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写春愁春恨。与温词中的人物身份大多为普泛化的女性不同,此词的抒情主人公则是一位幽居深宫的女子。词的上片仍从景物环境写起。这是一个清幽冷寂的月夜,庭院里的付林在轻柔的夜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婆娑的竹影使庭院变得更加幽森清冷;皎洁的月光透过珍珠帘子洒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玲珑斑驳的影子。随着月光的指引,方显现出倚凭山枕而卧的女主人公。与另一首同调之作《菩萨蛮·夜来皓月才当午》所写“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的情景相似,这位倚枕而卧的女子留着“秾妆”,戴着凤凰金钗,隐约透露出她有所期盼的幽微心理。下片则将描写的笔触继续沿着女子的客颜妆饰,进而深入她的内心世界。一双用青黛描画的蛾眉,经过辗转无眠的煎熬已经变得颜色浅淡,眉宇间流溢着愁思,原来她思念的故土——吴国的宫殿已经十分遥远。至此,抒情主人公方显露她的庐山真面目:原来她是一个远离故国的宫女。这令读者联想起春秋末期被越王勾践作为政治诱饵献给吴王夫差的越国美女西施。词的末尾,又借拂晓前从画楼外传来的更漏残点之声,抒写女主人公缠绵无尽的春恨与愁情。
通观全词,山枕、秾妆、绿檀、金凤凰之类有关居处环境和容颜妆饰的描写,仍不脱脂粉气息,但竹风、审月、残点等景物意象的渲染烘托,则构筑了一个凄清幽微的艺术境界,用以抒写女主人公幽怨感伤之情,情致深婉,意境浑成。此词虽然写得是宫怨,但从主人公的怨恨声中,似乎还可以感觉到作者对现实的某些不满之情。
《守睢阳作》是张巡困守睢阳孤城时苦战的记录。开头二句“接战春来苦,孤城日渐危”,落笔点题,写出了睢阳保卫战的时日已久和所面临的危机。
战斗从春天开始,一个“苦”字包含了爱国将士无数含辛茹苦的经历。“孤城”二字,写出了瞧阳孤立无援的处境;“日渐”二字,写出了睢阳危机的步步逼近;一个“危”字,惊心动魄。这说明,诗人不以漫长的“春来苦”为苦,而以睢阳这战略要地的“日渐危”为忧,诗人忧国忧民,置生死度外的满腔爱国情怀就清晰可见了。
“合围侔月晕,分守若鱼丽”二句,说明敌我双方攻守的阵势。敌人的包围圈步步缩小,如同“月晕”之箍月一般,水泄不通,这就愈显出了上文中的“孤城”之孤;而唐在城墙上以五人为伍分兵警戒,如同平地对垒的鱼丽阵容一样严整,这就透露出唐军广大将士众志成城,齐心卫国的战斗韧性,也说明了诗人作为统帅临危不惧,治军有方。
“屡厌黄尘起,时将白羽挥”,承接上文,写诗人对叛军的刻骨仇恨和指挥从容自若。“屡”字表明了敌人进攻的频繁,“厌”字则入木三分地绘出了诗人对叛军的义愤之情。张巡在《谢加金吾表》中曾向唐肃宗李亨汇报“臣被围四十七日,凡一千八百余战,当臣效命之时,是贼灭亡之日。”四十七日内就有那么多场战斗;是日经年,其战斗次数之多就可想而知了。面对如此频繁的战斗,想到睢阳保卫战在全局的重要位置,诗人心中分外自豪,“时将白羽挥”五字是一洗战斗的血腥之气,传神地描绘出了诗人那仿佛诸葛亮羽扇纶巾,“指麾三军,皆从其进止”(《三国志》)般的儒将风度。
“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二句,主要是为唐军广大将士雕像。“疮”字表示伤口决非新创,表明战事的艰苦卓绝,旧创未好又添新伤,“裹”字表明了将士不顾伤痛,带伤苦战。一个“犹”字,出神入化,成功地体现了将士奋战到底的坚强毅力。“饮血”者是指重伤员,战伤痛得他们流下眼泪,但听到战斗警报,他们同样拼尽全力爬上城头矮墙,竭尽全力防守。据《通鉴·唐纪三十五》记载,至德二年七月,“诸军馈救不至,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饥病不堪斗,遂为贼所围,张巡乃修守具以拒之。”《通鉴·唐纪三十六》记载,同年冬十月,“城中食尽,议弃城东走。张巡、许远谋,以为睢阳江淮之保障,若弃之去,贼必乘胜长驱,是无江淮也。”为了保卫睢阳,守城兵士把可以吃的东西都吃光了。最后被迫罗雀、掘鼠、杀马。“人知必死,莫有叛者。”
“忠信应难敌,坚贞谅不移”二句,是说自己誓死报国的意志也永远不会动摇。一个“难敌”,一个“不移”,把诗人赤子爱国心给鲜明地烘托出来了。
最后两句“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是诗人在绝境中的感叹之辞,在孤城将陷、人将殉国之际,诗人感到自己死而无怨,遗憾的只是自己振兴国家的许多想法、建议将“无人报天子”,从而也就无法实施“心计”。这最后的一笔使全诗感情达到高潮,说明诗人不但是一位视死如归的民族英雄形象,也是一位“位卑未敢忘忧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贤臣良辅的形象。
除了成功地塑造了抒情主人公的不朽形象之外,这首诗歌叙事简洁,有点有面,点面结合,重点突出,全诗十二句,除去开头两句、结尾两句之外,其余八句,每两句间均各各对偶,每副对句又都对仗工稳,自然,饶有韵致,增强了诗歌的音乐美和节奏感。
这首词序较长,记叙了在冒巢民先生堂中听白生抱琵琶弹唱后引起的无限悲慨。冒巢民,即冒襄,字辟疆,自号巢民。江苏如皋人。明亡以后,他隐居不仕,以著书自娱,工于诗文,是清初著名文学家。序文中强调小饮冒巢民先生堂中,而联系作者二十岁遭受明亡之痛的身世,从中可以透露出“悲从中来”的消息,而这正是词中“伤今吊古” 的“主心骨”。
词的开头“是谁家”两句,紧扣序中拨弦按拍弹琵琶的本事。“檀槽”指用檀木做的琵琶乐器上架弦的格子。搯 (tāo),叩。李商隐《定子》: “檀槽一抹《广陵春》,定子雨开睡脸新。却笑吃虚隋炀帝,破家亡国为何人?”这里的“檀槽搯得如许”是写弹琵琶师的高超技艺。但词人没有接着从正面摹写美妙的音乐境界,而是由贵重的琵琶弦乐器引起自身的伤今吊古的情绪。“逻逤”,亦作逻娑,即今西藏拉萨。此指逻逤槽,一种用西藏产的檀木制作的琵琶。乐器本是没有感情的东西,白生用它弹奏出来的曲调,却使词人产生伤今吊古的情绪。“君何苦”两句,承上伤今自叹。“青衫”,青色官服,唐代八品九品文官的服色。白居易《琵琶行》: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这里的迟暮之感,不仅是对人生短促的悲叹,而且含有官场失意的自嘲。“江东烟树”以下四句,词人把伤今的意绪拓开深化。江南一片烟花草树,足以伤魂,纵然没有听到催人泪下的琵琶声音,也禁不住泪如泉涌,不断浸湿衣衫。作者没有道破为何如此伤心?更耐人思考、寻味。
下片运用历史典故,抚今吊古。“凄然也”以下数句,从上片的琵琶声而来。词人在孤馆寒灯下体味这哀怨低回的音调,仿佛是秋夜灯前的一对小儿女在低声抽泣。忽然声调急转,犹如秋风秋雨敲打屋瓦,发出象千年老狐学人语的声音,此景此情,更觉凄楚动人。“浑无据”以下,由听觉形象转入思维空间,词人借古抒怀,感慨情深。“澄心”,指澄心堂,南唐烈祖李昪所居。后主李煜造澄心堂纸,细薄光润,为后世所重。“结绮”,指结绮阁,南朝陈后主所筑三座楼阁之一,穷极奢华。此阁为张贵妃所居。刘禹锡《台城》诗:“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而如今的澄心堂、结绮阁早已野草丛生,成为一片废墟了。“家山”,家乡,此借指国家。陈后主、李后主这两位亡国之君,当年为了纵情欢乐,不事朝政,结果丢掉了江山。这一幕幕的历史悲剧,怎不发人深思,令人悲慨不已呢!
这首词融纪事、写景、抒情三者于一体。词人把听琵琶古乐而涌起的无限悲叹,与别后孤馆寒灯的凄苦情景相交融,寄实于虚,引发出“吊古伤今”的深沉意绪,而在悲慨中蕴藏人生寥落的哀怨情致,含蓄不尽,意味深长。故谭献评此首为“拔奇本师长歌之外” (《箧中词》) 。
这是一首送别词。上片写送别的情景。词人的朋友宇文德和被召赴行在所,词人为他饯行,坐在榕树之阴,痛饮美酒,以壮其行。二人依依难舍,全然没有顾及到叠鼓频催,促人登舟。二人一直饮到暮色苍茫新月已经悄悄地徘徊于山巅。离愁缕缕,有如秋水,二人不忍遽别。友情之深,留恋之意尽在不言之中,场面由热烈而渐次清静,又为二人留下许多畅叙衷肠的机会。由月上暮山,到次日天明,晓帆将开,二人皆已醉意朦胧,纵然难舍,也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时候。
换头,化愁为慰,友人被召赴行,词人对他寄予殷切的希望,也许可以为抗金贡献力量,现在友人全家都欢欢乐乐地走了,江上行船要忘掉一切疑虑,江边的鸥鹭也不要猜疑。最后他借苏轼鸿雁归来的典故说明南宋朝廷的形势是好的,此去也许会一帆风顺。词人和他的友人都是主战派,当时秦桧之流为了卖国求荣,陷害了许多爱国大臣,鉴于宇文德和被召、吉凶未卜,尚有隐忧,故词人写词鼓励他、宽慰他,同时也把抗金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词人襟怀坦白,眼界开阔,忧国之意常现于笔端,虽为送别之词,却未写一般的离愁别绪,政治上的志同道合使全词充溢着浩然正气和豪放之情。
此诗描写了深秋时节,江上白波涌起,而烟雨飘飘,天色阴暗,江上顿时给人沉沉的感觉。那滚滚的江水挟着深秋的寒气,风寒水冷,吴楚一带,秋意盎然。而两岸山峦经秋意的感染,树叶也被秋霜染成金黄,那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起,零落在秋山之坡,飘忽在秋水之上。树林里、天空中,一行行大雁南归,时起的雁声萦绕在天宇之间,萦绕在人们心头。
诗人从不同的角度描绘景物:空中,雁鸣阵阵,江上,白波涌起,四面,烟雨迷蒙,地上,落叶萧萧,多层面的渲染,秋的韵味就显得浓浓的足足的,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氛围和效果。
此诗一、二两句,就给人开阔辽远之感:吴头楚尾,是春秋时吴楚两国交界的地方,在今江西省北部,那里,地域辽阔,山水相接,烟雨迷茫,江涛奔涌,此境此景,诗人非常激赏,足现其心胸之开阔,意境之开朗。
三、四两句,既交待了渡江的时间、环境,更随意点染,勾勒出一幅由寒潮、山林、大雁、黄叶构成的秋江图,简洁洗炼,蕴藉含蓄。而秋江晚渡的意境,清爽脱俗,超然典雅,长髯白衫的先觉圣明凌虚于浩淼烟波之上,给人以鲜明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