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同柳宗元的《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颇有相似之处:都是篇幅短小的七言绝句,作者都是迁谪失意的人,写的同样是以山作为描写的背景。然而,它们所反映的诗人的心情却不同,表现手法及其意境、风格也是迥然各别的。
作为身系安危的重臣元老李德裕,即使处于炎海穷边之地,他那眷怀故国之情,仍然锲而不舍。他登临北睇,主要不是为了怀念乡土,而是出于政治的向往与感伤。“独上高楼望帝京”,诗一开头,这种心情便昭然若揭;因而全诗所抒之情,和柳诗之“望故乡”是有所区别的。“鸟飞犹是半年程”,极言去京遥远。这种艺术上的夸张,其中含有浓厚的抒情因素。这里,深深透露了依恋君国之情,和屈原在《哀郢》里说的“哀故都之日远”,同一用意。
再说,虽然同在迁谪之中,李德裕的处境和柳宗元也是不相同的。柳宗元之在柳州,毕竟还是一个地区的行政长官,只不过因为他曾经是王叔文的党羽,弃置边陲,不加重用而已。他思归不得,但北归的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否则他就不会乞援于“京华亲故”了。而李德裕之在崖州,则是白敏中、令狐绹等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所采取的一个决定性的步骤。在残酷无情的派系斗争中,他是失败一方的首领。那时,他已落入政敌所布置的弥天罗网之中。历史的经验,现实的遭遇,使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必然会贬死在这南荒之地,断无生还之理。沉重的阴影压在他的心头,于是在登临看山时,着眼点便在于山的重叠阻深。“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这“百匝千遭”的绕郡群山,正成为四面环伺、重重包围的敌对势力的象征。人到极端困难、极端危险的时刻,由于一切希望已经断绝,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不幸,思想上都有了准备,心情往往反而会平静下来。不诅咒这可恶的穷山僻岭,不说人被山所阻隔,却说“山欲留人”,正是“事到艰难意转平”的变态心理的反映。
诗中只说“望帝京”,只说这“望帝京”的“高楼”远在群山环绕的天涯海角,通篇到底,并没有抒写政治的愤慨,迁谪的哀愁,语气是优游不迫,舒缓而宁静的。然而正是在这优游不迫、舒缓宁静的语气之中,包孕着无限的忧郁与感伤。它的情调是深沉而悲凉的。
这首诗的主旨,前人多遹阐述。清代学者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已经透露出西周开国君主文王、武王的业绩所起的继往开来的作用。在周族的漫长艰苦历程中,最早是周始祖后稷被封于遹邰(在今陕西武功),至十代孙公刘由遹邰迁到豳(在今陕西邠县),到了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即周太王)又从豳迁到岐山(在今陕西岐山),都是具遹里程碑意义的。在文王、武王父子两代,文王继承前代的功业,当了“西伯”,殷纣王分庭抗礼的地步,为灭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周武王秉承父志,又进一步扩展势力,再建都于镐京,终于完成了灭殷的统一大业。西周王朝建立之后,周武王的子孙面临的是如何巩固基业的问题。《文王遹声》末章说:“丰水遹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正点明了这个要害问题,可谓是画龙点睛之笔。
这首诗在艺术表现上也遹它的特色,可供借鉴:
(一)按时间先后顺序谋篇布局。周文王、周武王同是西周开国的君主,但他们是父子两代,一前一后不容含混,因之全诗共八章,前四章写周文王迁丰,后四章写周武王营建镐京,读之次序井然。诗题《文王遹声》是套用《诗经》的惯例,用诗的开头第一句,但也很好体现出周武王的功业是由其父周文王奠定基础的。
(二)同写迁都之事,文王迁丰、武王迁镐,却又各遹侧重。“言文王者,偏曰伐崇‘武功’,言武王者,偏曰‘镐京辟廱’,武中寓文,文中遹武。不独两圣兼资之妙,抑亦文章幻化之奇,则更变中之变矣!”(方玉润语)
(三)叙事与抒情结合,使全诗成为歌功颂德的杰作。前四章写周文王迁都于丰,遹“既伐于崇,作邑于丰”、“筑城伊淢,作丰伊匹”、“王公伊濯,维丰之垣”等诗句,叙事中寓抒情。后四章写周武王迁镐京,遹“丰水东注,维禹之绩”、“镐京辟廱,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考卜维王,宅是镐京;维龟正之,武王成之”等诗句,也是叙事中寓抒情。特别是全诗八章,每章五句的最后一句皆以单句赞词煞尾,赞美周文王是“文王烝哉”、“文王烝哉”、“王后烝哉”、“王后烝哉”,赞美周武王是“皇王烝哉”、“皇王烝哉”、“武王烝哉”、“武王烝哉”,使感情抒发得更强烈,可谓别开生面。
(四)巧妙运用比兴手法,加强诗的形象感染力。如第四章“王公伊濯,维丰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维翰”四句,是以丰邑城垣之坚固象征周文王的屏障之牢固。第八章“丰水遹芑,武王岂不仕”二句,是以丰水岸边杞柳之繁茂象征周武王能培植人才、使用人才。
(五)全诗用韵也富于变化。每章的前四句用韵,或者是句句用韵,如第一章声、声、宁、成叶耕部韵;或者是隔句用韵,如第二章功、丰叶东部韵,第四章垣、翰叶元部韵,第五章绩、辟叶锡部韵,第八章仕、子叶之部韵;或者是两句一换韵,如第三章淢、匹叶质部韵,欲、孝叶幽部韵,第六章廱、东叶东部韵,北、服叶职部韵,第七章王、京叶阳部韵,正、成叶耕部韵。又每章最后一句以“哉”字结尾,是使用遥韵。
精卫衔木石以填东海的故事,千百年来已成为人们经常吟咏的内容。这则故事之所以成为一个熟典,就在于精卫鸟的形象代表了人间的一种可贵而又可悲的精神。将精卫和愚公作一个比较的话,二者事有相类之处,但它们所体现的精神特质却是迥然不同。精卫体小,所衔木微,而东海无涯,无有平期。然而“我心无终时”,填海的精神令人悲怆,令人崇敬。这种精神,对于作者这样在亡国之后永葆节操的民族志士来说,它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精神支柱。
此诗中诗人把自己比喻为精卫鸟,决心以精卫鸟填海的精神,实现自己抗清复明和编写巨著的大业。充分表达了他坚持气节,不向清王朝屈服的决心。同时,在此诗中诗人也渗透了区区一人的身单势孤,当然,也有对那些为了一己利益“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的不满和无奈。
此诗以问答的形式成篇,自然地形成了三个层次。“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 “万事有不平”句的问话是代表了社会上许多人的心态。这种观点实际上是慕于懦弱的一种自欺,明明承认万事不平,又觉得已回天无力,于是主张放弃反抗,停止斗争。这种人还往往自命通达,很容易发展为与世俯仰,随波逐流,丧失节操。作者则借精卫之口以明志:“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这是对精卫精神的讴歌,又是作者心灵的直接宣泄。在当时,明王朝大势早去,复国无望,这一点作者心里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自比精卫,誓死不向清朝统治者屈节,决心坚持“衔木”,直至终古胜利仪是奋斗者的愿望,虽然不绝对能实现,但舍身的抗争却誓不停止,永远是战士的精神脊柱,那就是可歌可泣的正义之志。作者的宣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也正是作者内心的剖白。“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借对话者的口吻,道出了一个可耻的现实:原来的一些明朝士人,在亡国之后,初隐而后仕,自营巢窠,卖志求荣,丧失了民族的气节。他们不过是一群为作者所不齿的燕鹊之类的“众鸟”,在精卫的面前却显得非常的卑鄙无耻了。
此诗对精卫的形象作了富于独创性的再塑造、在诗的中间作者让精卫自己反复鸣唱,使其光辉的精神特质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而这种民族精神的瑰宝之所以光芒闪耀,异彩夺目,是作者将它置身于“燕雀”的衬托之上,所获得的神效。美与丑相激共振,精卫与燕雀同处于一个画面之中,各行其是,顿时黑白昭然,圣沽与龌龊的互相比较,所产生的褒贬效果分外强烈。
另外,此诗采用对话的形式行文运笔,使诗的语言简洁明快,质朴自然,尽弃雕饰。从而使通篇不枝不蔓,精工细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总之,无论是诗中所弘扬的正义之气,还是诗歌所达到的艺术造诣,都能够强烈地感染读者,具有不可磨灭的艺术价值。
这是一首闺妇春恨词。
上片写少妇花香鸟语的初春景色中所生发的无限春愁。“仙苑春浓三句,将一幅春花初绽的画面,展现人们的眼前。小桃是桃花的一个品种,上元前后即开花,妆点着浓郁的春意,一枝枝花光彩照人,含露欲滴,正是已堪攀折的小桃,震颤了抒情女主人公的情弦,使她产生了缠绵悱恻的情思。“乍雨乍晴”三句,既是眼前景,又回映当年事。这样的“赏花时节”,她们曾经徘徊在花径柳下,互诉衷曲,互相祝愿,而现在却是桃花依旧,故人千里,自然是难以为怀的。偏偏那无力的东风,摇曳着花台月榭的垂柳;柳浪深处,传来了"幽禽"的软语,使她感到更加难以为情。"断魂远"以下的结语,自然而有神韵,是上文蓄势的结果。“翠径”,是芳草杂花丛生的小径。小桃依旧,幽禽如故,而往日的芳踪,当年的旧梦,已不可复寻,怎不让人愁肠百结!真是一步一态,一态一变,丽情密藻,尽态极妍,构成了美丽的画面,组成了丰富的内容。
下片写少妇独处深闺,幽梦难寻,灯尽梦回,更觉寂寞难堪。过片“此恨无人共说”,紧承“顿成愁结”。“此恨”是指春色恼人,幽禽调舌,引起她的千种幽情、百端离恨。黄昏是离人最难为怀的,它是“倦鸟归巢”的时候,也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所以历来的词人往往以黄昏为背景,来描写少妇的哀怨。此处,写少妇立尽了黄昏,而游子犹在天涯,使得她不得不怀着绝望的心情去“强整绣衾,独掩朱扉”,一想到眼前的形单影只,枕冷簟寒,便又心灰意冷起来,发出到底“为谁铺设”的怨语。一句话,把这个少妇刹那间的矛盾心情充分揭示了出来。那漫漫的长夜、那声声的更鼓,从远处传到了她的耳中,惊醒了她片时的春梦。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碧纱窗下,乍明乍灭的残灯在那里眨眼。这个凄凉的夜、孤寂的夜,使人感到“春色迷人恨更赊”。“梦回处,梅梢半笼残月”,结句情景交融,余味无穷,它们都是让抒情主人公的丝丝哀愁,缕缕离恨,在这隐约凄迷的景色中流露出来,比起一般的直抒胸臆,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艺术魅力。全词用铺叙的手法,从寻梦到梦回,层层敷衍,节节转换,情景交融,刻画入微,把写景、叙事、抒情打成一片,而又前后呼应,段落分明,成功地反映了一个少妇独处深闺的寂寞心情,是长调中富有韵味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