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即景抒情,写自己的追求与愿望。“烟外倚危楼,初见远灯明灭”,写自己面临的处境;刚来一百多天的东坡,寄身于黄州的“烟外”“危楼”,人眼于京城的“远灯明灭”:出路何在,安慰哪寻,紧接着两句作了回答:“跨玉虹”到仙境去,“看洞天星月”。因为那里有美好的山光水色,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如同“星月”一般。这是东坡摆脱愁闷的传统的妙方:在密州时,外任不悦,就想到“我欲乘风归去”;几年后被贬黄州,抑郁不平,又想到“羽化而登仙”。作者借仙境解脱之法,反映了他一种无可奈何的心境。
下片,引用史典,交友为寄,表达出他看穿现实的超然的人生态度。“却时张范风流在,况一尊浮雪”,以史为鉴,寻找寄托。汉人张劭与范式的刎颈之交的风流韵事,于作者来说不正存在。徐君猷、陈季常、孟亨之、李公择、杨世昌和王文甫兄弟等,不都是星月相伴、友谊长存。何况还有那珍贵的白酒作为媒体、作为沾合剂。“莫问世间何事,与剑头微吷”,是作者此时此地世界观、人生观——对朋友乃至对世人的公然宣告:社会政治你不必过问,剑头微映你不必听从。你走你的路,让他人去说吧。不过这里要指出的是:作者并不是说“不要过问人世的事”,而是说不需要过问社会政治大事;东坡并不是说“不要过问听不清的话”,而是说不需要过问那微不足道的事。事实上,东坡对民族、对黎民百姓之事,甚至连推广秧马技术的事他都过问;对重男轻女的陋习,他大声呼喊,禁止溺婴。最后两句,言简意赅,含意深长。
这首词以描景与虚幻,现实与历史相融会的笔调,塑造了一位孤独缥缈不定,前途明灭无望,只有不问社会政治,羽化登仙,做张范式人物的隐士形象。文字洗炼,而寓意鲜明,是东坡运用幻想形式来隐示追求理想人生,富有特色的抒怀之作。
生活中小事,自然界景物,到了杨万里的笔下,总是充满无穷的情趣。杨万里生平游迹很广,他的诗中,写山水的很多;他又特别喜欢雨景,所以写雨的也不少。这些诗,每一篇有每一篇的特点,令人百读不厌。这首绝句写小雨。雨本是没有情的东西,杨万里偏要赋予它与人相同的感情,于是使诗充满了新鲜感。
诗前两句刻画小雨,说丝丝细雨,稀稀拉拉地下着,既下不大,又不肯停下。首句以两组叠字状出小雨的情况,非常传神,与他的《雨作抵暮复晴》中“细雨如尘复如烟”句一样,描绘得很细,但有程度上的不同,这里写的是小雨,不是毛毛雨,所以不如尘似烟,而是“细细”与“疏疏”。第二句从雨量上写,不能多又不肯无,那便是小雨。
即使是小雨,下久了,在屋上、树丛中也都渐渐地凝聚成水珠,滴落下来。三、四句便写这一情况。杨万里在《发孔镇晨炊漆桥道中纪行》中也曾描写过这样的雨景,诗说:“雨入秋空细复轻,松梢积得太多生。忽然落点拳来大,偏作行人滴伞声。”对雨水滴下采用自然的描写手法。这首《小雨》诗,换用拟人手法,说自己生平喜欢看山,这雨似乎对自己妒忌,有意从屋檐上滴下,组成一张珍珠般的帘子,把那千峰给遮挡。“珠帘”二字很确切,因为雨不大,尚是一点点下滴,如成串的珍珠;如果是大雨,流下的就是水线、水柱,而雨本身就成了帘子了。说雨妒,诗人是在调侃,但这一调侃非常有意思。因了雨的妒,挂上了珠帘,却使原本的景色似乎更加优美。因为是稀疏的珠帘,隔着它去眺望远处的山峰,增加了迷濛,比直接看山更富有诗情画意。清代蒋士铨《题王石谷画册》中有“不写晴山写雨山,似呵明镜照烟鬟”句,说出了雨中青山的韵味。杨万里眼前的山,正带有这样的韵味,也正是杨万里追求的意境,他在《秋雨叹》中也这样写道:“横看东山三十里,真珠帘外翠屏风。”对隔着窗前珍珠般的雨帘眺望婀娜的青山,充满了喜悦。
诗仿佛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正如他在《晚寒题水仙花并湖山》诗所说,“老夫不是寻诗句,诗句自来寻老夫”。语言明快而诗意曲折,正是杨万里小诗的特点。
这篇赋主要描述丰富多彩的舞姿,表现华屋、绣帐之装饰,金酹、玉觞之奢华,宾客主人之沉迷。全赋铺陈有序,篇旨突出;其辞清丽、流畅,富有韵律。特别是对歌舞表演的传神描绘,为后人了解中国古代精湛的歌舞艺术留下不可多得的文字史料,其序言假托宋玉之口关于对舞蹈的看法,也使此赋成为中国传世最早的舞蹈表演艺术专论。作为汉代具有代表性的乐舞文赋,它反映出汉代人的舞蹈审美取向,其中提出的诸多乐舞美学理念为古代的舞蹈审美意识奠定了基础,成为整个中国舞蹈美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文章层次分明,虽借用大赋惯用的形式,却散而不乱,有着严谨的结构。从开头到“玉曰:唯唯”是序言,以楚襄王游完云梦泽,使宋玉赋高唐之事为由起。接下来作者假托宋玉之口,引经据典从“歌以咏言,舞以尽意”推出“论其诗不如听其声,听其声不如察其形”,认为赏诗歌不如听音乐,听音乐不如看舞蹈,舞蹈是比诗歌、音乐更能够传情达意的艺术形式,并推荐以“《激楚》《结风》《阳阿》之舞”来娱乐群臣。然而按照之前所述的周王室礼乐传统,《激楚》《结风》《阳阿》这些舞蹈激扬、靡丽,属于不登大雅之堂的“郑声”,因此楚襄王心有不安,反问宋玉这些舞都像“郑声”怎么办。接下来宋玉为“郑卫”之声进行了有理有据的辩解,用孔圣人的张驰之道来比喻郑雅之乐小大不同,但各有优点。雅乐是用来宗庙祭祀娱乐神与先祖的,郑卫乐舞是用来私室里娱乐朋友沟通感情的,闲暇时放松娱情,并不以之教化百姓,没有什么危害。楚襄王正中下怀,于是让宋玉作《舞赋》。序言主要是交待作赋的缘起,用的是汉大赋习用的借此而言彼笔法。
正文部分分六段。前两段写舞前。从“夫何皎皎之闲夜兮”到“改恒常兮”是第一段,描绘乐舞之前的场景,即月夜酒酣盛况,写出了观舞者的情态。从“于是郑女出进”到“志不劫”是第二段,写舞者出场,作舞前的准备。从此段歌者唱词来看,沿用楚辞体式,每句句中用“兮”字调节语韵,歌曲应是悠远清扬之音。唱词内容可以理解为舞者舞蹈之前精神状态的调整,也可以理解为请观舞的宾客放松精神,随乐曲歌舞进入超凡脱俗忘情的欣赏状态。
中间两段写舞中。从“于是蹑节鼓陈”到“诸工莫当”是第三段,写独舞的高超技艺。此段关于舞蹈动作的描绘细致传神,充分展示了两千年前的汉代歌舞盛宴上,技艺超绝的舞者在众多乐人伴奏、陪侍下独自踏鼓起舞的情景。文字的描述先从腰部动作开始,前俯后仰,左倾右倒;再写运动的状态,行走若飞翔,高起若惊鸿,每招每式皆应节应声;接着再细述长袖的舞动,飘飞的长袖上下飞腾,缓如燕归,急如惊鸿;最后总结整体舞姿是既娴雅柔和又迅捷轻盈当真美妙绝伦。从“于是合场递进”到“莫不恰悦”为第四段,写群舞的动人场面。此段描绘的是群舞时各显其异的轮流表演,这种群舞的编排和表演方式在现代中国古典舞以及各国民族舞蹈中还经常出现。在大量出土的汉画像石中,这种群舞时各展其能的表演也多有发现。这两段先写独舞之状,次写群舞之状。其刻画形容之细腻委曲,固非《招魂》《七发》中写舞的段落可及;而写独舞者的神情,强调其“怀悫素之洁清”,“气若浮云,志若秋霜”,用意尤较他人为高。它表现出作者不仅注意到她的优美舞姿,而且已洞察到她的高尚情操,并且有意识地把它揭示出来,使欣赏者的思想也因此得以提高。这是一种非常成功的创作尝试。
后两段写舞后。从“于是欢治宴夜”到“云散城邑”是第五段,写散场时的纷乱动态,表现了曲终人散、车马熙攘的热闹状况。从“天王燕胥”到最后是第六段,作为尾声,对舞蹈活动的意义给予简要的评定。
《舞赋》全篇前后呼应,浑然一体,辞汇丰富,流畅自然,把一个完整的舞蹈过程,描绘得活灵活现。正文部分每段赋旨明确,辞华意丽,描摹事物细致入微,刻画人物生动形象,特别是对舞蹈动作的描述更是贴切富有想象力,像摄像机一样将两千年前的精湛舞技描绘的如在世人目前。因此,它既有文学价值,又有史料价值。
这首曲写出了作者浓浓的思乡之情。写出作者是十分心急的,急得发愁,也许正遇上某些事,回乡无望,因而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似乎只能籍着秋夜的清凉,做个好梦,梦回家乡探望亲人。
秋风中接到家信,远自万里之外寄来,谆谆“问我归期未”,这两句从空间和时间的两个方面表现了“我”与“家”的暌隔。而诗人未对来信的殷望作任何正面的答复,仅是铺排了自己所处客乡的秋景。“红叶天”、“黄花地”,显然受了《西厢记·长亭送别》中“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的启导,而《西厢记》又是移用了范仲淹《苏幕遮》词的“碧云天,黄叶地”,亦为感秋之作。红叶黄花勾勒了清秋的轮廓,色彩鲜明,但却有一种苍凉冷颓的情韵。尤其是作者在这一背景中添现了“雁”、“人”的活动主角,且雁啼于天,人醉于地,便使这种苍凉冷颓发挥到了极致。“雁啼”最牵愁惹恨,“人醉”则是为了忘忧,而“芭蕉雨声秋梦里”,秋雨的萧疏冷酷,使得乡梦也为之惊醒。这三句景句无不暗寓着人物的客乡况味和主观感受,代表着诗人的“秋怀”。深沉的乡思与有家难归的羁愁,便足以回答“归期未”的提问了。
这三句是作者收信后无言的感受,但它也可以视作诗人因家信问起归期而惆怅苦闷的应接。可以这样想象:诗人因在现实上不可能回到万里以外的乡园,无语可复,心中充满了忧愁与歉疚。他抬头望天,想看看那传书的鸿雁可在,结果发现“雁啼红叶天”,大雁似乎也在为他发出悲鸣。满地秋菊盛开,但那并不是故园的黄花,诗人只能借酒狂饮,在酩酊中暂忘乡愁。入夜了,他希望能在梦中实现回乡的心愿,可是“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白居易《夜雨》),蕉叶上的雨声又无情地提醒着他的孤寂。“问我归期未”,不敢答复,至此也无须答复。小令的这三句景语,在时间的跨度上可前可后,代表了“秋怀”的一贯凄凉,确实是颇见妙味的。
应该说这个概括在这首短小精悍的曲里能够得到很好的体现,至于熔铸名句这点,恐怕元曲三百首里没有多少非香艳的题材的作品能跳出唐宋的成就。
回到曲上,“西风信来家万里,问我归期未?”看似简单,实则也简单明了,直奔主题,唯一比较特别之处是以西风送信,这个并不是很多见,古人一般是鱼传尺素,雁寄归思,青鸟传音,西风送信便是把西风拟人,赋予看似凛冽的西风一点人情味;“问我归期未”,平实却亲切,仿佛正面对面问话一般。又令人想起“道是归期未有期”这种情怀,有点淡淡哀愁。可见,这两句应该没有经过太多斟酌,完全是作者的真情实感的流露,因此读来也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
“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这一句其实颇为经典,既充分体现张可久“清丽派”的作风,又充分体现曲在营造意境上对诗词手法的传承,强调了一种有构图讲究的图画般的美感。这一句却能够从人的多种感官角度把一种写来写去的思乡情怀具体化,形象化,把主观感受融入客观景物里,虽是一种常用的表现手法,又因作者能对颜色、声音、炼字、音韵都做出很好地把握,使得此曲经得起反复的品读。
“红叶”“黄花”秋意尽显,颜色鲜明,令人印象深刻,脑海中立即出现相似的画面;“啼”“醉”可以说是有炼字的功夫在内的,雁啼虽不同于杜鹃啼,但只要说到啼声,总是会有些感情在其中,无非雁就是像“我”一样,呼唤着同伴南迁,顺便一提,张可久是浙江人,也就是南方人,那么北雁南飞对于他的意义就更为具体了,而这啼声中,也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也许隐含了悲伤、急切、思念、担忧等等,“醉”作者认为黄花遍地的景色醉人,但有道是景不醉人人自醉,能够归乡的喜悦心情才真正让作者沉醉其中;芭蕉雨声秋梦里,芭蕉在古代是有特定所指的意象,一般指代愁思、闺思、乡怀、悲凉,而雨打芭蕉一般是指愁上加愁,不可排解。李清照就常用芭蕉的意象。作者是十分心急的,急得发愁,也许正遇上某些事,回乡无望,因而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似乎只能籍着秋夜的清凉,做个好梦,梦回家乡探望亲人。
从押韵这方面来说,不看曲有没有固定韵位,应该是没有的,“里”“未”“地”“里”都是有押韵的,故而朗读起来,此曲也是琅琅上口,音韵和谐的。当一句话,一首曲有一种让人在相似的情形下想起的力量时,已经可以算是成功的作品。正如每逢秋夜下雨时,都会想到“芭蕉雨声秋梦里”以及另一些无名氏的作品“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楼外凉蟾一晕生,雨余秋更清”把几种意境重叠在一起,然后整理起自己种种的愁绪。
本诗前两句,作者道出自己的乡思情。然而这种乡思情有多深有多浓?作者没有直接外露,却是以“西风”“红叶”“黄花”“芭蕉”“秋雨”这些富有季节特征的一组景物构成意境,渲染出一幅色彩浓丽的秋景图,衬自己浓浓的乡思情。
宋朝程颢曾把《论语》的文章比做玉,《孟子》的文章比做水晶,认为前者温润,而后者明锐。一般说来,李白的诗偏于明锐而有锋芒的一路,但这首诗却气息温润,节奏和缓,真正做到了“大雅”的风度。
开首二句“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是全诗的纲领,第一句统摄“王风委蔓草”到“绮丽不足珍”,第二句统摄“圣代复元古”到最后“绝笔于获麟”。这样开门见山,分写两扇,完全是堂堂正正的笔仗。这两句虽则只有十个字,可是感慨无穷。这里的“大雅”并不是指诗经中的《大雅》,而是泛指雅正之声。雅声久矣不起,这是正面的意思,是一层。然则谁能兴起呢?“当今之世,舍我其谁?”落出“吾”字,表出诗人的抱负,这是第二层。可是诗人这时候,已非少壮,而是如孔子自叹一样“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即使能施展抱负,也已来日无多了,这是第三层。何况茫茫天壤,知我者谁?这一腔抱负,究竟向谁展示、呈献呢?这是第四层。这四层转折,一层深一层,一唱三叹,感慨苍凉,而语气却又浑然闲雅,不露郁勃牢骚,确是五言古诗的正统风度。
首两句点明正意以后,第三句起,就抒写“大雅久不作”了。春秋而后,以关雎麟趾王者之风为代表的诗三百篇已委弃于草莽之中,到了战国,蔓草更发展为遍地荆棘。三家分晋,七雄争强,虎斗龙争直到狂秦。四句一路顺叙下来,托出首句的“久”字,但如再顺叙下去,文气就未免平衍了,所以“正声何微茫”一句,用顿宕的问叹,转一口气。“正声”即是“大雅”,“何微茫”即是“久不作”,一面回应上文,一面反跌下句的”哀怨起骚人”。《诗经》本有“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说法,这里把屈原宋玉,归之于哀怨,言外之意,还是留正声于微茫一脉之中。屈宋都是七雄中楚国的诗人,论时代在秦以前,这里逆插一句,作为补叙,文势不平。于是再用顺叙谈到汉朝,“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说明扬雄、司马相如,继楚辞之后,在文风颓靡之中,激起中流,可是流弊所及,正如班固《汉书·艺文志·诗赋略》中所说:“竞为侈靡闳衍之辞,没其风喻之义”,和梁刘勰《文心雕龙·辨骚篇》所说“扬马沿波而得奇”一样,荡而不返,开出无边的末流。诗人写到这里,不能象帐册一般一笔一笔开列下去了。于是概括性地总束一下,“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说明以后的变化虽多,但文章法度,总已沦丧。尤其“自从建安来”,三曹七子之后,更是“绮丽不足珍”,这与《文心雕龙·明诗篇》所说:“晋世群才,稍入轻绮”,“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大意相近。诗人反对绮丽侈靡,崇尚清真自然的文艺主张是显而易见的。诗写到这里,自从春秋战国直到陈隋,去古不可谓不远,写足了“大雅久不作”句中的“久”字,于是掉转笔来,发挥“吾衰竟谁陈”了。
“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这六句铺叙唐代的文运,诗人故弄狡狯,其实半是假话。唐代是近体律绝诗新兴的时代,未尝有所谓“复元古”。唐太宗以马上得天下,高宗、中、睿之间,历经武后、韦后之变,也不尝有所谓垂衣裳无为而治天下。王、杨、卢、骆、沈、宋的诗,虽各有胜处,但用“清真”两字,也只是李白个人的说法,而不足以代表初盛唐的风格。文才处休明之世,乘时运而飞跃,有如鲤鱼踊跃于龙门,繁星罗布于秋天。这里写唐代的进士科,比较真实,但唐代主要以诗赋取士,文胜于质,也未尝有所谓“文质相炳焕”。这些还是枝节的问题,如果唐朝统治者真能如李白这六句诗所写的那样,李白应该早就复兴“大雅”,重振“正声”,也不至于“吾衰竟谁陈”了。这六句与“吾衰竟谁陈”之间的矛盾,说明了诗人这六句是故布疑局,故意地正反相形的。所以下文从“众星”中跃出“吾”来,用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话,申说自己已无创作之意,只有把“废兴万变”之中的那些作品,像孔子删诗一般,把它整理一下,去芜存菁罢了,这样庶几还可以“垂辉映千春”。可是孔子毕竟不是仅仅删述而已,赞周易、删诗书、定礼乐之外,最后还是作了流传千载的《春秋》,直到哀公十四年猎获麒麟时才绝笔。诗人的抱负,亦正是如此。最后两句,从“吾衰竟谁陈”,“我志在删述”的较消沉的想法,又一跃而起,以“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的斩截之辞,来反振全诗,表示愿意尽有生之年,努力在文学上有所建树。诗人以开创一代诗风为己任,自比孔子,正说明他对自己期许很高。这一“立”字又遥遥与起句的“作”字呼应,气足神完,于是乎“大雅”又“作”了。
由于这首诗的主意在复振大雅之声,所以诗人在写作时,其胸襟风度,也一味的大雅君子之风,不能骏发飘逸,也不能郁勃牢骚,完全用中锋正笔。因此,即使在“吾衰竟谁陈”的慨叹之中,对当代有所不满,而只能以“圣代复元古”等六句正面颂扬之辞,来微露矛盾之意,这并非诗人故作违心之论,而是写这首诗的立场使然。千古以来,对此诗都是顺口随便读过,未尝抉出其矛盾之处的用心所在,未免辜负了诗人当时以此诗冠全集卷首的苦心了。
全诗一韵到底,音节安雅中和。最后两句,由于立意的坚决,音调也不自觉地紧急起来,“立”、“绝”、“笔”三个入声字,凑巧排列在一起,无意中声意相配,构成了斩钉截铁的压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