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句“白玉一杯酒,绿杨三月时。”诗一上来就写“酒”,然后再交待时间,起势突兀。两句诗,画出主人公在风光明媚、景色秀丽的暮春季节独自饮酒的图景,设置了一个恬淡闲静的隐居氛围,紧扣住钱的征君身份。“三月”暮春,点明季节,为颔联写感慨作伏笔。
“春风余几日,两鬓各成丝。”此联上承第二句。前句词意双关,既说春光将尽,余日无多;又暗示钱已风烛残年,这样,后面的嗟老感慨就一点不使人感到意外。第四句的“各成丝”,和杜甫《赠卫八处士》“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的“各已苍”词意相似,是说钱和自己的鬓发都已斑白,一个“各”字,不动声色地把两者联系起来。自此而下,诗意既是写人之志,又是述己之怀,浑然而不可分了。第三、四句抒发了由暮春和暮年触发的无限感慨。
“秉烛唯须饮,投竿也未迟。”第五句近承颔联,远接首句,诗意由古诗“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演化而来,带有更多的无可奈何、不得已饮酒避世的味道,这是欲扬先抑的写法,为后面写钱的抱负作铺垫。第六句和第五句相对,句意也相似,都是写典型的隐居生活,渲染及时寻求闲适之乐。更重要的是后句写水边钓鱼,牵引出诗末有关吕尚的典故,为诗歌最后出现高潮蓄势,这说明作者写诗是很重视呼应转折之法的。
尾联“如逢渭水猎,犹可帝王师”。如果钱少阳也像吕尚一样,在垂钓的水边碰到思贤若渴的明君,也还能成为帝王之师,辅助国政,建立功勋。此处的“如”字和“犹”字很重要,说明收竿而起,从政立功还不是事实,而是一种设想愿望,是虚写,不是实指。唯其虚写,才合钱的征君身份,又表现出颂钱的诗旨。而在这背后,则隐藏着诗人暮年的雄心壮志。全诗款款写来,以暮春暮年蓄势,至此题旨全出,收得雄奇跌宕,令人回味不尽。
总的来说,这首五言律诗,任情而写,自然流畅,毫无滞涩之感;同时又含蓄蕴藉,余意深长,在思致绵邈、音情顿挫之中透出豪放雄奇的气势。结句雄奇跌宕,题旨全出,令人回味无穷。按格律论,五律诗应是颔联和尾联对仗。而李白不拘格律,首联对仗,颔联却不对,以使其豪放雄奇的情思与才气不为严密的格律的束缚。
这是一首单调小令。开头五句,奏的是感情音响的主旋律——怨。“永夜”两句,就悬想负心人行踪着笔。“长夜漫漫,负心人啊,你抛下我到哪里去了?”自问还复自答:“音信已绝,奈何!”着一“绝”字,点出薄悻者之寡信绝情。“香阁掩”三句,就闺中人己方情况着笔,从环境描写(闺门紧闭)、表情描写(眉头紧皱)、时间推移(斜月将落、长夜将尽)这三个方面,写出了终宵坐候之难耐。这两笔归结到一点——对薄悻者之怨。
“争忍”句以下写心池又起新澜。“争忍”两句是第一个浪头,特点是思之不已,爱怨兼发。“叫我怎忍心不苦苦追寻啊?”这一句心灵独白,表明她怨中有爱,情丝难解。但稍加推究,闺门紧闭,室内一目了然,无物可寻。“寻”这一动作,正好显示她已陷于身难自主迷离恍惚的精神状态。等到她头脑稍为清醒,又得面对令人心碎的现实——孤衾独处,因而“怨”字又重上心头。“换我心”三句是第二个浪头,特点是情之所钟,忽发痴语。清王士禛《花草蒙拾》曾指出:“顾太尉‘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自是透骨情语。徐山民‘妾心移得在君心,方知人恨深’全袭此。”徐山民句中之“移”字,倒也深得顾词“换”字之真谛。换心者,移心之谓也。主人公是多么希望把自己的一颗心移置在对方的心腔里,以取得对方对自己思念之深的理解啊。就事论事,移心之说似属无理,而主人公发此痴想,却正好显示其爱之深,其情之真,此即所谓“无理而有情”。当然尽管如此,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将是难以避免的。这一点,明汤显祖在《花间集》评本中曾一语道破:“若到换心田地,换与他也未必好。”但作品的思想倾向性却十分明朗,同情完全放在被折磨被损害的弱女子这一边,这也就从侧面鞭挞了薄悻之徒。
顾夐此词,以善作情语著称。近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把此词作为“有专作情语而绝妙者”的显例之一,并且说:“此等词,求之古今人词中,曾不多见。”足见评价之高。
这首词作于宋亡以后,抒发飘泊沦落之悲情。此词写情愁,选景独出心裁,写情愁言愁之精妙,表达之条理。这使在词中平素并不显眼的词语,在词人笔下却显得幽默,有韵味。
“清明时节”二句,描写的清明时的雨,不是毛毛细雨,而成了哗哗大雨。恰在此时作者冒雨寻春,却被大雨所困,见到江边水急,浪潮翻涌。
“翻被梨花冷看,人生苦恋天涯。”雨洒梨花,本也是极美妙而又难得的一景,可是张炎并没有照实写来,而是反过来写梨花看人,而且是“冷看”。并且从她那冷淡的眼神中,词人还感受到一种责怪之意——人生于世能像你这样不思故土,而对他乡的山水花木如此痴情苦恋吗!这“遭遇”,这“责怪”,与词人冒雨出游之意,真是适得其反。而又有口难辩,上片至此也就戛然而止,可是无限辛酸,无限悲恨,尽在不言之中。这种赋予客观景物以情知而后翻写过来,更能收到曲笔深情、宛转有致的效果,因而在词中也就成了一种常用的手法。冒雨出游,观潮、赏花,本想借以忘忧,谁知”翻被梨花冷看”,没奈何,只有换个去处。
“燕帘莺户,云窗雾阔,酒醒啼鸦。”“燕帘莺户,云窗雾阔”是指歌妓舞女之所。雨中寻景不成,因而只能到莺啼燕舞的珠帘玉户消磨时光,一醉解千愁。然而醉乡虽好,难以久留,醉醒客散,只见归鸦啼鸣,人去楼空。
“折得一枝杨柳”二句,杨柳,古时清明节中家家户户门上插柳以祛邪。归去的途中,作者也随手折了一枝杨柳,但走至住所才恍然醒悟——浪流之人羁驻之旅,哪会有自己的家门呢?作者不禁感叹一枝杨柳,“归来插向谁家”。一种天涯游子欲归无处,欲住无家的悲哀,猛然袭向心头。一枝无处可插的杨柳,满腹悲怨溢于词中,幽默中见无奈。词人用笔举重若轻,不见着力,是那么自然,用笔之巧,用意之妙,叫人拍案叫绝。
该词在表现上采取遣愁——增愁,也就是几番消愁愁更愁的矛盾,步步逼近主题,词的思路,情感的层次是很有条理的。词人往往用后面的个别词语,去暗示、交代前面省略的内容,只有把握全词,方可融会贯通。比如说,我们只有读到“酒醒”二字,才可了解“燕帘莺户,云窗雾阔”二句的全部含意;只有读到“归来”二字,方知上文云云,皆是出门之后的活动;只有读到“插向谁家”,方知这“归来”之处,亦非其家,方知全词所写乃客中遣愁。这些很不显眼的词语,一经词人的安排、组合,不仅成了前后照应、网络全篇的暗纽,而且还由此形成了一种以后示前、愈进愈明的结构。从而使那些寻常的题材,平易的语言,增添了婉转幽深的情韵。