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上片写惜花,花不等待;下片写寻花,花无踪影,曲折委宛地寄托了作者借花怀人的情思。全词人花交替,幻象迭出;句句押韵,清脆悦耳。
词人对于恋情词,或多依红偎翠的狎挚描写,或多秦楼楚馆的声色描写。白石词则不然,有的只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抒情,给人一种可爱慕不可亵渎的高雅感觉。这是因为白石本人用情专一,他除了在词中提到合肥情侣外,没有提过他人。白石《鬲溪梅令》,正是怀人之词。序云:“丙辰冬,自无锡归,作此寓意。
“好花不与殢香人。”起笔运用提空描写,空中传恨。好花即梅花,亦暗喻所念之情人。以好形容花,纯然口语而一往深情。殢香人是词人自道。好花不共惜花人,美人不与怜香惜玉者,传尽天地间一大恨事。“浪粼粼。”词人寤寐求之,求之不得,想象之中,遂觉此梅花所傍之溪水,碧浪粼粼,将好花与惜花人遥相隔绝。正是盈盈一水,隔断万古柔情。此即调名“鬲溪梅”之意。《诗·汉广》云:“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蒹葭》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古诗十九首》亦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千古诗人,精诚所至,想象竟同一神理。“又恐春风归去绿成阴。玉钿何处寻。”想望好花,在水一方。只怕重归花前,已是春风吹遍,绿叶成阴,好花已无迹可寻。杜牧《叹花》诗云:“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阴子满枝。”此词化用其语意,又不露痕迹,正是白石词的妙处。又恐二字,更道出年年伤春伤别的无限伤感。玉钿本为女子之首饰,此转喻梅花之芳姿。“玉钿何处寻”一句又暗用周邦彦“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之意(《夜飞鹊》)。此词本以好花象征美人,此则用首饰象喻好花,喻中有喻,而出入无间,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尤妙者,由玉钿之一女性意象,遂幻出过片之美人形象,真是奇之又奇。
“木兰双桨梦中云。小横陈。”全幅词境本来全是想象,过片二句,则是想象中之想象,可谓梦中之梦,幻中之幻。梦寐中,词人忽与久违之美人重逢,共荡扁舟于波心,恍若遨游于云表。木兰双桨,语出《楚辞。湘君》:“桂櫂兮兰枻,”衬托美人之美。“小横陈”三字,为连绵句,描绘出美人斜倚舟中之“横陈”二字,让人想起“玉体横陈”等粗俗艳冶之事,但白石词以“清空”为本色,且“不唯清空,又具骚雅”(张炎《词源》),这等字面原不易见。细体味之,始知此是词人之险笔是词人精心策划的“阴谋”。大概非此二字,不足以写出美人之奇艳,不足以尽传心中之美感。状以小字,愈见化艳冶为美好。碧浪粼粼,“兰棹兮桂桨”,与美人荡舟天外,天光云影,物我皆忘,这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实为词人平生梦寐追求所幻出的具备理想神采之意境。然而,梦有梦后人醒,云有风流云散。结笔二句,已从梦幻跌回想象中之现境。“漫向孤山山下觅盈盈。翠禽啼一春。”梦醒云散,如花美人无法寻觅,即好花亦亦不可得。此情此景,人何以堪?从过片至结笔,词境情节呈大幅度跳跃,裁云缝月之妙,在盈盈二字。《古诗十九首》云:“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盈盈本为美人之形容,此又借美人转喻好花之芳姿,一语双关,美人之形象又幻化为想象中之好花。句首下一漫字,写尽好花亦不可求之失落感。惜花人空向孤山山下寻觅好花,而好花终不可得,整个春天,唯闻翠禽对鸣而已。孤山,本指杭州西湖之孤山。多梅花,昔为梅妻鹤子之林逋隐居之处。词中之孤山,借为好花之地之代语而已。空向好花之地寻觅好花,意味着惜花人纵然重归故地,也已是花落人空,唯有绿叶成阴,鲛销泪痕了。一春二字结穴,用凄美之字面,象征时间之绵延,写出词凄艳哀绝的爱情悲剧,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了。结句暗用一则神异传说。《龙城录》云:赵师雄,睢阳人,(隋)开皇中过罗浮山,天寒日暮,见林间有酒肆,旁有茅舍,一美人淡妆靓逸,素服出迎,相与扣酒家门共饮,不觉醉卧。即觉,乃在大梅树下,有翠羽嘈唧其上,月落参横,惆怅而已。结笔暗用这一故事,愈增全幅词境如梦如幻的朦胧美感。
此词艺术造诣确有独到之处。论意境乃如梦如幻,梦中有梦,幻中有幻。好花象征美人,烟波象征离绝,此是词中第一境界。木兰双桨,梦中美人,乃梦中之梦,幻中之幻,是第二境界。第一境界实为词人平生遭际之写照,第二境界则为其平生理想之象征。营造出如此奇幻之意境,真是匪夷所思。论意脉则如裁云缝月,无迹可求。上片以玉钿喻好花,遂幻出如花之美人,下片用盈盈喻好花,又由美人幻为好花。故过片梦境之呈现,真如空中之音,水中之月,玲珑剔透,不可凑泊。论声韵则如敲金戛玉,极为美听。全词八拍,句句叶韵,用平声真文等韵,诵之如闻笙簧。句中兼采双声、叠韵、叠字,如好花、浪粼为双声,成阴、双桨、梦中为叠韵,粼粼、山山、盈盈为叠字,尤增音节之美。这是因为姜夔不仅精于填词,亦妙解音律,以音乐人的身份写词,自是千锤百炼,刻意求工了。杨万里曾激赏姜夔之诗“有裁云缝月之妙思,敲金戛玉之奇声”(见《直斋书录解题》引),可以移评此词。
“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表达别后思念之情。起句便写他日密州杭州相隔天涯,相望渺茫,颇有黯然别情。接下来两句却让人看尽世人的悲哀。为什么有思念,为什么有无可奈何,为什么有离殇有堕泪,原来只为心中还存了一点功名的热望,总想现在的劳累奔波,或许有个指望,可能有些许盼头。
“何日功成名遂了”,到时“还乡”,这和衣锦还乡是一个道理的。背井离乡,亲朋相识却不得见数载经年,一切的一切求一个功成名遂再还乡,然后好好坐下,酒到杯干,细数这些年来的如意不如意,“陪公三万场”,将缺失的岁月再补回,再重拾,再追忆。这里既有不舍之情、别后思念之意,更有一番豁达豪迈之气。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则劝好友不必戚戚于黯然离别之情。“不用诉离殇,”词人对给他饯行的杨绘说,“痛饮从来别有肠。”是豪迈还是离愁百转千回,完全不必费神分辨。离殇从来是不用诉,诉不出的。痛哭也好微笑也罢,不同的人的表露方式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此句写出了以酒化情,千言万语的别情尽在心肠千回百转,看似豪迈,实则深藏凄然别情,看似凄然,却有铿锵有力。这般矛盾的劝酒之词,可谓妙绝。
“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这两句描绘了一幅凄清冷肃的送归图,河塘夜色,灯火已残,斯人独行月下。这是七月的事情了,那时的河塘边当有蛙鸣声做伴。苏轼擅书画,赫赫有名的宋四家居首,才华横溢,可是官海沉浮,身不由己。一把辛酸泪,到底难以掩饰,痛饮到了最后,也没能硬生生逼住眼底的热气。“堕泪羊公却姓杨”,则是以杨绘比羊祜了,表达出对友人的赞赏,反映了作者与友人的情谊。以友人堕泪收尾,辛酸而止,言虽尽而别情悠悠无尽。
此词上片想象与友人两地相望的情景以及功成还乡的愿望,表达别后思念之情;下片表示不以世俗的方式来表达离情别绪,并写出了对友人的赞赏之情。该词真情勃郁,又巧妙地将想象、写景,用典等手法结合起来,是一篇即席惜别的佳作。
首联两句,直写诗人隐居之乐。陶渊明《读山海经》诗云:“孟夏草木长,绕屋弄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此处“竹树绕吾庐”句,即用其意。虽然从字面上看,只是描述诗人居所的环境,但却透出一种自得欣愉之情。“清深趣有余”为全诗主旨所在。“清深”二字,既指竹树围绕居所那种清幽深静的环境,也指隐居生活之趣的性质。可以联想到杜甫《江村》:“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首联两句,实已奠定了全诗的基调。
颔联、颈联便具体写清深之趣。“鹤闲临水久,蜂懒采花疏”两句为物趣:白鹤久久地立于水中,一动不动,似乎也在享受着一份悠闲;蜜蜂则驻足花上,并不穿梭往来,仿佛是有意疏懒。两句虽是写物,却带有诗人明显的主观色彩,所谓鹤闲蜂懒,其实都是诗人的主观感受。正因为诗人的隐居生活是那样的闲适自在。所以在诗人眼中,一切景物便都带有悠然自得的特征。然而,这种主观色彩的渗入又未改变景物的客观形态,即是说,在诗人笔下,景物描写仍是白描,而不同于变形、夸张。对于形成平淡自然、清幽静远的诗风,此种手法有着直接的作用。“酒病妨开卷,春阴入荷锄”转写人事之趣。诗人酒醒之后,仍觉酒意未去,头脑昏沉,恹恹如病,欲读书而不能。于是荷锄下田,做一些农活,而春日的树荫恰好挡住了太阳,别有一番情趣。本来,酒病而妨开卷,是件令人不快的事,但是人林逋既以隐居自乐,则读书并非每日必修的功课,更不是博取功名的手段。读书对于他,只是一种消遣,一种兴之所致的娱情悦志的方式,恰如陶渊明之“既耕且已种,时还读我书”;“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所以,酒病碍于开卷,却不妨荷锄而作,同样可以得隐居闲适之趣。尤其当春日树荫仿佛有意移向诗人劳作的地方时,这种闲适之趣、田园之乐就更为明显,真正是“清深趣有余”。
尾联“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樵渔”,则是借写诗人喜爱古代描绘渔樵生活的图画来说明此种清深之趣与古人相同。古代的高士图、隐居图,多撷取这些高人隐士渔樵生活的场面,以表现他们远离世俗,恬淡自适。诗人说他喜爱这类图画,其实是想说他目前的隐居生活恰与古代的高人隐士相同,一样可以写入画中。诗人不便直说他的行迹心境可以媲美古人,那样会有自诩之嫌,而如此表述,则意在言外,既表明了诗人对古人的思幕,又道出了诗人对隐居生活的满足,同时还使诗歌在结构上富于变化,耐人寻味。
此诗受陶渊明的影响较深,或是一首拟陶之作。若论质而自然,此诗有所不及,但诗境、旨趣,颇为相近。
全诗以向人夸赞的口吻,新颖的笔姿,轻松的情调,清淡的语句,写隐逸高趣,和谐而又完美。有一种“咏之令人忘百事”(梅尧臣语)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