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赞美刺绣精美的诗,写妇女绣品巧夺天工。
首句“日暮”、“堂前”点明时间、地点。“花蕊娇”,花朵含苞待放,娇美异常──这是待绣屏风(绣障)上取样的对象。
首句以静态写物,次句则以动态出人:一群绣女正竞相拈取小巧的画笔,在绣床上开始写生,描取花样。那看到花开娇美,争先恐后的模样,眉飞色舞的神态和动作的轻灵优美,如一幅自然的画卷都从“争”字中隐隐透出。“拈”,是用三两个指头夹取的意思,见出动作的轻灵,姿态的优美。这一句虽然用意只在写人,但也同时带出堂上的布置:一边摆着笔架,正对堂前的写生对象(“花蕊”),早已布置好绣床。和动作的轻灵优美,如一幅自然的画卷。
三四句写“绣成”以后绣工的精美巧夺天工:把完工后的绣屏风安放到春光烂漫的花园里去,虽是人工,却足以乱真,连黄莺都上当了,离开柳枝向绣屏风飞来。末句从对面写出,让乱真的事实说话,不言女红之工巧,而工巧自见。而且还因黄莺入画,丰富了诗歌形象,平添了动人的情趣。
从二句的“上床描”到三句的“绣成”,整个取样与刺绣的过程都省去了,像“花随玉指添春色,鸟逐金针长羽毛”(罗隐《绣》)那样正面描写绣活进行时飞针走线情况的诗句,在这首诗中是找不到的。
胡令能诗风清丽,富有情趣,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堪称唐诗园囿中奇香扑鼻的山花野草。这首《观郑州崔郎中诸妓绣样》就有这样的特点。此诗头两句是现场目击,后两句是合理想象,既有情趣,又有意趣。语言明白如话,意境明丽如画。这样的诗,现代人解读毫不费力,且清新可爱,足见其有超越时空的魅力。
沈德潜在论及题画诗时说:“其法全在不粘画上发论。”(《说诗晬语》卷下)“不粘”在绣工本身,不以正面敷写争巧,而是以映衬取胜,也许这就是这首诗在艺术上成功的主要奥秘。
这首词抒发的是多情才子月夜相思的别情愁绪。起首二句点出时间是在深夜,隐含的背景是在酒醉之后,交代的事情是“清无梦”和“愁倚阑干”。用“清”字描写夜深人静酒醒之后神志的极端清晰和周围环境的极端宁静,见出词人当时索寞无聊的意绪。“无梦”二字,十分准确地描绘出酒醒之后神经依旧麻木思绪却骤然清醒之后,脑海里出现短暂的思维空白时的惶恐、无聊和失落。
接下来两句写倚阑干时所见。“雨打”一句,化用唐代白居易《长恨歌》诗意:“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而抒情色彩更浓。这两句写景,实际上饱含着作者的主观色彩。
过片交代愁因:与佳人一别之后,彼此音讯全无,而一片痴情,却日甚一日,纵然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瘦损不堪,也毫无衰竭之势。“瘦尽难拚”,可见出其愁情的深挚。
最后两句,又转回写愁倚阑干所见。陷入沉思之中的词人,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地,夜已更深了,明月已经移过红楼十二间了。透过其“愁倚”时间之久,精神之集中,折射出其相思之深挚。“无端”二字,露出怨意,看似怨月,实则是词人内心无绪、愁怨难排时的痴语。
太子晋时年15岁,慧有口辩。师旷反复问难以试其才,太子晋对答如流,使师旷深为佩服。师旷主要活动在晋障公(前572—前558)、晋平公(前557—前532)时代,略早于孔子。关于本篇,清人谢墉《卢文弨校定逸周书序》云:“若《太子晋》一篇,尤为荒诞,体格亦卑弱不振,不待明眼人始辨之也。”清人唐大沛《逸周书分编句释》则说:“窃疑此篇即师旷所自作,故通篇韵语,妙绝古今,诚一种佳文也。”两人的评价完全相反,去若天壤。仔细分析,谢氏所谓的“体格卑弱不振”,显然是有着先入为主的成见;而唐氏以之为师旷自作因而说“妙绝古今”,也是刻蔚台高的过誉之论。本篇非必师旷所作,而可能是战国时期瞍、矇一类人收集、改编有关师旷的传说而成。类似的材料在刘向编撰整理的《新序》与《说苑》中也有一些,如《说苑,建本》所载《炳烛》,《说苑,正谏》所载《五指之隐》,以及《新序-杂事一》所载《天下有五墨墨》等。从结构与语言特征来说,这些都与后来的俗赋极为相似,当是先秦两汉典籍中保留下来的先秦古赋。
作品开头一节叙述师旷聘周的原因,类似于后世赋中的序或话本中的“入话”。叔誉是舂秋中期晋国的大夫,他具有渊博的知识和随机应变的口才,可是他出使周朝却连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孩子都对付不了,这显然是一种夸张的手法。
故事的主体部分围绕师旷的“五称”与太子晋的“五应之”展开,这是先秦时一种类似于五打三胜制的问答比赛,“五称”指提了五个问题。对于师旷的“五称”,太子晋都答得非常完满,解除了晋国的疑虑,使师旷不断“告善”“罄然”乃至跺起脚来:师旷束躅其足曰:‘善哉,善哉!’王子曰:‘太师何举足骤?’师旷曰:‘天寒足跔,是以数也。’
其恢谐颇富有民间文学天真、浅显与滑稽的风格。之后,太子晋也向师旷提了五个问题,但其随机的设问,却使得师旷拙于应对,几乎辞穷,太子晋也由被动而主动,表现出了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儒雅风度。不过,作品的末尾,年轻的小王子问起了自己的年寿,却被告知“不寿”,他对此也已自知:“吾后三年上宾于帝所。”末尾“未及三年,告死者至”的结果令全文在令人怅然若失的哀婉气氛中结束,也弥漫着神异的色彩(参伏俊琏《俗赋研究》)。全篇充满了智慧、机趣与灵异,也富有小说的气息。
文章主体以主客问答形式写成,人物对话之外,描写情节发展的文字很少,只有“师旷曰””太子应之曰”一类简单的提示语。对话部分韵散间出,以四言歆语为主,并多排偶句式,辩词语言通俗,且押韵自然,这些者卩说明了它的口诵性质。尤其应当指出的是,对话并不推动故事肩节的进展,而为的是表现人物的才智。问的一方尽量想难倒对方,而答方却应变自如,并且巧妙地让问对双方位置互换,开始新一轮的问难。所以,本篇就体制而言,显然受到民间论辩伎艺的启示,把它当作论辩类讲诵文学是名符其实的。而《太子晋》被周史载入史籍,证明它可能流传于贵族社会之中。有学者认为此篇是“文赋的同一类型”(程毅中《敦煌俗赋的渊源及其与变文的关系》);另有学者则更明确说“它其实是一篇窜入《逸周书》的战国古赋”,是“战国时的民间赋”(《逸周书的一篇战国古赋》)。
这里还要提到师旷的特殊身份。他是一位盲人,故篇中自称“瞑臣”(《说苑,建本》篇自称“盲臣”)。《庄子音义》引《史记》云:“师旷,冀州南和人,生而无目。”可知他就是《国语,周语》所记载的“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矇诵”中瞽、瞍、矇之类,因而对历史典故非常熟悉。这就关系到先秦时期瞍、矇对于赋体文学的作用。所以又有学者说:“瞍矇的讽诵活动对赋的形成,尤其是文赋与俗赋的形成,起了推动的作用”(赵逵夫《读赋献拜》)。这是值得重视的。
此外,本篇写师旷与太子晋相互吟诗而且引诗,这种情况既符合“赋诗言志”的习惯,富有时秦代散特文征艺,也类似于《穆天子传》中周穆王与西王母作诗以抒情言志的情节。正因为如此,现代学者或将其看作古小说,如鲁迅谓此篇“记述颇多夸饰,类于传说”(《中国小说史略》);吕思迪则谓“颇类小说家言”(《经子解题》);胡念贻径以此篇为小说(《逸周书中的三篇小说》)。这既表明了文学早期文体未分时多种文体的相互滲透及其共生状态,也从另一方面显示了这篇古赋所具有的文学史意义。
这是写男子思慕女子之作。上片写男子见到女子倩影时的惆怅;下片写他的幻想,结尾一句无限感伤。全词表现了男女间无比缠绵的思慕之情。
全词好似一幅疏帘仕女图,风度婀娜,仪态优雅,犹如出自周昉手笔。晚妆初过,姗姗而行,长裙曳地,步履盈盈,从竹帘稀处现出窈窕身姿。这模样,当是词人亲眼所见,故印象极深。“晚帘疏处见分明”者,是说起先在竹帘掩映下隐约可见。不无遗憾;直到行至竹帘疏处,才见个分明,活脱脱地表现出帘外人神情的专注,内心的向往和勃发的喜悦。虽说是“见分明”,终因这一帘之隔,而产生一种距离感。这美好的形象,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终隔一层,所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又正因为终隔一层,愈觉其美好,隔帘花影,愈见其朦胧迷离之致。这便是“隔”在美感上的作用。词人处于此情此景,“此时堪恨昧平生!”在那时候难免有咫尺天涯之恨,不禁从心头中呼出:“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真想去亲近她啊,只恨素昧平生,欲识无缘!”在一、二句历历如绘的形象描写之后,“此时”两字,浓缩了多少一见钟情的复杂感受,真是不如休见,不见也罢,见了又怎样奈何这一腔柔情。从“此时”两字可以看出,一、二句所写的是事后的追忆。这短暂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印在心中,无法忘怀了。
过片仍在玩味着对昔日的回忆。身影摇曳,那是她在闪烁的烛光下深夜独坐,见了已经叫人黯然神伤;乐声铮铮,那是她在拨轴弹弦,漫不经心地品琴,听了更令人无端惆怅。这里写偷窥身影,暗听琴声,可以想见迷恋之情。用“残烛”“品弦”四个字,写坐至夜深,琴声凄楚,细腻地刻画了对方心事重重的苦闷和自己体贴入微的怜惜。“早是……更……”的递进句式,又加重了语气,增加了当时无限倾慕和回忆时百般叹惋的感情浓度。最后一句折回,写眼前的叹恨:“杳无消息若为情。”昔日情事,早已风流云散,别后更踪迹难寻。但往事历历可思,的确难以忍受这萦怀绕梦、欲罢不能的绵绵情思。
《浣溪沙》是小令中比较简单朴素的形式,最宜于以清淡之笔作素描式的抒写。“扫除腻粉呈风骨,褪却红衣学淡妆”,这首抒情小词,正有此淡妆之美。在工笔重彩、姹紫嫣红的花间词中,像一枝香远益清的婷婷玉莲,别具风姿。“三只脚”的《浣溪沙》不易写好。俞平伯在《清真词释》中说:“两脚一组,一脚一组,两脚易稳故易工,一脚难稳故难工,不用气力似收煞不住,用大气力便轶出题外。或通体停匀,或轻重相参,要之欹侧之调以停匀为归耳。”这自是甘苦之言,指迷之论。孙光宪的这一首,上下片都是用前两句描绘当时情景,后一句以唱叹法抒情。正可谓轻重相参、通体匀称,堪为楷模。其写情细腻,造语自然,更值得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