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开头“鸠雨催成新绿,燕泥收尽残红”这两句组成对偶,意象结集丰富,颜色对照鲜明,基调自然,对仗工整,是上片词形象浓缩的焦点。“春光还与美人同。论心空眷眷,分袂却匆匆”把春光说成与美人一样,在相聚的时候,彼此间无限眷恋,但说到分手就这样依依不舍地分手了。这个比喻恰当,深挚地体现出词人恋春又惜春的真挚感情。“空眷眷”的“空”,是惜别时追叹之语,正是在“分袂却匆匆”的时刻感觉前些时的“眷眷”已如梦幻成空。这三句写景抒情,化浓密为清疏;疏而不薄,因有开头二句为基础,从而能够取得浓淡相济的效果。
“只道真情易写”从惜别的常情着想,早已是预料中的“那知怨句难工”,从内心发出的感叹是实践后的体验。韩愈《荆潭唱和诗序》说:“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词人相信这个道理,但其结果不是这样,意思递进一层极言惜别之情的难以表达。“水流云散各西东”说明春光难以挽留,兼写客中与果州告别,词人与果州的朋友告别,天时人事融合在一起了。“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桥风”这两句也是对偶句,前句写离开果州前的夜色之美,后句写离开后旅途中的昼景之美。明月照着半个花院,旅途中和风轻轻吹着。词人陶醉在这样的美景中,虽不言情,却可见轻快之情,浓清丽又似含蓄有加。
这首词上片以写景开始而以抒情结尾,下片以抒情开始而以写景结尾。全词仅插两句单句,其余全部用对偶句。单句转接灵活,又都意含两面;对偶句有疏有密,起处浓密,中间清疏,结尾优美含蓄。情景相配,疏密相间,明快而不淡薄,轻松而见精美。同时也抒发了词人的惜春之情,与友人的离别之愁。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在鹁鸠鸟的啼叫声中,雨水降落,草木青葱;燕子的新巢,都是落花和着泥土筑成。春光就好似美人一样。在分开的时候,明明心里缱绻不舍,但还是匆匆分开。
只知道真情是容易表达的,哪里知道分别的离情别绪,难以真切地表达。水流去、云散后,他们也将分别而各自东西了。离别时,明月照着半个花院,旅途中和风轻轻吹着,像是在诉说着无边的愁绪。
注释
临江仙:唐教坊曲,后用作词牌,为双调小令。
鸠雨:相传鹁鸠鸟每逢阴天就会将配偶赶走,等到天睛就又将其呼唤回来。因此民间有俗语说道:“天将雨,鸠逐妇。”
论心:谈心,倾心交谈。
眷眷:依恋不舍的样子。
分袂:离别,分手。
只道:相当于“只知”。
那知:即“哪知”,哪里晓得。
工:细致地表达,书写。
半廊:一半回廊。
柳桥风:指旅途中的和风。
此词开头“鸠雨催成新绿,燕泥收尽残红”这两句组成对偶,意象结集丰富,颜色对照鲜明,基调自然,对仗工整,是上片词形象浓缩的焦点。“春光还与美人同。论心空眷眷,分袂却匆匆”把春光说成与美人一样,在相聚的时候,彼此间无限眷恋,但说到分手就这样依依不舍地分手了。这个比喻恰当,深挚地体现出词人恋春又惜春的真挚感情。“空眷眷”的“空”,是惜别时追叹之语,正是在“分袂却匆匆”的时刻感觉前些时的“眷眷”已如梦幻成空。这三句写景抒情,化浓密为清疏;疏而不薄,因有开头二句为基础,从而能够取得浓淡相济的效果。
“只道真情易写”从惜别的常情着想,早已是预料中的“那知怨句难工”,从内心发出的感叹是实践后的体验。韩愈《荆潭唱和诗序》说:“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词人相信这个道理,但其结果不是这样,意思递进一层极言惜别之情的难以表达。“水流云散各西东”说明春光难以挽留,兼写客中与果州告别,词人与果州的朋友告别,天时人事融合在一起了。“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桥风”这两句也是对偶句,前句写离开果州前的夜色之美,后句写离开后旅途中的昼景之美。明月照着半个花院,旅途中和风轻轻吹着。词人陶醉在这样的美景中,虽不言情,却可见轻快之情,浓清丽又似含蓄有加。
这首词上片以写景开始而以抒情结尾,下片以抒情开始而以写景结尾。全词仅插两句单句,其余全部用对偶句。单句转接灵活,又都意含两面;对偶句有疏有密,起处浓密,中间清疏,结尾优美含蓄。情景相配,疏密相间,明快而不淡薄,轻松而见精美。同时也抒发了词人的惜春之情,与友人的离别之愁。
这首诗首联点题,写了巴陵山的春色,也写出了岳阳楼的气势;颔联写湖景,水与山皆视野开阔,气势磅礴;颈联前句想象洞庭鱼龙变幻,着眼于自然,后句追思帝子神灵,着眼于神话;尾联写诗人陶醉于湖光山色中,乐而忘返,且运用神奇的典故,借助疑问句式,把读者引向一个诡异惝恍的境界。全诗以乐景开始,以愁意结局,急转收束,余味如笛音,悠悠不尽。
首联从大处落笔,写洞庭湖的无边春色。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有云:“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写的是秋景。杨基笔下所展现的,却是巴陵春色浓如酒,因而更加容光焕发,楚楚动人的景象。“阑干落洞庭”紧承上句,说春色纵横,充溢于洞庭湖面,写出了楼上人与湖中景互相契合的意趣,与首句一气呵成。
颔联山、水分叙。水则气吞三楚见出湖面的辽阔;山则遥接九嶷,显出无限的青苍。寥寥二语,便将洞庭湖及其周围环境勾画出来。“水吞三楚白”之“吞”,与杜甫“吴楚东南拆”之“坼”,孟浩然“波撼岳阳城”之“撼”,堪称异曲同工。“山接九疑青”,一个“接”字,写出洞庭湖的深远幽缈,横无际涯。
因为说到九嶷山,便自然想起传说中南巡死于此地的舜,以及舜亡后没于湘水的娥皇、女英。杨基抓住了这一特点,以空灵之笔写出颈联二句:“空阔鱼龙舞,娉婷帝子灵。”空阔的洞庭,鱼龙潜跃,气象万千,诗人因此给洞庭的山山水水笼上了一层迷人的神话般的色彩。
何人夜吹笛,风急雨冥冥”这结尾两句纯系想象之词,似实而幻,隐约中又辟一灵境。范仲淹说的“朝晖夕阳,气象万千”,在杨基的诗中,则用浪漫的诗情和富有神韵的笔调把它表现出来了。同时,这最后两句又隐约包含着一点范仲淹《岳阳楼记》中所说的迁客骚人之感。联系到杨基入明以后短短几年间一贬河南,二贬钟离,三被免于江西任上的经历,则此时虽然起复,但胸中恐怕也不会毫无芥蒂了,故而有此感。
此诗在明人五律中可称佳作。诗通篇笔墨都是为洞庭湖的“气象万千”图形传神,堪称是一首真正的山水诗。特别是诗人写景虚实结合,实景摹其形态,虚景传其神韵,而且好像有意与前贤比试似的,也用五言律诗来写。《明诗别裁》称其“五言射雕手”洵非虚誉。全诗以乐景开始,以愁意结局,急转收束,显出了诗人深厚的功力。
黄山有“三十六大峰,三十六小峰”,石柱峰、吴蓉峰、莲花峰,均高耸峭拔。直刺青天,形如蓬荷。王琦在解释前两句诗时说:“诗意则谓黄山三十二峰曲口莲花,丹崖夹峙中,植立若柱然,其顶之圆平者如菡萏之未舒,其项之开放者,如关蓉之己秀。未尝专指三峰而言也”
诗人自叙曾游黄山,描写其高峻神秀,有神仙遗踪。 黄山的朱砂泉,自朱砂峰流来,酌饮甘芳可口,浴洗令人心境清廓。气爽体舒。自己来到黄山时,有仙乐呜奏,温处士整理仙车相迎。以后我还会时常来访问,踏着彩虹化成的石桥,拜访温处士。
诗人以丰宫的想像、生动的笔触描绘出黄山壮丽多姿的景象;点出众降、练玉处、丹沙井,使人获得非常亲切的美感。
诗人凭借他“伊昔升绝顶”,游览黄山所得到的印象,根据所送的朋友的“处士”身份及其归居之地,驰骋想象和联想,运用有关的神话传说,创作出了这篇具右浪漫主义特色的作品。前八句正面写黄山,描写它高峡、秀丽,是神仙修炼之地,为写送温处士归山养真修造作为铺垫。 以下十四句从“送”字着笔,是全诗的主旨,中分数层;先写与温处士相遇;次写温处士是游五岳归来,归休黄山白鹅旧居,并希望他在归休之地得道成仙,以引渡自己;再次,“去去”四勺,是写同温处士分手时道剔的话,想象他在途中的经历和将要见到的景象;最后两句写他日相访,表达了诗人对温处士的感情。诗中表现出一种飘然欲仙的浪漫主义色彩。
这是一首诗意淡远的七言绝句,以问答形式并暗用典故抒发了作者隐居生活的自在天然的情趣,也体现了作者的矛盾心理。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前句起得突兀,后句接得迷离。这首诗的诗题一作《山中答俗人》,那么“问”的主语即所谓“俗人”。诗以提问的形式领起,突出题旨,以唤起读者的注意。当人们正要倾听答案时,诗人笔锋却故意一晃,“笑而不答”。
“笑”字值得玩味,它不仅表现出诗人喜悦而矜持的神态,造成了轻松愉快的气氛;而且这“笑而不答”,还带有几分神秘的色彩,造成悬念,以诱发读者思索的兴味。“心自闲”三个字,既是山居心境的写照,更表明这“何意栖碧山”的问题,对于诗人来说,既不觉得新鲜,也不感到困惑,只不过是“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罢了。第二句接得迷离,妙在不答,使诗增添了变幻曲折,有摇曳生姿、引人入胜的魅力。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这是写“碧山”之景,其实也就是“何意栖碧山”的答案。这种“不答”而答、似断实连的结构,加深了诗的韵味。诗虽写花随溪水,窅然远逝的景色,却无一点“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衰飒情调,而是把它当作令人神往的美来渲染、来赞叹。因为上面写的“笑而不答”的神态,以及末句的议论都流露出这种感情。“山花如绣颊”(李白《夜下征虏亭》)固然是美的,桃花随流水也是美的,它们都是依照自然的法则,在荣盛和消逝之中显示出不同的美,这不同的美却具有一个共同点——即“天然”二字。这种美学观点反映了诗人酷爱自由、天真开朗的性格。
“碧山”之中这种没有名利,又不冷落荒凉的环境,充满着天然、宁静之美的“天地”,不是“人间”所能比。而“人间”究竟怎样,诗人没有明说。只要读者了解当时黑暗的现实和李白的不幸遭遇,诗人“栖碧山”、爱“碧山”便不难理解了。这“别有天地非人间”,隐含了诗人心中许许多多的伤和恨。所以,这首诗并不完全是抒写李白超脱现实的闲适心情。诗中用一“闲”字,就是要暗示出“碧山”之“美”,并以此与“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因而诗在风格上有一种“寓庄于谐”的味道,不过这并非“超脱”。愤世嫉俗与乐观浪漫往往能奇妙地统一在他的作品之中,体现出矛盾的对立统一。
全诗虽然只有四句二十八字,但是有问、有答,有叙述、有描绘、有议论,其间转接轻灵,活泼流利。诗境似近而实远,诗情似淡而实浓。用笔有虚有实,实处的描写形象可感,虚处的用笔一触即止,虚实对比,蕴意幽邃。诗押平声韵,采用不拘格律的古绝形式,显得质朴自然,悠然舒缓,有助于传达出诗的情韵。
这首题冷泉亭的绝句,是在“冷”字上做文章,发表心中的感慨。前两句赞扬泉的清澈,说清泉引起诗人们无边诗兴,写下了众多的诗句,但诗人们有谁能真正理解泉水本身的心意呢?冷暖只自知,固是从泉水的温度而言,更多的是发挥到世情的冷热上。后两句先说泉的热,即世情的热,以西湖上的歌舞繁华作代表,次以“在山时”的冷与出山的热作对比,表示惋惜。杭州西湖的繁华为东南首屈一指,王安石《杭州呈胜之》诗云:“彩舫笙箫吹落日,画楼灯烛映残霞。”柳永的《望海潮》词更是极力铺陈了杭州盛况,以致于金主亮见了有投鞭南下之志。
林稹在这里正是有感于当时富户官僚的穷奢极侈,借言泉的冷热,对“暖风吹得游人醉”的现象表示不满,表示担忧。同时,诗又通过冷泉在山与入湖的对比,揭示处世的准则,劝勉人们要慎始慎终、洁身自好。诗沿用杜甫《佳人》诗“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的意思,说冷泉一旦与西湖水同流合污,便失去了本来面目,再也无法恢复原来的清澄;同样,人一旦失足,也无法保持原来的令誉美名了。在题写山水名胜时,不忘警醒世人,把说理与写景结合,这是宋人绝句经常采用的手法。
元韦居安《梅诗话》对这首诗很赞赏。韦居安还引了临川陈藏一的一首绝句,认为与林诗成就仿佛。陈诗云:“岩里空寒玉有声,亭前渊静镜生明。从他流入香尘去,不碍源头彻底清。”同样题冷泉亭,陈诗的意旨理趣显然无法与林诗比肩。唐白居易有首《白云泉》诗云:“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赞叹泉水在山时的悠闲,以出山之水喻世路坎坷,用意与林稹诗差不多。
这首题画诗,是宋神宗元丰元年(l078)苏轼任徐州(今属江苏)知州时创作的。题中李思训,唐代著名画家,官至左〔一作右)武卫大将军,世称李将军。他的山水画多以青绿胜,明代画论家董其昌说他是山水画“北宗”的创始人。宋代《宣和画谱》评其画:“皆超绝,尤工山石林泉,笔格遒劲,得湍濑潺湲、烟霞缥缈难写之状。”可见他的着色山水画同王维的水墨写意山水也有相似之处,都重视意境创造,使画中有诗。苏轼题咏的这幅《长江绝岛图》早己不存,今存《江帆楼阁图》是青绿山水,颇有郁勃、恢宏的盛唐气象,相传是李思训墨宝。
诗意解析
这首诗构思缜密,章法严整,层次分明。依其诗意的进展,可分为三段。开头五句为第一段,描绘长江和绝岛,是对这幅画内容的总概括。“山苍苍,水茫茫”,展现山色苍苍,水光茫茫,点明这是一幅青绿色的平远山水,而且画面浩淼空阔。“大孤小孤”,指大孤山和小孤山。大孤山在江两九江市东南鄱阳湖中,四面洪涛,一峰独峙;小孤山在江西彭泽县北、安徽宿松县东南,屹立江中,与大孤山遥遥相对。苏轼说二山皆在“江中央”,可知李思训所画的未必就是大小孤山,而是苏轼在观画中感到这两个绝岛的形状与位置同大小孤山相似,遂想象它们就是大小孤山,并以此展开诗的艺术构思,为诗的奇妙结尾埋下伏笔。“崖崩”两句具体描写“绝岛”即大小孤山,这是画面的中心。这两座山四面环水,山势险峻,山上丛林茂密,一棵棵高大的中木好像巨柱巍然耸立,直插云端。德国文艺理论家菜辛在《拉奥孔——论画与诗的界限》一书中说:“诗描绘物体,只通过运动去暗示。诗人的妙技在于把可以眼见的特征化为运动。”苏轼兼擅诗画,对诗画各自的艺术特长和局限有深刻的体会,因此他描绘长江上的这两个绝岛,不作静态的刻划,而是通过运动去暗示和展现。“崖崩”,写山崖太陡峭而引发崩塌;“路绝”,写山石滚落,堵塞了道路;“猿鸟去”,写猿鸟惊惶四散,消失在深林中。“搀”(chàn),刺,插入,这个动词也赋子静穆的中木以刺天的动态和气势。画幅上并没有猿鸟,但诗人不说“无猿鸟”而写“猿鸟去”,仿佛他亲眼见到猿鸟纷纷逃进了密林,这是诗人灵心虚构、无中生有的妙笔。
韵律变化
“客舟何处来”以下四句是第二段,写画中小船。笔者欣赏过传为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的摹本,幽以“江帆楼阁”为题,但画面上以江岸楼阁和树石为主体,那几只帆船是很小的,所以我猜想苏轼题咏的这幅《长江绝岛图》,大概也只有一叶小舟吧。然而这不起眼的一叶小舟,在苏轼的笔下竟占据了诗的中心。他先用一个疑问句,引起读者注意,再以生花妙笔,反复描写、渲染。棹(zhào),船桨。“客舟”两句说,这只客船从哪里来?船工划桨时唱的歌声在江心水上忽抑忽扬。南朝梁代诗人丘迟《发渔浦》诗有“棹歌发中流”句,苏轼去掉“发”字添加了“声抑扬”三字,这抑扬的棹歌声便在读者的耳际萦绕回荡。“沙”,指沙岸。“软”,柔软,细弱。低昂,犹俯仰。“沙平风软”两句,诗人恍若置身画中,登上了客船,眺望前方:沙岸平旷,江风轻柔,江上远景望无际。江波一起一伏,诗人观看江中孤山,也随船一起忽高忽低,时俯时仰。熙宁四年〔1071)六月,苏轼写了首拗体七律《出颍口初见淮山,是日至寿州》,第四句是“青山久与船低昂”,第七句是“波平风软望不到”。苏轼这首题画诗又重复用了这两句,上下只换了“沙”、“孤”二字。可见,这是诗人船上观山亲身体会而获的得意之句,表现出人们乘船时都有所感受却从未有人用诗句传达写出来的情景兴味。人、船、山一起低昂,而且是持续地长久地低昂。这种动态多么新鲜美妙,有旋律节奏感,充满逸趣,苏轼仅用“孤山久与船低昂”七个字就活灵活现地描绘出来了,真是才华横溢,大家手笔!绘画是视觉艺术,画家用颜色、水墨、线条在纸上描画出的景象,读者的眼睛直接看得见,因此,绘画形象的鲜明性、直观性,是用语言符号作为表现媒介的诗歌比不上的。但人有多种感觉最主要的审美感觉是视觉和听觉。绘画只能够表现视觉,而无法表现听觉,还有触觉、味觉、嗅觉。绘画是空间艺术,一幅画只能描绘在一个空间中的瞬息情景。诗歌却是灵活地结合着空间的时间艺术,它不宜于描绘静物,却可以自由地用语言表现在时间上先后承续的动作。在这一段诗中,我们见识了苏轼精通诗画艺术奥秘的本领。他先用“棹歌中流声抑扬”添加了画上没有的悦耳歌声,再以“孤山久与船低昂”表现长久持续的动态,从而在再现画境中充分发挥了诗歌的特长。
动态诗境
画面上的景物己写完,无声的静态画境己转化为有声的动态诗境。按照一般题画诗的作法,诗人或对画中情景加以赞美,或对画家与画作发表评论,诗即可完满收结。大诗人苏轼却妙脱蹊径,迥生慧心。他利用有关大小孤山的民间传说,挥毫落纸如云烟,写下诗的第三段,开拓出一个奇丽浪漫、谐趣盎然的新境界。峨峨,高耸貌。烟鬟,女子发髻。晓镜,早晨照的明镜。贾(gǔ)客,商人。小姑,即小孤山。彭郎,即澎浪矶。欧阳修《归田录》卷2载:“江南有大小孤山,在江水中,疑然独立,而世俗转‘孤’为‘姑’。江侧有一石矶,谓之澎浪矶,遂转为彭郎矶。云彭郎者,小姑婿也。”这四句诗说:大小孤山的峰峦,在水雾缭绕之中,宛若两个女子高耸的发髻。看,她们在早晨照着明净如镜的江面梳理新妆呢。船上的客商,你的举止不要太轻狂了,美丽的小姑早就心有所属,她在前年己嫁给了英俊的彭郎。前二句,诗人妙以女子发髻比喻二山之峰峦,以镜喻水面,又以女子晨起对镜梳妆形容江中二山。结尾两句,更把比喻、拟人、谐音双关等表现手法融于一炉,根据小姑嫁彭郎的民间故事戏为谐语。于是,诗人对祖国如画江山的深清赞美,对李思训绘画作品的高度评价,也就含蓄风趣地自然流露出来。从诗歌意境创造的角度来看,诗的第三段是从前二段写实的基础上恣发奇想、凭虚营构的。“峨峨两烟鬟”与“小姑”,同“大孤小孤”首尾呼应:“舟中贾客”也与“客舟”上下承接,使诗的意境完整浑成。清人纪昀赞扬此诗“绰有兴致”,却贬斥“末二句佻而无味,遂似市井恶少语,殊非大雅所宜”(《纪评苏诗》卷17)。这位纪老夫子貌似高雅,但这几句话已暴露出他偏狭、保守、酸腐的审美趣味。提倡性灵说的袁枚评:“‘小姑嫁彭郎’,东坡谐语也。然坐实说,亦趣。”(《随园诗话》卷16)主张诗歌要有“细肌密理”的翁方纲说:“‘小姑’即上‘与船低昂’之山也,不就俚语寻路打诨,何以出场乎?况又极现成,极自然,缭绕萦回,神光离合,假而疑真,所以复而愈妙也。”(《石洲诗话》卷3)袁氏肯定“小姑嫁彭郎”句的谐趣,翁氏对此句之妙作了美妙的赏析,笔者十分赞同。
语言节奏
在这首题画诗中,苏轼还发挥了诗歌语言节奏感与音乐美的特长。诗题中虽无“歌”、“行”这类字眼,但我感到他是用七言歌行体来写这首题画诗的。全篇十三句,有八个七言句,三个五言句,两个三言句。开篇是两个三言句,以下两段以一个五言句或两个五言句起头,这使诗歌具有活泼的民间歌谣风味,又是七言歌行以七言句为主,交织穿插三、五言句的常见体式。通首押声音清亮的下平声阳韵。诗人有意运用“苍苍”、“茫茫”、“峨峨”等叠字词,,还有“崖崩路绝”、“沙平风软”句中对仗,又重复“大孤小孤”、“孤山”、“小姑”等词,形成了流丽圆转、回环往复、舒缓起伏、悠扬和谐的声韵节奏。这恰好与客舟摇漾、山船俯仰的情景相适应,使诗歌的境界美与音乐美完美统一。清人方东树称赞此诗:“神完气足,遒转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