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一轮圆月,惯会助人哀伤快乐。人们高兴时,那明月便洒下皎洁的柔辉,为人助兴、凑趣——“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李白《月下独酌》);人们忧伤时,那月色也顿时变得冷幽幽的,照得人倍感凄凉,令人难耐,——“明月,明月,照得离人愁绝”(冯延巳词)。
《苍悟谣》里的这位“离人”,叫明月照得失眠了,于是他苦恼极了,呼天而叹:“天!休使圆蟾照客眠!”(圆蟾,即圆月;传说月中有蟾蜍。)意思是说老天啊,不要再让这圆月照得这我离家的人睡不着觉了!这位他乡之客本来就满怀离愁别绪;何况月下独立,又怎能不思念“隔千里兮共明月”的那一位呢?
再说,如水月光,也容易使人毫无睡意,“明月皎皎照我床”,“牵牛织女遥相望”(曹丕《燕歌行》),这怎么能睡得着呢?而那月光,又偏爱照失眠人,这真是:“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晏殊《蝶恋花》)月圆之夜,本是亲人团聚之时。可是词人呢?却是月圆人未圆。难怪这位离人终于压抑不住,不得由仰天长叹了。可见,这句“天!休使圆蟾照客眠”。是经过一番千回百折的苦恼之后发出的百般无奈的叹息之词!
月光如练,然而人隔千里,这边是他乡仰望,那边是闺中独看。这位痴情人不禁异想天开了,说:月亮啊,据说你是一面宝镜,你能照出她的芳姿倩影吗?“人何在?桂影自婵娟!”他凝视着那轮明月,那嫦娥般美丽的身影在何处呢?只有桂影疏密有致,空自盘旋罢了。
此时此地,他可能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俩月下携手漫步的美好时光。然而此时呢?人却远隔千里,这多么令人愁怅啊!
这首小词通过对圆月观感,抒发出沉挚的思念之情。寥寥十六个字,然而曲折有致。这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梅尧臣语)的高妙描写手法,真可谓“以少胜多”了。
汉乐府里有《上邪》一曲,意思就是“天哪!”这首小词也采用这种咏叹手法,且全用口语述之,富有民谣色彩。这首小词在婉约词中,显得十分清新别致。
“冰骨”两句,绘出屏中梅树之貌。两句脱胎于成语“冰清玉洁”,赞梅树之格调高雅。“木兰”,即木兰舟的省称。此言自己在观赏了友人的舟中梅屏后,感受到屏中梅枝玉骨冰清傲霜斗寒般的气质。“懒妆”一句,以梅拟人,写出梅枝的神韵。此句也是从林逋《山园小梅》诗“疏影横斜水清浅”句中化出,赞屏中梅枝活似佳人之天生丽质,虽懒于梳妆打扮,然淡然而立,尽占春色,不愧为“东风第一枝”之称。此亦是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赞梅枝也。
“月落”两句,紧扣上片结句而生发开去。林逋《山园小梅》有“暗香浮动月黄昏”句,词人另辟蹊径,写自己对月落后溪边梅枝的感受:月儿虽然已沉没在小溪的尽头,梅枝的倩影却能长留在溪畔。此非影留,实是词人感情所系也。接着词人转而写实,言日长天久春天也会过尽,然而绘有“东风第一枝”的梅屏,却长留在舟中。“五湖”句,既点出“舟”字,也复赞梅屏。“五湖”,即太湖。西施曾从范蠡游五湖,此言李中斋小舟载着的梅屏,在千顷太湖的水色掩映下如西子之畅游五湖般的更显婀娜多姿。全词紧扣“舟中梅屏”,拟人状物反复咏叹,形神皆备,根本没有“用事下语太晦,人不可晓”(沈义父《乐府指迷》)之病。
此诗歌颂中原汉族政权的一位将军发兵出征,讨伐胡兵,大获全胜后,刻石勒功,肃清边患,使边民过上太平生活。
全诗分两段。“朝那”以上为第一段,写发兵攻伐。首二句写发兵行军,旌旗逶迤,渡过黄河。“箫鼓”四句写军队声势浩大,箫鼓响彻山川,如同大海波涛,屋瓦为之震动,将士士气高涨,歌声嘹亮。“铁骑”二句写军队之众多。“扬兵”二句写略地之广阔。“倚剑”以下为第二段。写战胜后的局面。“倚剑”二句写战胜勒功,烽燧戒备森严。“萧条”二句写边地和平景象。末二句写扫清边患后,收兵束甲,不再用兵。
司空曙和卢纶都在大历十才子之列,诗歌工力相匹,又是表兄弟。从这首诗,尤其是末联“平生自有分(情谊),况是蔡家亲(羊祜为蔡邕外孙,因称表亲为蔡家亲)”,可以看见他俩的亲密关系和真挚情谊;而且可以感受到作者生活境遇的悲凉。据《唐才子传》卷四载,司空曙“磊落有奇才”,但因为“性耿介,不干权要”,所以落得宦途坎坷,家境清寒。这首诗正是作者这种境遇的写照。
前四句描写静夜里的荒村,陋室内的贫士,寒雨中的黄叶,昏灯下的白发,通过这些,构成一个完整的生活画面。这画面充满着辛酸和悲哀。后四句直揭诗题,写表弟卢纶来访见宿,在悲凉之中见到知心亲友,因而喜出望外。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说,这首诗“前半首写中处之悲,后言相逢之喜,反正相生,为律诗一格”。从章法上看,确是如此。前半首和后半首,一悲一喜,悲喜交感,总的倾向是统一于悲。后四句虽然写“喜”,却隐约透露出“悲”:“愧君相见频”中的一个“愧”字,就表现了悲凉的心情。因之,题中虽着“喜”字,背后却有“悲”的滋味。一正一反,互相生发,互相映衬,使所要表现的主旨更深化了,更突出了。这就是“反正相生”手法的艺术效果。
比兴兼用,也是这首诗重要的艺术手法。“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不是单纯的比喻,而是进一步利用作比的形象来烘托气氛,特别富有诗味,成了著名的警句。用树之落叶来比喻人之衰老,是颇为贴切的。树叶在秋风中飘落,和人的风烛残年正相类似,相似点在衰飒。这里,树作为环境中的景物,起了气氛烘托的作用,类似起兴。自从宋玉《九辩》提出“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秋风落叶,常常被用以塑造悲的气氛,“黄叶树”自然也烘托了悲的情绪。比兴兼用,所以特别富有艺术感染力。明谢榛《四溟诗话》卷一云:“韦苏州曰:‘窗里人将老,门前树已秋。’白乐天曰:‘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司空曙曰:‘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三诗同一机杼,司空为优:‘善状目前之景,无限凄感,见乎言表。’”其实,三诗之妙,不只是善于状景物,而且还善于设喻。司空曙此诗颔联之所以“为优”,在于比韦应物、白居易诗多了雨景和昏灯这两层意思,虽然这两层并无“比”的作用,却大大加强了悲凉的气氛。高步瀛《唐宋诗举要》说:“‘雨中’‘灯下’虽与王摩诘相犯,而意境各自不同,正不为病。”王维《秋夜中坐》:“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这两句纯属白描,是赋体,并不兼比;不仅意境不同,手法亦自有别。马戴《灞上秋居》:“落叶他乡树,寒灯中夜人。”语虽近似司空曙,但手法也并不一样,这里只写灞上秋居漂泊异乡孤中寂寞的情景,不曾以树喻人,没有比的意思。司空曙“雨中”、“灯下”两句之妙,就在于运用了兴而兼比的艺术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