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峻全如削,峰斜半欲飞。云根争络石,玉乳乱沾衣。
壁峻全如削,峰斜半欲飞。云根争络石,玉乳乱沾衣。
处处梅花覆,村村古木围。鹿门妻子在,来此借渔矶。
处处梅花覆,村村古木围。鹿门妻子在,来此借渔矶。
屈大均

屈大均

屈大均(1630—1696)明末清初著名学者、诗人,与陈恭尹、梁佩兰并称“岭南三大家”,有“广东徐霞客”的美称。字翁山、介子,号莱圃,汉族,广东番禺人。曾与魏耕等进行反清活动。后为僧,中年仍改儒服。诗有李白、屈原的遗风,著作多毁于雍正、乾隆两朝,后人辑有《翁山诗外》《翁山文外》《翁山易外》《广东新语》及《四朝成仁录》,合称“屈沱五书”。 ▶ 2341篇诗文

猜您喜欢
愁脉脉,目断江南江北。烟树重重芳信隔,小楼山几尺。
愁脉(mò)(mò)¹,目断江南江北。烟树重重芳信隔,小楼山几尺。
译文:脉脉含愁里,望尽江南江北。只见无边的渺茫迷离,是弥漫的轻烟,遮绕重重岭树,阻断了伊人音书传递?可小楼外,山峦连绵才高几许!
注释:谒(yè)金门:词牌名。¹脉脉:含情相看。
细草孤云斜日,一向弄晴天色。帘外落花飞不得,东风无气力。
细草孤云斜日,一向¹弄晴²天色。帘外落花飞不得,东风无气力。
译文:幽独的小草,轻淡的片云,尽笼在橘黄的斜日里,偏又是一霎晴,一霎阴,冷暖不定的天气。落花点点沉坠,隔着珠帘,飘飞不起。衰晚春风啊,这般地柔弱无力。
注释:¹一向:一霎时。“向”通作“晌”。(“一向”亦有如字读者,义异。)²弄晴:欲晴而又不定。

  这首词是登高怀人之作。词中句句有韵,而且韵脚金用入声字,读来有一句一哽咽之感。

  起头“愁脉脉”三个字直抒胸臆,写自己心中积郁着脉脉的愁绪。其下全为景物描写,但因有“愁脉脉”三字贯头,故此下所有的景语亦为情语。“目断江南江北”紧接“愁脉脉”而起,写自己登高望远,但无法望尽江南江北,胸中的愁绪反而越来越浓了。

  “烟树重重芳信隔,小楼山几尺”写“目断”的原因。这里,词人不写山峥高大,偏用“山几尺”的夸张手法来写山之小,强调的是重重“烟树”隔断了“芳信”。从而人立“小楼”之上的凄迷无助情绪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下片首句“细草孤云斜日”,一句三折,两字一意,用最经济的语言描绘出一片凄楚迷离的景象。“细草”绵绵无际更添辽远凄迷之感。写“云”曰“孤”,见出离人的影子,“孤云”实际是离人心酸处境的象征意象。“斜日”状写太阳即将落山,这一时刻往往是鸟兽归巢而离人伤怀的时候。“一向弄晴天色”,上一句凄迷的背景上,即使天气片刻转晴,也不能使人脱离忧郁。“落花”本是伤情物,更何况是阴雨浮浮,东风无力,落花连飞舞一下也是不可能的,其中传达的悲伤之情当较平时更甚了。

  这首词格韵清高,轻淡绵密,含蓄幽邃。同时由于受作者身世的影响,这首词登高怀人之外似另有寄托,如“目断江南江北”似寓托山河破碎而“东风无气力”又似乎寓有无力恢复失地之意。总之,这首词凄迷的闺情背后寄托着深深的家国之恨。

参考资料:
1、 华夏国学书院主编,宋词三百首大师导读,石油工业出版社,2013.01,第243-244页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金风¹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注释:¹金风:秋风。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紫薇¹朱槿(jǐn)²花残。斜阳却照阑(lán)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³昨夜微寒。
注释:¹紫薇:落叶小乔木,花红紫或白,夏日开,秋天凋,故又名“百日红”。²朱槿:红色木槿,落叶小灌木,夏秋之交开花,朝开暮落。又名扶桑。³银屏:银饰屏风。

  这首词的特点是风调闲雅,气象华贵,二者本有些矛盾,但词人却把它统一起来,形成表现自己个性的特殊风格。晏殊以相位之尊,间为小歌词,得花间遗韵。刘攽《中山诗话》说:“晏元献尤喜冯延巳歌词,其所自作,亦不减延巳乐府。”也就是说他的词风酷似冯延巳。但从这首词来看,它的闲雅风调虽似冯词,而其华贵气象倒有点像温庭筠的作品。不过温词的华贵,大都表现词藻上的镂金错采,故王国维以“画屏金鹧鸪”状其词风。晏词的华贵却不专主形貌,而于精神。“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惟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见吴处厚《青箱杂记》)这首词中所写的风,正与上举两例相似。它所塑造的形象,借用晁补之评论其子晏几道词的说话,一看就知道“不是三家村中人”,而是一个雍容闲雅的士大夫。

  此词突出反映了晏殊词的闲雅风格和富贵气象。作者以精细的笔触,描写细细的秋风、衰残的紫薇、木槿、斜阳照耀下的庭院等意象,通过主人公精致的小轩窗下目睹双燕归去、感到银屏微寒这一情景,营造了一种冷清索寞的意境,这一意境中抒发了词人淡淡的忧伤。

  词的上阕是写酒醉以后的浓睡。

  起首二句在写景中点明时间,渲染环境。金风,即秋风。《文选》张协《杂诗》“金风扇素节”,李善注曰:“西方为秋而主金,故秋风日金风也。”此时庭院内是秋风落叶,画堂中的词人因饮了几杯绿酒,一会儿便醉眠了。用笔轻灵,色调淡雅,语气仿佛在与一位友人娓娓而谈。其巾“细细”、“叶叶”两组叠字,首尾相接,音律谐婉。以“细细”状金风,就没有秋风惯有的那种萧飒之感,而显得平静、悠闲。以“叶叶”这两个名词相连用,就在读者面前展开一片片叶子飘落的景象,显得很有次序,很有节奏。向来写梧桐经秋而落都是较为凄厉的,如白居易《长恨歌》:“秋雨梧桐叶落时。”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经过一代又一代词人的染笔,以至于使人一听到秋风吹拂梧桐,就产生凄凉况味。而像晏殊写得如此平淡幽细的,却极为少见。下面“绿酒”一句,因为用了“初”、“易”二字,就觉得他的酒量不大,浅尝辄醉,虽是淡淡的一笔,但却是陪笔;至“一枕小窗浓睡”,才写出此阕的主旨。小饮何以“易醉”?浅醉何得“浓睡”?原来词人有一点闲愁。然而以酒浇愁愁更愁,愁深故易醉,醉易故睡浓。此意于下阕尤能见出。

  如果说上阕是从昨晚的醉眠写起,那么下阕则是写次日薄暮酒醒时的感觉。

  词人一醉就睡了整整一个昼夜,睡极浓矣。浓睡中无愁无忧,酒醒后情绪如何,他没有言明,只是通过他眼巾所见的景象,折射出心情之悠闲,神态之慵怠;不过在结句中仍然透露出一丝丝哀愁。过片中的紫薇,植物名,夏季开花;朱槿,夏秋间吐艳。上阕说金风吹得梧桐叶坠,分明是秋季了,所以词人从小窗望出去,此刻这两种花都已凋残。值得注意的是,前阕的梧桐叶坠,为耳中所闻;后阕的两种花残,乃眼中所见。词人正是通过对周围事物的细微体察,来表现此际的情怀。“斜阳却照阑干”,紧承前句,描写静景。晏殊在《踏莎行》词中云:“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情境皆相似。两处都用了“却”字。却者,正也。此处是说抬头望去,一抹斜阳正照着阑干,颇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的神韵,然而词人所见者不是南山,而是残花、斜阳,其中似寓有无可奈何的心境。

  日暮了,斜阳正照着阑干,也正是“双燕欲归时节”。此意平平说来,似不相干语,没要紧语。可是词不比诗,它往往用这样的语言,来调和气氛,缓冲节奏,烘托情感。吴衡照《莲子居词话》云:“言情之词,必借景色映托,乃具深婉流美之感。”“燕子欲归”,乃系景语,它对下旬“银屏昨夜微寒”,正好起了一个铺垫和烘托作用。双双紫燕即将归巢了,这个景象便兴起词人独居无愣的感觉。于是他想到昨夜醉后原是一个人独宿。一种凄凉意绪,落寞情怀,不禁油然而生。但他不用“枕寒”、“衾寒”那些用熟了的字面,偏偏说屏风有些寒冷。寓情于景,含蓄蕴藉,令人低徊不尽。

  此词之所以受到评论家们的一致称赏,主要在于它呈现了一种与词人富贵显达的身世相谐调的圆融平静、安雅舒徐的风格。这种风格,是大晏深厚的文化教养、敏锐细腻的诗人气质与其平稳崇高的台阁地位相浑融的产物。在这首词里,丝毫找不到自宋玉以来诗人们一贯共有的衰飒伤感的悲秋情绪,有的只是在富贵闲适生活中对于节序更替的一种细致入微的体味与感触。抒情主人公是在安雅闲适的相府庭园中从容不迫地咀嚼品尝着暑去秋来那一时间自然界变化给人之身心的牵动之感。这当中,也含有因节序更替、岁月流逝而引发的一丝闲愁,但这闲愁是淡淡的、细柔的,甚至是飘忽幽微若有若无的。作者通过对外物的描写,将他在这环境中特有的心理感触舒徐平缓地宣泄出来,使整个意境十分轻婉动人。

  这首词也是《珠玉词》中的名篇。它用精细的笔触和闲雅的情调,写出家作者这样的富贵高雅的文人在秋天刚来时的一种舒适而又略带无聊的感触。

参考资料:
1、 刘扬忠编著.晏殊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3年:49-52
2、 徐培均著.岁寒居说词: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39-42

qīngpíngyuè ·jīnfēng

yànshū sòngdài 

jīnfēng tóngzhuì 绿jiǔchūchángrénzuì zhěnxiǎochuāngnóngshuì 
wēizhūjǐn槿huācán xiéyángquèzhàolángān shuāngyànguīshíjié yínpíngzuówēihán 
臣植言:臣闻士之生世,入则事父,出则事君;事父尚于荣亲,事君贵于兴国。故慈父不能爱无益之子,仁君不能畜无用之臣。夫论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量能而受爵者,毕命之臣也。 故君无虚授,臣无虚受。虚授谓之谬举,虚受谓之尸禄,《诗》之素餐,所由作也。昔二虢不辞两国之任,其德厚也;旦、奭不让燕、鲁之封,其功大也。今臣蒙国重恩,三世于今矣。正值陛下升平之际,沐浴圣泽,潜润德教,可谓厚幸矣!而位窃东藩,爵在上列,身被轻暖,口厌百味,目极华靡,耳倦丝竹者,爵重禄厚之所致也。 退念古之受爵禄者,有异于此.皆以功勤济国,辅主惠民。今臣无德可述,无功可纪,若此终年,无益国朝,将挂风人“彼己”之讥。是以上惭玄冕,俯愧朱绂。
臣植言:臣闻士之生世,入¹则事父,出²则事君;事父尚于荣亲,事君贵于兴国。故慈父不能爱无益之子,仁君不能畜³无用之臣。夫论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量能而受爵者,毕命之臣也。 故君无虚授,臣无虚受。虚授谓之谬(miù)举,虚受谓之尸禄,《诗》之素餐,所由作也。昔二虢(guó)不辞两国之任,其德厚也;旦、奭不让燕、鲁之封,其功大也。今臣蒙国重恩,三世于今矣。正值陛下升平¹⁰之际,沐浴圣泽,潜润¹¹德教,可谓厚幸矣!而位窃东藩¹²,爵在上列,身被轻暖,口厌百味,目极华靡(mí),耳倦丝竹者,爵重禄厚之所致也。 退念古之受爵禄者,有异于此.皆以功勤济国,辅主惠民。今臣无德可述,无功可纪,若此终年,无益国朝,将挂风人¹³“彼己”之讥。是以上惭玄冕¹⁴,俯愧朱绂(fú)¹⁵
译文:臣曹植说:我听说士生于世上,在内就侍奉父亲,在外就侍奉君王;侍奉父亲放在首要位置的是使双亲荣贵,侍奉君王最重要的是使国家兴旺。所以即使慈父也不会疼爱不能带来好处的儿子,即使仁君也不会养着没用的臣子。根据品德来授予官职的,是成功的君王;估计自己的能力来接受爵位的,是尽心忠君的臣子。所以君王不会平白无故地授官,臣子不应该平白无故地接受官职;无故授官叫做谬举,无故接受官职叫做尸禄(今天白话说就是光拿钱不干活),《诗》中“素餐”讲的就是这个。从前虢仲、虢叔不推辞担任两国君主的重任,他们的品德深厚啊;姬旦、姬奭不推让燕国、鲁国的分封,他们的功劳大啊。现在臣蒙受国家的重恩,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三代君王。正当陛下统治,歌舞升平的时候,沐浴着陛下广大的光泽,默默收到品德的教育,可以说皇恩浩荡了。然而我位居东边的藩国,爵位处于上等,身上穿着轻软暖和的衣服,吃惯了各种美味,看尽了奢华靡靡之物,听倦了丝竹之声,这是高爵位、厚俸禄造成的。退而想古代受爵禄的人,(他们)跟我的情况不同,都是建立功勋,有益国家,辅佐君主,利惠人民。现在臣没有品德可以称述,没有功劳可以记录,如果像这样终年,对朝廷没有带来益处将蒙受诗人“彼己”的讥讽。所以对上愧对玄冕,对下愧对朱绂。
注释:¹入:指家居。²出:指出仕。³畜:畜养。⁴毕命:尽命,即献出自己的全部生命。⁵尸禄:指白拿官俸而不干事。⁶《诗》之“素餐”:指《诗经·魏风·伐檀》:“彼君子兮,不素餐兮。”素餐:指白吃饭,不做事,与上文的“尸禄”意思相同。⁷二虢:周文王的两个弟弟虢仲、虢叔,一个封在东虢,一个封在西虢。⁸旦、奭:指周公旦、召公奭,两个人都是文王之子,周初的大臣,很有功劳。周公旦封于鲁,召公奭封于燕。⁹三世:指武帝曹操,文帝曹丕,明帝曹睿。¹⁰升平:指国家太平。¹¹潜润:犹言浸润。¹²位窃东藩:指被封为东方藩国之王。曹植被封为鄄城(今山东鄄城北)王、雍丘(今河南汜县)王。¹³风人:犹言诗人。《诗经》中各国歌谣称“风”,后世遂称诗人为“风人”。¹⁴玄冕:王者的礼冠。¹⁵朱绂:红色系印的丝带。
方今天下一统,九州晏如。顾西尚有违命之蜀,东有不臣之吴,使边境未得税甲、谋士未得高枕者,诚欲混同宇内,以致太和也。故启灭有扈而夏功昭,成克商、奄而周德著。今陛下以圣明统世,将欲卒文、武之功,继成、康之隆,简贤授能,以方叔、召虎之臣,镇卫四境,为国爪牙者,可谓当矣。然而高鸟未挂于轻缴,渊鱼未悬于钩饵者,恐钓射之术或未尽也。昔耿弇不俟光武,亟击张步,言不以贼遗于君父也。故车右伏剑于鸣毂,雍门刎首于齐境,若此二子,岂恶生而尚死哉?诚忿其慢主而陵君也。夫君之宠臣,欲以除患兴利;臣之事君,必以杀身静乱,以功报主也。昔贾谊弱冠,求试属国,请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终军以妙年使越,欲得长缨占其王,羁致北阙。此二臣者,岂好为夸主而曜世俗哉!志或郁结,欲逞其才力,输能于明君也。昔汉武为霍去病治第,辞曰:“匈奴未灭,臣无以家为。”固夫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也。今臣居外,非不厚也,而寝不安席,食不遑味者,伏以二方未克为念。
方今天下一统,九州晏如¹。顾西尚有违命之蜀,东有不臣之吴,使边境未得税甲、谋士未得高枕者,诚欲混同宇内,以致太和²也。故启³灭有扈(hù)而夏功昭,成克商、奄而周德著。今陛下以圣明统世,将欲卒文、武之功,继成、康之隆,简贤授能,以方叔、召虎之臣,镇卫四境,为国爪牙者,可谓当矣。然而高鸟¹⁰未挂于轻缴(zhuó)¹¹,渊鱼¹²未悬于钩¹³饵者,恐钓射之术或未尽也。昔耿(gěng)(yǎn)不俟光武,亟(qì)击张步,言不以贼遗于君父也¹⁴。故车右伏剑于鸣毂(gǔ),雍门刎(wěn)首于齐境¹⁵,若此二子,岂恶生而尚死哉?诚忿其慢¹⁶主而陵¹⁷君也。夫君之宠臣,欲以除患兴利;臣之事君,必以杀身静乱,以功报主也。昔贾谊¹⁸弱冠¹⁹,求试属国,请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终军²⁰以妙年²¹使越,欲得长缨占其王,羁致北阙(què)。此二臣者,岂好为夸主²²而曜²³世俗哉!志或郁结,欲逞其才力,输能²⁴于明君也。昔汉武为霍去病²⁵治第²⁶,辞曰:“匈奴未灭,臣无以家为。”固夫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也。今臣居外²⁷,非不厚²⁸也,而寝不安席,食不遑味者,伏以二方²⁹未克为念。
译文:现在天下统一,九州和平,看西边还有不遵命令的蜀国,东边有并未做好臣子的吴国,使得边境百姓不能脱下战甲、谋士不能高枕无忧,他们真是希望统一天下,以达到太和的境地。所以夏启攻灭有扈而夏朝战功昭著,周成王攻灭商、奄而周朝大得显著。现在陛下以圣明统治天下,想要完成文王武王的功绩,继续成王康王的兴隆,选拔贤能,授官人才,用像方叔、召虎一样的猛将,镇守四方,做国家的爪牙,可以说很对啊。然而高飞之鸟没有被箭射下,深渊之鱼没有悬挂在鱼钩上,恐怕是射箭、垂钓的技术不够。昔日耿弇不等光武帝,迅速攻击张步,他说不把敌人留给君王。所以齐王所乘之车旁边的侍从因为车縠响了而自杀,雍门狄在齐国自刎,像这两个人,难道是厌恶活着,喜欢死亡吗?只是愤怒于怠慢君主、轻蔑君主罢了。君王的宠臣,想要去除灾患,带来利益;臣子侍奉君王,(在必要的时候)必须牺牲生命来平定动乱,用功劳报答君王。从前贾谊二十岁,请求前往少数民族地区未臣服的国家,系着单于的脖子让他听命;终军在少年时候出使越国,想用长绳子抓住越国国王,羁押他到汉朝宫殿。这两个臣子,难道喜欢在主子面前夸功、在世俗之前显摆吗?志向也许被制约,想要发挥他的才干,把才能献给英明的君主。从前汉武帝为霍去病修建府第,霍去病推辞说:“匈奴还没有灭亡,臣不可以安家。”所以忧心国家以至于忘记自己的小家,牺牲生命来使国家渡过灾难,是忠臣的志向。现在臣身处外地,待遇并不是不丰厚,然而睡觉睡不好,吃饭吃不香,只是因为记挂着两个国家还没有攻克。
注释:¹晏如:安然。²太和:太平和顺。本文作于太和二年(228),言外之意太和年间不“太和”。³启:夏后启,夏禹之子。⁴有扈:夏时诸侯,不服从夏,启遂伐之并将其灭掉。于是天下诸侯皆朝夏。⁵昭:明显,昭著。⁶成:周武王之子。⁷商:指商纣之子武庚及商朝遗民。周武王灭商后,封弟显于管,封弟度于蔡,使监视武庚及商遗民。成王时,管叔、蔡叔挟武庚及商遗民起事,成王命周公平之。⁸成康:周成王、周康王,是文王、武王事业的继承者。⁹方叔、召虎:皆周宣王的贤臣。方叔曾率兵车三千辆攻楚得胜,使楚国臣服于周。召虎曾率军战胜淮夷,奉命经营谢邑。¹⁰高鸟:高飞之鸟。¹¹缴:生丝绳,系在箭尾,以弋射禽鸟。¹²渊鱼:深渊之鱼。¹³钩:钓鱼钩。¹⁴“昔耿弇”三句:耿弇,东汉的开国功臣,光武的部将。他与张步交战,张步兵盛,光武亲自率兵救助,陈俊对耿弇说:“虏兵盛,可闲营休士,以待上来。”耿弇说:“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遂出大战,自早到晚,大破张步。(事见《后汉书·耿弇传》)¹⁵“故车”二句:车右:指坐在车子右边的保卫人员。鸣毂:毂(gǔ),车轮中心的圆木。先秦时,齐王出猎,车左毂突然发出鸣声,虽是造车工的过失,但车右却认为鸣声惊动了齐王而自刎。后越军至齐,未交战,齐雍门子狄说:“今越甲至,其鸣吾君也,岂左毂之下哉?”也自刎而死。越人听到齐国有如此烈士,不敢交战而归。(见《说苑·立节》)¹⁶慢:轻侮。¹⁷陵:侵犯。¹⁸贾谊:汉文帝时著名政论散文家,曾上书文帝请求出任属国之官,以制服匈奴。¹⁹弱冠:古时二十岁成人而行冠礼,体犹未壮,故称弱冠。²⁰终军:西汉人,年十八岁就上书给汉武帝,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²¹妙年:少年。²²夸主:在人主面前夸大自己。²³曜:炫耀。²⁴输能:贡献才能。²⁵霍去病:汉武帝时大将,曾多次出击凶奴,远涉沙漠,建立奇功。²⁶第:住宅,府第。²⁷居外:指身居京城之外的藩国。²⁸厚:指待遇优厚,生活富足。²⁹二方:指吴、蜀。
伏见先武武臣宿兵,年耆即世者有闻矣。虽贤不乏世,宿将旧卒犹习战也。窃不自量,志在效命,庶立毛发之功,以报所受之恩。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效臣锥刀之用,使得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师之任,必乘危蹈险,骋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虽未能擒权馘亮,庶将虏其雄率,歼其丑类。必效须臾之捷,以减终身之愧,使名挂史笔,事列朝荣。虽身分蜀境,首悬吴阙,犹生之年也。如微才弗试,没世无闻,徒荣其躯而丰其体,生无益于事,死无损于数,虚荷上位而忝重禄,禽息鸟视,终于白首,此徒圈牢之养物,非臣之所志也。流闻东军失备,师徒小衂,辍食忘餐,奋袂攘衽,抚剑东顾,而心已驰于吴会矣。
伏见先武武臣宿兵,年耆(qí)¹即世²者有闻矣。虽贤不乏世,宿将旧卒犹习战也。窃不自量,志在效命³,庶立毛发之功,以报所受之恩。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效臣锥刀之用,使得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师之任,必乘危蹈险,骋(chěng)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虽未能擒权馘(guó)¹⁰,庶将虏其雄率,歼其丑类。必效须臾(yú)之捷,以减终身之愧,使名挂史笔,事列朝荣。虽身分蜀境,首悬吴阙,犹生之年也。如微才弗试,没世无闻,徒荣其躯而丰其体,生无益于事,死无损于数¹¹,虚荷上位而忝重禄¹²,禽息鸟视¹³,终于白首,此徒圈牢之养物¹⁴,非臣之所志也。流闻东军失备¹⁵,师徒小衂(nǜ)¹⁶,辍(chuò)食忘餐,奋袂(mèi)¹⁷攘衽(rèn)¹⁸,抚剑东顾,而心已驰于吴会¹⁹矣。
译文:我看见先帝的旧将老兵,年纪已大还活着的,还有一些。虽然世上不乏贤人,旧将老兵,仍在操演战阵。私下里自不量力,志向在于为国效力,希望能立下像毛发那么小的功劳,来报答所受到的恩典。如果陛下下一道很少见的诏书,让臣发挥一点点作用,使我在西边下属于大将军,率领一校的人马;如果在东边归属于大司马,统帅偏师军队,我一定冒着危险,奋力向前,身先士卒,一定要获得一时的胜仗,来减少终身的惭愧,使得名字能记载在史书上,事迹被朝廷荣彰。即使身体在蜀国砍作两半,首级悬挂在吴国的宫殿,我也感到虽死犹生。如果我小小的才能不能试用,隐没于世无人听闻,白白荣耀我的躯体,丰腴我的身材,活着对事情没有益处,死了对国家命数没有损害,白白位列高位拿着厚禄,像鸟兽一样生活,直到头发变白,这只是用圈牢养着动物,不是我的志向。传闻东边的军队失利,战败受挫,我吃不下饭,挽起衣襟拉起袖子,摸着宝剑望向东方,而心已经驰骋在吴地了。
注释:¹耆:七十岁以上者称耆,一说六十岁称耆。²即世:去世,死亡。³效命:贡献出生命。⁴不世:犹言非常,特别。⁵锥刀:即锥刀之末,以喻微小。⁶大将军:指曹真。在本年明帝派曹真西击诸葛亮。⁷一校之队:犹偏师,军中以五百人为一校,此句作者自谦,言不敢当大将。⁸大司马:指曹休。本年曹休领兵至皖征吴。⁹骊:黑色马。¹⁰离权馘亮:活捉孙权,杀死诸葛亮。馘,斩获敌人,把耳朵割下来,以计功请赏。¹¹数:指国家运数。荷:承受。¹²忝重禄:食此重禄而感到惭愧忝,辱,自谦之词。¹³禽息鸟视:如同禽鸟一般生长和视听,但求得食,没有其他志愿。¹⁴圈牢之养物:谓如同牲畜一般。¹⁵“流闻”二句:指曹休至皖与吴将陆逊战于石亭,惨遭失败。流闻:传闻。东军:指伐吴之军。¹⁶衄:挫折,败北。¹⁷奋袂:挥袖。¹⁸攘袵:扯开衣襟。¹⁹吴会:吴郡和会稽郡。在今江苏及浙江两省,当时属吴国。
臣昔从先武皇帝南极赤岸,东临沧海,西望玉门,北出玄塞,伏见所以行军用兵之势,可谓神妙矣。故兵者不可预言,临难而制变者也。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每览史籍,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殉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铭著于景钟,名称垂于竹帛,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臣闻明主使臣,不废有罪。故奔北败军之将用,秦、鲁以成其功;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常恐先朝露,填沟壑,坟土未干,而声名并灭。臣闻骐骥长鸣,伯乐昭其能;卢狗悲号,韩国知其才。是以效之齐、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试之狡免之捷,以验搏噬之用。今臣志狗马之微功,窃自惟度,终无伯乐韩国之举,是以于悒而窃自痛者也。
臣昔从先武皇帝南极¹赤岸²,东临沧海³,西望玉门,北出玄塞,伏见所以行军用兵之势,可谓神妙矣。故兵者不可预言,临难而制变者也。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每览史籍,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殉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铭著于景钟,名称垂于竹帛,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臣闻明主使臣,不废有罪。故奔北败军之将用,秦、鲁以成其功;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常恐先朝露,填沟壑(hè),坟土未干,而声名并灭。臣闻骐骥¹⁰长鸣,伯乐¹¹昭其能;卢狗¹²悲号,韩国¹³知其才。是以效之齐、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试之狡免之捷,以验搏噬(shì)之用。今臣志狗马之微功,窃自惟度¹⁴,终无伯乐韩国之举,是以于悒而窃自痛者也。
译文:臣昔日跟随武皇帝,往南走到赤壁的尽头,往东走到东海,向西走到玉门关,向北走出了长城以外,见到调兵遣将之道,可以说得上是神妙了。所以用兵之道不可以预言,而是要面临危险时能够随机应变。臣志在效力于这个圣明的时代,在圣世之中建功立业,每当臣阅览史籍,看到古代的忠臣和义士遵从一朝的敕命,为国牺牲,身体虽受屠裂之苦,功名却被铭刻在景钟之上,流传于史书之中,臣未尝不抚心而感叹。臣听说圣明的君主委任臣子,并不会将那些曾经犯下罪过的人们完全弃置不用。所以打了败仗的臣子被使用,秦国鲁国因此成就大业;绝缨盗马的臣子被赦免,楚秦两国因此度过危难。臣私下里感慨文帝过早驾崩,威王离开人世,臣难道是什么很特别的人,年寿可以长久吗?常常担忧自己比早晨的露水走得还早,死后埋在沟壑之中,坟墓上的土还没有干,形体就与功名一起湮灭了。臣听说千里马一声长鸣,伯乐便能识别出它的才能,黑狗嚎吠,韩国就能知晓它的本事。因此让千里马尝试远路兼程,来考验它日行千里的能力,让黑狗尝试追逐敏捷的狡兔,来考验它搏噬的能力。如今臣志在为国家效犬马一样微薄的功劳,暗自忖度,却始终没有伯乐、韩国一样的人的赏识,因此心情抑郁而暗自痛心。
注释:¹极:尽。²赤岸:指赤壁。在今湖北薄圻。³沧海:即今之渤海。⁴玉门:玉门关,在今甘肃省敦煌西北。⁵玄塞:指长城。古人以黑色代表北方,故北方边塞称为玄塞。⁶临难而制变:意谓面临危险形势,随机应变。⁷“故奔”二句:以上二句是说:春秋时秦穆公将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人曾为晋所败,被俘。放还之后,穆公仍用其为将,终于打败晋人,报仇雪耻。鲁将曹沫亦三次被齐国所败,鲁国割地求和。后鲁庄公齐桓公在柯地会盟,曹沫持匕首劫桓公,桓公乃允许尽还鲁地。⁸“绝缨”二句:以上二句是说:春秋时楚庄王与群臣夜宴。烛灭,有人暗中引楚王美人衣。美人挽绝其缨,以告楚王。王乃命群臣绝缨,然后举火。后楚与晋战,引美人衣者奋力作战,以报庄王。秦穆公乘马走失,被野人所食,秦穆公不罪野人,又赐给他们酒喝。后秦与晋战,穆公被围,野人力战,遂大败晋人。此处用“赵”,因为秦也姓赵,故互文以避上文“秦”字。⁹“臣窃”二句:先帝指曹丕;威王,指任城王曹彰;二人与曹植同为曹操正妻卞氏所生。填沟壑:意为身死被埋。¹⁰骐骥:千里马。¹¹伯乐:古代善相马者。¹²卢狗:即韩卢,古代韩国黑色壮犬名。¹³韩国:齐人,善相狗,在狗号鸣时,就知其为善狗。¹⁴惟度:思量,忖度。
夫临博而企竦,闻乐而窃抃者,或有赏音而识道也。昔毛遂赵之陪隶,犹假锥囊之喻,以寤主立功,何况巍巍大魏多士之朝,而无慷慨死难之臣乎!夫自炫自媒者,士女之丑行也;干时求进者,道家之明忌也。而臣敢陈闻于陛下者,诚与国分形同气,忧患共之者也。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是以敢冒其丑而献其忠,必知为朝士所笑。圣主不以人废言,伏惟陛下少垂神听,臣则幸矣。
夫临博¹而企竦(sǒng)²,闻乐而窃抃(biàn)³者,或有赏音而识道也。昔毛遂赵之陪隶,犹假锥囊(náng)之喻,以寤主立功,何况巍(wēi)巍大魏多士之朝,而无慷慨死难之臣乎!夫自炫自媒者,士女之丑行也;干时求进者,道家之明忌也。而臣敢陈闻于陛下者,诚与国分形同气,忧患共之者也。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是以敢冒其丑而献其忠,必知为朝士所笑。圣主不以人废言,伏惟陛下少垂神听,臣则幸矣。
译文:那些靠近棋局而踮起脚尖的人,和那些听到音乐就私下跟着打拍子的人,其中有一些也是懂得欣赏音乐和弈棋的。昔日的毛遂只是赵国的地位低贱的奴仆,尚且借着锥囊的比喻来使平原君领悟,从而建立功劳,何况是在人才济济的魏国,又怎么能没有慷慨赴国难的臣子呢!自我炫耀才能、自己给自己做媒,是士子和女子的丑行;求合于时俗来取进,是道家明显忌讳的。然而臣之所以敢于把自己的所闻所思陈述给陛下听,实在是因为臣与国君是一体分形的骨肉之亲,气血相连,忧患与共。希望能以尘土烟雾一样微渺的力量,来为山海补益,以萤火蜡烛一样微弱的光芒,来给日月增辉。因此斗胆冒着丑行来奉献臣的忠义,知道一定会受到朝中大臣的哂笑。圣明的君主不会因为对某人有成见而对他所说的话概不听取,恳请陛下稍微听一听臣的意见,臣就觉得十分有幸了。
注释:¹博:古代的一种游戏。²企竦:站着看得出神。³抃:拊,以手击节。⁴“昔毛遂”四句:是说战国时秦国围赵邯郸,赵平原君使楚求救,门客毛遂请往,平原君不允,毛遂称:“臣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早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平原君竟与毛遂行,赖毛遂之力,与楚定合纵抗秦之约。陪隶:犹陪臣,即臣子的臣子。⁵自炫:指士子自我炫耀其才能。⁶自媒:指女子自我作媒。⁷干时:谋求于当时。⁸分形同气:指自己与魏文帝骨肉之亲。分形:从一个人身体中分出的形体;同气,即气肉相同。
十一日,五更复闻雨声,天明渐霁。二十五里,南上钩栏滩,衡南首滩也,江深流缩,势不甚汹涌。转而西,又五里,为东阳渡,其北岸为琉璃敞,乃桂府烧造之窑也。又西二十里为车江,或作汊江。其北数里外即云母山。乃折而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小山在东岸。已复南转,十里为新塘站,旧有驿,今废。又六里,泊于新塘站上流之对涯。同舟者为衡郡艾行可、石瑶庭。艾为桂府礼生;而石本苏人,居此已三代矣。其时日有余照,而其处止有谷舟二只,遂依之泊。
十一日,五更复闻雨声,天明渐霁(jì)。二十五里,南上钩栏滩,衡南首滩也,江深流缩,势不甚汹涌。转而西,又五里,为东阳渡,其北岸为琉璃敞,乃桂府烧造之窑¹也。又西二十里为车江,或作汊江。其北数里外即云母山。乃折而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小山在东岸。已复南转,十里为新塘站,旧有驿,今废。又六里,泊(bó)于新塘站上流之对涯²。同舟者为衡郡艾行可、石瑶庭。艾为桂府礼生³;而石本苏人,居此已三代矣。其时日有余照,而其处止有谷舟二只,遂依之泊。
译文:十一日,五更时又听到雨声,天亮后雨渐渐停下来。行二十五里,往南上了钩栏滩,它是衡州府城南面湘江上的第一滩,到这里江流变深,水面变窄,水势不很汹涌。折往西,又行五里为东阳渡,它的北岸为琉璃厂,是桂府烧造各种器皿的窑子。又往西行二十里为车江(或写作汊江),它北面几里以外就是云母山。而后就折往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座小山在潭东岸上。随后又转往南,行十里为新塘站。先前有驿站,如今已废弃。又行六里,停泊在新塘站上游对岸。同船的为衡州府的艾行可、石瑶庭,姓艾的是桂府祭祀时赞礼司仪的执事,而姓石的本是苏州府人,移居此地已经三代了。当时太阳还有余晖,而那地方只有两只载谷的船,于是靠拢上去停泊在一起。
注释:¹烧造之窑:瓷窑。²涯:岸。³礼生:祭祀时赞礼司仪的办事人员。⁴苏:苏州。⁵谷舟:运输谷子的船。
已而,同上水者又五六舟,亦随泊焉。其涯上本无村落,余念石与前舱所搭徽人俱惯游江湖,而艾又本郡人,其行止余可无参与,乃听其泊。迨暮,月色颇明。余念入春以来尚未见月,及入舟前晚,则潇湘夜雨,此夕则湘浦月明,两夕之间,各擅一胜,为之跃然。已而忽闻岸上涯边有啼号声,若幼童,又若妇女,更余不止。众舟寂然,皆不敢问。余闻之不能寐,枕上方作怜之,有“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两袖湿青衫”之句,又有“滩惊回雁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等句。然亦止虑有诈局,俟怜而纳之,即有尾其后以挟诈者,不虞其为盗也。迨二鼓,静闻心不能忍,因小解涉水登岸,静闻戒律甚严,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于水。
已而,同上水者又五六舟,亦随泊焉。其涯上本无村落,余念¹石与前舱所搭徽人俱惯游江湖,而艾又本郡人,其行止²余可无参与,乃听³其泊。迨(dài)暮,月色颇明。余念入春以来尚未见月,及入舟前晚,则潇湘夜雨,此夕则湘浦月明,两夕之间,各擅一胜,为之跃然。已而忽闻岸上涯边有啼号(háo)声,若幼童,又若妇女,更(ɡēnɡ)余不止。众舟寂然,皆不敢问。余闻之不能寐,枕上方作怜之,有“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两袖湿青衫¹⁰”之句,又有“滩惊回雁¹¹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等句。然亦止虑有诈局¹²,俟(sì)¹³怜而纳之,即有尾其后以挟诈¹⁴者,不虞(yú)¹⁵其为盗也。迨二鼓¹⁶,静闻心不能忍,因小解涉水登岸,静闻戒律甚严,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于水。
译文:不久后,同是向上游航行的船又有五六条,也跟着在那里停泊下来。停泊处的岸上本无村落,但我想姓石的与前舱中搭乘的徽州府人都惯游江湖,而姓艾的又是本府人,或走或停我可以不过问干预,于是听凭船只停泊下来。等到太阳落山后,天空中月色很明亮。我回想起入春以来还未见到月亮,到前天晚上登船,潇湘江下了一夜的雨,今夜却是湘江岸边明月照耀,两夜之间,各欣赏一种江上的优美夜景,于是心中不禁为此感到愉悦。旋即听到江岸边有啼哭声,像是幼童,又像是妇女,哭了一更多还未停止。众船中静悄悄的,都不敢随便询问。我听着哭声不能安睡,便在枕头上作了一首诗表达怜悯之情,诗中有“孤单单的小船上竹箫吹起赤壁的悲歌,凄楚的琵琶声令人哭湿了青衫和两袖”这样的句子,又有“险滩惊起回雁正当一更天,月下杜鹃啼叫已过半夜时”等句子。然而我也只是考虑怕会有骗人的圈套,待船上的人可怜他而收纳、理会他时,便有尾随其后挟持诈骗的人到来,没有料想到他是盗贼。到两更时,静闻心中不能抑制住怜悯的心情,于是乘涉水登岸小解的机会,静闻对教中的戒律遵守得很严,吐痰及解大、小便等,一定等到上岸,从不在水中进行。
注释:¹念:心想。²行止:行为,活动。³听:听任,不加关注。⁴浦:水边。⁵各擅一胜:意为“潇湘夜雨”与“湘浦月明”,各有各的美妙佳处。擅:擅长,独具。⁶跃然: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⁷号:大声哭叫。⁸更:旧时计时单位,一更相当于两个小时。⁹箫管孤舟悲赤壁:此用宋苏轼《前赤壁赋》典故。该赋写月夜泛舟赤壁,听到有客吹洞箫,声音如泣如诉,像寡妇哭泣。¹⁰琵琶两袖湿青衫:此用唐白居易《琵琶行》典故。该诗写月夜在浔阳江听琵琶女悲诉身世,深受感动,最后说:“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¹¹回雁:回归的大雁。相传大雁秋天南飞至衡阳,到春天再由此北飞,故衡阳有“回雁峰”为其终点标志。¹²诈局:骗局。¹³俟:等待。¹⁴挟诈:胁迫讹诈。¹⁵不虞:没有预料。¹⁶二鼓:二更。相当于晚上七时至九时。
呼而诘之,则童子也,年十四五,尚未受全发,诡言出王阉之门,年甫十二,王善酗酒,操大杖,故欲走避。静闻劝其归,且厚抚之,彼竟卧涯侧。比静闻登舟未久,则群盗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余时未寐,急从卧板下取匣中游资移之,越艾舱,欲从舟尾赴水。而舟尾贼方挥剑斫尾门,不得出,乃力掀篷隙,莽投之江中,复走卧处,觅衣披之。静闻、顾仆与艾、石主仆,或赤身,或拥被,俱逼聚一处。贼前从中舱,后破后门,前后刀戟乱戳,无不以赤体受之者。余念必为盗执,所持䌷衣不便,乃并弃之,各跪而请命。贼戳不已,遂一涌掀篷入水。
呼而诘(jié)¹之,则童子也,年十四五,尚未受全发²,诡言出王阉³之门,年甫十二,王善酗(xù)酒,操大杖,故欲走避。静闻劝其归,且厚抚之,彼竟卧涯侧。比静闻登舟未久,则群盗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余时未寐,急从卧板下取匣中游资移之,越艾舱,欲从舟尾赴水。而舟尾贼方挥剑斫(zhuó)尾门,不得出,乃力掀篷隙,莽¹⁰投之江中,复走卧处,觅衣披之。静闻、顾仆与艾、石主仆,或赤身,或拥被,俱逼聚一处。贼前从中舱,后破后门,前后刀戟(jǐ)¹¹乱戳,无不以赤体受之者。余念必为盗执¹²,所持䌷(chóu)¹³衣不便,乃并弃之,各跪而请命。贼戳不已,遂一涌¹⁴掀篷入水。
译文:招呼询问那啼哭的人,发现是个童子,年龄十四五岁,还没有留全发,欺诈说他是王宦官门下的人,年纪才十二,因为王宦官善酗酒,常拿重棍责罚他,因此想逃跑。静闻劝他回去,并且用好言抚慰他,而他竟然躺卧在岸边不动。等静闻登上船不久,就见一群盗贼喊叫着冲入船中,火把刀剑交错密集地落下。我当时还未睡,急忙从铺板下取出匣子中装着的旅费,转移到其他地方。我越过艾行可所在的那舱,想从船尾投入水中,而那里盗贼正挥剑砍着船尾的门,不能出去,于是用力掀起船篷,露出缝隙,莽撞地将匣子投到江中,又跑回睡卧处,找了衣服披在身上。静闻、顾仆和艾行可、石瑶庭以及他俩的仆人,或光着身,或裹着被子,都被逼到一起。船头的盗贼从中舱向后;船后的盗贼砍开船的后门往前,前后刀戟乱刺,船上的人无不是赤身露体地挨着。我想我必定要被盗贼抓住,所拿着的绸子衣服不便于行动,于是通通丢弃。大家个个跪在盗贼前请求保全性命,盗贼却砍戳个不停,于是大家一涌而起,掀起船篷跳入水中。
注释:¹诘:问。²未受全发:未成年。古时男子到二十岁,要举行冠礼,将头发盘于头顶,加上冠,表示成年。³阉:被阉割的人,指太监。⁴甫:始,才。⁵厚抚:深切安抚。⁶比:及,等到。⁷游资:盘缠,旅行时随身携带的资金。⁸艾:指前面提及的同船的“衡郡艾行可”。⁹斫:砍。¹⁰莽:莽撞,慌忙。¹¹戟:兵器名。这里泛指各种武器。¹²执:捉拿。¹³䌷:粗绸布。¹⁴一涌:犹言“一窝蜂”。
入水余最后,足为竹纤所绊,竟同篷倒翻而下,首先及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踊而起。幸水浅,止及腰,乃逆流行江中,得邻舟间避而至,遂跃入其中。时水浸寒甚,邻客以舟人被盖余,而卧其舟,溯流而上三四里,泊于香炉山,盖已隔江矣。还望所劫舟,火光赫然,群盗齐喊一声为号而去。已而同泊诸舟俱移泊而来,有言南京相公身被四创者,余闻之,暗笑其言之妄。且幸乱刃交戟之下,赤身其间,独一创不及,此实天幸。惟静闻、顾奴不知其处,然亦以为一滚入水,得免虎口,资囊可无计矣。但张侯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一帙,乃其手笔,其家珍藏二百余年,而一入余手,遂罹此厄,能不抚膺!其时舟人父子亦俱被戳,哀号于邻舟。他舟又有石瑶庭及艾仆与顾仆,俱为盗戳,赤身而来,与余同被卧,始知所谓被四创者,乃余仆也。前舱五徽人,俱木客,亦有二人在邻舟,其三人不知何处。而余舱尚不见静闻,后舱则艾行可与其友曾姓者亦无问处。余时卧稠人中,顾仆呻吟甚,余念行囊虽焚劫无遗,而所投匣资或在江底可觅。但恐天明为见者取去,欲昧爽即行,而身无寸丝,何以就岸。是晚初月甚明,及盗至,已阴云四布,迨晓,雨复霏霏。
入水余最后,足为竹纤所绊,竟同篷倒翻而下,首先及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踊(yǒnɡ)¹而起。幸水浅,止及腰,乃逆流行江中,得邻舟间(jiàn)²避而至,遂跃入其中。时水浸寒甚,邻客以舟人被盖余,而卧其舟,溯流而上三四里,泊于香炉山,盖已隔江矣。还望所劫舟,火光赫然,群盗齐喊一声为号而去。已而同泊诸舟俱移泊而来,有言南京相公身被四创者,余闻之,暗笑其言之妄。且幸乱刃交戟之下,赤身其间,独一创不及,此实天幸。惟静闻、顾奴不知其处,然亦以为一滚入水,得免虎口,资囊³可无计矣。但张侯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一帙(zhì),乃其手笔,其家珍藏二百余年,而一入余手,遂罹(lí)此厄(è),能不抚膺!其时舟人父子亦俱被戳,哀号于邻舟。他舟又有石瑶庭及艾仆与顾仆,俱为盗戳,赤身而来,与余同被卧,始知所谓被四创者,乃余仆也。前舱五徽人,俱木客,亦有二人在邻舟,其三人不知何处。而余舱尚不见静闻,后舱则艾行可与其友曾姓者亦无问处。余时卧稠人中,顾仆呻吟甚,余念行囊(náng)虽焚劫无遗,而所投匣资或在江底可觅。但恐天明为见者取去,欲昧爽即行,而身无寸丝,何以就岸。是晚初月甚明,及盗至,已阴云四布,迨晓,雨复霏(fēi)霏。
译文:我是最后一个入水,脚被竹船索绊着,竟然同船篷一起倒翻下去,头先触着江底,耳鼻都灌了水,才迅急向上浮起。幸好水浅,只到腰部,于是逆流从江中走,见到一只邻船为避开盗贼开了过来,便跃入那船中。当时水浸得我全身异常寒冷,那船上的一个乘客将船夫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我便躺在船中。船逆流而上行了三四里,停泊在香炉山下,这里已经是湘江的另一岸了。回身望去,那只被抢劫的船,火光大起,众盗贼齐声喊叫一声作为信号,就离去了。随即,先前一同停泊的各船都移到香炉山下来停泊,船中有人说南京的读书人身上被刺伤四处,我听了暗笑那人所说之话的虚妄。幸运的是我赤身躲在乱刀棍剑下,竟没有被伤,这实在是天幸!只是不知道静闻、顾仆在何处,也以为他们一滚入水中,就能免于虎口,至于钱财就可不去计较了。只是张侯宗琏所著的一套《南程续记》,是他的手迹,他家珍藏了两百多年,而一到我手中,便遭此等厄运,怎能不痛惜!当时船夫父子俩也都被刺伤,在邻船上哀号着。另一只船上又有石瑶庭、艾行可的仆人与顾仆,他们都被盗贼刺伤,光着身体来到我的船上,与我同盖一床被子躺卧,我这才知道所说的被弄伤四处的是我的仆人。原所乘那只船前舱中的五个徽州府人都是做木活的,他们中也有两个在邻船上,其余三人不知在哪里。而我那个舱中还不见静闻,后舱中则是艾行可与他的一个姓曾的朋友,也没有打听的地方。我当时躺在众人中,顾仆呻吟得很厉害,我心想行李袋虽然被焚烧抢劫得什么都不剩了,而投到江中的匣子装着的旅游费用或许在江底可以找到。只恐怕天亮后被见到的人拿了去,想黎明就前往寻找,但身上无寸丝遮掩,何以上岸?这天晚上,起初月亮很明,等盗贼来时,已经阴云四布,到天亮时,雨又霏霏地下了起来。
注释:¹踊:跳。²间:偷偷地。³资囊:资金和行囊。⁴帙:旧时用布帛制成的书籍套子,故称一套书为一帙。⁵罹:遭受。⁶厄:灾祸。⁷稠:众多,聚集。
十二日,邻舟客戴姓者,甚怜余,从身分里衣、单裤各一以畀余。余周身无一物,摸髻中犹存银耳挖一事,余素不用髻簪,此行至吴门,念二十年前从闽返钱塘江浒,腰缠已尽,得髻中簪一枝,夹其半酬饭,以其半觅舆,乃达昭庆金心月房。此行因换耳挖一事,一以绾发,一以备不时之需。及此堕江,幸有此物,发得不散。艾行可披发而行,遂至不救。一物虽微,亦天也。遂以酬之,匆匆问其姓名而别。时顾仆赤身无蔽,余乃以所畀裤与之,而自著其里衣,然仅及腰而止。旁舟子又以衲一幅畀予,用蔽其前,乃登涯。
十二日,邻舟客戴姓者,甚怜余,从身分里衣、单裤各一以畀(bì)¹余。余周身无一物,摸髻中犹存银耳挖一事,余素不用髻(jì)²(zān),此行至吴门³,念二十年前从闽返钱塘江浒,腰缠已尽,得髻中簪一枝,夹其半酬饭,以其半觅舆(yú),乃达昭庆金心月房。此行因换耳挖一事,一以绾(wǎn)发,一以备不时之需。及此堕江,幸有此物,发得不散。艾行可披发而行,遂至不救。一物虽微,亦天也。遂以酬之,匆匆问其姓名而别。时顾仆赤身无蔽,余乃以所畀裤与之,而自著其里衣,然仅及腰而止。旁舟子又以衲(nà)一幅畀予,用蔽其前,乃登涯。
译文:十二日,邻船一个姓戴的客人,很同情我,从他身上分出内衣、单层裤子各一样给了我。我全身没有一件物品,摸摸发髻中还存有一个银耳挖,我向来不用髻簪,此次旅行到达苏州时,想起二十年前从福建返回到钱塘江边,随身携带的财物已经用完,从发髻中摸到一枝簪,剪下一半付了饭钱,用另一半雇了一乘轿子,才到达昭庆寺金心月房。于是此次旅行换了一个耳挖,一是用来盘束头发,一是用以防备随时的需要。到此次落入江中,幸亏有这耳挖,头发得以不散开。艾行可披发而行,以至于无救。一件物品虽然微小,也会成为性命赖以保全的东西啊!便用它来酬谢了他,然后匆匆问了他的姓名就告别了。当时顾仆光着身没有一点衣物遮蔽,我便把姓戴的所给的裤子给了他,而自己穿着那件内衣,然而那内衣仅到腰间。旁边一只船的船夫又将一块补过补丁的布给了我,我用它遮着前面,就朝岸上登去。
注释:¹畀:给予,付与。²髻:盘在头顶的发髻。古代男女都把头发盘在头上,用簪子固定。³吴门:苏州的别称。⁴钱塘江:在浙江。⁵腰缠:盘缠。⁶觅舆:雇轿子。⁷昭庆:寺庙名,在杭州。⁸绾:系,结。⁹衲:补缀过的旧衣服。
涯犹在湘之北东岸,乃循岸北行。时同登者余及顾仆、石与艾仆并二徽客,共六人一行,俱若囚鬼。晓风砭骨,砂砾裂足,行不能前,止不能已。四里,天渐明,望所焚劫舟在隔江,上下诸舟,见诸人形状,俱不肯渡,哀号再三,无有信者。艾仆隔江呼其主,余隔江呼静闻,徽人亦呼其侣,各各相呼,无一能应。已而闻有呼予者,予知为静闻也,心窃喜曰:“吾三人俱生矣。”亟欲与静闻遇。
涯犹在湘之北东岸,乃循岸北行。时同登者余及顾仆、石与艾仆并二徽客,共六人一行,俱若囚鬼。晓风砭(biān)¹骨,砂砾裂足,行不能前,止不能已。四里,天渐明,望所焚劫舟在隔江,上下诸舟,见诸人形状,俱不肯渡,哀号再三,无有信者。艾仆隔江呼其主,余隔江呼静闻,徽人亦呼其侣,各各相呼,无一能应。已而闻有呼予者,予知为静闻也,心窃喜曰:“吾三人俱生矣。”亟(jí)欲与静闻遇。
译文:所登之处仍然在湘江的东北岸上,于是沿岸往北行。当时一同登岸的有我和顾仆、石瑶庭和艾行可的仆人以及两个徽州府人,一行共六人,个个都像是囚犯鬼怪。拂晓的风寒冷刺骨,碎石子划破了脚板,往前不能走,想停下又不能。走了四里,天渐渐亮开,望见那只被焚烧抢劫的船在江对面,上上下下的众多船只,看到我们这一行人的形状,都不肯为我们摆渡,再三哀求哭喊,都没有相信的。艾行可的仆人隔着江呼叫他的主人,我隔着江呼喊静闻,徽州府人也呼喊着他们的同伴,众人各各相呼,没人一声应答。旋即听到有喊我的,我知道是静闻,心中暗喜道:“我三人都还活着。”于是急着想与静闻相会。
注释:¹砭:刺。
隔江土人以舟来渡余,及焚舟,望见静闻,益喜甚。于是入水而行,先觅所投竹匣。静闻望而问其故,遥谓余曰:“匣在此,匣中之资已乌有矣。手摹《禹碑》及《衡州统志》犹未沾濡也。”及登岸,见静闻焚舟中衣被竹笈犹救数件,守之沙岸之侧,怜予寒,急脱身衣以衣予。复救得余一裤一袜,俱火伤水湿,乃益取焚余炽火以炙之。其时徽客五人俱在,艾氏四人,二友一仆虽伤亦在,独艾行可竟无踪迹。其友、仆乞土人分舟沿流捱觅,余辈炙衣沙上,以候其音。时饥甚,锅具焚没无余,静闻没水取得一铁铫,复没水取湿米,先取干米数斗,俱为艾仆取去。煮粥遍食诸难者,而后自食。迨下午,不得艾消息,徽人先附舟返衡,余同石、曾、艾仆亦得土人舟同还衡州。余意犹妄意艾先归也。土舟颇大,而操者一人,虽顺流行,不能达二十余里,至汊江已薄暮。二十里至东阳渡,已深夜。时月色再阴,乘月行三十里,抵铁楼门,已五鼓矣。艾使先返,问艾竟杳然也。
隔江土人以舟来渡余,及焚舟,望见静闻,益喜甚。于是入水而行,先觅所投竹匣。静闻望而问其故,遥谓余曰:“匣在此,匣中之资已乌有¹矣。手摹²《禹碑》及《衡州统志》犹未沾濡也。”及登岸,见静闻焚舟中衣被竹笈(jí)³犹救数件,守之沙岸之侧,怜予寒,急脱身衣以衣(yì)。复救得余一裤一袜,俱火伤水湿,乃益取焚余炽火以炙之。其时徽客五人俱在,艾氏四人,二友一仆虽伤亦在,独艾行可竟无踪迹。其友、仆乞土人分舟沿流捱(āi)觅,余辈炙衣沙上,以候其音。时饥甚,锅具焚没无余,静闻没水取得一铁铫(diào),复没水取湿米,先取干米数斗,俱为艾仆取去。煮粥遍食(sì)诸难者,而后自食。迨下午,不得艾消息,徽人先附舟返衡,余同石、曾、艾仆亦得土人舟同还衡州。余意犹妄意艾先归也。土舟颇大,而操者一人,虽顺流行,不能达二十余里,至汊江已薄暮。二十里至东阳渡,已深夜。时月色再阴,乘月行三十里,抵铁楼门,已五鼓矣。艾使先返,问艾竟杳然也。
译文:江对面的一个当地人将船划过来接我,到被焚毁的船边,望见了静闻,更加欢喜得不得了。我从那只船的残骸处入水而行,先寻找投入江中的竹匣子。静闻望见后问我为何如此,然后远远地对我说:“匣子在这里,但匣中的钱物已经没有了。你亲手临摹的《禹碑》以及《衡州统志》还没有沾湿。”等登上岸,见到静闻。他从被烧的船中还救得衣服、被子、竹书箱等几件物品,守在沙岸边。他怜惜我寒冷,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给我穿上;又救得我的一条裤子一双袜子,都被火烧被水浸湿了,于是再取了些那船上仍燃烧得很旺的残火来烘烤被子、袜子。到这时,徽州府的五个乘客都在了,艾行可一行四人中,他的两个友人和一个仆人虽受伤也在,唯独艾行可竟然无踪迹。他的友人和仆人乞求当地人分别乘船沿江去一处一处挨着找寻,而我们在沙地上烘烤衣服,等候他的音讯。当时非常饥饿,但锅具或被烧毁或没入江中一样也不剩,静闻潜入水中捞到一个铁铫锅,然后再次潜入水中捞起些湿米,先是弄到几斗干米,但都被艾行可的仆人拿了去。煮了粥分给各个遭难的人吃,而后才自己吃。直等到下午,没有得到艾行可的消息,徽州府的几个人先搭乘船只返回衡州城,随后我们三人同石瑶庭、姓曾的以及艾行可的仆人也找到一只当地人的船,返回衡州城。我还假设艾行可说不定先回城了。我们所乘的那本地船很大,而驾船的只有一人,虽然是顺流下行,但不到二十几里路,到汊江就已经是傍晚了。又行二十里到东阳渡,已是深夜。当时月色更加明亮,乘月驶行三十里,抵达铁楼门,已经五更了。艾行可的仆人先返回桂府打探情况,结果艾行可竟然全无影踪。
注释:¹乌有:没有,不存在。²手摹:亲手临摹。³竹笈:竹编的小箱子。⁴衣予:给我穿。⁵捱:通“挨”,依次,逐个。⁶铫:一种有把有流的小锅。⁷食:拿东西给别人吃。⁸妄意:没有根据地猜想。⁹铁楼门:衡州城门。
先是,静闻见余辈赤身下水,彼念经笈在篷侧,遂留,舍命乞哀,贼为之置经。及破余竹撞,见撞中俱书,悉倾弃舟底。静闻复哀求拾取,仍置破撞中,盗亦不禁。撞中乃《一统志》诸书,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与余诸手柬,并余自著日记诸游稿。惟与刘愚公书稿失去。继开余皮厢,见中有尺头,即阖置袋中携去。此厢中有眉公与丽江木公叙稿,及弘辨、安仁诸书,与苍梧道顾东曙辈家书共数十通,又有张公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乃宣德初张侯特使广东时手书,其族人珍藏二百余年,予苦求得之。外以庄定山、陈白沙字裹之,亦置书中。静闻不及知,亦不暇乞,俱为携去,不知弃置何所,真可惜也。又取余皮挂厢,中有家藏《晴山帖》六本,铁针、锡瓶、陈用卿壶,俱重物,盗入手不开,亟取袋中。破予大笥,取果饼俱投舡底,而曹能始《名胜志》三本、《云南志》四本及《徐霞客游记》合刻十本,俱焚讫。其艾舱诸物,亦多焚弃。独石瑶庭一竹笈竟未开。贼濒行,辄放火后舱。时静闻正留其侧,俟其去,即为扑灭,而余舱口亦火起,静闻复入江取水浇之。贼闻水声,以为有人也,及见静闻,戳两创而去,而火已不可救。时诸舟俱遥避,而两谷舟犹在,呼之,彼反移远。静闻乃入江取所堕篷作筏,亟携经笈并余烬余诸物,渡至谷舟;冒火再入取艾衣、被、书、米及石瑶庭竹笈,又置篷上,再渡谷舟;及第三次,则舟已沉矣。静闻从水底取得湿衣三、四件,仍渡谷舟,而谷(舟)乘黑暗匿纳衣等物,止存布衣布被而已。静闻乃重移置沙上,谷舟亦开去。及守余辈渡江,石与艾仆见所救物,悉各认去。静闻因谓石曰:“悉是君物乎?”石遂大诟静闻,谓:“众人疑尔登涯引盗。谓讯哭童也。汝真不良,欲掩我之箧。”不知静闻为彼冒刃、冒寒、冒火、冒水,夺护此箧,以待主者,彼不为德,而后诟之。盗犹怜僧,彼更胜盗哉矣,人之无良如此!
先是,静闻见余辈赤身下水,彼念经笈在篷侧,遂留,舍命乞哀,贼为之置经¹。及破余竹撞²,见撞中俱书,悉倾弃舟底。静闻复哀求拾取,仍置破撞中,盗亦不禁。撞中乃《一统志》³诸书,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与余诸手柬,并余自著日记诸游稿。惟与刘愚公书稿失去。继开余皮厢,见中有尺头,即阖置袋中携去。此厢中有眉公¹⁰与丽江木公¹¹叙稿,及弘辨、安仁诸书,与苍梧道顾东曙辈家书共数十通¹²,又有张公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乃宣德¹³初张侯特使广东时手书,其族人珍藏二百余年,予苦求得之。外以庄定山¹⁴、陈白沙¹⁵字裹之,亦置书中。静闻不及知,亦不暇乞,俱为携去,不知弃置何所,真可惜也。又取余皮挂厢,中有家藏《晴山帖》六本,铁针、锡瓶、陈用卿¹⁶壶,俱重物,盗入手不开,亟取袋中。破予大笥(sì)¹⁷,取果饼俱投舡(xiānɡ)¹⁸底,而曹能始¹⁹《名胜志》三本、《云南志》²⁰四本及《徐霞客游记》合刻十本,俱焚讫(qì)²¹。其艾舱诸物,亦多焚弃。独石瑶庭一竹笈竟未开。贼濒行,辄放火后舱。时静闻正留其侧,俟其去,即为扑灭,而余舱口亦火起,静闻复入江取水浇之。贼闻水声,以为有人也,及见静闻,戳两创而去,而火已不可救。时诸舟俱遥避,而两谷舟犹在,呼之,彼反移远。静闻乃入江取所堕篷作筏,亟携经笈并余烬(jìn)余诸物²²,渡至谷舟;冒火再入取艾衣、被、书、米及石瑶庭竹笈,又置篷上,再渡谷舟;及第三次,则舟已沉矣。静闻从水底取得湿衣三、四件,仍渡谷舟,而谷(舟)乘黑暗匿纳衣等物,止存布衣布被而已。静闻乃重移置沙上,谷舟亦开去。及守²³余辈渡江,石与艾仆见所救物,悉各认去。静闻因谓石曰:“悉是君物乎?”石遂大诟(ɡòu)²⁴静闻,谓:“众人疑尔登涯引盗。谓讯哭童也。汝真不良,欲掩²⁵我之箧。”不知静闻为彼冒刃、冒寒、冒火、冒水,夺护此箧,以待主者,彼不为德,而后诟之。盗犹怜僧,彼更胜盗哉矣,人之无良如此!
译文:先前,静闻见我等赤身跳入水中,他因想着佛经、书箱在船篷侧边,便留在了船上。他舍命乞求,盗贼才丢下经书。等破开我的竹箱,盗贼见箱中尽是书籍,就全部倾倒在船底上。静闻又向盗贼哀求,拾起来仍旧放在破箱中,盗贼也不禁止。箱中是《大明一统志》等书籍,以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给我的诸多亲笔信,还有我自己写作记录的许多游记手稿。只有写给刘愚公的书稿丢失了。接着盗贼又打开我的皮箱,见其中有块绸缎布料,便全部装存袋中抢走了。此箱中有陈眉公向丽江木公叙谈各事的信稿,以及他给弘辨、安仁的几封信件,还有苍梧道顾东曙等人的家信几十封。另外又有张公宗琏所著的《南程续记》,它是宣德初年张侯担负特别使命出使广东时亲自撰写的,他家族中的人将它珍藏了两百多年,我苦苦相求才得到它,书的外面用庄定山、陈白沙写的字幅裹着,也放在书信中间。静闻不知道这些,也无暇求讨回来,都被盗贼带了去,不知丢在何处,真可惜啊!盗贼又取了我的皮挂箱,箱中有我家私藏的《晴山帖》六本,以及铁针、锡瓶、陈用卿的壶等,都是些笨重的物件,盗贼拿到后没打开,赶忙装进袋子中。破开我的大笥,果饼都被抛到船底,而曹能始的《名胜志》三本、《云南志》四本以及《徐霞客游记》的合刻本十本,都被火烧掉。艾行可舱中的各种物件,也大多被烧毁。唯独石瑶庭的一个竹书箱盗贼竟然未打开。盗贼临走时,就在后舱放了火。当时静闻正好留在旁边,等盗贼一离开,就将火扑灭,但我所在那舱的舱口也起了火,静闻便又入江取水来浇火。盗贼听到水声,以为有人来,等见到是静闻,就刺了他两下后离去,而火已经不可救。当时众船都驶到远处躲避了,但两艘运谷子的船还在,静闻向他们呼喊,他们反而移向远处。于是静闻没入江中捞取落入水中的船篷作为筏子,赶紧将佛经、书箱以及我的火烧后残留的各样物品放入筏中,渡到谷船处;又冒火再到船上取了艾行可的衣服、被子、书箱、米以及石瑶庭的竹书箱,又放在船篷上,再次渡到谷船处;等第三次返回时,船已沉了。静闻从水底捞起三四件湿衣服,仍渡回谷船处,而那谷船乘黑暗隐藏了我的绸子衣服等物品,只剩些布衣布被而已。于是静闻重新将它们移到沙滩上,谷船也随之开走。等我们渡过江到达静闻那里时,姓石的和艾行可的仆人见到救下的物件,尽都各自认领了去。静闻于是对姓石的说:“全是你的东西吗?”姓石的便大骂静闻,说:“众人怀疑是你登陆引来盗贼。指询问啼哭的童子那件事。你实在是品性不良,想偷取我的箱子。”他不知道静闻为了他冒刀剑、冒寒凉、冒火、冒水,并守护这箱子,以等待主人来领取,他不感谢别人的恩德,反倒辱骂。盗贼都还同情僧人,这家伙比盗贼更狠毒啊,无良心的人就是如此!
注释:¹置经:意为把经书留下,没有抢走。置:豁免。²竹撞:篾编的小竹匣。³《一统志》:即《大明一统志》,明代官修地理总志。共九十卷,李贤、彭时等纂修。原名《寰宇通志》,景泰年间成书。天顺时重修,英宗朱祁镇亲自作序,赐名《大明一统志》。⁴文湛持:文震孟,字文起,号湛持,长州(今江苏苏州)人。明代著名书画家文征明的曾孙。⁵黄石斋:黄道周,字幼平,号石斋,漳浦(今属福建)人,是明代著名的学者、书画家。⁶钱牧斋: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万历进士,是明代著名学者,文学家。⁷厢:同“箱”。⁸尺头:绸缎衣料。⁹阖:合闭,关上。即把打开的箱子合闭。¹⁰眉公: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明代著名文学家,书画家。¹¹丽江木公:木增,字长卿,一字生白,号华岳。明代云南丽江纳西族土司,作家。¹²通:作量词,用于文章、书信等。¹³宣德:明宣宗朱瞻基的年号。¹⁴庄定山:庄昶,字孔旸,号木斋,南京浦口人,明代成化年间著名学者,隐居家乡附近的定山,人称定山先生。¹⁵陈白沙:陈献章,字公甫,号石斋,广东新会人,后迁江门的白沙村,故称之为陈白沙,是明代著名的理学家和诗人。¹⁶陈用卿:宜兴(今属江苏)人,明代天启、崇祯年间制作紫砂茶壶的名家。¹⁷笥:一种竹编的用以装衣物或食品的方形盛器。¹⁸舡:船。¹⁹曹能始:曹学俭,字能始,号石仓,福建侯官(今福州)人。天启间,官广西参议,得罪魏忠贤党,被劾削职,家居二十余年。南明唐王即位闽中,授礼部尚书。清兵入闽,自缢于山中。是明代著名文学家,著述很多。²⁰《云南志》:当指唐人樊绰所著的《云南志》。²¹讫:绝止,穷尽。²²烬余诸物:还没烧光的东西。²³守:守候。²⁴诟:责骂,辱骂。²⁵掩:私藏,窃取。
十三日,昧爽登涯,计无所之。思金祥甫为他乡故知,投之或可强留。候铁楼门开,乃入。急趋祥甫寓,告以遇盗始末,祥甫怆然。初欲假数十金于藩府,托祥甫担当,随托祥甫归家取还,而余辈仍了西方大愿。祥甫谓藩府无银可借,询余若归故乡,为别措以备衣装。余念遇难辄返,觅资重来,妻孥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仍求祥甫曲济。祥甫唯唯。
十三日,昧爽登涯,计无所之。思金祥甫¹为他乡故知,投之或可强留²。候铁楼门开,乃入。急趋祥甫寓,告以遇盗始末,祥甫怆然。初欲假³数十金于藩府,托祥甫担当,随托祥甫归家取还,而余辈仍了西方大愿。祥甫谓藩府无银可借,询余若归故乡,为别措以备衣装。余念遇难辄(zhé)返,觅资重来,妻孥(nú)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仍求祥甫曲济。祥甫唯(wěi)(wěi)
译文:十三日,黎明登岸,担心无处可投奔。后心想金祥甫是他乡异地中相识并有交往的人,投奔他或许可以勉强停留。等铁楼门一开,就走进去,急忙奔到祥甫的寓所,将遇盗的前后情形告诉了他,祥甫显出悲伤的神态。我起初想向桂王府借几十两银子,托祥甫相保,同时托祥甫回老家时到我家中取了来还给桂王府,而我则用借得的费用仍可了却旅游西部地区的心愿。然而祥甫说桂王府没有银两可借,他征求我的意见,说若回故乡,他替我另外筹集钱币备办衣服行装。我考虑到若遇难就返回家,找了费用重新再来,妻子儿女一定不会让我走,于是不愿改变我继续旅游的意志,依然恳求祥甫曲意周济我们,祥甫表示应允。
注释:¹金祥甫:作者的同乡,在衡州桂王朱常瀛府任职。²强留:勉强收留。³假:借。⁴担当:作担保。⁵了西方大愿:了却这次西行游览的宏大心愿。⁶为别措以备衣装:为我到别处筹措资金置备衣服行装。⁷妻孥:妻子儿女。⁸唯唯:答应的声音。
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
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
译文:我以前荡舟于九江之上时,遥遥望见过九华山峰。
注释:韦仲堪:李白好友,时任青阳县令。
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
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
译文:瀑布犹如天河倾泻碧水,山峰宛如秀丽摇曳的九朵芙蓉。
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
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
译文:我想挥手招人,谁能够与我相伴相游?
君为东道主,于此卧云松。
君为东道主,于此卧云¹松。
译文:你是此地东道主,却像神仙一样躺卧云松。
注释:¹卧云:指隐居。

wàngjiǔhuázèngqīngyángwéizhòngkān--bái

zàijiǔjiāngshàngyáowàngjiǔhuáfēngtiānguà绿shuǐxiùchūjiǔróng

huīshǒushuírénxiāngcóngjūnwèidōngdàozhǔyúnsōng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是否确认删除?
确定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