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维舟好,君其问水滨。举觞遥送鸟,倚树醉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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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负诗无敌,翻惊会有神。明朝在城郭,骑马共风尘。
各负诗无敌,翻惊会有神。明朝在城郭,骑马共风尘。

tóngyuánměizhūzǎoxiàchéngnánfàngzhōu--pānlóng

luòwéizhōuhǎojūnwènshuǐbīnshāngyáosòngniǎoshùzuìkànrén

shīfānjīnghuìyǒushénmíngcháozàichéngguōgòngfēngchén

李攀龙

李攀龙

李攀龙(1514—1570)字于鳞,号沧溟,汉族,历城(今山东济南)人。明代著名文学家。继“前七子”之后,与谢榛、王世贞等倡导文学复古运动,为“后七子”的领袖人物,被尊为“宗工巨匠”。主盟文坛20余年,其影响及于清初。 ▶ 1131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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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嗟乎,遐哉邈矣。时来曷迟,去之速矣。屈意从人,非吾徒矣。正身俟时,将就木矣。悠悠偕时,岂能觉矣?心之忧欤,不期禄矣。遑遑匪宁,只增辱矣。努力触藩,徒摧角矣。不出户庭,庶无过矣。
呜呼嗟(jiē)¹,遐(xiá)哉邈(miǎo)²矣。时来曷(hé)³迟,去之速矣。屈意从人,非吾徒矣。正身(sì)时,将就木矣。悠悠偕时,岂能觉矣?心之忧欤(yú)¹⁰,不期禄(lù)¹¹矣。遑(huáng)¹²(fēi)¹³¹⁴,只增辱¹⁵矣。努力触藩(fān)¹⁶,徒¹⁷摧角矣。不出户庭,庶¹⁸无过矣。
译文:唉,时间如此漫长,距离如此遥远。时运降临得这么迟,消失得又那么快。违背初衷而追随他人,不是我们这类人所做的。唯有端正自己的行为,等待岁月的流逝,渐渐走近生命的尽头。忧思伴随着时光流逝,何时才会醒悟?心中充满忧伤,不再奢望禄位。一生匆匆忙碌,却给自己带来耻辱。努力有所作为,反而徒劳无益,遭受责难,只好闭门不出,希望不再犯错。
注释:¹呜呼嗟乎:感叹词连用,加强语气。²遐、邈:均为久远的意思。³曷:同“何”,为什么。⁴屈意从人:委屈自己的意愿以迎合他人。⁵非吾徒:不是我们的同类中人。一作“悲吾族”。⁶正身:端正自我。⁷俟:等待。⁸将:将要,行将。⁹就木:走向死亡。¹⁰欤:感叹词。¹¹期禄:期盼禄位。¹²遑遑:不安的样子。¹³匪:同“非”,表示否定。¹⁴宁:心境平和宁静。¹⁵增辱:增加耻辱。¹⁶触藩:以角抵撞藩篱。《周易·大壮》:“羝羊触藩”。触,抵撞。藩,藩篱,篱笆。¹⁷徒:只不过。¹⁸庶:庶几,差不多。
重曰:“生不丁三代之盛隆兮,而丁三季之末俗。末俗以辩诈而期通兮,贞士耿介而自束,虽日三省于吾身,繇怀进退之惟谷。彼实繁之有徒兮,指其白以为黑。目信嫮而言眇兮,口信辩而言讷。鬼神之不能正人事之变戾兮,圣贤亦不能开愚夫之违惑。出门则不可与偕往兮,藏器又蚩其不容。退洗心而内讼兮,固未知其所从也。观上古之清浊兮,廉士亦茕茕而靡归。殷汤有卞随与务光兮,周武有伯夷与叔齐。卞随、务光遁迹于深渊兮,伯夷、叔齐登山而采薇。使彼圣贤其繇周遑兮,矧举世而同迷。若伍员与屈原兮,固亦无所复顾。亦不能同彼数子兮,将远游而终古。于吾侪之云远兮,疑荒涂而难践。惮君子之于行兮,诫三日而不饭。嗟天下之偕违兮,怅无与之偕返。孰若返身于素业兮,莫随世而轮转。虽矫情而获百利兮,复不如正心而归一善。纷既迫而后动兮,岂云禀性之惟褊。昭“同人”而“大有”兮,明谦光而务展。遵幽昧于默足兮,岂舒采而蕲显?苟肝胆之可同兮,奚须发之足辨也?”
重曰¹:“生不丁²三代³之盛隆兮,而丁三季之末俗。末俗以辩诈而期通兮,贞士(gěng)¹⁰而自束¹¹,虽日三省于吾身¹²,繇(yóu)¹³怀进退之惟谷¹⁴。彼实¹⁵繁之有徒兮,指其白以为黑。目信嫮(hù)¹⁶而言眇(miǎo)¹⁷兮,口信¹⁸¹⁹而言讷。鬼神之不能正人事之变戾(lì)²⁰兮,圣贤亦不能开愚夫之违惑²¹。出门则不可与偕往²²兮,藏器²³又蚩(chī)²⁴其不容²⁵。退洗心而内讼²⁶兮,固未知其所从也。观上古²⁷之清浊²⁸兮,廉士²⁹亦茕(qióng)³⁰而靡(mí)³¹归。殷汤有卞(biàn)随与务光³²兮,周武有伯夷与叔齐。卞随、务光遁迹于深渊兮,伯夷、叔齐³³登山而采薇。使彼圣贤其繇周遑(huáng)³⁴兮,矧(shěn)³⁵举世而同迷。若伍员³⁶与屈原³⁷兮,固亦无所复顾³⁸。亦不能同彼数子³⁹兮,将远游而终古⁴⁰。于吾侪(chái)⁴¹之云远兮,疑荒涂⁴²而难践⁴³。惮(dàn)⁴⁴君子之于行兮,诫三日而不饭⁴⁵。嗟天下之偕违⁴⁶兮,怅无与之偕返。孰⁴⁷若返身于素业⁴⁸兮,莫⁴⁹随世而轮转。虽矫(jiáo)⁵⁰而获百利兮,复不如正心而归一善。纷既迫而后动兮,岂云禀性之惟褊(biǎn)⁵¹。昭⁵²“同人”而“大有”兮,明谦光而务展。遵幽昧(mèi)⁵³于默足兮,岂舒采⁵⁴而蕲(qí)⁵⁵?苟⁵⁶肝胆之可同兮,奚⁵⁷须发⁵⁸之足辨也?”
译文:结束语:“我生逢乱世,未能亲历夏商周盛世,只见夏商周末期沦落败坏的风尚。人人追求狡诈以谋利,唯有坚守正直、行为光明的人自律自约。即使每日多次省察自己的言行,日常依然是小心翼翼,不敢贸然行事。社会上有许多颠倒黑白之辈,眼神柔美,却失明了;口才流利,却言语含糊。可惜鬼神不能改变人间事物的变异和乖戾,圣贤也不能使愚人改变其邪恶和迷乱。所以在外就仕不可与他们结伴同行,然自己怀藏才学,等待时机,又遭他们的讥笑排斥。只好退下,通过自省自责,不断加强自我修养,尽管这样,仍不知究竟朝哪条路走。回想上古时代政治安定或混乱时,廉正的人也孤单无依而无所归属,商汤时代有卞随和务光,周武王时代有伯夷和叔齐。卞随和务光想避世。结果投水自溺;伯夷和叔齐因避周而一起登上首阳山,采薇度生。倘若那些圣贤尚周章惶惧,何况整个社会,都陷入而迷糊,分辨不清。好像伍子胥和屈原,虽然已到了对故国不值得眷恋的程度,但仍不舍得与上述四人一样,游历到很远的地方,却依然终古思慕故国。当我们这些人谈及远游,总会担心路途荒僻、难行之处,因此君子竭尽辛苦,为了迅速实现自己的目的,应经常提醒自己要忍受饥渴。感叹普天下的人都违背了这个原则,让人感到竟无人可以与自己共进退。不如回到那儒学的事业上,不要再随着社会形势的起伏而轮转。虽然改变了本性就能获得百利,仍不如端正心意集中到某一有益的事业上来。很多人是受到某种压力才行动的,怎能说那是人的天性就是狭隘的?占卜得“同人”和“大有”两吉卦。“谦”卦上也说,尊者有谦而更光明正大,预示着应照此而办,应默默无闻地起步干,为何要显示才华而祈求显达?只要人在大的主要方面取得一致,哪里需要注意那些琐细的、外部的事情呢?”
注释:¹重曰:相当于“乱辞”之“乱曰”,是对全文的总括。²丁:当。³三代:指夏、商、周。⁴盛隆:指盛世兴隆之时。⁵三季:夏商周三代的末年。季,末。⁶末俗:指末世的风俗败坏。⁷辩诈:能言善辩,伪善奸诈。⁸期通:期望通达。⁹贞士:品行忠贞高洁的人。¹⁰耿介:正直,守志而不趋时。¹¹自束:自我约束。¹²日三省于吾身:每天都多次自我反省。¹³繇:通“犹”,依然。¹⁴进退之惟谷:进退两难。¹⁵实:实在,确实。¹⁶嫮:通“嫭”,美好。¹⁷眇:盲。¹⁸信:确实。¹⁹辩:巧言善辩。²⁰戾:乖张,暴戾。²¹违惑:错乱迷惑。违,错乱。惑,迷惑。²²偕往:一同前往。²³藏器:“藏器待时”的略语。《易·系辞下》:“君子藏器于时,待时而动”。器,引申为才能。²⁴蚩:惶惑,害怕。²⁵不容:不被接纳。²⁶内讼:内心矛盾、斗争。²⁷上古:一作“上世”。²⁸清浊:指善恶好坏的情形。一作“清晖”。²⁹廉士:清廉之士。³⁰茕茕:孤独无依貌。³¹靡:无,没有。³²卞随、务光:商汤时代的节士。³³伯夷、叔齐:周武王时著名隐士,本孤竹国君的儿子。兄弟二人因义不食周粟,最后双双饿死在首阳山上。³⁴周遑:彷徨,犹疑不定。³⁵矧:难怪。³⁶伍员:即伍子胥。春秋时吴大夫,楚大夫伍奢次子。楚平王杀伍奢,为报父仇,伍员帮吴王阖间攻破楚国,鞭平王尸以解恨。³⁷屈原:战国时代楚国爱国诗人,因忧国事,自投汨罗江而死。³⁸固亦无所复顾: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³⁹数子:指伍员、屈原等上文提到的人物。⁴⁰终古:一作“终慕”,指一直到死。钱熙祚云:“九卷本‘终’下脱一字,此章氏以意补也。顾千里云,‘终’下脱‘古’字。终古,《离骚》文。”⁴¹吾侪:我们这一类人。⁴²荒涂:废弃的路途。⁴³践:踏,走过。⁴⁴惮:惧怕。⁴⁵不饭:不吃饭。饭,这里是动词。⁴⁶偕违:普遍违背。偕,普遍。⁴⁷孰:哪里。⁴⁸素业:清素之业。⁴⁹莫:不如。⁵⁰矫情:掩饰真情。⁵¹褊:狭小,狭隘。⁵²昭:显示。⁵³幽昧:阴暗。⁵⁴舒采:施展才华。⁵⁵蕲显:祈求显达。蕲,通“祈”,祈求。⁵⁶苟:如果,假如。⁵⁷奚:何。⁵⁸须发:胡须和头发。

  这篇赋首先描绘了实现人生追求机遇的难得,然后探讨了"士"在两难境地。最终,表现出作者内心激烈矛盾斗争的结果是将道德自我完善作为人生追求的目标。整篇赋着重于理论阐述,少用夸张铺叙的辞藻,即使抒情部分也比较含蓄深沉,显示出浓郁的儒家色彩,展现了作者的人格与志趣,同时也呈现了作者对世事的关怀和政治理想的陈述。

  “呜呼嗟乎,遐哉邈矣。时来曷迟,去之速矣。”开篇便以沉重笔触感叹建功立业、实现人生追求机遇的难得,充溢着一种对生命的焦虑。接下来谈到“士”的两难处境:“士”追求独立不迁的人生操守,与“屈意从人”正相悖;而保持自我的耿介,“正身俟时”,无奈人生不永。这种生命的大悲哀直搅得人心乱如麻。静以待时将永无出头之日;刻意追求又有探求禄位之嫌,还可能事与愿违,自取羞辱。自已的努力,就像抵触篱笆的羝羊,徒然自我损伤,要足不出户又做不到心如死灰。之后谈到决定“士”的“遇”与“不遇”的关键是时代的好与坏。在作者生存的那个时代,世风崇尚以辩诈期通,而贞士追求耿介自律。这就形成社会环境与生命个体价值追求的矛盾冲突。士越是注重自我修养,“日三省吾身”,就越背时。世俗人情既指黑为白又人多势众,连鬼神都无可奈何,圣贤也难能为力,士就只有痛苦煎熬自我了:出门与之同流合污心有不甘,自藏其器又增不合时宜之病。而历史与现实有惊人的一致性:历史时空中的清廉之士同样没有出路。像商代的卞随与务光,周代的伯夷与叔齐这些上古贤人,他们也只能以甘守贫贱作为生命的归宿;刚烈些的,如伍员、屈原,则采取了极端的方式。但对于具有理性精神的“士”来说,极端方式未必可取。与天下时尚相违,有可能找不到真正的归宿,这令作者忧虑彷徨。内心激烈矛盾斗争的结果是向“返身于素业”作自觉认同——默足与幽昧,不求显达。而以道德自我完善作为人生追求的目标,因为“虽矫情而获百利兮,复不如正心而归一善”,同时申明此举措是理性的明智选择而非禀性褊狭之举。毕竟,追求道德完人不失为儒家提倡的一种理想人生境界。道德完人的追求能使人身心肝胆如一,不用顾虑琐屑的胡须与头发的区别。

  这篇赋描写了西汉时期知识分子在特定条件下真实的生存状态和矛盾痛苦。即使放在现在看,仍能感受到那时文人面临的无奈与悲哀。其中,“生不丁三代之盛隆兮,而丁三季之末俗。以辨诈而期通兮,贞士耿介而自束,虽日三省于吾身,繇怀进退之惟谷”这段文字豁达而令人折服,其中的阴郁和悲剧色彩也让人为之动容。

参考资料:
1、 赵逵夫 编.历代赋评注 2(汉代卷).成都:巴蜀书社,2010年:97-102
2、 斗南 主编.人一生要读的古典诗词 经典珍藏版.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年:202-204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¹,讳²宗元。七世³祖庆,为拓(tuò)(bá)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shì),为唐宰相,与褚(chǔ)遂良、韩瑗(yuàn)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huì)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¹⁰,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¹¹,失御史。权贵人死¹²,乃复拜侍御史¹³。号为刚直¹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¹⁵
译文:子厚,名叫宗元。七世祖柳庆,做过北魏的侍中,被封为济阴公。高伯祖柳跋,做过唐朝的宰相,同褚遂良、韩瑗都得罪了武后,在高宗时被处死。父亲叫柳镇,为了侍奉母亲,放弃了太常博士的官位,请求到江南做县令。后来因为他不肯向权贵献媚,丢了御史的官职。直到那位权贵死了,才又被任命为侍御史。人们都说他刚毅正直,与他交往的都是当时名人。
注释:¹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²讳:名。生者称名,死者称讳。³七世:史书记柳宗元七世祖柳庆在北魏时任侍中,入北周封为平齐公。子柳旦,任北周中书侍郎,封济阴公。韩愈所记有误。⁴拓跋魏:北魏国君姓拓跋(后改姓元),故称。⁵侍中:门下省的长官,掌管传达皇帝的命令。北魏时侍中位同宰相。⁶曾伯祖奭:字子燕,柳旦之孙,柳宗元高祖子夏之兄。当为高伯祖,此作曾伯祖误。柳奭在贞观年间(—)为中书舍人,因外甥女王氏为皇太子(唐高宗)妃,擢升为兵部侍郎。王氏当了皇后后,又升为中书侍郎。年(永徽三年)代褚遂良为中书令,位相当于宰相。后来高宗欲废王皇后立武则天为皇后,韩瑗和褚遂良力争,武则天一党人诬说柳要和韩、褚等谋反,被杀。⁷褚遂良:字登善,曾做过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尚书右仆射等官。唐太宗临终时命他与长孙无忌一同辅助高宗。后因劝阻高宗改立武后,遭贬忧病而死。⁸韩瑗:字伯玉,官至侍中,为救褚遂良,也被贬黜。⁹皇考:古时在位皇帝对先皇的尊称,后引申为对先祖的尊称,在本文中指先父。¹⁰太常博士:太常寺掌宗庙礼仪的属官。柳镇在唐肃宗时授左卫率府兵曹参军,辅佐郭子仪守朔方。后调长安主薄,母亲去世后守丧,后来命为太常博士。柳镇以有尊老孤弱在吴,再三辞谢,愿担任宣城(今属安徽)县令。这里说“以事母弃太常博士”,可能是作者的失误。¹¹权贵:这里指窦参。柳镇曾迁殿中侍御史,因不肯与御史中丞卢佋,宰相窦参一同诬陷侍御史穆赞,后又为穆赞平反冤狱,得罪窦参,被窦参以他事陷害贬官。¹²权贵人死:其后窦参因罪被贬,第二年被唐德宗赐死。¹³侍御史:御史台的属官,职掌纠察百僚,审讯案件。¹⁴号为刚直:郭子仪曾表柳镇为晋州录事参军,晋州太守骄悍好杀戮,官吏不敢与他相争,而柳镇独能抗之以理,所以这样说。¹⁵所与游皆当世名人:柳宗元有《先君石表阴先友记》,记载他父亲相与交游者计六十七人,书于墓碑之阴。并说:“先君之所与友,凡天下善士举集焉。”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蓝田尉。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dài)其父时¹,虽少年,已自成人²,能取进士第³,崭(zhǎn)(xiàn)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蓝田尉。俊杰廉悍(hàn)¹⁰,议论证据今古¹¹,出入¹²经史百子,踔(chuō)厉风发¹³,率¹⁴常屈¹⁵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¹⁶,交口¹⁷荐誉之。
译文:子厚少年时就很精明聪敏,没有不明白通晓的事。赶上他父亲在世时,他虽然很年轻,但已经成才,能够考取为进士,突出地显露出才华,大家都说柳家有能扬名显姓的后人了。后来又通过博学宏词科的考试,被授为集贤殿的官职。他才能出众,方正勇敢,发表议论时能引证今古事例为依据,精通经史诸子典籍,议论时才华横溢,滔滔不绝,常常使在座的人折服。因此名声轰动,一时之间人们都敬慕而希望与他交往。那些公卿贵人争着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门生,异口同声的推荐赞誉他。
注释:¹逮其父时:在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柳宗元童年时代,其父柳镇去江南,他和母亲留在长安。至十二、三岁时,柳镇在湖北、江西等地做官,他随父同去。柳镇卒于年(贞元九年),柳宗元年二十一岁。逮,等到。²已自成人:柳宗元十三岁即作《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刘禹锡作集序说:“子厚始以童子,有奇名于贞元初。”³取进士第:年(贞元九年)柳宗元进士及第,年二十一。⁴崭然:崭意指突出,然指什么什么的样子,在这里指突出有所成就。⁵见:同“现”显现。在这里指出人头地。⁶有子:意谓有光耀楣门之子。⁷博学宏词:柳宗元于年(贞元十二年)中博学宏词科,年二十四。唐制,进士及第者可应博学宏词考选,取中后即授予官职。⁸集贤殿:集贤殿书院,掌刊辑经籍,搜求佚书。⁹正字:集贤殿置学士、正字等官,正字掌管编校典籍、刊正文字的工作。柳宗元二十六岁授集贤殿正字。¹⁰廉悍:方正、廉洁和坚毅有骨气。¹¹证据今古:引据今古事例作证。¹²出入:融会贯通,深入浅出。¹³踔厉风发:议论纵横,言辞奋发,见识高远。踔,远。厉,高。¹⁴率:每每。¹⁵屈:使之屈服。¹⁶令出我门下:意谓都想叫他做自己的门生以沾光彩。¹⁷交口:异口同声。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¹²拜监察御史³。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¹⁰,益自刻苦,务记览¹¹,为词章,泛滥¹²停蓄(xù)¹³,为深博无涯涘(sì)¹⁴。而自肆¹⁵于山水间。
译文:贞元十九年,子厚由蓝田县尉调任监察御史。顺宗即位,又升为礼部员外郎。逢遇当权人获罪,他也被按例贬出京城当刺史,还未到任,又被依例贬为永州司马。身处清闲之地,自己更加刻苦为学,专心诵读,写作诗文,文笔汪洋恣肆,雄厚凝练,像无边的海水那样精深博大。而他自己则纵情于山水之间。
注释:¹蓝田:今属陕西。²尉:县府管理治安,缉捕盗贼的官吏。³监察御史:御史台的属官,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整肃朝仪诸事。⁴礼部员外郎:官名,掌管辨别和拟定礼制之事及学校贡举之法。柳宗元得做此官是王叔文、韦执谊等所荐引。⁵用事者:掌权者,指王叔文。唐顺宗做太子时,王叔文任太子属官,顺宗登位后,王叔文任户部侍郎,深得顺宗信任。于是引用新进,施行改革。旧派世族和藩镇宦官拥立其子李纯为宪宗,将王叔文贬黜,后来又将其杀戮。和柳宗元同时贬作司马的共八人,号“八司马”。⁶例出:按规定遣出。年(永贞元年),柳宗元被贬为邵州(今湖南邵阳)刺史。⁷例贬:依照“条例”贬官。⁸永州:今湖南零陵县。⁹司马:本是州刺史属下掌管军事的副职,唐时已成为有职无权的冗员。¹⁰居闲:指公事清闲。¹¹记览:记诵阅览。此喻刻苦为学。¹²泛滥:文笔汪洋恣肆。¹³停蓄:文笔雄厚凝炼。¹⁴无涯涘:无边际。涯、涘,均是水边。¹⁵肆:放情。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¹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²。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³?”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¹⁰¹¹相侔(móu)¹²,则没¹³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¹⁴,悉¹⁵令赎(shú)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¹⁶其佣¹⁷,足相当¹⁸,则使归其质¹⁹。观察使²⁰下其法²¹于他州,比²²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²³以南为²⁴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²⁵可观。
译文:元和年间,他曾经与同案人一起奉召回到京师,又一起被遣出做刺史,子厚分在柳州。到任之后,他慨叹道:“这里难道不值得做出政绩吗?”于是按照当地的风俗,为柳州制订了教谕和禁令,全州百姓都顺从并信赖他。当地习惯于用儿女做抵押向人借钱,约定如果不能按时赎回,等到利息与本金相等时,债主就把人质没收做奴婢。子厚为此替借债人想方设法,都让他们把子女赎了回来;那些特别穷困没有能力赎回的,就让债主记下子女当佣工的工钱,到应得的工钱足够抵消债务时,就让债主归还被抵押的人质。观察使把这个办法推广到别的州县,到一年后,免除奴婢身份回家的将近一千人。衡山、湘水以南准备考进士的人,就把子厚当做老师,那些经过子厚亲自讲授和指点的人所写的文章,全都可以看得出是合乎规范的。
注释:¹偕出:年(元和十年),柳宗元等“八司马”同时被召回长安,但又同被迁往更远的地方。²柳州:唐置,属岭南道,即今广西柳州市。³是岂不足为政邪:意谓这里难道就不值得实施政教吗?是的意思是这,这里,岂的意思是难道,足指值得。⁴因:顺着,按照。⁵土俗:当地的风俗。⁶教禁:教谕和禁令。⁷顺赖:顺从信赖。⁸质:典当,抵押。⁹不时赎:不按时赎取。¹⁰子:子金,即利息。¹¹本:本金。¹²相侔:相等。¹³没:没收。¹⁴与设方计:替债务人想方设法。¹⁵悉:全部。¹⁶书:写,记下。¹⁷佣:当雇工。此指雇工劳动所值,即工资。¹⁸足相当:意谓佣工所值足以抵消借款本息。¹⁹质:人质。²⁰观察使:又称观察处置使,是中央派往地方掌管监察的官。²¹下其法:推行赎回人质的办法。²²比:及,等到。²³衡湘:衡山、湘水,泛指岭南地区。²⁴为:应试。²⁵法度:规范。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¹刘梦得²禹锡亦在遣中,当诣³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chóng)得罪¹⁰,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¹¹,梦得于是改刺¹²连州¹³。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¹⁴,诩(xǔ)¹⁵(qiǎng)¹⁶笑语以相取下¹⁷,握手出肺肝相示¹⁸,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¹⁹,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²⁰,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jǐng),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yí)(dí)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译文:他被召回京师又再次被遣出做刺史时,中山人刘梦得禹锡也在被遣之列,应当去播州。子厚流着泪说:“播州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况且梦得有老母在堂,我不忍心看到梦得处境困窘,他没有办法把这事告诉他的老母;况且绝没有母子一同前往的道理。”向朝廷请求,并准备呈递奏章,情愿拿柳州换播州,表示即使因此再度获罪,死也无憾。正遇上有人把梦得的情况告知了皇上,梦得因此改任连州刺史。呜呼!士人到了穷境时,才看得出他的节操和义气!一些人,平日街坊居处互相仰慕讨好,一些吃喝玩乐来往频繁,夸夸其谈,强作笑脸,互相表示愿居对方之下,手握手作出掏肝挖肺之状给对方看,指着天日流泪,发誓不论生死谁都不背弃朋友,简直像真的一样可信。一旦遇到小小的利害冲突,仅仅像头发丝般细小,便翻脸不认人,朋友落入陷阱,也不伸一下手去救,反而借机推挤他,再往下扔石头,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啊!这应该是连那些禽兽和野蛮人都不忍心干的,而那些人却自以为得计。他们听到子厚的高尚风节,也应该觉得有点惭愧了!
注释:¹中山:今河北定县。²刘梦得:名禹锡,彭城(今江苏铜山县)人,中山为郡望。其祖先汉景帝子刘胜曾封中山王。王叔文失败后,刘禹锡被贬为郎州司马,这次召还入京后又贬播州刺史。³诣:前往。⁴播州:今贵州绥阳县。⁵亲在堂:母亲健在。⁶穷:困窘。⁷大人:父母。此指刘禹锡之母。句谓这种不幸的处境难以向老母讲。⁸拜疏:上呈奏章。⁹以柳易播:意指柳宗元自愿到播州去,让刘禹锡去柳州。¹⁰重得罪:再加一重罪。¹¹“遇有”句:指当时御史中丞裴度、崔群上疏为刘禹锡陈情一事。¹²刺:用作动词。¹³连州:唐属岭南道,州治在今广东连县。¹⁴征逐:往来频繁。征:约之来。逐:随之去。¹⁵诩诩:夸大的样子,讨好取媚的样子。¹⁶强:勉强,做作。¹⁷取下:指采取谦下的态度。¹⁸出肺肝相示:譬喻做出非常诚恳和坦白的样子。¹⁹背负:背叛,变心。²⁰如毛发比:譬喻事情之细微。比,类似。陷穽圈套,祸难。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前时少¹年,勇于为人²,不自贵重顾籍³,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yì)。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¹⁰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¹¹,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¹²,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译文:子厚从前年轻时,勇于帮助别人,自己不看重和爱惜自己,认为功名事业可以一蹴而就,所以受到牵连而被贬斥。贬谪后,又没有熟识而有力量有地位的人推荐与引进,所以最后死在荒僻的边远之地,才干不能为世间所用,抱负不能在当时施展。如果子厚当时在御史台、尚书省做官时,能谨慎约束自己,已像在司马时、刺史时那样,也自然不会被贬官了;贬官后,如果有人能够推举他,将一定会再次被任用,不至穷困潦倒。然而若是子厚被贬斥的时间不久,穷困的处境未达到极点,虽然能够在官场中出人投地,但他的文学辞章一定不能这样地下功夫,以致于象今天这样一定流传后世,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让子厚实现他的愿望,一度官至将相,拿那个换这个,何者为得,何者为失?一定能有辨别它的人。
注释:¹少:稍微。²为人:助人。此处有认为柳宗元参加王叔文集团是政治上的失慎之意。所以下面说“不自贵重”。³顾籍:顾惜。⁴立就:即刻获得。⁵坐:因他人获罪而受牵连。⁶废退:指远谪边地,不用于朝廷。⁷有气力:有权势和力量的人。⁸推挽:推举提携。⁹穷裔:穷困的边远地方。¹⁰台省:御史台和尚书省。¹¹自力:自我努力。¹²为将相于一时:被贬“八司马”中,只有程异后来得到李巽推荐,位至宰相,但不久便死,也没有什么政绩。此处暗借程异作比。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子厚以元和¹十四年十一月八日²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³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¹⁰,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¹¹。遵,涿(zhuō)¹²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¹³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¹⁴其家,庶几¹⁵有始终者。
译文:子厚在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初八去世,终年四十七岁;在十五年七月初十安葬在万年县他祖先墓地的旁边。子厚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周六,才四岁;小的叫周七,是子厚去世后才出生的。两个女儿,都还小。他的灵柩能够回乡安葬,费用都是观察使河东人裴行立先生付出的。行立先生为人有气节,重信用,与子厚是朋友,子厚对他也很尽心尽力,最后竟仰赖他的力量办理了后事。把子厚安葬到万年县墓地的,是他的舅弟卢遵。卢遵是涿州人,性情谨慎,做学问永不满足;自从子厚被贬斥之后,卢遵就跟随他和他家住在一起,直到他去世也没有离开;既送子厚归葬,又准备安排料理子厚的家属,可以称得上是有始有终的人了。
注释:¹元和:唐宪宗年号(—)。十四年,即年。²十一月八日:一作“十月五日”。³万年: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⁴先人墓:在万年县之栖凤原。见柳宗元《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⁵周七:即柳告,字用益,柳宗元遗腹子。⁶河东:今山西永济县。⁷裴行立:绛州稷山(今山西稷山县)人,时任桂管观察使,是柳宗元的上司。⁸节概:节操度量。⁹重然诺:看重许下的诺言。¹⁰尽:尽心,尽力。¹¹卢遵:柳宗元舅父之子。¹²涿:今河北涿县。¹³从而家:跟从柳宗元以为己家。¹⁴经纪:经营、料理。¹⁵庶几:近似,差不多。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铭曰:“是惟¹子厚之室²,既固既安,以利其嗣(sì)³。”
译文:铭文说:“这是子厚的幽室,既牢固又安适,对子厚的子孙会有好处。”
注释:¹惟:就是。²室:幽室,即墓穴。³嗣人:子孙后代。

  此文是韩愈于元和十五年(820),在袁州任刺史时所作。韩愈和柳宗元同是唐代古文运动中桴鼓相应的领袖。私交甚深,友情笃厚。柳宗元卒于元和十四年,韩愈写过不少哀悼和纪念文字,这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一篇。文章综括柳宗元的家世、生平、交友、文章,着重论述其治柳政绩和文学风义。韩愈赞扬宗元的政治才能,称颂其勇于为人,急朋友之难的美德和刻苦自励的精神。对他长期迁谪的坎坷遭遇,满掬同情之泪。然而对于宗元早年参加王叔文集团,企图改革政治的行为,却极为之讳,措词隐约,表现了作者的保守思想。文中,韩愈肯定了柳宗元文学上的卓越成就,并揭示出柳文愤世嫉俗之情及其现实意义。全文写得酣姿淋漓,顿挫盘郁,乃韩愈至性至情之所发。

  墓志铭,是古代文体的一种,刻石纳入墓内或墓旁,表示对死者的纪念,以便后人稽考。文章通常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序文,叙述死者的姓氏、爵里、世系和生平事迹;后一部分是铭文,缀以韵语,表示对死者的悼念和颂赞。这一篇墓志铭的铭文极短,是一种变格。

  从全文中可看出两个比较含蓄之处:其一是暗示做人与做文的关系。其二是做人与做官的关系。合二为一,也就是要以人品为本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对于这个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尤其是儒文化中的核心问题,韩愈的态度是相当客观的,他特别敬重柳宗元的为人,所以本文也就一直围绕着“人的品质”这个关键问题演进、发展,尽管自然段落较多,但上述中心思想却是脉络清晰,贯彻始终的。

  此文之所以脍炙人口,千载流传而不衰,就是因为作者在文章里浸透和倾注了丰沛的情感。由此,愤激之笔频出,不平之鸣屡见,行文之中自然而然地打破了传统碑志文的形式,形成了夹叙夹议、议论横生、深沉蕴藉、诚挚委婉的特殊风格韵味。这一特点即便在最后一段铭文之处,也是非常明显的。铭文自古用四言韵文连缀而成,大都用来概括前面所述之事。可是韩愈却有意识地只写了三句有韵角却失体例的奇句单行,便就此搁笔。这难道仅仅是出于改革文体的考虑吗?如果后人能够理解到柳宗元对孱弱幼子的眷恋之心,那么韩愈这三句铭辞,也就是对死者最恰如其分,也最能使死者安息的话了。

  作为文体之一的墓志铭自有其体例,例如前需追述墓主先代,后需交代身后安厝及子女情况,这都是为名人写墓志时不可省的笔墨。在写此类文章时,能积极利用体例,又不完全受它的限制方为上策。此文先述子厚先世,重在表现其刚直的节操风骨。后写裴行立、卢遵二人对子厚后事安排和家属抚恤的尽心尽力,表现他们生死不变的友情,这些都可与墓主风概相映照,而使全文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沈德潜评语说:“噫郁苍凉,墓志中千秋绝唱!”对此文概括得颇为到位。

liǔhòuzhìmíng

hán tángdài 

    hòu huìzōngyuán shìqìng wéituòwèishìzhōng fēngyīngōng zēngshì wéitángzǎixiàng zhǔsuìliáng hányuànzuìhòu gāozōngcháo huángkǎohuìzhèn shìtàichángshì qiúwéixiànlìngjiāngnán hòunéngmèiquánguì shīshǐ quánguìrén nǎibàishìshǐ hàowéigāngzhí suǒyóujiēdāngshìmíngrén 

    hòushàojīngmǐn tōng dàishí suīshàonián chéngrén néngjìnshì zhǎnránxiàntóujiǎo zhòngwèiliǔshìyǒu hòuxuéhóng shòuxiándiàn殿zhèng lántiánwèi jùnjiéliánhàn lùnzhèngjīn chūjīngshǐbǎi chuōfēng shuàichángzuòrén míngshēngzhèn shíjiēzhījiāo zhūgōngyàorén zhēnglìngchūménxià jiāokǒujiànzhī 

    zhēnyuánshíjiǔnián yóulántiánwèibàijiāncháshǐ shùnzōngwèi bàiyuánwàiláng yòngshìzhězuì chūwéishǐ wèizhì yòubiǎnyǒngzhōu xián  lǎn wéizhāng fànlàntíng wéishēn érshānshuǐjiān 

    yuánzhōng chángzhàozhìjīngshī yòuxiéchūwéishǐ érhòuliǔzhōu zhì tànyuē  shìwéizhèng  yīn wéishèjiàojìn zhōurénshùnlài nánzhìqián yuēshíshú běnxiàngmóu wéi hòushèfāng lìngshúguī yóupínnéngzhě lìngshūyōng xiàngdāng shǐ使guīzhì guāncháshǐ使xiàzhōu suì miǎnérguīzhěqiěqiānrén héngxiāngnánwéijìnshìzhě jiēhòuwéishī jīngchénghòukǒujiǎngzhǐhuàwéiwénzhě yǒuguān 

    zhàozhìjīngshīérwéishǐ zhōngshānliúmèngzàiqiǎnzhōng dāngzhōu hòuyuē  zhōufēirénsuǒ érmèngqīnzàitáng rěnmèngzhīqióng báirén qiěwànwǎng  qǐngcháo jiāngbàishū yuànliǔ suīchóngzuì hèn yǒumèngshìbáishàngzhě mèngshìgǎiliánzhōu  shìqióngnǎixiànjié jīnpíngxiàngxiàngyuè jiǔshíyóuxiàngzhēngzhú qiángxiàoxiàngxià shǒuchūfèigānxiàngshì zhǐtiān shìshēngxiàngbēi zhēnruòxìn dànlínxiǎohài jǐnmáo fǎnyǎnruòxiàngshí luòxiànjǐng yǐnshǒujiù fǎnzhī yòuxiàshíyānzhě jiēshì qínshòusuǒrěnwéi érrénshìwéi wénhòuzhīfēng shàokuì 

    hòuqiánshíshàonián yǒngwéirén guìchóng wèigōngjiù zuòfèituì退 tuì退 yòuxiàngzhīyǒuwèizhětuīwǎn qióng cáiwéishìyòng dàoxíngshí shǐ使hòuzàitáishěngshí chíshēn néngshǐshí chì chìshí yǒurénnéngzhī qiěyòngqióng ránhòuchìjiǔ qióng suīyǒuchūrén wénxuézhāng néng zhìchuánhòujīn  suīshǐ使hòusuǒyuàn wéijiāngxiàngshí  shúshúshī yǒunéngbiànzhīzhě 

    hòuyuánshíniánshíyuè niánshí shíniányuèshí guīzàngwànniánxiānrén hòuyǒunánèrrén zhǎngyuēzhōuliù shǐsuì yuēzhōu hòunǎishēng èrrén jiēyòu guīzàng fèijiēchūguāncháshǐ使dōngpéijūnxíng xíngyǒujiégài chóngránnuò hòujiéjiāo hòuwéizhījìn jìnglài zànghòuwànniánzhīzhě jiùzūn zūn zhuō涿rén xìngjǐnshèn xuéwènyàn hòuzhīchì zūncóngérjiāyān dài wǎngzànghòu yòujiāngjīngjiā shùyǒushǐzhōngzhě 

    míngyuē  shìwéihòuzhīshì ān rén  

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湿云¹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²。千金买光景³,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míng)。花悰(cóng)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译文:阴湿湿的浓云粘着沉滞的雁影,遥望离人的征程愁情迷乱,离绪难以调整。纵有千金来买芳华风景,但徐缓的钟声催促着黎明,乱飞的乌鸦啼唤着昏暝。感花伤别使我心绪暗省,多少深情,竟付与了相逢的梦境,即便是一片行云,全不肯归来,也该寄个音信,让我心宁。
注释:瑞鹤仙:词牌名。《清真集》、《梦窗词集》并入“高平调”。各家句豆出入颇多,兹列周邦彦、辛弃疾、张枢三格。双片一百二字,前片七仄韵,后片六仄韵。第一格起句及结句倒数第二句,皆上一、下四句式。第三格后片增一字。¹湿云:湿度大的云。浓云。²整:指调整。³光景:光阴;时光。⁴暝:日落,天黑。⁵花悰暗省:悰,欢乐。指心头所能回味的。⁶行云:喻指所爱的人。
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孤迥(jiǒng)¹,盟鸾(luán)心在²,跨鹤³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líng)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译文:孤独而又高远呵,鸾凤盟约我记在心间,乘鹤高飞跨上云程,后会相期的愿望没有准定。待要快剪般剪断情丝,反惹得旧时的怨恨在心中乱涌。只怕老天教他到了何处,像比翼参差的飞燕有了双飞双宿,忘了我这还染着残朱剩粉的娇容。对着菱花镜,跟那镜中人儿诉说相思情,看看谁有一副消瘦、憔悴的面容。
注释:¹孤迥:孤独而清高。²盟鸾心在:指盟约记在心中。³跨鹤:指成仙飞升。⁴翻惹得:反而引起。⁵剩粉:残余的脂粉。谓余香。⁶菱花:即指菱花镜。⁷瘦损:消瘦。

  此词为思妇闺怨之作。上片写别后离愁。望长天灰云漫漫,一行大雁正如自家一样唳声哀哀地飞向远方的空茫。“湿云粘雁影”中的“湿”、“粘”二字用得十分绝妙。云湿,意味着将要落雨,它能将雁影“粘”住,表明雁飞得无力而缓慢,其实这都是词人眺望云空雁阵时的一种主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独特的、准确的,因而当他用一个千锤百炼后的“粘”字将这种感觉贴切地表现出来时读者就觉得非常新颖、触目,立刻就和自身曾经有过体验发生共鸣,不禁击节叫绝。仰望云天之后,词人便放眼前瞻,前面长路漫漫,征尘迷濛,“愁远”之情自然又涌上心来。家乡是一步比一步离得远了,亲人的面影,昔日的温馨纷乱如丝地在自己的心头缠绕着,剪不断,理还乱,又怎能整出个头绪来呢?

  以下词人继续抒写旅途的辛劳和感怀。“疏钟催晓,乱鸦啼暝”二句写出他晓行夜宿的情状,清晨晓钟催他出发,黄昏乱鸦迎他寄宿。一个“催”字点出千金难买的光阴之倏忽不停;一个“啼”字点出在昼逝夜来的匆促行旅中心情之哀伤如乱鸦的悲鸣。其实“疏钟”也无所谓“催晓”,“乱鸦”也无所谓“啼暝”,这“催”与“啼”不过是诗人.的一种感觉,一种内心情绪的外化,是诗人.主观情绪对客观外界景物的渗透。“花悰暗省”以下数句是诗人.在行旅的寂寞中对昔日欢情追忆与眷恋,诗人.与新欢的相逢只能在梦中恍惚的瞬间;而音书的久杳则更增添了心中的幽怨与怅恨。

  下阕进一步抒写词人客居异乡的情怀。“孤迥”二字是一个总的概括,“迥”者,深远也。孤寂因离家愈远而愈深,真乃“离恨恰如芳草,更行更远还生”者也。“盟鸾心在”数句表明词人盟誓之心不变,但毕竟不能如仙人似地跨鹤出世,在茫茫红尘之中前程尚难逆料,情丝还是趁早斩断为好;然而正待剪时,反而惹得旧情更浓,怀恨更炽。这样就把词人对恋情欲罢不能的矛盾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怕天教何处”三句是一个诗意的象征和哲理性的感喟,从字面上说,诗人.是吟叹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双飞的燕子,就难免衔落花染蕊粉;实际上是指人,都难于逃脱男女之爱,而一旦为爱所持,便难于摆脱相思之苦,这是古往今来人类注定的宿命。因此接下来词人便在想象中遥对他的所思者说:“咱们都对着菱花镜瞧瞧吧,看谁在相思中瘦得最厉害?在外飘泊的我一点都不比你少瘦呵!”看来词人陆叡实在是位情种,他的痴心并不比他闺中的所爱差。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66-267页

ruìxiān ·shī湿yúnzhānyànyǐng

ruì sòngdài 

shī湿yúnzhānyànyǐng wàngzhēng chóunánzhěng qiānjīnmǎiguāngjǐng dànshūzhōngcuīxiǎo luànmíng huācóngànxǐng duōqíng xiāngféngmèngjìng biàn便xíngyúndōuguīlái jiāngyīnxìn 
jiǒng méngluánxīnzài kuàchénggāo hòuzhǔn qíngdàijiǎn fānjiùshíhèn tiānjiàochù cēnshuāngyàn háirǎncánzhūshèngfěn duìlínghuāshuōxiāng kànshuíshòusǔn 
北望中原泪满巾,黄旗空想渡河津。
北望中原泪满巾,黄旗¹空想渡河津(jīn)²
译文:每当我眺望失陷于异族的北方大地,泪水沾满了衣襟。现在想要让宋军渡过黄河收复失地,那不过是一阵空想而已。
注释:¹黄旗:指南宋的军队。²河津:黄河的渡口。
丈夫穷死由来事,要是江南有此人!
丈夫穷死¹由来事²,要³是江南有此人
译文:大丈夫视死如归不怕牺牲,是从来就有的事;我只是希望江南能够再出现收复失地的人!
注释:¹穷死:这里指轻死,是不怕牺牲的意思。²由来事:从来就有的事。³要:只要。⁴此人:这儿指能够渡河收复人。

běiwàng--yóu

běiwàngzhōngyuánlèimǎnjīnhuángkōngxiǎngjīn

zhàngqióngyóuláishìyàoshìjiāngnányǒurén

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
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hóng)¹如殷雷。
注释:¹谹谹:一作“肱肱”。
龙伯驱风不敢上,百川喷雪高崔嵬。
龙伯驱风不敢上,百川喷雪高崔嵬。
二十三弦何太哀,请公勿渡立徘徊。
二十三¹弦何太哀,请公勿²渡立徘徊。
注释:¹二十三:一作“二十五”。²勿:一作“莫”。
下有狂蛟锯为尾,裂帆截棹磨霜齿。
下有狂蛟锯为尾,裂帆截棹(zhào)磨霜齿。
神椎凿石塞神潭,白马骖驔赤尘起。
神椎(zhuī)凿石塞神潭,白马骖(cān)(diàn)¹赤尘起。
注释:¹骖驔:马奔跑状。
公乎跃马扬玉鞭,灭没高蹄日千里。
公乎跃马扬玉鞭,灭没高蹄日千里。

  《全唐诗》中,此诗题下注:一作“公无渡河”。据《乐府诗集》:“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于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这首《公无渡河》歌的主题,乃是疯狂与死亡。在讲求中庸的中国文化里,如此明确的以疯狂与死亡为审美对像的,格外使人颤栗。波涛在前,命运已定,前进就是死亡,却依然蹈死而不顾。这种执著,缘自于强大到疯狂的人格力量,定要做无望之极的抗争。渡河,正是一个凝固了抗争的极致和死亡的瞬间的意象。不是每个人都会试图去探求和解读它,但是几乎每个读者都能直截感受到它的冲撞。唐代诗人中,李白、王建、李贺、温庭筠和王睿,都有以此题歌咏本事的作品。

  温庭筠此诗前四句描述水势之浩大汹涌,中四句写弹箜篌者以哀声劝阻之语,后四句以浪漫色彩的写法推陈出新,在神力辅助之下渡河人终于如愿以偿。最可玩味者在后四句,个体力量到底渺小,弱势力量在强势力量面前应该相机而动,方可实现自身价值。

  此诗在表达手法上可玩味的地方也多。温庭筠所用的手法和李白《公无渡河》诗是一样的,也就是由远景摄入,拉近到渡河一刻,然后及渡河之后事。温庭筠的描写不可谓不好,但是并不是高度个性化的。“请公勿渡”已经大大折损了语势,最后“公乎跃马扬玉鞭,灭没高蹄日千里”把惨痛死亡,消解为高蹈成仙,似乎想另开一层境界和遐想,却几乎把悲剧色彩全数抹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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