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闺词。全词以女主人的口气道出,不作雕饰,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这首词由八句组成,其中有六句使用了比喻。首句“郎如陌上尘”,次句“妾似堤边絮”,并非各以一物为喻,而是互文见意,言妾亦如陌上尘,郎亦如堤边絮。尘与絮悠扬飘荡,无辙可循。尘与尘相遇,絮与絮相逢,聚乃偶然,散亦无法觅其踪迹。把两个人遇合方式的特点,通过尘与絮的“相见两悠扬,踪迹无寻处”体现出来,喻义明确,词篇的表现力因此加强,引人入胜。
在上阕中,一、二句各自设比,三、四句补叙所比的内容,作为比喻,四句词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但从措意的过程分析,其间的条理十分清晰。此外,最后两句向对方提出“过了别离时,还解相思否”的疑问,这又同上半阕的别时情绪遥相呼应。通过这种呼应,一方面表达了女主人公对情郎的无限忠贞,另一方面又对男方的爱情表示了担心和疑虑。这种“救首救尾”手法的运用,不仅使词篇结构更加谨严,而且揭示主题方面,显然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下阕的“酒面扑春风,泪眼零秋雨”,也是用比喻,不过是暗喻而已。此句“泪”、“雨”并见,以连绵的秋雨喻不断洒落的泪珠,取喻显明,亦足动人。至于“酒面扑春风”,字面本于杜甫《咏怀古迹》诗“画图省识春风面”,而谓女子酒后,脸上绯红,有似春风扑人。像“酒面扑春风”这类比喻,本来喻体和本体的相似点就不甚显著,作者不仅不把相似点说出,反而用叙述式的句子,似乎只在实写两种相关的事物。在这种情况下读者要想真正理解词人的真实意图,就非得下一番推敲的功夫不可。这种比喻,修辞学上称为“曲喻”,古人称之为“不似之似”或“象外句”。“酒面春风”似乎是即写酒又写风,其实是借春风比酒后脸的情态。
在结构安排上,该词表现为一个严密的有机体,段落层次十分清晰、显明。词篇写别时情景,自然以描写告别场面的“酒面扑春风,泪眼零秋雨”两句为中心,上半阕为别时的感慨,末二句设想别后的情事,篇幅虽不长,却容下了别情离绪的各个方面。
吟咏六朝古迹,是唐宋人诗歌中经常出现的一个题材,但在北宋词中并不多见,贺铸之前只有张昪《离亭燕·一带江山如画》等几首。其中向来受人注目的金陵怀古词,则有王安石的《桂枝香·登临送目》和周邦彦的《西河》。前者因其笔力峭劲而被誉为“绝唱”;后者因其“隐括唐句,浑然天成”而享盛名。贺铸这首《台城游》,也为金陵怀古。从创作时间上来说,正好位于前两者之间;从艺术风格上来说,有着自己的独擅之美,足可以与前两首鼎立词坛。然而,因为贺铸素以“贺梅子”著称于世,时人多激赏其如《青玉案》那样的盛丽深婉之作,而忽视了他抑塞磊落、激越亢爽的抒怀、登临诸作,至使这一颗词中“明珠”,长期以来不甚被人重视。
在这首词的上片,贺铸一反怀古诗词大都采取侧面烘托、借景寄慨的蕴藉笔法,首先拈出一段最令人感慨的史实来正面描写,表现了自己指点江山的鲜明态度和强烈的爱憎。
开端两句,一写江山,一写史实,都从大处落笔,高屋建瓴,气度非凡。“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长期以来就被骚人墨客所称道。词人登临送目之时,正逢天高气爽的秋季,因此用“潇洒”来形容“南国”,就显得非常贴切传神。在这澄江如练,龙蟠虎踞的江山之中,数百年来,六朝的末代君主,一个个粉墨登场,恣意声色,竞事豪奢,最终国亡身辱,成为江山的千古罪人。词人于“潇洒”之前下一“本”字,于“豪奢”之前下一“浸”字,在貌似客城的评述之中已经蕴含了自己主城上的无限感慨。
接下来一连五句,词人用冷静的态度铺叙六朝最后一个君主陈叔宝骄奢淫逸的腐朽生活。这里的每一句,都有着确凿的史实依据。据《南史·陈后主本纪》所载,这位昏庸风流的短命皇帝,在隋兵压境,危在旦夕之际,荒于酒色,不问政事。后宫“美貌丽服巧态以从者千余人,常使张贵妃、孔贵人等八人夹坐,江总、孔范等十人预宴,号日‘狎客’。先令八妇人襞采笺,制五言诗,十客一时继和,迟则罚酒”。这就是词人所写的“台城游冶,襞笺能赋属宫娃”。他搜刮民脂,营结绮、临春、望仙三座高达数十丈的楼阁,偎红倚翠,酣饮消暑。“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调,被以新声。……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其略云‘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大抵所归,皆美张贵妃、孔贵嫔之容色”(《南史·张贵妃传》)。这也就是词人所写的“云城登临清夏,璧月流连长夜,吟醉送年华”。在最后一句里,词人以皮里阳秋的笔法写出了这批浑浑噩噩的末世君臣优游佚乐的生活和醉生梦死的心理状况,已暗含结拍的转折。
果然,“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公元589年,隋兵攻破金陵,烧起了一把梁摧瓦飞的熊熊大火。急迫之中,陈后主与张贵妃、孔贵人避身井中。“既而(隋)军人窥井而呼之,后主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人同乘而上”(《陈后主本纪》),成为历史笑柄。结拍“回首飞鸳瓦,却羡井中蛙”两句,与前五句形成强烈的对比。词人以“回首”二字,由繁华陡折至败亡,以“却羡”二字,漫画似地勾勒出这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亡国之君欲作井中蛙而不可得的悲惨结局,表现了词人对这些污染江山的群丑的愤怒与鄙弃。
下片化用唐人诗意,由咏史转入抚今,着重写沧桑巨变、兴亡之感,表达了作者空怀壮志,报国无门的浩茫心事。前五句很明显出自刘禹锡《乌衣巷》一诗。昔日的朱门重院,今天已成为荆扉白屋;昔日的长街通衙,今天已变得狭不容车;当年在雕梁画栋作巢的双燕,如今参差其羽,不知将飞向谁家。强烈的感慨使词人把刘诗中冷静客城的描述改为执著的反诘,在这深情的一问之中,体现了词人因面目全非的沧桑之变而引起的心绪的动荡起伏。
“楼外”以下五句,可能是词人登楼所见到的实景,不过显然也受了杜牧《泊秦淮》一诗的启发和影响。词人为了抒情的需要,对眼前的景色进行了精心的剪裁,绘出一幅高远空灵、迷蒙冷寂的秦淮秋月图:秋夜,银河横天,北斗斜挂。一轮明月的柔辉,梦幻般地笼罩着水波潋滟的秦淮河,把几桅樯影清晰地映在铺满银霜的寒沙之上。轻荡的《后庭花》歌声断断续续地随风传来,如泣如诉,令人神伤。词人在结尾有意突出商女“犹唱《后庭花》”这一情节,与上片呼应,是有着自己良苦用心的。亡陈的靡靡之音至今犹回荡在秦淮河上,这与杜牧《阿房宫赋》里“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的慨叹是同一目的的。作者空怀壮志,报国无门,只能把自己抑塞磊落的吊古伤今之情融入这凄清冷寂的画面之中,心事浩茫,摧刚为柔,使人无限叹惋。
这首词在音律上,一反《水调歌头》仅叶平韵、不叶仄韵的旧例。不仅平仄通叶,皆用同部之韵,而且以发扬豪壮之音的“麻韵”与“马”、“杩”之上去声韵互叶。轻重相杈,嘹亮亢爽,较他人同调所作,更饶声情。所以龙榆生于这首词的声调组织之美,至有“城止”之叹。
此作辞情俱佳,在北宋同题词作中,可与王安石《桂枝香》、周邦彦《西河》鼎足而三。
这是一首叙写送行惜别的词作。词人为心上人送行,首二句所描绘的农家景致是他们临分手之处:“疏篱曲径田家小,云树开清晓”,“疏篱”、“曲径”是典型的农家景致,也是词人于清晨所见近处之景,再往远处看,笼罩在树林上的云雾渐渐地散开,时间到了清晨,分手的时分已在即。“曲径”,唐诗人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诗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此外,“云树开清晓”句,似化用秦观《满庭芳》词中“晓色云开”句,但周词的词序颠倒,所以这里的“开”字似更为精炼。“天寒山色有无中,野外一声钟起、送孤篷”,三、四两句承上而来,词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但见晨雾迷漫,带着寒气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四野一片寂静,只见远处山寺钟声传来,这给凄清的送别场面又增添了一层感伤色彩。“天寒”句,化用王维《汉江临泛》中的诗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词作上片以“疏篱”、“曲径”、“田家”、“云树”、“山色”、“孤篷”、“野外”等描绘一幅素淡画面,画面极为清静淡雅,再衬以钟声,使得画面富有动感,在这种环境中送别,心境自然是凄凉而忧郁的。
词作下片转而叙写自己的心情。但词人并不是以直抒胸臆的方式来表达,而是以一个个动作和画面来达到表述之目的。“添衣策马寻亭堠,愁抱惟宜酒”。这是说送走心上人后,感到寒意袭人和愁意缠绕心间,于是便添加衣服,策马扬鞭去找驿站,买些酒来驱寒解愁。“亭堠”,亦作亭堡,原为侦察、瞭望的岗亭。《后汉书·光武纪》载:“筑亭堠修烽燧。”这里当是指古代废置之亭堠,已改为置酒供行人休息场所。因前文已交代“天寒”,故此遂有“添衣”,但实质上是写词人之心寒愁浓。词人又写自己急急忙忙地寻找亭堠,说明其离愁之浓重。“愁抱”一句是全词中唯一的直抒其情,“惟宜”二字,强调了一种无可奈何之情,亦可理解为本词的主旨。歇拍二句,词人又忽地转入写景,“菰蒲睡鸭占陂塘,纵被行人惊散、又成双”,词人饮罢解愁之酒,又匆匆上路,马蹄声声,惊散了池塘旁水草中尚在熟睡的鸭子,但很快它们又成双地聚在一起睡着了。宋诗人黄庭坚《睡鸭》诗有:“天下真成长会合,两凫相依睡秋江。”这本是乡野常见之景,然实是词人有感而发,借此以衬托自己的孤单,寄托自己的“愁抱”。正如江淹《别赋》中所写:“是以行子肠断,百感凄恻。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迟于山侧。”词作下片以“添衣”、“策马”、“寻亭堠”一系列行动,及鸭睡陂塘之景,侧面写出了词人送别心上人之后无法抒发的“愁抱”,也暗示出词人是位羁旅在外的行人。他似要极力在词作中淡化自己的愁绪,然仍抑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全词炼字度句,精炼含蓄,疏密相间,勾勒微妙,语言深沉,格调超然。
词家有主张“词不宜和韵”的,因为词句参差,音律很严,难以使抒写的情思与限定的声韵吻合无间。但乐此不疲以聘其才的仍大有人在,其“善用韵者,虽和犹如自作”,这首小令便是如此,因而颇为著名。
先是贺方回写了一首《青玉案》,以词中之句改调名为《横塘路》,其结语“试问闲愁知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传诵一时,交相赞誉。黄庭坚与贺交好,赋诗《寄贺方回》:“解作江南断肠句,只今唯有贺方回。”公元1103年(崇宁二年),黄为赵挺之、陈举所构陷,贬谪宜州(今广西宜山)。其兄黄大临,知其喜爱贺词,便依贺韵写了一首《青玉案》送别。翌年庭坚至宜州后,又依贺韵奉和其兄。惠洪青年时曾为县小吏,因庭坚喜其聪慧,教他读书,后来才成为海内名僧的。庭坚流放过湘江时,惠洪曾入舟陪送,时达一月,足见交情深笃。为了与庭坚兄弟唱和,也依贺韵写了一首《青玉案》。三首俱步贺词原韵,成为词林佳话。
惠洪这首和作从长亭惨别到旅舍苦思,外景内情,相反相成;忆想、现实,交织其间,突出离愁之既深且苦。
上片表现别时情景。长亭折柳,从此远别,牵动愁肠,是以生恨。故落笔先写出这揪人心肺的一幕:长亭别恨。“绿槐烟柳”,乃三春美景,与饯行送别的“长亭路”联系在一起,形成强烈反差,实即以乐景衬哀情,使人倍觉黯然魂销。“取次”,随便,这里有草率之意。试想离人黄庭坚已是遭贬流放的罪臣,奉诏即行,焉敢滞留,其匆匆成行、草草送别之仓惶情状,实亦不难想象。著一“恨”字,实含无限伤感。进而表现离别之际的思绪。试想离人此去宜州,“千峰万嶂”、“远山修水(黄大临和词之句),年近花甲而遭此坎坷,能不忧谗畏谤,思亲怀旧,愁怀惨怛,孤寂难堪?能不倍感时间漫长,痛苦的日子难以打发?”“日永如年愁难度”,虽是赋体直陈的本色之语,确也令人直觉肠回九转,凄惋欲绝。再进而表现离人上路之后的情景。试想离人虽然踏上流放之路,怎能割舍亲友!因此立马据鞍,频频回首。只是却被暮云遮断了视线,连开封那样的高城都望不见,怎能望见站立在高城上送行的亲友!词中虽只刻画离人踟蹰不前的索寞身影,但其依依不舍、怅怅不已的凄凉心境却已生动如见。庭坚和词中曾自述感受:“烟中一线来时路,极目送,归鸿去。”取景与此不同,意境却极其近似,果然是彼唱此和,“心有灵犀一点通”。
下片描述旅舍离愁。换头直承而下,从傍晚到天晓,集中表现这乍尝别离滋味的第一夜的凄悲境况。孤鞍远去,投宿时天已傍晚。可旅舍怎能和家相比,试想离人此际触处所及,无一习惯,怎能不默默回想和亲人话别的那幕情景,其所以默默存想,暗暗思忆,既是重视深情、珍藏心底的慰藉,也是被迫分离、难以言宣的苦痛。“千万句”,造语平淡,却可启发联想,既能想见亲人反复再三、不厌其烦的关切情态,更能想见亲人既温存体贴又焦急担忧的寸寸柔肠。单纯写苦,不见其苦;忆乐思苦,其苦倍增;从离人唯一的慰藉反映出离人无穷的苦悲,和以乐景写哀情的机杼如出一辙。于是以高度概括的笔力形象生动地表现离人这一夜的孤苦凄凉:薄单单的被盖,孤零零的枕头,静寂寂的夜晚,又有惹人心烦的潇潇雨声,滴滴答答一直落到天亮。仅此现实苦况,已是令人不胜凄怆。再借“梦回”之际,引起对比,强化愁思。思念萦回,形诸梦寐;试想离人思绪,不难想象梦中之景。于是梦里家庭的温馨欢乐与眼前旅舍的冷寂孤苦,映照分明,顿觉满纸生愁,其哀至极。这样以虚衬实,确能以少胜多,艺术内蕴更为丰富,审美佳趣因而倍增。
惠洪言情,之所以真挚贴切、哀婉动人,首先是善于设身处地,推己及人,准确体察离人的心境,因而感同身受,悲如己出,能够委曲尽致地代抒离人的愁思,不愧为黄庭坚的忘年知己。加以善于捕捉初感,选材多是新离乍别的典型情景,能够造成创深痛巨、记忆犹新的强烈印象。并且又善于利用艺术空白,以虚见实,苦乐相形,容易调动人生的共同体验,激起情感的共鸣,因而大大增强了审美情趣。
这是一个从北方、从金人统治下南逃的人,怀着沉痛的心情,诉说故都及其附近荒凉景况和自己的悲惨经历。诗歌通篇都是这位“北来人”说的话,诗人没有出面铺叙事件、描绘场景,也没有穿插任何评判的语言,而诗人的思想感情完全可从北来人的叙述中体会出来。这样的叙事诗,显然是从杜甫“三吏”、“三别”一类的诗化出。这两首五律,记录了一个从金人统治的北方南逃的人的血泪控诉。
第一首描述北宋都城汴梁被占后的状况。开头“试说”二字含义深婉,隐约透露主人公不愿说、不忍说的悲抑心境。从而表明他的诉说是应别人的要求,不得已而为之的。这样,一箭双雕,写说者也就写了听者。听者身居东南,心里却老是惦记着北方的骨肉同胞,急欲知道他们的近况;对于故都汴梁,更是魂牵梦萦,一往情深。面对这样的问讯者,“北来人”诉说着,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以致白发频添,忧伤至极。接着正面写东都,交代忧伤的原因。宫殿、铜驼,是都城内的景物,石马是北宋诸帝陵园中的景物。然而,陵园内的石马已残破不堪,长眠于此的北宋诸帝死后还要蒙受亡国之耻。官门外的铜驼倾倒在荒烟蔓草之中,回忆昔日的繁华景象,亡国之痛和身世之悲一齐涌上心头,不禁泣下如雨。诗人选用这些最富特征的事物,涂以想象的浓烈色彩,对人于金人之手的都城面貌进行了艺术概括,用笔简洁而境界全出。“寝园残石马,废殿泣铜驼”,上句一个“残”字显示了陵园的悲惨变化;下句一个“泣”字则寄托了京都居民的哀痛,彼此映照,情景相生,感慨万千,低回不已。故都虽已残破不堪,而遗民的复国信念却始终没有动摇过,以致把边境传来的于南宋不利的消息,当作谣言,不愿听信。那些旧日京师的妇女,如今虽已素发飘萧,境况凄凉,但衣着妆束仍是当年模样。故国之思,终未消歇。
第二首由“北来人”介绍自己南逃的际遇和感触。一家十口同时离开北方,为的是过上安稳日子。不料频罹祸患,亲人相继丧生,如今独自一人,伶仃孤苦,犹如失群的孤雁,竟至无处栖身,被迫寄宿荒凉的寺院,吃的是自家种的蔬菜,穿的还是从中原带来的金人服装。个人的遭遇已然不堪忍受,国家的境况更加令人沮丧。南来以后看不到卧薪尝胆、秣马厉兵的图强之举,那些深院大宅里的当权者,整日歌舞宴乐,不问边情,不忧国事,长此以往,恐怕连偏安的局势也难维持,收复失地更是遥遥无期。“老身闽地死,不见翠銮归!”结语哀痛绝望。
此诗在表达上有三个特点,其一是诗人不转述中间环节,让主人公直接面对读者说话,这样,读者便会感到诗中所陈都是诉说者的亲身所历,语语发自肺腑。其二是运用对比的手法,以中原遗民思念故国与南宋小朝廷权贵歌舞升平相对比,褒贬之意不言而喻。其三是以叙事代替抒情。诗中也有直接抒情的语言,如开头的“试说东都事,添人白发多”和结尾的“老身闽地死,不见翠銮归”等,但纵观全篇,叙事是其基本手段,从东都说到南国,依次点染,脉络分明,其中提到的人和事都具有某种典型性,融汇成一体,寄托着诗人忧国忧民的深长情意。总之,这两首诗注重写实,却不失之板滞,原因在于以情疏导,质朴之外,更见自然流动,颇能体现诗人自己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