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是柳永著名的代表作。这首词是词人在仕途失意,不得不离京都(汴京,今河南开封)时写的,是表现江湖流落感受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篇。这首词写离情别绪,达到了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词的主要内容是以冷落凄凉的秋景作为衬托来表达和情人难以割舍的离情。宦途的失意和与恋人的离别,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使词人更加感到前途的暗淡和渺茫。
全词分上下两阕。
上阕主要写一对恋人饯行时难分难舍的别情。
起首“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三句写环境,点出别时的季节是萧瑟凄冷的秋天,地点是汴京城外的长亭,具体时间是雨后阴冷的黄昏。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时当秋季,景已萧瑟;且值天晚,暮色阴沉;而骤雨滂沱之后,继之以寒蝉凄切: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加之当中“对长亭晚”一句,句法结构是一、二、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
后两句中“都门帐饮”是写离别的情形。在京城门外设帐宴饮,暗寓仕途失意,且又跟恋人分手。“无绪”,指理不出头绪,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写出了不忍别离而又不能不别的思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正在难分难舍之际,船家又阵阵“催发”。透露了现实的无情和词人内心的痛苦。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是不得不别的情景。一对情人,紧紧握着手,泪眼相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两句把彼此悲痛、眷恋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写得淋漓尽致。一对情人伤心失魄之状,跃然纸上。这是白描手法,所谓“语不求奇,而意致绵密”。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写别后思念的预想。词中主人公的黯淡心情给天容水色涂上了阴影。一个“念”字,告诉读者下面写景物是想象的。“去去”是越去越远的意思。这二字用得极好,不愿去而又不得不去,包含了离人无限凄楚。只要兰舟启碇开行,就会越去越远,而且一路上暮霭深沉、烟波千里,最后漂泊到广阔无边的南方。离愁之深,别恨之苦,溢于言表。从词的结构看,这两句由上阕实写转向下阕虚写,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下阕着重写想象中别后的凄楚情景。
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得出一条人生哲理:“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自古”两字,从个别特殊的现象出发,提升为普遍、广泛的现象,扩大了词的意义。但接着“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强调自己比常人、古人承受的痛苦更多、更甚。江淹在《别赋》中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作者把古人这种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词中,而且层层加码,创造出新意。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写酒醒后的心境,也是他飘泊江湖的感受。这两句妙就妙在用景写情,真正做到“景语即情语”。“柳”、“留”谐音,写难留的离情;晓风凄冷,写别后的寒心;残月破碎,写此后难圆之意。这几句景语,将离人凄楚惆怅、孤独忧伤的感情,表现得十分充分、真切,创造出一种特有的意境。难怪它为人称道,成为名句。
再从此后长远设想:“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四句更深一层推想离别以后惨不成欢的境况。此后漫长的孤独日子怎么挨得过呢?纵有良辰好景,也等于虚设,因为再没有心爱的人与自己共赏;再退一步,即便对着美景,能产生一些感受,但又能向谁去诉说呢?总之,一切都提不起兴致了。这几句把词人的思念之情、伤感之意刻画到了细致入微、至尽至极的地步,也传达出彼此关切的心情。结句用问句形式,感情显得更强烈。
《雨霖铃》全词围绕“伤离别”而构思,先写离别之前,重在勾勒环境;次写离别时刻,重在描写情态;再写别后想象,在刻画心理。不论勾勒环境,描写情态,想象未来,词人都注意了前后照应,虚实相生,做到层层深入,尽情描绘,情景交融,读起来如行云流水,起伏跌宕中不见痕迹。这首词的情调因写真情实感而显得太伤感、太低沉,但却将词人抑郁的心情和失去爱情的痛苦刻画的极为生动。古往今来有离别之苦的人们在读到这首《雨霖铃》时,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
译文及注释
译文
秋蝉的叫声凄凉而急促,傍晚时分,面对着长亭,骤雨刚停。在京都郊外设帐饯行,却没有畅饮的心绪,正在依依不舍的时候,船上的人已催着出发。握着对方的手含着泪对视,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想到这一去路途遥远,千里烟波渺茫,傍晚的云雾笼罩着天空,深厚广阔,不知尽头。
自古以来,多情的人总是为离别而伤感,更何况是在这冷清、凄凉的秋天!谁知我今夜酒醒时身在何处?怕是只有杨柳岸边,面对凄厉的晨风和黎明的残月了。这一去长年相别,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气、好风景,也如同虚设。即使有满腹的情意,又再同谁去诉说呢?
注释
凄切:凄凉急促。
长亭:古代在交通要道边每隔十里修建一座长亭供行人休息,又称“十里长亭”。靠近城市的长亭往往是古人送别的地方。
骤雨:急猛的阵雨。
都门:国都之门。这里代指北宋的首都汴京(今河南开封)。
帐饮:在郊外设帐饯行。
无绪:没有情绪。
兰舟:古代传说鲁班曾刻木兰树为舟。这里用做对船的美称。
凝噎:喉咙哽塞,欲语不出的样子。
去去:重复“去”字,表示行程遥远。
暮霭:傍晚的云雾。
沉沉:深厚的样子。
楚天:指南方楚地的天空。
今宵:今夜。
经年:年复一年。
纵:即使。
风情:情意。男女相爱之情,深情蜜意。情:一作“流”。
更:一作“待”。
《雨霖铃》是柳永著名的代表作。这首词是词人在仕途失意,不得不离京都(汴京,今河南开封)时写的,是表现江湖流落感受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篇。这首词写离情别绪,达到了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词的主要内容是以冷落凄凉的秋景作为衬托来表达和情人难以割舍的离情。宦途的失意和与恋人的离别,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使词人更加感到前途的暗淡和渺茫。
全词分上下两阕。
上阕主要写一对恋人饯行时难分难舍的别情。
起首“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三句写环境,点出别时的季节是萧瑟凄冷的秋天,地点是汴京城外的长亭,具体时间是雨后阴冷的黄昏。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时当秋季,景已萧瑟;且值天晚,暮色阴沉;而骤雨滂沱之后,继之以寒蝉凄切: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加之当中“对长亭晚”一句,句法结构是一、二、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
后两句中“都门帐饮”是写离别的情形。在京城门外设帐宴饮,暗寓仕途失意,且又跟恋人分手。“无绪”,指理不出头绪,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写出了不忍别离而又不能不别的思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正在难分难舍之际,船家又阵阵“催发”。透露了现实的无情和词人内心的痛苦。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是不得不别的情景。一对情人,紧紧握着手,泪眼相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两句把彼此悲痛、眷恋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写得淋漓尽致。一对情人伤心失魄之状,跃然纸上。这是白描手法,所谓“语不求奇,而意致绵密”。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写别后思念的预想。词中主人公的黯淡心情给天容水色涂上了阴影。一个“念”字,告诉读者下面写景物是想象的。“去去”是越去越远的意思。这二字用得极好,不愿去而又不得不去,包含了离人无限凄楚。只要兰舟启碇开行,就会越去越远,而且一路上暮霭深沉、烟波千里,最后漂泊到广阔无边的南方。离愁之深,别恨之苦,溢于言表。从词的结构看,这两句由上阕实写转向下阕虚写,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下阕着重写想象中别后的凄楚情景。
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得出一条人生哲理:“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自古”两字,从个别特殊的现象出发,提升为普遍、广泛的现象,扩大了词的意义。但接着“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强调自己比常人、古人承受的痛苦更多、更甚。江淹在《别赋》中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作者把古人这种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词中,而且层层加码,创造出新意。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写酒醒后的心境,也是他飘泊江湖的感受。这两句妙就妙在用景写情,真正做到“景语即情语”。“柳”、“留”谐音,写难留的离情;晓风凄冷,写别后的寒心;残月破碎,写此后难圆之意。这几句景语,将离人凄楚惆怅、孤独忧伤的感情,表现得十分充分、真切,创造出一种特有的意境。难怪它为人称道,成为名句。
再从此后长远设想:“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四句更深一层推想离别以后惨不成欢的境况。此后漫长的孤独日子怎么挨得过呢?纵有良辰好景,也等于虚设,因为再没有心爱的人与自己共赏;再退一步,即便对着美景,能产生一些感受,但又能向谁去诉说呢?总之,一切都提不起兴致了。这几句把词人的思念之情、伤感之意刻画到了细致入微、至尽至极的地步,也传达出彼此关切的心情。结句用问句形式,感情显得更强烈。
《雨霖铃》全词围绕“伤离别”而构思,先写离别之前,重在勾勒环境;次写离别时刻,重在描写情态;再写别后想象,在刻画心理。不论勾勒环境,描写情态,想象未来,词人都注意了前后照应,虚实相生,做到层层深入,尽情描绘,情景交融,读起来如行云流水,起伏跌宕中不见痕迹。这首词的情调因写真情实感而显得太伤感、太低沉,但却将词人抑郁的心情和失去爱情的痛苦刻画的极为生动。古往今来有离别之苦的人们在读到这首《雨霖铃》时,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
柳永因作词忤真宗,屡试不第,所以心中失意忧愤,常流连秦楼楚馆为歌伶乐伎撰写曲子词。此词当为柳永从汴京南下时与一位恋人的惜别之作。
词是文学史上一种特殊的诗体,最早源于古乐府,兴起于唐代,经过晚唐五代的发展,至宋代已极为繁荣。“宋词”已成为我国文学史上的专用名词。宋代不仅词家众多,且风格亦多样。词本以婉约风格为主,到北宋苏轼才始创豪放一派。柳永是宋代婉约词派的代表词人,他继承发展了突出男欢女爱,别恨离愁的婉约词风,剪红刻翠的“艳科”,旖旎温柔的“情语”,成了柳词的主题。《雨霖铃》便是柳词中最能体现这种风格的杰作。
《雨霖铃》这首词是作者离开汴京(当时为北宋首都),与情人话别之作。从上片的描写,读者可以这样想象:一个深秋的傍晚,北宋京都汴梁(今河南开封)郊外,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内,一对男女饮酒话别。帐外,寒蝉凄惨地哀鸣,好像在为他俩伤别而哭泣。那不远处的长亭,已经隐隐约约,可见天色将晚,一场大雨也刚刚停歇。天将晚,雨已停,河边不时传来艄公的喊声:“快上船吧,要开船了!”两人不得已徐徐站起,移步出帐外,万般依恋之际,此刻可真的要分手了。你看他们双手相拥,泪眼相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船开了,人去了,渐行渐远。情人岸边伫立,含着泪,举着手,一直目送那兰舟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暮霭里。
这就是发生在近一千年前的北宋词人柳永与情人话别的场面,也就是《雨霖铃》上片所写的内容。首句“寒蝉凄切”,点明节令——深秋,“蝉”而“寒”,鸣音“凄切”,渲染了悲凉的环境气氛,为下文伤别张本,也为全文奠定了感情基调。“对长亭晚”,交代时间、地点,“骤雨”,描写天气。天下雨,正好停留;时将晚,停留时间有限,他们多么希望雨不停,天不晚啊!“都门帐饮”,可知写京都之事,言别离之情。一桌好酒好菜,怎奈二情伤别,满腹离愁,何来心思。实在是食之不香,饮而不畅,是谓“无绪”。乘船的“留恋”情人不忍别,撑船的眼看天将晚不得不割断他们的情丝而“催发”,这种主观意愿与客观形势之矛盾,使别情达到高潮。“执手”二句,生动细腻,描情绘意,绝妙无比。仿佛在舞台上看到的那生旦主角,两手相拥,两肩上耸,诉无语,泣无声,比千言万语,嚎啕大哭,悲之更切。表面写两人分手之情状,实际暗写了他们极其复杂微妙的内心活动。柔情蜜意千千万,唯在泪花闪烁间。“念去去”两句,为近景远景相连,虚景实景交融。烟波千里,楚天广阔,茫茫天涯,何处是归程?离愁别绪都几许?风吹浪涌融暮霭。这不仅衬写了别后怅然空虚的心情,同时也暗示了作者在政治上失意后迷茫的前程。
《雨》词下阕主要写别后的痛苦。伤情离别,自古皆然,可万不该在这冷落清秋的时节,这叫人怎能忍受?第二句照应首句,“清秋”应“寒蝉”,衬托出自己的离情比古人更深,意义翻新,不入俗结。“今宵”二句为千古传诵名句。“酒醒”遥接上片“帐饮”,可见当时虽然情“无绪”,然借酒浇愁,还是沉醉了。扁舟夜发,愁醉迷蒙,忽然醒来,想必已是拂晓。惊起忙寻觅,情人在何处?所见者唯杨柳岸上晓风残月也。清秋的晓风是凉的,“月”前着一“残”字,而境界全出矣。更衬托了词人当时凄清悲凉冷落的心境。此刻的离愁别绪如风卷浪拥,不可遏止。真是“离愁波涌杨柳岸,别绪风连残月边”。
“此去经年”以下四句虚写想象别后的情景。作者由“今宵”想到“经年”,由“千里烟波”想到“千种风情”,由“无语凝咽”想到“更与何人说”。作者离开情人,寂寞凄凉,孤独万分,从此后即使有良辰美景,也只形同虚设,然而越是有良辰美景,就越发使人念情伤神。恐怕别后只能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中虚度余日了。最后两句中,一“便”一“更”,表明念之心切,爱之情深。
《雨霖铃》这首词主要以冷落凄凉的秋景来衬托情人难以割舍的离情,可以看出,作者当时在仕途上失意,不得已离京远行,这种抑郁的心情和失去爱情慰藉的痛苦交织在一起,便谱成了这首词的主旋律。其成功之处在于写出了他的真情实感,但格调较低沉,情调未免太伤感了些。另外在表现手法上,这首词以铺叙为主,白描见长,勾勒环境,描摹情态,惟妙惟肖。写景则近景远景相连,虚景实景结合;写情则极尽渲染衬托,层层推进。情随景生,景随情移,情景交融,感人至深。
柳永是一个浪漫词人,一个江湖词人,也是一个与词共着生命的专业词人。他一生混迹于乐工歌妓间,这些人都跟当时主要供歌唱的词有着血缘关系,这种生活决定了他以毕生精力来写词。郑振铎先生生说他“除词外没有著作,除词外没有爱好,除词外没有学问”(《中国插图本文学史》)。这虽然说得有些绝对,但确能概括初他作为一个专注于词的创作的词人的基本特点。
柳永的词大都是在“偎红倚翠”生活中“浅斟低唱”的产物。前人说他“工于羁旅行役”(《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一),这是他的词在题材内容上不同于前人的一个重要方面。他离乡背井,长期浪迹江湖,体尝到了生活中的种种苦况;又因此常常不得不与所恋的人离别,故所作多怨苦凄悲之辞。《雨霖铃》(寒蝉凄切)便是他这方面的代表作。
这是一首送别词。在柳永以前,抒写离愁别绪的词非常多。但因为柳永是一个长期浪迹江湖的游子,对生活有着独特的体验,因而他写一对恋人的离别,就不同于传统的送别词那种红楼深院、春花秋月的狭小境界,而表现出一种烟波浩荡、楚天开阔的气象。
上片写临别时恋恋不舍的情绪。“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这三句说,在深秋时节的一个黄昏,阵雨刚停,一对恋人到长亭告别。这里不仅交代了时间、地点,而且就所闻所见烘托出一种浓重的凄凉气氛。耳边是秋蝉凄切的鸣叫,眼前是令人黯然伤神的暮雨黄昏。这里所写的景象中已暗含了词人的感情,而又同时为下片“冷落清秋节”的概括先伏一笔。“骤雨初歇”四个字意味着马上就要起行,自然地引出下面对临别时矛盾复杂心情的描写:“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都门帐饮”,是指在京都的城门外设帐置酒送别。从这句看,这首词很可能是作者离开汴京南去,跟恋人话别时所写。依恋不舍却又不得不分离,因而也没有了心绪;可这时候,兰舟无’情,正在催人出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两句描写握手告别时的情状,感情深挚,出语凄苦。临别之际,一对恋人该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叮嘱,可是手拉着手,泪眼朦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言胜过有言,正因为气结声阻,就更能见出内心的悲伤。“念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三句以景写情,寓情于景。一个“念”字领起,说明下面所写的景象只是一种想象,而不是眼前的实景。但虚中见实,由推想的情景中更能表现出一对离人此刻的思绪和心境。重复“去”字,表明行程很远。“念”字的主语是谁?词里没有交代。从感情来看,应该包括行者和送行者两个方面。分别以后,前去便是楚天辽阔,烟波无际,行人就要消失在烟笼雾罩、广漠空旷的尽处了。上片写离别时的情景,经历了一个时间发展过程,景象是由小到大,由近及远,而离人的思想感情则越来越强烈,到最后三句发展到高潮,因而既收束上片,又引出下片。
下片写离别之后的孤寂伤感。“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这三句,由个人的离别之苦而推及于一般离人的思想感情,俯仰古今,在难言的凄哀中去深沉地思索人们普遍的感情体验。可是跟苏轼在著名的中秋词中“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超旷态度不同,词人越是把个人悲苦的离情放到历史发展的广阔时空中来咀嚼,就越加陷入深沉的感伤之中,并 让读者越发感受到那沉重感情的分量。“冷落清秋节”,照应到上头三句,使得情景交融,增强了艺术感染力。“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两句是为人传诵的名句,被称为“古今俊语”。“酒醒”二字和上片“都门帐饮无绪”遥相呼应,使人将酒醒后的情景同前面送别时的情景自然地联系起来。妙在词人不写情而写景,寓情于景中。他不直接说自己酒醒之后如何寂寞孤凄,只是拈出在飘流的孤舟中所见所感的三种物象:岸边的杨柳,黎明时的冷风,空中的残月,心中那种凄哀悲苦的感情便充分地表现出来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这两句更推开去,愈想愈远,愈远愈悲。.和心爱的人长期分离,再好的时光,再美的景色,也没有心思去欣赏领受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两句照应到上片“执手相看”两句,离别时是千言万语说不出,离别后是千种风无处说,这就在眼前与将来、现实与推想的对比中,把真挚深沉的情爱和凄苦难言的相思,表现得更加充分,在感情发展的高潮中收束全词。
这首词以秋景写离情,情景交融;在表现上,以时间发展为序,虚实相生,层层递进,一气呵成;语言自然明畅,不尚雕琢,以白描取胜,确实表现了一种“清和朗畅”,“意致绵密”(黄蓼园语)和“秀淡幽绝”(周济语)的风格特色。
在群星璀璨的北宋词坛上,柳永是耀眼的明星之一。南宋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即为证明。在不胜枚举的柳词中,《雨霖铃》是流传最广的佳作之一。后人有“晓风残月柳三变,滴粉揉酥左与言”的谑语。柳永少年时到汴京应试,由于擅长词曲,熟悉了许多歌妓,并替她们填词作曲,表现了一种浪子作风。当时有人在仁宗面前举荐他,仁宗只批了四个字说:“且去填词”。柳永在受了打击之后,别无出路,就只好以开玩笑的态度,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在汴京、苏州、杭州等都市过着一种流浪生活。由于失意无聊,流连坊曲,在乐工和歌妓们的鼓舞之下,这位精通音律的词人,才创作出大量适合歌唱的新乐府(慢词),受到广大市民的欢迎。
自古以来,表现男女离别之情的诗词曲赋层出不穷,而独有柳永的慢词《雨霖铃》经久不衰,传诵至今,这确实有很值得研究。探其中缘由,固然与作者坎坷的身世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但《雨霖铃》的成功还在于其独到的表现手法:层次分明,语意明确,铺叙景物,倾吐心情,绝少掩饰;善于用“点染”法,反复涂抹,渲染效果。下面就《雨霖铃》作一粗浅分析:
这首写离情的词,可谓淋漓尽致,备足无余。全词围绕“伤离别”而构思,层次特别清楚,语言简洁明了。先写离别之前,重在勾勒环境;次写离别时候,重在描写情态;再写别后想象,重在刻划心理。三个层次,层层深入,从不同层面上写尽离情别绪,可叹为观止。
词的起头三句点明时间、地点、景物,事件是与自己心爱的人饯别。晚上,阵雨才停,知了发出凄切的鸣叫,长亭送别,叫人如何能够忍受这离别的痛苦!这蝉鸣助添悲凉,而一开始即道出“凄切”,为这首词定了调子。这一层展开了一个凄凉的氛围。“都门”两句,极写饯别时的心情,委婉曲折。两情依依,难舍难分之际,客船却不断催促。心理矛盾,欲饮无绪,欲留不得。由此可窥见留恋之情深。“执手”两句,再加深涂抹,在“执手”、“相看”、“无语”中更使人伤心失魄。这一层极写留恋之情。以上两层极尽回环、顿挫、吞吐之能事,足以使人为之呜咽。“念去去”以后,则大气包举,一泻千里,似江流出峡,直驰平川,词亦直抒胸怀。以“念”这一领字带起,表明是设想别后的道路辽远,“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浩渺的烟波,沉沉的暮霭,辽阔的天空,全是写景,实际上全含的是情,衬托出旅人前途茫茫,情人相见无期,景无边而情无限。换头以情起,叹息从古到今离别之可哀,“伤离别”点明这首词的主旨。“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句又将推进一层,更何况正在冷落清秋的时节呢,这是多么难以忍受啊!这是把江淹《别赋》中“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和宋玉悲秋的情思两者结合起来,提炼出这两句。把古人这种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词句中,更赋予以新的意义。“今宵”二句,又进一步推想别后的凄凉,然而景物清丽真切,真象别者酒醒后在船中之所见。这一句妙在景中有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诗经·采薇》)也是写离别的。离别的人一看到杨柳,就会想起离别时依依不舍的场面,就会浮现出赠柳昔别的情景,心中就会涌起一缕缕离愁。“杨柳岸”三字明写眼前景而暗写别时情,显得含蓄而有余味。几如身历其境,忘其是设想了。“此去”二句,再推想别后长久的寂寞,虚度美好年华。“便纵有”两句,再从上两句的遭遇,深入下去,叹后会难期,风情无人诉说,艺术地把离别之情推向高潮。以上第三层真是“余恨无穷,余味不尽”(唐圭璋《唐宋词简释》)。
这首词写将别、临别以及别后的种种设想,以白描的手法铺叙景物,倾吐心情,层次分明,语意明确,绝少掩饰假借之处。尤其是把别后的情景描写得比真的还真,又以景视之,使人不觉得是虚构的,足见柳永的艺术手法之高妙。所以有人称其“微妙则耐思,而景中有情。……‘杨柳岸晓风残月’,所以脍炙人口也。”(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又有人认为“‘千里烟波’,惜别之情已骋;‘千种风情’,相期之愿又赊。真所谓善传神者。”(李攀龙《草堂诗余隽》)这都道出这首词的妙处的。但刘熙载在《艺概》中的“点染”之说,更是值得称述的。他认为:词有点染,耆卿《雨霖铃》“念去去”三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三句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否则警句亦成死灰矣。
刘熙载的这段评论,实际上是以画法论词,看出在柳词中的加深描绘,反复涂抹的技巧。既精微入里,而又大胆泼墨。也就是柳词中抒情与写景在章法和修辞的巧妙运用,可谓词中有画。而其中抒情,尤寄寓哲理。所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清秋离别,多情那堪?感情极为沉痛,而染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更是伤心而又凄凉,情景妙合无痕,这一别后之情景,又是加“念去去”三句之点化而得,前后照应,委婉自如。柳词在点染方面的技巧运用,确是达到很高的成就的,在这首词里最为突出。
碧的上片写一对恋景饯行时难分难舍的别情。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点明了地点和节序。《礼记·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在农历七月。然而碧景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时当秋季,景已萧瑟;且值天晚,暮色阴沉;而骤雨滂沱之后,继之以寒蝉凄切:碧景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加之当中“对长亭晚”一句,句法结构是一、二、一,极顿挫然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
前三句通过景色的铺写,也为后两句的“无绪”和“催发”设下伏笔。“都门帐饮”,语本江淹《别赋》:“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他的恋景在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碧景毫无兴致。可见他的思绪正专注于恋景,所以碧中接下去说:“留恋处、兰舟催发”。这七个字完全是写实,然却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一边是兰舟催发,这样的窠盾冲突何其尖锐!林逋《相思令》云:“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欲平。”仅是暗示船将启碇,情景难舍。刘克庄《长相思》云:“烟迢迢,水迢迢,准拟江边驻画挠,舟景频报潮。”虽较明显,但仍未脱出林碧窠臼。可是这里的“兰舟催发”,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虽没有他们含蕴缠绵,但却直而能纤,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语言通俗而感情深挚,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敌千钧!后来传奇戏曲中常有“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景对断肠景”的唱碧,然却不如柳碧凝炼有力。那么碧景凝噎在喉的是什么话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的内心独白。碧是一种依附于音乐的抒情诗体,必须讲究每一个字的平仄阴阳,而去声字尤居关键地位。这里的去声“念”字用得特别好。清景万树《碧律发凡》云:“名碧转折跌荡处,多用去声,何也?三声之中,上、入二者可以作平,去则独异。……当用去者,非去则激不起。”此碧以去声“念”字作为领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转,下启“千里”以下而一气流贯。“念”字后“去去”二字连用,则愈益显示出激越的声情,读时一字一顿,遂觉去路茫茫,道里修远。“千里”以下,声调和谐,景色如绘。既日“烟波”,又日“暮霭”,更曰“沉沉”,着色可谓浓矣;既曰“千里”,又曰“阔”,空间可谓广矣。在如此广阔辽远的空间里,充满了如此浓密深沉的烟霭,其离愁之深,令景可以想见。
上片正面话别,到此结束;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得出一条景生哲理:“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流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为层层加码,极言时当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清秋节”一辞,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应,针线极为绵密;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今宵”三句蝉联上句而来,是全篇之警策,后来竟成为苏轼相与争胜的对象。据俞文豹《吹剑录》云:“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碧何如柳七?’对日:‘柳郎中碧,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碧,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况味:一舟临岸,碧景酒醒梦回,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整个画面充满了凄清的气氛,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完全凝聚在这画面之中。比之上片结尾二句,虽同样是写景,写离愁,但前者仿佛是泼墨山水,一片苍茫;这里却似工笔小帧,无比清丽。碧景描绘这清丽小帧,主要采用了画家所常用的点染笔法。清景刘熙载在《艺概》中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说,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衬,中间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坏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统一性,而后面这两个警句,就将失去光彩。
“此去经年”四句,构成另一种情境。因为上面是用景语,此处则改用情语。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非止一日,年复一年,纵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徒增帐触而已。“此去”二字,遥应上片“念去去”;“经年”二字,近应“今宵”,在时间与思绪上均是环环相扣,步步推进,可见结构之严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景说”,益见钟情之殷,离愁之深。而归纳全碧,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流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其以问句作结,更留有无穷意味,耐景寻绎。
耆卿碧长于铺叙,有些作品失之于平直浅俗,然而此碧却能做到“曲处能直,密处能疏,鼻处能平,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冯煦《六十一家碧选例言》论柳永碧)。像“兰舟催发”一语,可谓兀傲排鼻,但其前后两句,却于沉郁之中自饶和婉。“今宵”三句,寄情于景,可称曲笔,然其前后诸句,却似直抒胸臆。前片自第四句起,写情至为缜密,换头却用提空之笔,从远处写来,便显得疏朗清远。碧景在章法上不拘一格,变化多端,因而全碧起伏跌宕,声情双绘,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动景。
这首诗是作者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优秀名篇。作于唐高宗上元三年(676)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据《旧唐书·文苑传》记载,这首诗又题《上吏部侍郎帝京篇》,诗的前面曾有一篇“启”,作者投赠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传遍京畿,“以为绝唱”。
全诗描绘帝京长安的繁华,颇多壮词,显示出大唐帝国的强盛和蓬勃向上的时代风貌,提出了“未厌金陵气,先开石椁文”的居安思危的警示,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悲愤。诗的结构严谨,共分四个段落:
从开头到“黄扉通戚里”为第一段,描绘京城胜状;从“平台戚里带崇牖”到“宁知四十九年非”为第二段,描写王侯贵戚的豪奢习气和下层社会的悠游宴会生活;从“古来荣利若浮云”到“罗伤翟廷尉”,是第三段,描绘上层社会变幻莫测的斗争;“已矣哉”以下抒发个人滞留京都无人赏识的苦闷,气势遒劲。清人沈德潜评介这首诗时说:“首叙形式之雄,宫阙之壮;次述王侯贵戚之奢僭无度,至‘古来’以下,慨世道之变迁;‘已矣哉’以下,伤一己之湮滞。”(《唐诗别裁》)诗中“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二句,突出帝京长安一代关塞之险与宫阙之胜,气势宏伟,艺术效果极佳,堪称名句,历来脍炙人口。从艺术手法上看,作者在本篇中运用赋法,为盛唐歌行的创作开了新生面,是一篇“卓荤不可一世”(陈熙晋语)的艺术杰作。
该诗约作于上元三年担任明堂主簿时。诗前有《启》,介绍说是应吏部侍郎“垂索”而作的。该诗取材于汉代京城长安的生活故事,以古喻今,抒情言志,气韵流畅,有如“缀锦贯珠,滔滔洪远”,在当时就被视为绝唱。它不仅是诗人的代表作,更是初唐长篇诗歌的代表作之一,堪与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媲美,被称为姊妹篇。
全诗分为四大部分,第一部分(从“山河千里国”至“黄扉通戚里”),状写长安地理形势的险要奇伟和宫阙的磅礴气势。此部分又分作三个小层次。开篇为五言诗,四句一韵,气势凌历,若千钧之弩,一举破题。“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对仗工整,以数量词用得最好,“千里”以“九重”相对,给人一种旷远、博大、深邃的气魄。第三句是个假设问句,“不睹皇居壮”。其后的第四句“安知天子尊”,是以否定疑问表示肯定,间接表达赞叹、惊讶等丰富复杂而又强烈的情感。此处化用了《史记·高祖纪》中的典故:“萧丞相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见城阙壮甚,怒。萧何曰:‘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悦。”只有熟悉这一典故,方能更好体会出这两句诗的意韵。它与开篇两句相互映照,极为形象地概括出泱泱大国的帝都风貌。以上四句统领全篇,为其后的铺叙揭开了序幕。
第二个小层次描写长安的远景:“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五纬连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横地轴。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这六句七言诗,从宏观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庞大壮丽的立体图景。天地广阔,四面八方,尽收笔底。星光辉映,关山绵亘护卫,沃土抚育,帝京岂能不有!六句诗里连用“五”“八”“一百二”“三十六”等多个数字,非但没有枯燥之感,反而更显典韵奇巧,构成鲜豁之境和独特的景象。此为首句“山河千里国”的细致绘写。
第三个小层次为长安的近景刻绘:“桂殿嵚崟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直入云宵、耀眼辉煌的宫殿,温馨艳冶的禁闱;宽畅而通达的大道,复道凌空,斜巷交织。此为对“皇居壮”的具体刻划。六句诗阐明了帝京的壮观、繁华、气度,不由令人念及天子的尊贵与威严。
第二部分(“由剑履南宫入”到“宁知四十九年非”)重点描绘长安上流社会王侯贵戚骄奢纵欲的生活。诗人由表面的繁荣昌盛落笔,意在阐释兴衰祸福相倚伏的哲理。此部分又可分为两个层次。诗的前二十六句为第一层次,主要绘写权贵们及其附庸的日常生活。“剑履南宫入,簪缨北阙来。声明冠寰宇,文物象昭回。”细致传神地刻划出享有殊荣的将相们,身佩宝剑,昂然出入宫殿的情景。他们的美名扬于天下,形象题于画阁,业绩载入史册,光荣如同日月。“钩陈肃兰,璧沼浮槐市”,写的是天子的学宫圣境,静穆清幽;学士们漫步泮池、文市,纵论古今于青槐之下,何等的风流儒雅!教化之推行,言路之广开,由此可见一斑!“铜羽应风回,金茎承露起”,既写景又抒情。那展翅翱翔的铜乌殷勤地探测着风云的变幻,期盼国泰民安;那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祈愿天子万寿无疆!“校文天禄阁,习战昆明水”,指的是文武百将各司其职,文将治国安邦,武将戍边拓疆。“朱邸抗平台,黄扉通戚里”,说的是权贵们的居所,如同皇帝的离宫一样众多华丽。他们不但身居华屋而且饮食考究,“炊金馔玉待鸣钟”,真是气派。“小堂绮窗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是他们娱乐的场所。娼优之多可想而知。她们是由于统治阶级生活需要而滋生的附属阶层。她们的生活自然也豪华奢靡:“宝盖雕鞍金络马,兰窗绣柱玉盘龙。”这样的生活是“朝游北里暮南邻”的锵金鸣玉的王侯贵人所带来的。除了北里南邻的“多近臣”,还有那些失势的旧臣元老和专宠的新贵:“陆贾分金将燕喜,陈遵投辖正留宾。赵李经过密,萧朱交结亲。”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活动场所和享乐消遣之法,游说饮宴,兴高采烈,逍遥自得。这是朝廷之外的另一番热闹景象。
第二个层次是描绘长安的夜生活,从暮色苍茫到更深漏残,绿杨青桑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一边是艳若桃李的娼妓,一边是年少英俊的侠客。碧纱帐里,彩珠帘内,皇帝与宠妃,使君与罗敷,出双入对,相互依偎,厮守之状如胶似漆。歌舞场上,轻歌曼舞。王公贵人,歌儿舞女,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梦幻里。他们便是如此浑浑噩噩度过自己的一生,岂能如蘧伯玉一般,“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呢?现实是残酷的,乐极必定生悲。因而诗人在第三部分(从“古来荣利若浮云”至“罗伤翟廷尉”)以其精练灵活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动人心弦的历史画卷,把西汉一代帝王将相、皇亲国戚你死我活的残酷的斗争景象和世态人情的炎凉,状写得淋漓尽致。考究用典,精到的议论,生动的描绘,细腻的抒情,惊醒的诘问,交叉使用,纵横捭阖,举重若轻地记录了帝京上层社会的生活史。这部分重点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和无法逃脱的没落命运。
“古来荣利若浮云,人生倚伏信难分”!从古到今,统治阶级都是一样的。诗人生活的武则天时代,朝廷内部争权夺利激烈,酷吏罗织罪名陷害忠良,正所谓“倏忽搏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有谁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呢?面对唐朝的现实,诗人发出无可奈何的慨然而叹:“已矣哉,归去来”!继而诗人列举了汉代著名的贤才志士,他们的升迁湮滞,都不取决于个人学识才智的高低,而取决于统治者的好恶。司马相如辞赋再佳,怎奈景帝不喜欢辞赋,只得回到临邛卖酒为生;后来武帝赏识他的辞赋,经过狗监的推荐,才被召任为郎。扬雄学识尽管渊博,然而成、哀、平三位皇帝都不赏识他,他也就无法被提升。“十年不调几邅回”,语意双关,既指张释之十年为骑郎事,也是叹息自己十年没升迁的境遇。汲黯因为直谏而遭到忌恨,贾谊因为才高而被谗言所害。这一结尾,婉转地表达了忠直之士难以被容纳之意。
沈德谮曾这样评论《帝京篇》:“作帝京篇,自应冠冕堂皇,敷陈主德。此因己之不遇而言,故始盛而以衰飒终也。首叙形势之雄,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至古来以下,慨世道变迁。已矣哉以下,伤一己之湮滞,此非诗之正声也。”诗论家评诗,立场不同,标准各异,结论自然相左。陈熙晋曾反驳沈祐谮说:“窃谓不然,夫陈思王京洛之篇,每涉斗鸡走马;谢眺金陵之曲,不离绿水朱楼,未闻例效班、张,同其研铄。此诗为上吏部而作,借汉家之故事,喻身世于本朝,本在摅情,非关应制。……篇末自述邅回,毫无所请之意,露于言表。显以贾生自负,想见卓荦不可一世之概。非天下才不能作是论也。沈说非是。”按如今的理解,沈祐谮所说的“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并不是该诗的缺点,反而是其生命力之所在。诗人以汉事讽唐,大胆揭露统治阶层的荒淫腐败,以至于“衰飒”,也正是其最富有现实意义之处。
《帝京篇》的特色,正象闻一多先生所评论的那样,是“洋洋洒洒的宏篇巨作,为宫体诗的一个巨变。仅仅篇幅大没有什么,要紧的是背面有厚积的力量撑持着。这力量是前人谓之‘气势’,其实就是感情。所以卢骆的来到,能使人麻痹了百余年的心灵复活。有感情,所以卢骆的作品,正如杜甫所预言的,‘不废江河万古流’。”
这首诗是呈给吏部侍郎的,因此内容比《长安古意》庄重严肃 ,气势也更大。形式上较为自由活泼,七言中间以五言或三言,长短句交错,或振荡其势,或回旋其姿。铺叙、抒情、议论也各尽其妙。词藻富丽,铿锵有力,虽然承袭陈隋之遗,但已“体制雅骚,翩翩合度”,为歌行体辟出了一条宽阔的新路。
词的上片指出襄樊战事的形势。度宗咸淳四年(1268)九月,元兵筑白河城,始围襄樊。九年(1273)正月,樊城破,二月,襄阳守将出降。“襄樊四载弄千戈”,襄樊战事迄今已经四年,时城虽被围困,但仍未破。守城军民屡次向朝廷求援,但窃居相位的贾似道却置之不理。唐代诗人王维唱过“襄阳好风口”(《江汉临泛》),李白也曾歌唱道:“江城回渌水, 花月使人迷。”(《襄阳曲四首》其一)可是,如今在元兵的重围下,“不见渔歌,不见樵歌”,和平安乐的生活被破坏,再也听不到动听悦耳的渔歌、樵歌,更不用说诗人们的吟唱了。“襄阳之围,食子爨骸”(《随隐漫录》),到处是一片悲哀的呻吟。四年的战事并不算久,但为了守城而耗费的钱粮不知多少。 “金也见磨,谷也见磨”,除了这层意思外,还隐含着贾似道和元人密约,向他们输绢纳币的一层意思。向元人输金谷称臣求和,既不能挽救裹樊的命运,也挽救不了南宋朝廷的命运。
下片,词人笔锋一转,尖锐地指出襄樊战事危如累卵,可能遭致失陷的根溉,是因为奸臣贾似道之流“权奸方怙权妒贤,沉溺酒色”(《随隐浸录》)。“柘枝不用舞婆娑”,据《乐苑》记载:“柘枝舞曲,用二女童,帽施金铃,扑转有声。其来也,于二莲花中藏,花坼而后见,对舞相占。实舞中雅妙者也。”柘枝舞婆娑,金铃莲花,童女对舞,本来美妙无比,然而词人却重重地下了“不用”二字,对于置前方战事不顾,成天沉溺于酒色的贾似道等人来说,曼舞轻歌正是他们的丑处、恶处。‘“丑也能多,恶也能多”,这真是一种够丑够恶的行为了。“朱门日日买朱娥,军事如何? 民事如何”,进一步揭露这伙人的丑恶灵魂。“时襄阳围已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其中”(《宋史·奸臣传》)。贾似道之流劫买美女,把她们送入朱门深院,高筑楼阁,广置亭榭,歌舞婆娑,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襄樊被困,军事、民事如何! 这是一种强烈感愤的语气,贾似道坐视不救,襄樊危在且夕,军民命运可知。后方权臣的荒淫无耻,与前方战事的危急,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从而强烈地表达了词人对战事国事的焦虑,以及对当道者的罪恶所进行的尖锐的抨击。
全词文字直质。词人丝亳也不掩饰他的激愤之情,还很巧妙地运用《一剪梅》词上、下片二三、五六句同声同韵的特点,重叠地运用了“不见”、“也见磨”、“也能多”、“如何”四个词组来加重语气和感情的深度,也使整首词更富有讽刺的意味。
《答谢中书书》是作者寄给谢徵谈山水之美的一封信笺。
全文结构巧妙,语言精奇。短短六十八字,即已集江南之美于一身,切切实实地道出了山川之自然美。
抓住江南山林的特征,用简洁空灵的笔墨来写,这是《答谢中书书》突出的优点。“高峰入云”的磅礴气势在北方也能看到,但在同一个景观里,又相伴着“清流见底”直视无碍的澄澈之美,在北方就难以见到。
写山林景色的瑰丽,作者只用了两组对偶句共十六个字,即“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已显得活脱精到,引人遐想。南宋人邓椿在他的《画继》里曾指出:“世徒知人之有神,而不知物之有神。”山林的“神”(本质特征),高明的作家艺术家总有独特的感受。陶弘景以形写神,在他笔下茅山中一年到头“青林翠竹”已使人欣悦不置,更有谁领略过,在清流两岸壁立千仞的高峰之上,常年色彩变幻莫测。这奇幻瑰丽的色彩,当然是大自然奥秘的生命之彩,它的奇情壮采和迷离多变的性格,作者用“五色交辉”来形容,可谓恰到好处。而如果用工笔刻镂,即使做到“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文心雕龙·明诗》),也难免拖沓板滞,存形而略神。多种色彩奇妙的调谐而又变动不居,正是山林的逸趣神韵所在,然而这却是最难着笔之处。陶弘景用视觉形象和动感都很强的“五色交辉”四字来点染,自会引起读者对绚烂的山林形象的种种联想与记忆,在记忆里呈现的奇伟与色彩因人而异,具有无比的丰富性。这种能激起读者审美活动的活脱笔触,可称“字外之奇”(萧衍《观钟繇书法十二意》)。陶弘景又是书法家,他与梁武帝萧衍讨论钟王书法的文字俱在(见萧衍《答陶弘景书》及陶弘景《与梁武帝启》),颇能显示他的艺术见解,这一点可存而不论。但陶弘景在书法艺术上讲究空间布白之美,和文学创作上用笔空灵是一致的。通过文字诱发读者的联想,虚实相生,形成字外的意境,让读者丰富的想象补充作者的艺术空白,正是此文成功之笔。
写了茅山中一年四时之美后,作者又用两组并列对偶句写一日之美。“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如果说写茅山一年四时之美是以静见动:静到能窥见大自然的奥秘,大自然生命之律动是通过“交辉”的色彩奉献给作家的,那么,茅山中一日之美则是以动见静:天刚麻麻亮,“晓雾将歇”,花叶上露珠还未照上太阳时,山林就开始了欢唱,“猿鸟乱鸣”。这“乱”字有声繁悦耳,使人迷惑,动人心魄的意思。而到了“夕日欲颓”、金乌西栖之后,鱼儿避开了“鹰嶙鹗视”的威胁,此际竞跃腾欢,尽情享受空气中弥漫的芳馨。总之,从早到晚,山林中正是由于猿的柔声啼唤,鸟的恣意鸣哄和鱼的欢腾竞跃而显得格外静谧幽美。
从结构上看,《答谢中书书》从富有审美意味的两句开头,接着有两个不同时空层次的描写,以静见动,以动见静,写出了茅山美的性灵。至此出声赞叹:“实是欲界之仙都!”就是应有之笔。接着以反接收束全篇,深憾于自谢灵运以来竟无人妙赏此佳山水,一唱三叹,摇曳生姿,文章虽短而含蕴不尽。
以骈文的主要特征来看,《答谢中书书》或许不是很严饬的。四四四四的句式对属虽工,但基本上不用典藻饰。音律上平节和仄节的交替,也不完全合律。但它好就好在骈散兼行,散文的疏宕流畅之美和骈文的整炼之美结合得很好。谋篇见巧思,用语清丽含蓄,诗化了意境。
《答谢中书书》一文,反映了作者娱情山水的清高思想。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强黑暗的时期,因为各种矛盾非常尖锐,政局极度动荡,因此不少文人往往遁迹山林,旨图从自然美中去寻求精神上的慰藉和解脱,因而他们常在书信中描述山水,来表明自己之所好,并从而作为对友人的问候和安慰,这类作品虽然没有表现出多么积极进步的政治观点,但是却以其高超的艺术笔触,创作了具有相当高的美学价值的文学精品,至今仍然具有较高的鉴赏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