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咏史词,赞颂了桓温多面的性格与才能,体察其壮志难酬的压抑,并渗入了词人自己的身世之感,是一首上佳之作。
“冷清清、荒台败瓦,日斜来吊宣武”,以写景开篇,描写此时此地的荒凉,突出沧桑之意。“如云宾从当年事,面对青山歌舞”,这是先抑后扬的手法,极力表现当年桓温幕府的繁华场面,但这身前的煊赫与身后的冷清,给读者带来了一种多么大的心理反差和感觉。历史上桓温幕下贤才毕集,谢安、谢玄、郗超、王珣、顾恺之、袁弘、习凿齿、车胤……都是一时之英杰。接着是人物的正式出场,在高高的华盖下,坐着一位“猬须石眼”的如虎之人。然后作者提到他也曾有过雄踞南方四州的伟绩,甚至还有篡权窃国的雄心抱负,“匆匆”二字已饱含有对桓温“做贼”的批评之意。“更何情绪”?这疑问问出了桓温表面风流倜傥,心中却是想着窃国篡权,因此,他就不会有周瑜那样的真风流。
过片,接歇拍而来,“休相笑”,意在纠正前人的误解。他对桓温宣武的态度由贬转褒,对这位雄才大略又文采风流的历史人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表达了其钦佩与惋惜之意。在《桓温墓》一诗中,他也写过“虎视中原气未伸,一生功罪总难论”的句子。“此儿还有佳处”、“尚解登山作赋”化用经史成句,运散笔,发议论,有几分辛稼轩的风采。“一时裙屐原潇洒,谁料转头黄土”,“裙屐”对“黄土”,用鲜明的物象带出丰厚的沧桑之意。接着“江月苦”二句回到题面,回到白纻山。大江东去,浪淘尽桓温一生经营。和“做贼”对照,“雄心”才是词人内心深处对桓温的真实评价。这正是对以桓温为“贼”的“主流价值观”的背离。“听漠漠苍林,非丝非竹,打起佛楼鼓”,以景作结,呼应开篇。“非丝非竹”让人联想起桓温与孟嘉那段著名的对话,桓温“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之说堪称知乐,孟嘉“渐近自然”之答更是精妙。若论天籁,不假外物、不受束缚的人生才是天籁。“泪尽金城空感逝,歌残白纻定伤神”(《桓温墓》),佛骨诚然让人息心使人忘机,可这不是开创帝王之业的桓温之所需要。问世间侧耳向佛骨者,几人不是为势所迫,为时所逼?这是那个盛世时代带给黄仲则的压抑、无奈和屈服,也是他骨子里所无法忍受的东西。也许这种情绪和反抗才是本词的真正主旨所在。
这是一首七夕词。牛郎织女七月七日夜鹊桥相会的传说,至少在汉朝便已流传。《淮南子》已载:“七夕乌鹊填河成桥渡织女。”《古诗十九首》中“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便通过这一天上的神话故事表现人间男女爱情受阻、离别相思的哀愁。此后,七夕又渐渐成为妇女向织女乞巧的节日。唐宋诗词中,写这类题材的作品比比皆是。如崔颢《七夕》诗:“长安城中月如练,家家此夜持针线。”张先《菩萨蛮》词:“双针竞引双丝缕,家家尽道迎牛女。”
白朴此词上片写七夕。开头两句,似受元好问《摸鱼儿》开篇“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启示,慨叹和赞许牛郎织女爱情的真挚深沉,千古以来消磨不尽,超越了时空。同元词一样,用设问句加强语气,避免平铺直述,收到破空而出、灵动多姿的效果,大大加深了读者的印象,堪称“凤头”。中间五句,写人间七夕传统的习俗,呈现了男女七夕欢会,妇女们搭彩楼、列瓜果向牛女乞巧祈福的情景,同时也为下文作出反衬。歇拍四句,由七夕的欢会转向离妇的愁思。先承接上文,由“蛛丝暗度”的风俗写起。据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载:“帝(唐玄宗)与贵妃(杨玉环),每至七月七日夜,在华清宫游宴,时宫女辈陈瓜花酒馔,列于庭中,求恩于牵牛织女星也。又各捉蜘蛛,闭于小盒中,至晓,开视蛛网稀密,以为得巧之候,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民间亦效之。”然后用《晋书·窦滔妻苏氏传》苏蕙织锦为回文璇玑图诗寄夫事,暗写这位七夕不能团聚的思妇窥视蜘蛛织网,思念离别在外的丈夫,充满别恨离愁。
下片着重写离愁。换头两句,描绘愁云漠漠、苍烟低垂的暮景,渲染了抑郁黯然的愁情。“人间”以下三句,正面叙写离妇的悲痛,正如天上被银河分隔的牛郎织女一样。“擘钗分钿”,似用自居易《长恨歌》“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诗意,喻指夫妇的生离死别,然此并非只指死别。“蓬山”,古代所传海上三仙山之一的蓬莱,此处喻指远离家乡的丈夫漂泊无定的住所,意如贺铸《芳草渡》“君去也,远蓬莱。千里地,信音乖。相思成病底情怀”。“绛河”,即银河,也叫天河、天汉。王维《同崔员外秋宵寓直》诗:“月回藏珠斗,云消出绛河。”此后三句,以牛郎织女经年恨别,唯有七夕鹊桥相渡的传说,极力点明人间思妇经年长别的痛苦。新秋七月七日之夜,当传说中相隔银河的牛郎织女也在欢聚的时刻,这位思妇依然孤守空房,目睹家家户户“彩楼瓜果祈牛女”的情景,耳闻别人家妇女的欢声笑语,悲苦的离愁越加揪心彻骨,不由地泪落如雨。结拍四句,写思妇悲痛、无奈之后的自我解嘲。思妇悲伤之情经过宣泄之后,想到传说中仓皇奔月、一去不再复返的嫦娥,想起李商隐的《嫦娥》诗,感到自己比起广寒宫里孤独冷清、寂寞难耐的嫦娥倒要稍胜一筹,便以此来安慰自己,减轻内心的离愁。于是张开云母屏风,准备安寝。这是思妇的自我安慰与自我解脱,从中充分地显示了她的善良与大度,但也因此更引起读者的同情和怜悯,深化了“离别苦”的题旨。
此诗第一节首二句云:“有客有客,亦白其马。”写微子朝周时所乘的是白色之马。因宋为先代之后,于周为客,故不以臣礼待之,如古史所称舜受尧禅,待尧子丹朱以宾礼,称为“虞宾”,用意相同。殷人尚白,微子来朝乘白色之马,这也是不忘其先代的表现,这一细节,说明在周代受封之宋国,还能保持殷代制度,故微子来朝助祭于祖庙,谓之“周宾”可也。“有萋有且,敦琢其旅”,写微子来朝时,随从之众。这两句表明微子来朝时,其众多随从都是经过选择的品德无瑕的人。这一小节写得很庄重,写客人之来,从乘马、随从等具体情节来表现,以示客至之欢欣,可谓得体。
第二小节四句,写客人的停留。“有客宿宿,有客信信。”一宿曰宿,再宿曰信,叠用“宿宿信信”,表示住了好几天。客人停留多日,可见主人待客甚厚,礼遇甚隆。“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表明主人多方殷殷留客。这两句写留客之意甚坚,甚至想用绳索拴住客人的马。这和后来汉代陈遵留客,把客人的车辖投入井中的用意,极为相似。把客人的马用绳索拴住,不让他走,用笔之妙也恰到好处。
最后一小节四句写客人临去,主人为之饯行。其诗曰:“薄言追之,左右绥之。”在饯行的过程中,周王的左右群臣,也参加慰送,可见礼仪周到。下二句云:“既有淫威,降福孔夷”。言微子朝周,既已受到大德的厚待,上天所降给他的福祉,也必然更大,以此作颂歌的结语,既以表示周代对殷商后裔的宽宏,亦以勉慰微子,安于“虞宾”之位,将来必能得到更多的礼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