挽唐室于既衰,拯生民于水火的政治气概,才使得他有足够的气魄处理这样一个重大的历史题材,并以“不惑”来总结唐明皇后半生的政治得失,写就了《长恨歌》。这样,在他心目中对唐明皇的一分为二,必然要在塑造形象中反映出来。正是因为一往情深的唐明皇同重色轻国的唐明皇是对立统一体,所以,白居易把这个故事写成一个好皇帝的悲剧。好皇帝有所惑,终于造成了自己和百姓的悲哀。我们从作品中看到的唐明皇性格的塑造已排斥了理想化,乃是另一种理想化的结果。排斥的是封建统治阶级为皇帝们头上加足光圈使其上升为半神的理想化。而这排斥本身,就包含了城市居民的另一种理想在内,他们从现实生活中皇帝权威下降的土壤出发,把封建统治阶级的头子想象为和他们自己一样的普通人,一个有爱欲、有苦恼、有错误、有缺点的人情味十足的痴情皇帝,简直同一般爱情故事中的主人公并无差别!他们从另一角度把皇帝理想化了,理想化的皇帝应该和百姓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而白居易从民本思想出发,有条件、并有所扬弃地接受了城市居民的这种对唐明皇的理想化,这样完成了对唐明皇形象的塑造。诗人被贬江州以后,“独善”与“兼济”的地位才发生了转化,他的精神生活与仕宦生涯逐渐转轨,终于以“独善”消释了“兼济”,在精神自救的过程中,白居易逐渐从关注社会政治转向关注个体生命,对于自由人格的钟爱逐渐超越了对道德人格的执著。
作为一首千古绝唱的叙事诗,《长恨歌》在艺术上的成就是很高的。古往今来,许多人都肯定这首诗的特殊的艺术魅力。《长恨歌》在艺术上以什么感染和诱惑着读者呢?宛转动人,缠绵悱恻,恐怕是它最大的艺术个性,也是它能吸住千百年来的读者,使他们受感染、被诱惑的力量。
这首题画诗,是宋神宗元丰元年(l078)苏轼任徐州(今属江苏)知州时创作的。题中李思训,唐代著名画家,官至左〔一作右)武卫大将军,世称李将军。他的山水画多以青绿胜,明代画论家董其昌说他是山水画“北宗”的创始人。宋代《宣和画谱》评其画:“皆超绝,尤工山石林泉,笔格遒劲,得湍濑潺湲、烟霞缥缈难写之状。”可见他的着色山水画同王维的水墨写意山水也有相似之处,都重视意境创造,使画中有诗。苏轼题咏的这幅《长江绝岛图》早己不存,今存《江帆楼阁图》是青绿山水,颇有郁勃、恢宏的盛唐气象,相传是李思训墨宝。
诗意解析
这首诗构思缜密,章法严整,层次分明。依其诗意的进展,可分为三段。开头五句为第一段,描绘长江和绝岛,是对这幅画内容的总概括。“山苍苍,水茫茫”,展现山色苍苍,水光茫茫,点明这是一幅青绿色的平远山水,而且画面浩淼空阔。“大孤小孤”,指大孤山和小孤山。大孤山在江两九江市东南鄱阳湖中,四面洪涛,一峰独峙;小孤山在江西彭泽县北、安徽宿松县东南,屹立江中,与大孤山遥遥相对。苏轼说二山皆在“江中央”,可知李思训所画的未必就是大小孤山,而是苏轼在观画中感到这两个绝岛的形状与位置同大小孤山相似,遂想象它们就是大小孤山,并以此展开诗的艺术构思,为诗的奇妙结尾埋下伏笔。“崖崩”两句具体描写“绝岛”即大小孤山,这是画面的中心。这两座山四面环水,山势险峻,山上丛林茂密,一棵棵高大的中木好像巨柱巍然耸立,直插云端。德国文艺理论家菜辛在《拉奥孔——论画与诗的界限》一书中说:“诗描绘物体,只通过运动去暗示。诗人的妙技在于把可以眼见的特征化为运动。”苏轼兼擅诗画,对诗画各自的艺术特长和局限有深刻的体会,因此他描绘长江上的这两个绝岛,不作静态的刻划,而是通过运动去暗示和展现。“崖崩”,写山崖太陡峭而引发崩塌;“路绝”,写山石滚落,堵塞了道路;“猿鸟去”,写猿鸟惊惶四散,消失在深林中。“搀”(chàn),刺,插入,这个动词也赋子静穆的中木以刺天的动态和气势。画幅上并没有猿鸟,但诗人不说“无猿鸟”而写“猿鸟去”,仿佛他亲眼见到猿鸟纷纷逃进了密林,这是诗人灵心虚构、无中生有的妙笔。
韵律变化
“客舟何处来”以下四句是第二段,写画中小船。笔者欣赏过传为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的摹本,幽以“江帆楼阁”为题,但画面上以江岸楼阁和树石为主体,那几只帆船是很小的,所以我猜想苏轼题咏的这幅《长江绝岛图》,大概也只有一叶小舟吧。然而这不起眼的一叶小舟,在苏轼的笔下竟占据了诗的中心。他先用一个疑问句,引起读者注意,再以生花妙笔,反复描写、渲染。棹(zhào),船桨。“客舟”两句说,这只客船从哪里来?船工划桨时唱的歌声在江心水上忽抑忽扬。南朝梁代诗人丘迟《发渔浦》诗有“棹歌发中流”句,苏轼去掉“发”字添加了“声抑扬”三字,这抑扬的棹歌声便在读者的耳际萦绕回荡。“沙”,指沙岸。“软”,柔软,细弱。低昂,犹俯仰。“沙平风软”两句,诗人恍若置身画中,登上了客船,眺望前方:沙岸平旷,江风轻柔,江上远景望无际。江波一起一伏,诗人观看江中孤山,也随船一起忽高忽低,时俯时仰。熙宁四年〔1071)六月,苏轼写了首拗体七律《出颍口初见淮山,是日至寿州》,第四句是“青山久与船低昂”,第七句是“波平风软望不到”。苏轼这首题画诗又重复用了这两句,上下只换了“沙”、“孤”二字。可见,这是诗人船上观山亲身体会而获的得意之句,表现出人们乘船时都有所感受却从未有人用诗句传达写出来的情景兴味。人、船、山一起低昂,而且是持续地长久地低昂。这种动态多么新鲜美妙,有旋律节奏感,充满逸趣,苏轼仅用“孤山久与船低昂”七个字就活灵活现地描绘出来了,真是才华横溢,大家手笔!绘画是视觉艺术,画家用颜色、水墨、线条在纸上描画出的景象,读者的眼睛直接看得见,因此,绘画形象的鲜明性、直观性,是用语言符号作为表现媒介的诗歌比不上的。但人有多种感觉最主要的审美感觉是视觉和听觉。绘画只能够表现视觉,而无法表现听觉,还有触觉、味觉、嗅觉。绘画是空间艺术,一幅画只能描绘在一个空间中的瞬息情景。诗歌却是灵活地结合着空间的时间艺术,它不宜于描绘静物,却可以自由地用语言表现在时间上先后承续的动作。在这一段诗中,我们见识了苏轼精通诗画艺术奥秘的本领。他先用“棹歌中流声抑扬”添加了画上没有的悦耳歌声,再以“孤山久与船低昂”表现长久持续的动态,从而在再现画境中充分发挥了诗歌的特长。
动态诗境
画面上的景物己写完,无声的静态画境己转化为有声的动态诗境。按照一般题画诗的作法,诗人或对画中情景加以赞美,或对画家与画作发表评论,诗即可完满收结。大诗人苏轼却妙脱蹊径,迥生慧心。他利用有关大小孤山的民间传说,挥毫落纸如云烟,写下诗的第三段,开拓出一个奇丽浪漫、谐趣盎然的新境界。峨峨,高耸貌。烟鬟,女子发髻。晓镜,早晨照的明镜。贾(gǔ)客,商人。小姑,即小孤山。彭郎,即澎浪矶。欧阳修《归田录》卷2载:“江南有大小孤山,在江水中,疑然独立,而世俗转‘孤’为‘姑’。江侧有一石矶,谓之澎浪矶,遂转为彭郎矶。云彭郎者,小姑婿也。”这四句诗说:大小孤山的峰峦,在水雾缭绕之中,宛若两个女子高耸的发髻。看,她们在早晨照着明净如镜的江面梳理新妆呢。船上的客商,你的举止不要太轻狂了,美丽的小姑早就心有所属,她在前年己嫁给了英俊的彭郎。前二句,诗人妙以女子发髻比喻二山之峰峦,以镜喻水面,又以女子晨起对镜梳妆形容江中二山。结尾两句,更把比喻、拟人、谐音双关等表现手法融于一炉,根据小姑嫁彭郎的民间故事戏为谐语。于是,诗人对祖国如画江山的深清赞美,对李思训绘画作品的高度评价,也就含蓄风趣地自然流露出来。从诗歌意境创造的角度来看,诗的第三段是从前二段写实的基础上恣发奇想、凭虚营构的。“峨峨两烟鬟”与“小姑”,同“大孤小孤”首尾呼应:“舟中贾客”也与“客舟”上下承接,使诗的意境完整浑成。清人纪昀赞扬此诗“绰有兴致”,却贬斥“末二句佻而无味,遂似市井恶少语,殊非大雅所宜”(《纪评苏诗》卷17)。这位纪老夫子貌似高雅,但这几句话已暴露出他偏狭、保守、酸腐的审美趣味。提倡性灵说的袁枚评:“‘小姑嫁彭郎’,东坡谐语也。然坐实说,亦趣。”(《随园诗话》卷16)主张诗歌要有“细肌密理”的翁方纲说:“‘小姑’即上‘与船低昂’之山也,不就俚语寻路打诨,何以出场乎?况又极现成,极自然,缭绕萦回,神光离合,假而疑真,所以复而愈妙也。”(《石洲诗话》卷3)袁氏肯定“小姑嫁彭郎”句的谐趣,翁氏对此句之妙作了美妙的赏析,笔者十分赞同。
语言节奏
在这首题画诗中,苏轼还发挥了诗歌语言节奏感与音乐美的特长。诗题中虽无“歌”、“行”这类字眼,但我感到他是用七言歌行体来写这首题画诗的。全篇十三句,有八个七言句,三个五言句,两个三言句。开篇是两个三言句,以下两段以一个五言句或两个五言句起头,这使诗歌具有活泼的民间歌谣风味,又是七言歌行以七言句为主,交织穿插三、五言句的常见体式。通首押声音清亮的下平声阳韵。诗人有意运用“苍苍”、“茫茫”、“峨峨”等叠字词,,还有“崖崩路绝”、“沙平风软”句中对仗,又重复“大孤小孤”、“孤山”、“小姑”等词,形成了流丽圆转、回环往复、舒缓起伏、悠扬和谐的声韵节奏。这恰好与客舟摇漾、山船俯仰的情景相适应,使诗歌的境界美与音乐美完美统一。清人方东树称赞此诗:“神完气足,遒转空妙。”
上片是忆旧。起首两句描述经过一场巨大变故后,南宋宫廷破损,嫔妃憔悴,完全不是旧时的模样了。这是对“旧时”的追忆和感慨,然后用“曾记得”三字领起,引起对旧时的回忆。那时在玉楼金阙的皇宫里,自己容貌出众美名远播,承恩受宠。当她还沉浸在豪华旖旎的皇宫风光之中时,忽然传来了揭天鼙鼓,元军兵临城下,惊醒了他们的美梦。当时元兵虎视耽耽,窥视南宋,而南宋朝廷贾似道大权独揽,一味粉饰太平,对边防危机与国力衰竭隐匿不报,君臣酣歌深宫,纵情享乐。及至鼙鼓动地,才如梦方醒,然为时已晚。“忽一声”简单的三个字,深刻地揭示了这个惨痛的历史教训。
下片写伤今。换头四句紧承上片点明宋室灭亡,抒发心中无限的悲痛。这千古之恨,无人可与诉说。以下感情更为激愤,面对这二万之师可以抵挡百万之旅的险固山河长江天堑,本来有险可凭,却因朝廷失策,用人不当,以至大好河山沦于敌手,使人尤为痛惜。“驿馆”两句描写囚旅生活。无论是“夜”或是“晓”,她都是在惊恐万状和忧伤愁苦中度过。和从前的“玉楼金阙”形成强烈的对比,使人更加同情她眼下的处境。最后二句,是她在绝望中产生的一缕希望,她问月中嫦娥,是否愿意让自己同月亮一道同此圆缺,表现了她摆脱囚徒生活的愿望和对清静生活的向往,这是她的心声,是她摆脱苦难的渺茫的出路。想象丰富并极富浪漫色彩。
词的作者是一个深宫女子,但她没有只停留在个人遭遇的不幸上,而是把眼光投向国家,投向民族,表现了深沉的家国之痛和民族情感,并且还表现了她敏锐的政治见识,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王清惠是南宋宫中的昭仪(女官)。她是位才华横溢的女子。公元1276年正月,元兵攻入临安,南宋灭亡。三月,王清惠随三宫三千人作俘北上。途径北宋时的都城汴梁夷山驿站,勾起王清惠深切地亡国之痛,在驿站墙壁上题了词《满江红》(太液芙蓉)。这首词后被传遍中原。文天祥、邓光荐、汪元量等皆有词相和。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一声长长的叹息:皇宫太液池中的荷花,原来娇艳无比,但今是昨非,已失去往日颜色。这里以花喻人,指自己已失却往日容颜。太液池,指皇宫的池苑,汉唐两代皇家宫苑内都有太液池。白居易《长恨歌》中有“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的诗句,唐玄宗时,杨贵妃常在太液池中洗浴。但经过安史之乱后,明皇回到长安,景物依旧,但故人不在,令明皇无限感伤。王清惠以劫后余生的皇宫里的荷花自比,是很符合她的嫔妃身份的。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王清惠以此自喻的意思,表明自己立志保全名节的志气。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此时的凄清飘零,自然使她想起往昔的荣华、欢乐。玉楼金阙,雨露承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春风雨露”,用花承春风雨露,喻指人得浩浩皇恩。“玉楼金阙”,借环境渲染景象,从皇宫的富丽堂皇,渲染繁华生活。“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从写花自然过渡到写人,写自己在皇宫里受宠幸的生活。“莲脸”二字,不仅说自己面容美如荷花,又照应前面的“太液芙蓉”。美好的生活总是令人留恋的。对旧日官廷无限眷恋之情,却反衬出此时的可悲。通过文势上的跌宕。写作者感情上的巨变。
“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鼙鼓,军中所击的鼓,借以指军事行动。白居易《长恨歌》中说:“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忽然一声鼙鼓惊天动地,元兵汹涌而来,直捣临安。使住在深宫里的高贵妃子,猛然发觉,一朝繁华已烟消云散了。“忽一声”突如其来:“揭天来”,元兵的汹涌气势:“繁华歇”,则高度概括德佑之变。“繁华”二字,既指繁华生活,也指逸乐时代。
“龙虎散,风云灭”,由江山巨变,泻出胸中的亡国之恨。南宋朝廷已经土崩瓦解,君臣流散,大势已去。《易经》上有“云从龙,风从虎”的说法。“龙虎散”,指南宋君臣溃散,“风云变”,比喻政治上的威势消失。
“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山河破碎。人如飘絮。这千古遗恨,凭谁诉。“山河百二”《史记·高祖本纪》中讲关中险要谓:“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山河百二”喻指宋代江山。虽“山河百二”,亦不足恃。这是偏安于江南一隅的南宋王朝犯下的一个大错。王清惠一个红粉佳人,能有词政治见解,亦属可贵。
“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辗关山月。”词人从个人的遭遇写到国家的命运,又回过头来定个人目前的处境。“驿馆”,是古代官办的交通站的旅馆。“尘土梦”,说在旅馆里夜间做梦也是尘土飞扬的一派战乱场景。这两句说明作者是羁旅途中。飞扬的尘土意谓战乱景象。宫妃们饥寒露宿,翻山越岭,驶向花的关塞,征途之苦可想而知。
“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对王清惠来说,一位“晕潮莲脸君王侧”的皇妃,一朝沦为敌俘。是忍辱求荣?还是保持节操?她仰望天空冰冷的月亮,陷入深深地思考之中:月里嫦娥呀,您容许我追随你,去过同圆缺,共患难的生活吗?
古人曾讲:“作诗,不可以无我”(见清袁牧《随园诗话》)。诗乃诗人个性之写照。词亦如此。如东坡居士为人洒脱,不拘小节,其诗为豪迈一派。柳永多出入市井,其诗则偏于婉约,写情尤多。清惠的词,艺术个性较为突出,将其婉惜、悲痛、惊恐、凄苦复杂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既可信,又维妙维肖。文贵有情,这首词传唱良久之原因,盖由于此吧。王清惠作的此词,又是其身分的反映。王清惠毕竟是一位昔日受宠的嫔妃,一个弱女子,此时捏在敌人的手掌心里,能做什么?委身求荣非其所愿,出世而去过清静寂寞的生活,不也是一种反抗么?虽然软弱,但这种反抗不更符合王清惠其人的性格么?后来王清惠就去当女道士,了结了一生。可见她写这首词时,也就是当她“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时,已经打定要脱离尘世。对她而言,这样做实在唯一可行的办法。
此诗纯是民歌体的一首诗,题目即由乐府古辞《休洗红二首》而来,而且从音调、字句上都仿拟《休洗红二首》的第一首(休洗红,洗多红色淡。不惜故缝衣,记得初按茜。 人寿百年能几何?后来新妇今为婆。),承用其岁月易逝、红颜易老之义而以“休洗红”起兴,转而以少妇送别的口吻,最后以喻作结,嘱咐恋人功成名就后早日归来,不要一去不返,久负芳容,语浅而情深。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红纱绢洗得次数太多,难免褪色;红颜相思太久,自然憔悴。此处用比兴的手法说明岁月消磨,红颜易老,要珍惜青春时光。
“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以女子口吻写其送别之际嘱托男子功成名就后及时归来,不要如离弦之箭一去不返,使自己独守空闺,坐愁红颜老。这两句纯属生气灌注的活泼口语,语意浅近如话,比喻新颖贴切,晓畅自然,通俗易懂。
全诗使用了比兴手法,节奏明快,言短情长,语重心长,在叮嘱的话语中,既有嘱托,更有深切的期盼,深深地揭示出少女对情人深切的爱情,感情纯真,极富意趣。但全篇都是女郎送别的口气,虽然想象丰富,具有一定的独创性,但摹拟仿制的痕迹也还是比较明显的。
在南宋诗词圈子里,吟物之风十分盛行。但平庸草草之作,屡见不鲜,不足为怪。高观国的这首吟草词却不沾不滞,以意贯串全词。通过写草色来抒发自己的离愁别恨。这首词的上半阕绘出了一幅纯净明丽的阳春烟景:春风吹绿了芊芊的芳草,在飘动的白云映衬下显得那样葱翠可爱;蒙茸的草地伴随着流水伸向天际,花瓣轻轻地洒落在草上。这的确是十分迷人的芳景。
读者还应当注意到“晓梦入芳裀”这句的含意。“芳裀”,芳草有如厚厚的裀褥。关键是“晓梦”二字,原来这令人神往的如屏芳景,只是一场春梦中的幻境而已。大地山河,一经点破,并化烟云。用笔之虚幻,莫测端倪。“香尘”一句,补足梦境。“香尘”者,女子的芳踪也。刘长卿《陪辛大夫西亭观妓诗》:“任他行雨去,归路裛香尘”,与此词意境相似。可是美人的踪迹被无边的芳草隔断了。即使追寻到梦里也并不圆满,也只是一个凄迷的短梦而已。
下片转写实境,写醒后的情怀。用“萋萋”一句换头,仍是从草字生发。“萋萋”,芳草美盛之貌。
“芳草萋萋鹦鹉洲”(崔颢《黄鹤楼》)即是此意。那么鲜美的芳草与江南的恨思有什么关系呢?这里似有事而无典,就是说写自己经历过的事,以抒发他对远隔香尘的伊人的思念。“翻忆”句重笔渲染。用“罗裙”形容芳草,始于白居易的“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杭州春芳》);牛希济的“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生查子》),则以芳草拟罗裙。此词在“翠罗裙”上缀以“翻忆”二字,感情上又多了一个曲折。翻者,反也。本想眺芳一下,略舒郁悒,没想到反而勾起了对绿色罗裙——这最具有女性特征的服饰的思念来。这一缕痴情真是不好收拾。“冷落”三句,以排体出之。句句切草、切情,化工之笔。“冷落闲门”,见出庭院之孤寂,而“庭草无人随意绿”之神理,即隐含其中。“凄迷古道”,流露出芳远之悲心。“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为其所本。
“凄迷”二字,将心绪之凄黯与芳眼之迷蒙两重意象融会一起,并与前片之“芳隔香尘”暗相挽合。以迷迷糊糊之睡眼,逐古道之轻尘,真令人难以为怀。然而作者述情之笔愈出愈精,最后又推出了“烟雨正愁人”之句,把这种怅惘的心境渲染到了十分。“烟雨”,在词人的笔下与草色结缘甚深。林和靖咏草词“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点绛唇》)贺方回《青玉案》:“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便是显例。此词以“烟雨”结笔,将草色、离情与迷蒙的雨色化为一片,情景相伴,凄然无尽。况蕙风所谓“取神题外,设境意中”者,约略近之。
咏吟春草是一个古代文人津津乐道的永恒题目,名篇佳作,数不胜数。有评论家说,在高手如林的名人队伍里,高观国用他那巧妙的艺术构思和秀美婉约的风格另起炉灶,独成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