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赋细致地刻画了一出身卑微,但容貌美丽端庄,心灵高尚纯洁的青衣女子形象,以细腻的笔触、真挚坦白的言辞、自身亲历的口吻追叙自己的一段恋情,寄托了对出身低微之青衣婢女的赞赏爱慕。全篇文辞清丽,感情真挚,摹写女子形象尤传神动人。
赋用四言诗体形式,今存六十四句,大致可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前三十句)集中刻画“青衣”形象,充分表现其外美内慧的个性特点。作者采用铺陈手法,从容貌、身材、服饰、举止、表情等,一直写到“青衣”的聪敏勤快、心细手巧。所有这一切,旨在说明这位“青衣”的“宜作夫人,为众女师”,只是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投胎在“贱微”人家。值得注意的是,在描写“青衣”形象时,作者自始至终把她当作“夫人”、“后妃”来对待。赋中刻画“青衣”的外貌,有不少词语乃至成句都出自《诗经·卫风·硕人》,而《硕人》是一首赞美春秋初年卫庄公夫人庄姜的诗。赋中又称“《关雎》之洁,不陷邪非”。《关雎》是《诗经》中第一篇作品。依照儒家传统的解释,这首诗是颂扬“后妃”之德的。蔡邕显然是想说“青衣”虽出身“卑微”,却具有“后妃”的美德与情操,她是绝不会去做那些不正、不好的事情的。因此,这位“青衣”在作者的心目中,俨然是“世之所希”的诸侯“夫人”、天子“后妃”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描写,一方面表现了作者对“青衣”的颂美和爱慕之意,而另一方面也传达出作者的矛盾心态,因为作者与“青衣”之间毕竟存在着门第悬殊的阻碍。赋的开头“金生沙砾,珠出蚌泥;叹此窈窕,产于卑微”几句,在赞扬“青衣”出类拔萃的同时,作者因“青衣”的卑微出身而产生的那种惋惜之情也溢于言表。从作者对“青衣”形象的刻画中,我们能够感受到的是真情的流露,赞美、爱慕之意与惋惜、慨叹之情交织在一起。作者将“青衣”与“夫人”、“后妃”相匹配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表明这位“青衣”是完全值得作者去追求的。
该赋的第二部分(后三十四句)开头“代无樊姬,楚庄晋妃;感昔郑季,平阳是私”四句就委婉地传达出了这个意思。樊姬是春秋时楚庄王的夫人;庄王沉溺于狩猎,樊姬用不食禽兽之肉来进谏,她还设计让庄王任用孙叔敖为令尹,庄王因此得以称霸。蔡邕在这里是说,世上如果找不到像樊姬这样的贤德女子,那么,楚庄王也就只能降格以求,娶一般的女子为妻了。很明显,这是在为作者爱上“青衣”寻找托词。郑季是汉武帝时名将卫青的生父,卫青的生母卫媪原为平阳侯曹寿家的婢女。郑季曾任县吏,被派往平阳侯家供使遣,因而与卫媪私通。这个典故用得有言外之意:既然有郑季的榜样在前,那么,作者今天与“青衣”的相恋结合也不算为过。这里或许透露出作者与“青衣”相识相恋时的身份,跟当年郑季与卫媪的情况是相似的。
作者是在“锡国”赴任途中,在“寒雪翩翩”“条风狎猎”的时节里,经过“青衣”所居“邦畿”,才与“青衣”邂逅相识的,而双方的地位与境遇又不能维持这种恋情的继续发展,因此,这场“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的经历,给双方尤其是作者带来了无限的惆怅与苦痛;赋的第二部分的主要篇幅就是写双方别离时和别离后的感情。“停停沟侧,嗷嗷青衣”是第二部分仅有的描写离别时“青衣”形象的句子,但却将“青衣”藏身僻静处目送作者远去、黯然神伤、痛苦抽泣的情态生动地表现了出来,显得十分悱恻动人。第二部分的主要笔墨还是落在铺写作者分别时的痛心疾首和别后的深切思念上,写得也非常真挚、细腻。如果说,在赋的第一部分中,作者还显得比较清醒、理智,还存在门第等级的顾虑,表现得有点犹豫的话,那么,在第二部分中,作者已经完全为情感所支配,几乎到了不能自拔的境地。“蒙冒蒙冒,思不可排”,“思尔念尔,怒焉且饥”,这些赋句表达的就是情不自禁的痛苦呼叫了。
这是台州(今浙江临海)、温州、处州(今浙江丽水)等地农民大起义时写在旗子上的歌谣,故称树旗谣。
元朝统一江南之后,对江南地区的汉人进行残酷的剥削压迫。据《元史》记载,当时带兵南下的军官“皆世守不易,故多与富民树党,因夺民田宅、居室”。这些北方来的蒙古贵族统治者与当地的豪绅富户互相勾结,欺压百姓,人民的生活之困苦就不难想象了。而“天高皇帝远”,寄托着人民诸多希望的皇帝高高在上,仿佛不可企及,唯任那些官僚机构日益膨胀,“民少相公多”,贪官污吏四处繁衍。悲苦无告的人民受尽这些官僚地主的剥削压迫,他们只好起来造反了。
正如这首歌谣所唱的: “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受尽苦难的民众再也无法忍受非人的生活,群起而反抗。自古以来官逼民反,势所必然。 于是在元末,浙江东部一带的农民,纷纷举起义旗,进行反抗。接着,江淮流域的农民也起来响应,并影响到红巾大起义。明代黄溥《闲中今古录》对这段历史有所记述: “元到末年,数当乱,任非其人,酷刑横敛。台温处之民,树旗村落云云。由是谋反者各起。黄岩方谷珍因而肇乱江淮,红巾遍四方矣。”
这首写在起义旗帜上的歌谣正是揭示了劳动大众当时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起而反抗的原因。于此我们今天仿佛还能看到当时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斗争浪潮席卷着大江南北,强烈摇撼着危机四伏的元朝政权。 这首歌谣虽只短短四句,却能抓住主要的方面,揭示出在那种环境逼迫之下人民不得不反的历史现实。四句之中,前三句展示了当时严峻残酷的环境。相公,指官吏。后一句则逼出处于这种环境下人们不得不采取的行动。前者是因,后者是果,诸多的原因导致最终“不反待如何”的后果。而从艺术表现的角度来看,前三句是铺垫,最后一句收束,因而具有言简意赅、调促情切的感人效果。
这首《甘草子》是一篇绝妙的闺情词,属小令词。
上片写女主人公池上凭阑的孤寂情景。秋天本易触动寂寥之情,何况“秋暮”。“乱洒衰荷,颗颗真珠雨”,比喻贴切,句中“乱”字亦下得极好,它既写出雨洒衰荷历乱惊心的声响,又画出跳珠乱溅的景色,间接地,还显示了凭阑凝伫、寂寞无聊的女主人公的形象。紧接着,以顶针格写出“雨过月华生,冷彻鸳鸯浦”两句。词连而境移,可见女主人公池上阑边移时未去,从雨打衰荷直到雨霁月升。雨来时池上已无鸳鸯,“冷彻鸳鸯浦”即有冷漠空寂感,不仅是雨后天气转冷而已,这对女主人公之所以愁闷是一有力的暗示。
过片“池上凭阑愁无侣”一句收束上意,点明愁因。“奈此个、单栖情绪”则推进一层,写孤眠之苦,场景也由池上转入屋内。此词妙结尾二句别开生面,写出新意:“却傍金笼共鹦鹉,念粉郎言语。”荷塘月下,轩窗之内,一个不眠的女子独自调弄鹦鹉,自是一幅绝妙仕女图。而画图难足的,是那女子教鹦鹉念的“言语”,不直写女主人公念念不忘“粉郎”及其“言语”,而通过鹦鹉学“念”来表现,实为婉曲含蓄。鸟语之后,反添一种凄凉,因鸟语之戏不过是自我安慰,又岂能真正遗志空虚。
《金粟词话》云:“柳耆卿‘却傍金笼教鹦鹉,念粉郎言语’,《花间》之丽句也。”是说柳永此词的尾句,类花间派,语辞艳丽,各是异彩,如“真珠”、“月华”、“鸳鸯”、“金笼”、“鹦鹉”等皆具辞彩。然不同的是环境的华美不能掩盖人物心境的空虚,这样写恰有反衬的妙用。
这是一首抒写秘恋之情的词作。
上片写一对恋人偷偷在竹林中幽会的情状。首句点出幽会地点,次句写二人相见后,心潮澎湃,相对垂泪。三四两句写幽会时难忘之事:恋人头上的凤翘碰到了青竹,发出动听的声音,使人久久不能忘却。
下片写两人分别后,主人公独自一人时的情状。首二句写主人公欲以笔墨寄托情怀,结尾二句,他又幻想借鹦鹉向恋人传情达意,一举一动,痴情流露,真情可感。
这首词写的是一段深隐的恋情,用苔藓遍布的竹子和晶莹难以消除的泪水来打开全词,这段恋情的苦楚,真的是如泪如疤。总体来说,这首词的写作风格清新淡雅,虽然不能算是纳兰作品中的上乘之作,但将相思之苦刻画得淋漓尽致,也算是一首别致的小词。
此词以男主人翁的口气写出。时当春夜,庭院里花朵上染有颗颗露珠,显得分外的鲜艳明丽。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投进来,照着孤眠独宿的男主人公。此刻他满怀春思,好像醉酒一般,浑身无力。他想起从前所爱的女子,相距不远,曾经有信给他,信中自然向他倾诉一腔爱慕之情。“洞房咫尺”,有室迩人遐之意。既相距咫尺,却还托“青鸾”寄书。因为当时封建礼教甚严,男女授受不亲,故须托人(例如丫环侍女)传递情书。可是过了不久,他们分别了,就像易散的彩云,一去无踪。“云散”一辞,比较含蓄。宋玉《高唐赋》云:“昔者先王(指楚怀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在传统诗词中,便以“云雨”比喻男女幽会,而以“云散”比喻离别。所以在“云散”一辞的背后,当隐藏着一段爱情故事,此处被词人省略了。因此下面接上“罗帐熏残”一句,便有睹物思人之感,并寓有春宵梦短之义。男主人翁所做的梦,自然是与恋人的欢会。一旦梦回,伊人不见,便彷徨无主,到处寻觅。寻觅不见,便黯然伤神。
下阕前半,是回忆伊人。在这里刻画了一个美丽的女性形象,她浓妆艳抹,脸上涂着脂粉,头上搽有香气馥郁的发油。走起路来,散发着阵阵芳香。在她手腕上,还戴着一副金镯。词笔至此,可以想见,他们之间是如何稔熟。前面所说的洞房间隔,只是一时而已,此后他们当时时接触,以至曾经欢会。
下阕后半,转向今时,也就是起首二句所揭示的规定情境。此刻男主人公在想,伊人是否平安无事。前云“云散无踪迹”,此云“一向无消息”,是层层加码法。人去无踪,消息全无,往日的青鸾竟然断翼,不再传书送信。难怪这位男主人公辗转反侧,“片时存济不得”了。
此词语言通俗,以方言入词,倍见浅俚。然而在浅俗中有含蓄,在艳情的描写中避免粗俗径露。试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云:“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欧阳修)、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方之美成(周邦彦),便有贵妇人与倡伎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