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歌颂周太王古公亶父开创岐山基业以及周文王业绩的短乐章。“天作高山”,强调上天赐予岐山这块圣地。周人重视天赐,视为吉祥,连婚娶亦是如此:“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大雅·大明》)天赐岐山之后,在这根据地上积蓄力量尚须人为,诗中便主要写这一过程。之所以仅取大王、文王二人,主要是因为他们确实是岐山九世周主最杰出的代表。灭商虽然完成于周武王,但周文王之时已显示出周将代商的必然趋势,商纣王囚周文王于羑里,只能延缓而无法阻遏这一历史发展。岐山圣地经营到周文王之世,已为周武王积蓄了足以灭商的雄厚实力,包括姜尚这样足以辅成伟业的贤臣。“有夷之行”,分明是先王开创的一条通向胜利之路。
这首短诗,多人对其中个别字眼有不同的解读。如“彼作矣”的“彼”,有人解为百姓,那么“彼作矣”就是百姓们造起房屋;有人解为先祖大王,“彼作矣”就是先祖大王开创伟业。如“康”,一解为安定,安康;一解为赓,继承,继往开来之意。此所谓诗无达诂,见仁见智也。
《周颂·天作》一诗将对圣地、圣人的歌颂融为一体,着力描写积蓄力量的进程,揭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其文笔犹如大河滔滔,飞流直泻,既显庄严,又富气势。短短七句,有如此艺术效果,可见诗歌作者的大手笔。
起首三句,想象奇特而瑰丽,落笔颇为不俗:近在咫尺的屏风,在迷离中居然看成像天般遥远。一实一虚,一近一远,通过这强烈的对比,表达了对情人远别的怀思。“十洲”,是仙人所居、人迹罕至之地。托名为汉东方朔撰的《十洲记》载,在八方大海中,有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词中例以美人为仙,美人所居为仙境,暗指所思念的人的居处。十洲是仙灵境界,凡人无法到达,只有在梦中才能前往。梦醒后,看到屏风上画着的山山水水,犹疑是梦中所历,更写出梦境的虚幻和醒后的怅惘,真是妙有远神,令人掩抑低徊不已。歇拍两句写美人手执着写有无限水春心事的红笺准备寄给情人书信,此二句把寄人的红笺与十洲的残梦联系起来,创造出情景交融的境界,表现了词人苦恋的情怀,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下片是对往事的回忆,写抒情主人公曾无聊地独倚高楼—— 正在两人分别的水边,面对着辽阔的千里江南之地。这里所写的不是昔时相聚的欢娱,而是别后的思念,脱出词家惯常用的上下片对比的手法,感情便越觉沉厚。结拍两句,进一步写倚楼时的怀思。此处着意在“分流”二字。古乐府《白头吟》:“蝶躞御沟上,沟水东西流。”以水东西分流,喻人们一别之后不再相见。人倚高楼,念远之泪却滴向楼下分流的水中,将离愁别绪与怀人立情抒写得深婉曲折而又缠绵悱恻,具有感人至深的艺术力量。
这首词写作者怅恨无依、登临感怀的情状。词的上片以“人生如梦”开篇,感叹自己身如“转烛”“飘蓬”,恍在梦中。既然人生如梦,则不如常在梦中,因为也许只有梦中才能得归故国,重拾旧欢。只可惜“欲寻陈迹”但却满眼物是人非,徒增怅恨而已。心愿难遂,怅恨难消,这一切看来似乎天意,自己只能在这凄苦寂寞的现实中徒唤奈何了。上片三句是句句感慨,字字关情,总把自己的怀想和残酷的现实对照起来写,反差明烈,充分地烘托出作者愁恨难泯、无可奈何的悲痛心情。
词的下片以写景起,即景抒怀。“待怅池台”既是眼前之景,更是心中之境,作者心如“池台”,有“待怅”之思,思之不得,所以有“空逝水”之叹,一个“空”字,道出了作者满怀的寂寞和凄凉。“荫花楼阁”是所见之景,大概也是所怀之梦,一切美好的景色都被夕阳斜照映出满目的惨淡凄伤,这大概也是梦回归国的心中景况。“登临”二字是词眼,一切的感伤也许是“登临”造成的,登高望远,怀思故国,故国已失,怅恨无已,各种各样的忧思、烦懑纷至沓来,于是“泪沾衣”。可是作者这里又用了“不惜”二字,有深意,既写出作者亡国失家后必然的愁苦,也写出作者悔恨自责、宁愿多承受些这锥心之痛的复杂情怀,所以“登临”也许是已“登临”,正“登临”,但恐怕更多是还要“登临”,苦也“登临”之意。作者的复杂心境以一句带之,更婉转凄切,至真至到。
全词前直后曲,直笔如平常白话,曲笔如林间幽径,搭配得当,相得益彰。虽情调稍显低沉,但情意真挚,有相当的艺术感染力。
这是一首抒发伤春情怀的词。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词人抒发伤春之情,并非因先睹物而引致伤感,而是深处闺中,即敏锐地感悟到大自然细微的变化,由此引起情感变化。“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词人由风住,即断定“帘外”定然是落花遍地,红白堆积。表现了词人的敏感与对美好事物的关注之情。唐孟浩然《春晓》诗云:“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韩偓《懒起》诗云:“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海棠花在否?倒卧卷帘看。”这两位诗人对风雨后花的状况均无所知,虽有怜花之意,但毕竟不如李清照。当然,李清照对落花给予极大关注,在其潜意识中,多少带有以之自况的成分。首二句虽为状物,但伤感之情已隐然可感。“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次二句,词人的回忆闸门被打开,但对往事的具体内容却避而不谈,只是说此时海棠花落之时,亦是自己伤春时节。“长记”,即常记,说明以往的“伤心时节”之事,常萦绕于心。此外,词人在诸多花卉中,对海棠情有独钟,这或许是海棠有“花中神仙”之美称,以及如霞似雪般的秾丽娇娆,尤其是其高贵优雅之美,与词人个性颇为近似。词人的《如梦令》词:“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也表达了对海棠的钟爱,其抒情方式与此词上片也相似。
上片侧重由景生情,为落花而慨叹,而伤春。下片则自然过渡到对闺门独处、孤寂苦闷生活的描绘。“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词人在这里并没有直言其如何的孤寂,愁苦,而是通过四个极富象征意味的物体刻画酒阑、歌罢、空的酒杯以及忽明忽暗的油灯,整个画面幽暗、凄清、空冷。试想,一个闺中思妇置身于如此环境中,其心情该是怎样的凄怆孤寂,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鴂”,白日词人是惜花伤时,夜晚则借酒浇愁愁更愁,想在梦中得到一丝慰藉,然而梦中的情景,依旧使梦魂幽怨哀愁。醒来之时,听到窗外凄厉的“啼鴂”声,更增添了悲怆的情感。因为“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屈原《离骚》),春已逝去,百花也已凋落殆尽。
这首词抒写的是伤春凄苦之情,但词人并没有正面来抒写自己的情感,而是通过室内外景物的刻画,把自己的凄情浓愁寄寓其中,因而全词读来,更感其情深沉、凝重。
这封书信开头尽述“异乡衰病,触目凄感”,可见作者在谪居中遭遇的种种不幸。然而在随后的叙述中,苏轼乐观豁达的性情渐渐显露,虽异乡谪居、生活清苦,连遭痛失亲人的打击,但他仍然自得其乐,入道观养炼,与山水为伴,与友人同乐,时时“掀髯一笑”,其安之若素的豪情令人肃然起敬。全文行语亲切自然,内容琐碎平凡,而琐碎之中显示了作者超凡的洒脱和博大的胸襟。
信中以亲切省净的口语去写家常琐事,尤其是中间一段,作者向对方倾谈黄州的山水、与居民的友谊、当地的物产、饮馔等等,写得从容自然,津津有味,娓娓动听,可见其心态的从容和安然。特别是写他如何对付没有收入的穷日子一段,苏轼到黄州后面临三大问题:贬谪余悸、贫病交加、家门破败。他曾在《谢量移汝州表》中追述初到黄州时的心态:“ 惊魂未定,梦游缧绁之中;照影自怜,命寄江湖之上。”又在《答李端叔》中说:“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但前两者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最重要的是二十多口人每天必须要吃饭。
万般无奈之下,苏轼灵机一动,启动了严格的定量配给制:把每月开支限定于四千五百钱,每天一百五十文钱;又怕超支,使用时控制不住,于是把钱挂到房梁上,每天取下一百五十文后就又把叉子藏起来,即使想取也毫无办法了;剩下的节余则另贮入竹简,作为招待宾客之用。一个平日旷达而潇洒的大诗人,竟拮据到如此地步,让人扼腕而叹,但即使这样还是有难以维持的时候,他只好求人:“然轼平生未尝作活计,子厚所知之。俸入所得,随手辄尽。而子由有七女,债负山积,贱累皆在渠处,未知何日到此。”(《与章子厚书》)若不是弟弟子由经常救济,苏轼的家恐怕早就揭不开锅了。而作者把这种穷对付的生活居然写得如此津津有味、娓娓动听,不得不让人佩服作者心胸的豁达和性格的开朗。就像苏轼在《前赤壁赋》中所形容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那样,一个如光风霁月般的伟大人格形象,矗立在人们眼前。
秦观是苏轼的门生,有名的苏门四学士之一,又是苏轼政治上的同道,一生因苏轼牵连四处颠沛,刚值盛年就死于流放之中。面对这位在政治上亦遭坎坷且又非常关心自己的门人,苏轼把自己的流放生活说得安定又有乐趣,这固然反映了作者坦荡的襟怀和履险如夷的开朗性格,但如《送沈逵赴广南》和《别黄州》等另外反映黄州贬居生活的写实诗篇,就可以看到这封信中将实情是大打折扣了。在给这位门生的信中,苏轼宽慰多于自诉,对对方的关心也多于自身感慨的抒发,从中又可看到苏轼对友谊、对后辈的尊重和关怀。所以这封信无论是对研究苏轼的生平、思想,还是给人们在困窘之中如何去对待生活、对待友谊以启示,都是很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