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写灵柩前的烧香忆旧情景。第一句用了主谓语忆旧。忆当年,每天祝福的烧香的“金炉”暖气犹存,伴读时的“麝煤”已是所剩无几了。第二句用递进句忆旧。忆当年,君“借香”希望香气长留身边。更为可贵的是,用“宝钗”将那残余未尽的香翻动,让它全部燃烧完毕。最后四句用叙述的语言写现实。“重闻”那个地方,“余熏”还存在。“这一番气味”远远超过了从前的烧香祝福。整个上片饱含着浓烈香气,以象征着苏轼与王弗昔日幸福绵绵。
下片,描叙殡仪式上精心添香及其忠诚心态。第一、二句写感情上的隐私:“背人偷盖”着小蓬山式的香炉,再把沉香木加进去,和燃烧着的香料一同暗暗燃烧。这是为了什么,最后几句,从两层意思上作了回答:一是“且图得,氤氲久”;二是“为情深,嫌怕断头烟”。尽管“嫌怕断头烟”是陈旧习俗,但反映了苏轼对妻子王弗矢志不渝的忠贞爱情。
全词,从表面上来看是咏一个妇女焚香,羞怯的希望香气溜得更长久,以象征幸福绵绵。实则是苏轼从妻子王弗平日生活里的习惯角度,表达出对妻子的思念之情。就香炉焚香、今昔对比之景来怀念王弗。“背人偷盖小蓬山”,这一举动,虽极微小,但典型地刻画了苏轼的虔诚专一爱情。“嫌怕断头烟”,不免含有封建迷信色彩,但从一个侧面更加强化了苏轼与王弗的深挚的生死之情。
这是一首别开生面的饯行词。郑厚卿要到衡州赴任,作者设宴饯别,席间先作了一首《水调歌头》,然而意犹未尽,于是又作了这首《满江红》,所以题目中有“再赋”二字。
上片开头以劝阻的口气写道: “莫折荼蘼!”好像有谁要折。而且一折就会立刻产生严重的后果似的,起笔惊人。荼蘼是在春末开的花,故珍惜春天的人。往往发出“开到荼蘼花事了”的慨叹,作者一开口便劝人“莫折荼蘼”,其目的正是要“留住”最后“一分春色”。企图以“莫折荼蘼”留住“春色”,自然是痴心妄想。然而心愈痴情愈真,也愈具有感人肺腑的艺术魅力。这一句未明写送人,实则点出送人的季节已是暮春,接着又以“还记得”领起,追溯“青梅如豆,共伊同摘”的往事。 “青梅如豆”乃是“春半”之时的景物。再写“看花”,以“少日”的“醉梦”,对比“而今”的“醒眼”。“而今”以“醒眼”看花,花却“笑我头如雪”,让人可“恨”。
下片写物换星移,“榆荚阵,菖蒲叶。时节换,繁华歇”。“花”与“柳”也都“老”了,自然不再“笑我”,但不用说“我”也更加老了,那又该“恨”谁,“算怎禁风雨,怎禁鹈鸠!”在同摘青梅的往事之后,是榆钱纷落、菖蒲吐叶,时节不断变换,繁华都歇,只剩下几朵“荼蘼”的今时!即使“莫折”,但风雨阵阵,鹈鸠声声,那“一分春色”也是留不住的。 “鹈鸠”在初夏鸣。鹈鸠一叫,说明春天已经归去,百花的芬芳也就停止了。因此这种鸟在诗词中就常被用来表现岁月蹉跎、年华虚度、众芳衰歇、青春迟暮的悲哀。作者在这里于“时节换。繁华歇”之后继之以“算怎禁风雨,怎禁鹈鸠!”表现了对那仅存的“一分春色”的无限担忧。在章法上,与开头遥相呼应。
“老冉冉兮花共柳,是栖栖者蜂和蝶”两句,是工对,命意新警。“花”败“柳”老,“蜂”与“蝶”还忙忙碌碌,不肯安闲,有什么用处呢?春秋末期,孔丘为兴复周室奔走忙碌,有个叫微生亩的很不理解,问道: “丘何为是栖栖者与?”作者在这里把描述孔子的词儿用到“蜂”“蝶”上,是寓有深意的。
上述描写都没有涉及饯别,到了结尾时,作者突然笔锋一转,写了“也不因春去有闲愁,因离别”即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一系列的悬念和疑问。
全词句句惊心动魄,其奥秘在于句句意兼比兴。例如“莫折荼蘼,且留取、一分春色”,写得是如此郑重,如此情深意切,令人想到除它本身的意义外,必另有所指。其他如“醒眼看风月”、 “怎禁风雨,怎禁鹈鸩”以及“是栖栖者蜂和蝶”等等,也都是这样的。随着“时节换,繁华歇”,人的头发也已似雪一样的白。洋溢在字里行间的似海深愁,分明是由“春去”引起的,却偏偏说与“春去”无关;都只是“因离别”,却又偏偏在“愁”前着一“闲”字,显得无关紧要。这就不能不发人深省。联系作者生平,他生于乱世,力主抗金,由于投降派把持朝政,遭到百般打击。这首词把“春去”与“离别”绾合起来,触景生情,比兴并用,国家的现状与前途,个人的希望与失望,俱见于言外。 “闲愁”云云,实际是说此“愁”无人理解,尽管“愁”也是徒然。愤激之情,出以平淡,却内涵深广,远远超出了送别的范围。
此组诗共十章,当作于公元753年(唐玄宗天宝十二年)初夏,当时杜甫与广文馆博士郑虔同游何将军山林,故作此组诗。以下是仇兆鳌《杜诗详注》对组诗各章的评析。
首章领起,乃未至而遥望之词。上四,何氏山林。下四,陪郑同游。自塘至桥,桥畔有园,园中有竹,层次如画。谷口,指郑。濠梁,指何。赵汸曰:何于郑为旧交,因而并招及己,但以素有山林幽意,故作此游,非轻赴人招也,说得曲折微婉。《杜臆》末拈幽兴,为十首之纲。
二章,志林中景物之胜。首二为纲,三四承夏木,五六承风潭。末乃触景而念昔游。风潭覆以夏木,见其萧森可爱。朱鹤龄注:卑枝接叶二句,古人所谓叠韵诗。食有芹卿,乃初到而留饮,末云晚饭,盖至暮而留宿矣。
三章,记林间花卉之奇。首记花名,次记花种。五六承异花,见其可贵。七八承滋蔓,怜其易谢。张骞不携此种,故曰空到。《本草》弗载其名,故曰不知。《杜臆》开拆,顶露翻。离披,顶雨打。
四章,羡林傍幽僻之致。上四写景,下四叙情,上四以整炼为工,下四以萧疏见致,俱有章法。没马是实事,藏蛇是想像。《杜臆》:公献赋不售,故欲卖书买宅,乃愤激之词。此云晚花,七章言清晨白日,见其次第。
五章,见山林景物,而喜逢豪饮,在四句分截。言此间穿池垒石,特大地中剩水残山耳,其势之雄阔,足以破沧江而开碣石。烹笋摘梅,园中佳品。弹筝换酒,将军豪兴。故复移席苔前,以享其用意之殷勤。申涵光曰:起语近纤,五六太板。
六章,状山林高寒,而美其淳朴,亦四句分截。风磴而吹阴雪者,乃云门之吼瀑泉也,以下句解上句。盖夏本无雪,飞瀑遥溅,乍疑是雪耳。酒醒方思卧簟,而衣冷反欲装绵,言夏日阴森也。野老看客,馈以河鱼,即此见风土淳朴,与他处不同。
七章,记山林物产,而叹其景幽,亦四句分截。茵蔯之脆,得生菜而加美。栜树之阴,展食单而倍凉。次联分顶,野鹤晨出,言其超旷,山精昼藏,言其深邃。百里之内,独见苍苍,甚言石林之高耸,非谓何林有百里也。此云晨日,下二章言晚、言夜,次第又相联络。
八章,因水府而旁记游迹。上四实景,下四虚摹。山林胜游,留连累日,故柳渚昆池,亦皆经过。折荷脱巾,醉时狂态。刺船解水,走马而思泛舟也。
九章,宿何园而记其韵事。上四见主人儒雅,下四言夜景清幽。首句属赋,起不好武。次句属比,起总能文。
十章总结,乃出门以后情事。首二惜别之情,三四别后之景,五六回忆前事,七八豫订重游。幽意不惬,为迫于归期耳,两句起势突兀。舞曰自笑,歌曰谁怜,无复林中豪兴矣,故须再过以慰寂寥。朋好,指郑广文。钱谦益曰:八句之内,势变多端,尺寸之间,移形换步,正所谓“波澜独老成”也,杜老不容易放笔如此。
“老来贫困实堪嗟”,说是“实可哀叹”,实际上哀叹的意味不足,嘲弄的色彩极浓。“寒气偏归我一家”,上天如此不公平,已于自怨自艾中,透出自我嘲讽之情,随后又推出一个形象鲜明,让人啼笑皆非的比喻:“无被夜眠牵破絮,浑如孤鹤入芦花。”诗人晚年独处犹如“孤鹤”,破絮灿然如“芦花”,老人拥破絮独卧,简直“浑如孤鹤入芦花”。可谓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了。
显然,此诗的最大特点在于:谐趣。谐趣是人类最普遍的美感活动,因此也最富社会性。《文心雕龙》:“谐隐”篇释“谐”:“谐之言皆也,辞浅会俗,皆悦笑也”,即是着重谐的社会性。俗俚之人喜欢“谐”,高雅之士也不能与“谐”完全绝缘,所以,诗的阶趣有雅俗共赏之妙。诗最忌打油与轻薄, 因此,诗是最不易“谐”的。有的诗诙谐成趣,臻于诗的胜境;有的谐而无趣,流于诗的瑕疵。林古度这首诗就是“寓庄于谐”,使二者达到了完美的统一。首先,它在形象选择上是有深意的。把孤身比作“孤鹤”,以显其品德,气节之高尚。鹤的志行高洁,既不同于燕雀之龌龊。又迥异于枭鸟的暴戾。林古度这只“孤鹤”,尽管“老来贫困”,“寒气”逼人,但矢志不移,不为所屈,这又显其民族气节的坚贞和乐观精神,这些极其庄重的内容是令人钦佩的。然而,在表现上它采用了诙谐、幽默的语言形式。鹤不是配以青松,而是杂以芦花,老人拥破被败絮而卧,“浑如孤鹤入芦花”,这就给涛带来了十分隽永的谐趣。表面上滑稽,骨子里沉痛,表面上幽默,内里出之于至性深情。生活是复杂的,感情的存在形式和表现形式也有各种形态。同是悲哀不一定都痛哭流涕。悲哀时可能笑,快乐时也可能哭。有人倾诉苦难声泪俱下,痛不欲生,有人却把困苦拿来消遣,或愤世嫉俗,或更加坚定、乐观。林古度以幽默的语言,运用解嘲的手法表现他的贫困生活,从而使其坚贞的气节,乐观的精神,沉痛的感情,诙谐的态度达到完美的统一,诗篇大有谐趣,引人感奋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