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清朝末年革命烈士林觉民写给妻子陈意映的一封绝笔信。在这封绝笔信中,作者委婉曲折地表达了自己对妻子的深情和对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祖国深沉的爱。他把家庭幸福、夫妻恩爱和国家前途、人民命运联系在一起;把对妻子亲人的爱和对国家人民的爱连为一体,阐述一个深刻的道理:没有国家和人民的幸福,就不会有个人的真正幸福。全文感情真切,笔调委婉动人,读后令人荡气回肠,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自“意映卿卿如晤”一开头,整封信围绕着一个有血有肉的“情”字倾诉心曲。“卿卿”一呼,落笔动情。“吾至爱汝”,“吾爱汝至”,“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吾作此书,泪珠与笔墨齐下”,这些饱含感情的倾诉,使读者心魂为之摇荡。正由于作者对妻子爱得深挚,因此在挥毫作书之际,夫妻之间那令人无限眷恋而又无法重温的往事,一时奔涌笔底。
第一件事是“四五年前某夕”与妻子的一席对话。作者对妻子说:“与使吾先死也,吾宁汝先吾而死。”读者乍听起来,这话真有些不近人情,谁都希望自己至爱的人健康长寿,也难怪他的妻子“初闻言而怒”。按时间推算,这番话应是林觉民婚后赴日本留学假期返故里时所说。他在日本比在国内更加接近反清革命中心,献身革命、为国捐躯的宏愿已经确立,只是担心一旦牺牲了,妻子忍受不了失去爱侣的悲痛。“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这份“道是无情却有情”的爱,是至爱。
第二件事是婚后蜜月生活的情景:“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花月掩映,两情依依,良辰美景人同在,诗情画意,温馨甜蜜。美丽的青春,无边的幸福,无法让他忘怀,这浓情蜜意,是至爱。
第三件事是“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复归也。”这时新婚不久,作者写信给父亲说要远赴南洋,急得老父去厦门找他,但他却早已回家。这次外出,显然有特殊任务,但不便直接告诉妻子。所以意映要他“今后有远行,必以告妾”,希望远走天涯长相随,是至爱。
第四件事是“前十余日回家”。这次作者从日本归来,身负革命重任,本拟将实情告诉妻子,又考虑到妻子有孕在身,恐不胜其悲,“故惟日日买酒呼醉”,试图减轻压抑心底的难言之苦,永诀之痛。诚如古人所叹:“举杯消愁愁更愁”,这醉中之苦仍是对妻子的至爱所致。
除了这四个生活片断,作者对妻子的至爱,还表现在对死后的想象。一个平日不信有鬼的革命者,竟希望真有鬼,好与妻子以灵相依,以哭相和;黄泉尘世,互慰相思与寂寥。而信末因感“巾短情长”难以尽意的巨大痛苦,反以“一恸”作结,可谓以一当十,言有尽而情无限。
尤为可贵的是,作为一个矢志拯救国家民族的革命者,作者在尽情倾诉夫妻之间至爱的同时,畅叙了儿女情必须服从革命事业的至理,将一己之爱扩展到普天下人之爱,表达了牺牲个人幸福,为天下人谋永福的崇高情怀,情理浑然交融,深情大义与英雄壮怀同辉,给这封信带来了政论的色彩和战斗的品格,堪为志士增色,为弱者壮胆,义无反顾地为祖国献身。
这封信是作者在革命的紧要关头写的,生与死,妻与儿,国家、民族与人民,无不牵动着他的心魄,其万千思绪,如春潮荡漾于心海,散文的形式正适宜他尽情地表达这丰富、复杂的感情。追忆往事,不需依时间先后为序,一件往事似信笔拈出,每一笔都流注着作者炽热的血液,饱含着作者对革命、人生的崇高信念。这封信不是一般所谓的情理兼见,而是以情作为贯穿的主线,理贯于情,情中见理。
在这封感人至深的信中,也可见作者挥洒自如地驾驭语言的功力。写景叙事处,精妙洗练,情景宛然在目。如对婚后生活的回忆,冬日月夜,一对爱侣临窗低语,携手庭中,在月光与疏梅交相掩映中互诉心怀。和平、宁静、温柔、幽谧的夜色,烘托着、渲染着人间醉人的幸福。这种境界,无须慷慨陈词。作者基本上采用了四言、七言句式,参差错落,娓娓动听,明净如洗的语言,极富诗的韵致。这段文字,既有一种逼真传神的形象美,又有一种清新醉人的情趣美。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只在虚实之间,既明朗又微妙,给人以不尽的遐想。信中为了表达对妻子的至爱至情,时时出现叠字,如“低低”、“切切”、“真真”、“的的”、“日日”、“依依”等,把作者对妻子无限爱恋,对人生无限眷恋的浓烈感情传达了出来。
信中在抒发革命者以天下为己任和痛斥旧中国血腥统治等方面,大气磅礴,精光四射。大抵长短句式交替运用,句意或层层递进,或回旋曲折,铿锵之声如金石掷地,又于参差错落中显示出语句大致相仿的特点,增添了文章悲壮恢宏的气度与政论雄辩的色彩,使感情的进发与理性的思辨有机地统一起来。因此,作者虽于抒情处再三畅言壮志,并不给人以芜杂、累赘的感觉;相反,它给人以亲切的感染、有益的陶冶。由于作者具有比较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能够自如地融诗文辞赋的语言节奏于笔下,又能适当地从日常口语中提炼出富有表现力的叠字,铸炼出具有个性色彩的散文语言,完满地体现出这封信的立意:为天下人谋永福。
这首词是为七夕念远之作。词的上片描写织女不得相见牵牛的悲剧,应七夕之景,还写出了作者对远方亲友的深切思念之情态;下片转写眼前景象,反映出了作者的处境凄凉孤独以及内心的悲凉。此词情中写景,以景衬情,含蓄委婉。
上阙开篇化用《古诗十九首》其十:“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诗,描写织女不得相见牵牛的悲剧,应七夕之景,引出下文别情的抒发。“望断碧云空日暮”,写遥望碧空,神思遐想的情状。“望断”二字,刻画出作者对远方亲友的深切思念之情态。“无寻处”两句,言昔日亲友相聚,吟诗缀词,宴饮唱合,欢洽情深;如今各散五方,无处寻觅,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下阙两句,承上片末“梦回”句,转写眼前景象。以“鸟散馀花”“日洲蘋老”暗喻亲友离散、自己日渐衰老,处境凄凉孤独。着末三句,以景结,回应篇首。这时,作者感到,在这七夕之夜,只有“明月多情”,伴随他度过这寂寞的漫漫长夜,他要揽取明月清光,让它送自己归去。“明月多情”,这是作者的移情。月本无知无情,但在此时此境的作者,感到只有明月才有情,它与自己相依相伴,让自己温存在它的清辉之中,得到关爱。这里作者使用曲笔,不直接说出内心惆怅,而用“明月多情来照户”反衬出处境的孤寂和内心的悲凉。
这是一首秋夜不眠夜行的小词。
起句“不寐倦长更”中“不寐”二字异常醒目,耐人寻床,是全词的根。“倦”字借“不寐”自然生发出来,揭示出因无眠而生倦怠的逻辑关系,可以想见词人心绪的烦闷了。第二句又从时序上因承上句,貌似平谈,却是承上启下不可或缺的过渡。第三、四两句,笔锋一顿,停留在出门所见所感上面。“月寒”句在点明季节之余,更以“寒”、“冷”二字借物传心,将心中抑郁愁闷之情隐隐带出,是这首词重心所在。最后一句着笔于月寒竹冷,被疾风拍打的窗户在深夜回想,以景结情,自然收束,是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妙笔。
此词是典型的即景即情之作。全诗尽透作者的愁苦之情,夜不能寐更添几番寂寥之意,风呼啸体现了作者的一路坎坷,寒月凄凄,心中的苦闷只有随秋竹落落归寂罢了。
上片描绘隐居处风景,下片前半抒述隐居的心情,至后半再度写景,但时间已从日至夜,境界推进一层,焕然一新了。
“爱吾庐”三字突兀而来,领起全篇,令人精神一振。通过运用陶渊明“吾亦爱吾庐”(《读山海经十三首》之一)的诗句,已隐括了其中“与世相违”的深意,为全词定下了基调。“傍湖千顷,苍茫一片清润”,着笔先写湖水。清润,既指湖波之清凉朗澈,亦指气候之爽润宜人。接下“晴岚”两句写湖中的倒影。以上总述既毕,人们对该湖的宽广、澄澈及环湖风景之美丽清幽已有了整体印象,作者便及时转入细部描绘:“沙浦迥”句写远处的沙滩。“野水”两句写柳阴下的小艇。类似意境前人已写过,如韦应物《滁州西涧》诗“野渡无人舟自横”,又如北宋寇辈诗“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化用名句,包蕴丰富,并由此预伏下文“无人”之意。前后暗相照应,针线何等细密。“眠鸥未醒。甚占得莼乡,都无人见,斜照起春暝。”“眠鸥”,兼喻隐士幽人,是景、人合写。“甚”,正也。“莼乡”,用张翰思吴中故乡莼羹、鲈鱼脍故事,这里借指隐逸之乡。后三句说,在这自由自在的天地里,阒寂无人,只见一抹斜阳在春天的薄暗中灼灼闪耀。
上片主要描绘“吾庐”的周围环境,通过作者泛舟湖上,不断变换观察角度而写出。但是从“柳横孤艇”以下已渐入人事,末句更是以时间推移为线索,成为上下片转换的关纽。
在夕阳斜照、暮色苍茫中,词人感情的暗流却扰动起来。他收视返听,沉入深深的思索:“岂料山中秦晋,桃源今度难认。”波澜骤起。怎么也想不到,连与世隔绝的山间也难逃时移世易的影响,原来桃源仙境般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了。言下之意是说,在这天崩地解的时代里,要想找一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远离尘世纷扰的“避秦乐土”,实在是难。与作者《西子妆》词“渔舟何似莫归来,想桃源、路通人世”,寓意相仿。不过,慨叹之余,他随即又自我慰解起来,于是,绷紧的琴弦又松弛了下来。接着,作品以一连串圆转流美、所谓“累累如贯珠”的妙句联翩而下,直贯到底,在高亢、明亮、半透明的音色构成的“令人飘飘有凌云之意”的高远境界中结束了整首乐章:
深更静。待散发吹箫,跨鹤天风冷。凭高露饮。正碧落尘空,光摇半壁,月在万松顶。
在万壑松风、玉宇无尘的月明之夜里,词人想象着吹箫跨鹤,凌风饮露,永远抛撇开那充满不安和苦难的恶浊的尘世。这里写的夜景与上片Et景截然不同:上片是眼前实景,字字有着落;而这里则纯是因情造景,是虚构的幻象。就如“斜照起春暝”似的。作者的浪漫主义精神在这里要竭力突破黑暗的重重围裹,为自己觅得一线光明。
这是典型的“山中白云”的格调:没有太多僻词难句的堆垛和雕琢,没有滥用炫技性的华彩乐段,而只是以精警、遒炼的语句一气盘旋,如赤手掣鲸,如健鹘摩空,全凭气格、意境取胜。
这种鹤背天风、心游碧落、“不食人间烟火”的奇思异想,并不是作者的发明,它和屈原的《远游》、郭璞的《游仙》诗等有着一脉相承的密切关系。郭璞《游仙》诗写道:“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绿萝结高林,蒙茏盖一山。中有冥寂士,静啸抚清弦,放情陵霄外,嚼蕊挹飞泉。赤松临上游,驾鸿乘紫烟。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借问蜉蝣辈,宁知龟鹤年。”这种作品,正如钟嵘正确地指出的:“乃是坎凛咏怀,非列仙之趣也。”(《诗品》卷中)它们都是有托之言,并不是真的在作白日飞升的迷梦。张炎这首词也是如此。既然“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便只好试图用自拔头发离开地球式的“仙游”梦想,去慰解痛苦、焦灼的一D灵,去求得烦懑的暂时解脱。
这既反映了作者对元政权严重不满而抱有敌对情绪的一面,同时,也反映了他无力抗争,只能躲进自己用词曲、文字筑成的象牙之塔去的软弱、消沉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